不能直接问他，问了他也不会承认的，他对他不想承认的事情嘴巴特别牢，顾雪柔心想。于是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跟杜征宇——”江孝文说话说一半，后半截没说。
顾雪柔啊了一声，看着他，等他说完。
“——别太近乎了。”他好容易说完了，说完了似乎有些自责自己怎么说出来了，懊恼地抬了一下眉毛。
她心想原来是这样啊，好奇怪，孝文哥哥这样的人，也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让她眼睛都瞪大了，看稀奇物似地看着他。江孝文抬手就敲了她脑门一下道：“就是告诉你注意点儿！别的我什么都没想。”
顾雪柔嘿嘿笑，嗯了一声，没想就没想啊，我也没说你想了。
“周五晚上的约会你还记得吧？别忘了，等我电话。”他看她嗯了一声，那不言不语就点头的样子简直太乖了，趁着等红灯的那么一会儿工夫，他还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儿问：“明天晚上出来一会儿行吗？”
第86章
“不行啊, 纠察查到了, 我会被通报的。”她说。其实她们学校的管理一直都非常严格，这次也不知道江孝文怎么给自己请的事假, 竟然会得到导员的特批。
“不会被通报，也不行吗？”他问。
“你要给我走后门啊？”顾雪柔问他：“对了，这五天你怎么给我请的假啊？我们导员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过呢？”
“给你请假走什么后门啊？我就说你外公病危了。”他答,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外公成了她外公了。
顾雪柔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请的假，知道他不是那种无事咒自己外公的人，既然说老人家病危, 那就应该是真的病危了，她小声问：“他的心脏问题很严重？”
江孝文点了点头，看她一脸的担忧，冲她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 我跟他不算亲，我不伤心。”
可你明明现在就挺伤心啊，眼神都变了, 顾雪柔在心里想。
“我只是想到我妈妈和孝萱了，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 唯一的一个还记着每年清明和忌日给她们扫墓的人了。他要是没了，这世上就又少了一个念着我妈妈和孝萱的人了。”
顾雪柔嗯了一声, 想要安慰他，可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病危的外公什么的, 也没耽误他浪了五天。“那天在墓地，我看见你妈妈和妹妹的墓了，修得特别好，占了向阳那边儿一大块儿地方。”顾雪柔没话找话，少了一个人想念他妈妈和孝萱什么的，那就自己顶上吧。从小她就不愿意他伤心，只要能不让他伤心，不管是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做，现在也是一样。
“我爸和许令慧修的，原本不在那儿。”江孝文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神情突然有些冷，也似乎没了谈兴。他脚下加速，车子向着顾雪柔的学校开去。
顾雪柔回校之后换了衣服，跑去跟领导销假，还写了一份情况说明。导员拿了看都没看，只说了她一句：“记住将来自己是要当个警察的人，别搞特殊化！这次我不追究，下次谁来说情都不行，知道吗？”
这次是谁来说情我也不知道啊，顾雪柔心想。她把自己的这身警服看得特别重要，对自己的这次表现也很惭愧，满脸通红地接受了批评。难得她心大，心里惭愧的时候声音也特别宏亮，跟导员道歉：“对不起老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导员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道：“知道就好，再有一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顾雪柔入学以来，真没干过这么跌范儿的事儿，她特惭愧地再次道歉。晚上杜征宇过来看她，十多年没见了，他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帅气，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阳光。顾雪柔特意没吃晚饭等他，她从宿舍里跑出来，同寝的几个同学一起冲到阳台上，看见楼下的杜征宇，哎哎哎地好一通起哄。
杜征宇看见楼里跑出来的修长秀挺的女孩儿，都不敢认这是当年肥矮凶悍的顾雪柔。这容貌变化实在太大了，那道细缝眯眯眼因为脸上没了婴儿肥，眼角窄眼尾长的形状，配上小内双，顾盼之间特别有神，脸部正中鼻子挺直，双唇个性十足，一看就知道她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正直倔强的女孩儿。
这张脸特别特别地像顾叔叔，杜征宇心想，自己妈妈想念了十二年的顾叔叔。“小柔，你——也变太多了啊？”杜征宇惊喜地道。
“你也是啊。”顾雪柔笑着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儿的杜征宇，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小时候你可比我还矮。”
“男生后长。”他笑着说，很高兴自己比顾雪柔高了：“我现在一米八二。”
顾雪柔也笑，看见杜征宇让她从心里往外高兴。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处得来，真的有特别的气场，即使中间隔了十来年了，她看见杜征宇也依然一见如故，就好像这十多年一直跟他像姐弟二人生活在一个房檐下似的。她带着他出了校门，找了个学校旁边儿的串串儿店，顾雪柔请客，东西还没摆上来，跟现在的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顾雪柔杜征宇俩人先照菜，再合影，然后才开始大吃特吃。
一边儿吃一边儿说着十年间的事儿，顾雪柔才知道分别的这十来年，李丽李阿姨竟然一直不肯再婚。而且听杜征宇的意思，原因竟然是李阿姨一直都没有忘了自己老爸。
“让李阿姨忘了吧，我妈那个人不好惹，千万别惹她。”顾雪柔说道，虽然这么多年了，自己也长大了，但是她还是每次想起自己老妈就叹气。
“顾叔叔跟你妈妈复合了啊？”杜征宇问，想到当年那个打上门来，凶悍无比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好脾气的顾叔叔敢跟那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怎么可能啊！”顾雪柔跟吃了炸子儿似的嗓门立即就大了起来：“我爸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可能再跟我妈在一起！”
“那也就是说，顾叔叔现在还单身呢？”杜征宇问，小时候顾鲲鹏对他们一家三口特别好，他对自己亲生爸爸几乎没有印象，后来的继父简直就是个畜生，而他们跟顾鲲鹏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年多，但是那段时间里顾鲲鹏对待他和姐姐杜清雨，跟亲生的没有什么两样，“那可以让顾叔叔跟我妈妈继续在一起啊！”杜征宇特别高兴地说。
“怎么可能啊，我妈怎么可能放了我爸！”顾雪柔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妈妈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叹其气道：“我爸被恶霸霸占了，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妈了。”
“可你说他俩不是没复合吗？”杜征宇不懂地问。
“是没复合啊，可他俩本来就没离婚。”顾雪柔说，一边儿说一边儿摇头：“我妈说了，她这辈子也不会离婚！我爸想要恢复单身找别的女的，除非她死了。”说到这里，顾雪柔一摊手：“不过，他俩也不是夫妻，我爸不肯真正地跟我妈复合。他俩就是两个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但是就是不睡在一起的光棍。你还别说，我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特别诡异。”
当然诡异了，怎么可能不住在一起，杜征宇心想。虽然只在十多年前跟王爽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是这位顾雪柔的妈妈给十岁的杜征宇的印象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惊艳。这世界上的女人多了，美女也多，但是像那位阿姨那样美得嚣张跋扈不加控制的，他一个都没有见过。顾叔叔这么多年一直没离婚，早就说明一切了。至于小柔说他们不是真的夫妻？那是不可能的，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晚上偷偷摸摸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顾雪柔以为他们还单身，只能证明那对儿夫妻偷偷摸摸干夫妻间的事的时候，在防着顾雪柔。
“对了，那天我见到你姐姐杜清雨了。你知道她竟然在给谁工作吗？”顾雪柔睁大了细眼睛问杜征宇。
杜征宇听见他姐杜清雨的名字，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我知道。给江孝文嘛。”
顾雪柔奇怪地看着他：“你知道啊？”
“她费尽心力进入亿枫公司，就是为了江孝文。”杜征宇说道：“我姐喜欢江孝文，当初就喜欢。你猜她当初考大学为什么非要来帝都？”
为了江孝文吗？顾雪柔有些心惊地想着，如果是的话，这位清雨姐姐的心机好深！因为这意味着当初小江哥哥去深市，就已经被她看上了。
“就是为了能跟江孝文一个学校！只是她成绩没有江孝文好，没有考上自动化专业，但是她还是跟江孝文上了同一个大学。”说到这里，杜征宇笑了一下道：“江孝文大三那年她上的清大，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啊，那天自己剃了个大光头，杜清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这边儿自己爸爸正张罗着拿出所有的积蓄，还要再多打一份工供她读大学呢，那边儿杜清雨甩手就是一个嘴巴抽在自己爸爸和李阿姨的脸上。她用断绝母女关系、甚至不读大学的法子，逼迫自己爸爸和李阿姨分开了。
“她从那一年开始，生活的一切都开始围绕着江孝文开始规划。江孝文是清大他们那一届的风云人物，不说他在那个学霸云集的自动化专业里的学习依然优异，就是他的外形，还有家庭背景，都让他身边围了一大堆的人。我姐费了好几年的心机，也没有走入江孝文身边的圈子。”说到这里，杜征宇笑了一下，像是对她姐姐的钻营不以为然，说道：“最后她竟然想到去应聘他们公司的秘书！怎么想的呢？你说她好端端一个清大的高材生，去当伺候人的秘书，她是不是疯了？这几年我知道她简直就是江孝文身边一个打杂的，她甚至还有江孝文公寓的钥匙，连他衣服送洗这些事儿，都归她管——老实讲，我有时候真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顾雪柔听到这里，咬了一大口的鸭脖子咽不进去了，看着杜征宇说道：“那你姐这么喜欢江孝文，要是最后得不到他，会伤心坏了吧？”
“我看她注定要伤心了。”杜征宇摇头道：“对了，我听我姐说，你这些年都没跟江孝文联络过，凭空消失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你会当他的死忠当到死呢。”
看来杜清雨没有跟征宇谈起，自己跟江孝文宾馆胡天胡帝的事儿，顾雪柔不知道怎么地松了口气。如果是别人，她其实不太在意，但是对方是杜征宇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小时候保护他成了习惯吧，总想在他面前保留一点儿自己伟大光明正确的形象。她不答这个问题，只道：“我那是小时候不懂事儿，现在我谁的死忠都不当，要当就当我们警察队伍的死忠。我告诉你征宇，我将来是要当个特别棒的警察的。”
杜征宇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儿笑，他笑得时候嘴角边有个酒窝，特别漂亮：“这样也好。看在你中间这么多年都没跟江孝文联系过，现在又这么说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离那个江孝文远点儿。”
顾雪柔看着杜征宇，不太明白地问：“怎么了？”
杜征宇一脸的不屑，轻声说道：“别问我，我刚跟你重逢，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我只是觉得，小柔你这么干净的人，最好别离那些埋了吧汰的玩意儿太近。小心弄脏了自个儿。”
第87章
“小江哥哥有什么地方埋汰了？”顾雪柔问, 心怦怦地跳。
杜征宇眼睛里都是鄙视, 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因为我姐去了那个公司, 才多了解了一些。前阵子我们学院的几位毕业实习的师兄吃散伙饭，饭桌上说起他们那些人，风言风语的, 都不太好听。小柔, 你从小就盲目地崇拜江孝文，现在长大了，眼睛放亮点儿, 太脏的地方千万别靠近。”
顾雪柔想到上次见到江孝文的地方，一墙之隔就有女人要被强’奸了，那个女人还是自己亲姐；后来警察从那地方搜出来那么多的毒’品，毒贩子都有几十个, 简直就是脏得不能再脏的地方了。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胃口大消，第一次对着涮好的肉吃不进去。
“我姐瞎了眼, 非要喜欢江孝文，其实江孝文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枉有天才的美誉, 清大自动化专业的高材生，可最后他干了什么有用的事情？不过是权贵的一条走狗罢了。我看不起他！”杜征宇愤愤地说道。
“走狗？”顾雪柔盯着杜征宇, 心惊地问。
“许家的走狗啊，人人都知道！有个师兄考过了公务员，家里的关系去年在省检实习, 还有一个师兄是在律所，连他们都这么说。”
许家，许令慧家？顾雪柔想到今天提起江伟君和许令慧给燕枫和江孝萱迁墓，江孝文立即心情奇差，连话都不想说了。哥哥他给人当走狗，怎么可能呢？他的自尊心也不会容许他那么干的啊？
她心情极差，对着串串发呆，呆了一会儿，听见杜征宇在对面看着手机，不停地嘿嘿笑。她纳闷他笑什么，杜征宇已经把手机递过来，让她看到：“我把咱俩合照给我同学圈儿看了，我同学都在问我这个大美女是谁？”
顾雪柔看他同学果然在起哄，底下一群十分钟之内要这个美女所有信息不然就狂扁杜征宇的留言，顾雪柔跟着笑了笑。然后就在这时，在杜征宇的朋友圈里，她看见了他姐杜清雨的转发:
——弟弟跟他暗恋多年的发小！恭喜啊，小弟最棒了！！加油！
顾雪柔看见“暗恋”两个字，脸色变了变。杜征宇这时候也看到了他姐姐的那条转发，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对顾雪柔说道：“别听我姐瞎说，你知道我对你那就是崇拜。”
“崇拜我呀？”顾雪柔笑了，她特喜欢别人崇拜自己，打小就有英雄情结：“等有一天我当了真警察，那时候你再来崇拜我吧，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是呢。”
“怎么什么都不是了啊？”杜征宇不高兴了，对她说道：“小时候你那么高——”杜征宇在自己的膝盖那个高度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都能挡在我前面，把那些欺负我的人打跑。要不是你，我得多受多少欺负啊？你不知道，我那会儿都快要自闭了。”
“哪有那么严重啊。”顾雪柔说道，刚开始认识杜征宇的时候，他每天垂着头，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确实挺内向的。但是自闭？不至于吧？话说，当年还是因为杜征宇，两家人才会认识，也才有了自己爸爸和李阿姨的那一段缘分。
“当然严重了，只是你不知道。”杜征宇说道：“有一阵子我天天带着刀，想着哪天再有人欺负我，我就拿刀杀人！不是你来了，当了我的朋友，天天给我出头，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对了，你知道那天我姐把你的电话发给我，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呀？”
“想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奇迹在我面前发生了，世界上最棒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总算落到我头上了。”杜征宇说到这里，举起茶杯对顾雪柔说道：“来，咱俩喝一杯，庆祝我跟我偶像终于重逢了！”
顾雪柔被“偶像”这俩字弄得啼笑皆非，也举起串串店的破茶杯，跟他使劲儿碰了一下，说道：“行，冲你这句话，下次等我打工赚的钱到了，我再请你吃一顿。”
“呦，你还打工哪？你们警大不是管理特严格吗？”杜征宇奇怪地问。
提起这事儿顾雪柔就使劲儿笑，笑得眯眯眼又成了一条缝，脸都红了，她才跟他小声说道：“给一个道馆和给我姐打工。我姐不是这几年都在美国猫着呢嘛，她原来曾经是个选秀的小歌手，隔了这么多年，还有那么小猫三两只挺迷她的。我就帮她管理管理粉丝，经营一下微博和工作室微博之类的。道馆钱不多，主要是她给我钱。”
“你姐还有粉丝圈儿和工作室哪？”杜征宇很惊奇地问。
“啥粉丝圈儿啊，我说了就小猫三两只。她那工作室就我一个人，我是她粉丝、助理、经纪人外加打杂的。我帮她干这些，她一个月给我五百块。”
你姐那是供你读书吧！估计是怕你太倔了不肯要她的钱，才变着法子找了个借口，杜征宇心想。杜征宇从未见过顾雪莹，倒是后来知道了这位唱歌的是顾雪柔亲姐之后，关注过一段时间。但是顾雪莹红的时间非常短暂，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这些年过去了，她那张漂亮得让人惊艳的脸，再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俩人聊了一会儿顾雪莹的八卦，顾雪柔对顾雪莹当年的那些事避而不谈，只大说特说顾雪莹在美国的苦读。顾雪莹读书的时候就成绩好，出国了一样是学霸，拿了艺术学的学士学位，业余时间在草台班子演戏。上次视频的时候，她就现场给顾雪柔唱了一段儿THINK OF ME，特别好听，就算顾雪柔见天看她姐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顾雪莹，比当年那个可实力强太多了。
烦人精干什么都特别厉害，顾雪柔抿着嘴，跟杜征宇一起看自己录的顾雪莹的清唱视频。手机那么破的话筒和音效，都让杜征宇听得如醉如痴，放完了他说：“小柔，你姐这么强大的实力，埋没了太可惜了。”
她国内一屁股的臭狗屎擦不干净，不埋没又能怎么样呢？得罪人还能全全乎乎不缺胳膊不少腿地在外面蹦跶，已经不错了。好在只剩一年零八个月了，只要当年那个吃人的合同有效期过了，她姐就可以回来了。
她还真的挺想她的，大母狼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
她那个周五接到江孝文的电话，让她不要吃晚饭，下了课就到校门口等他。顾雪柔就老老实实地地饿着肚子在校门等，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江孝文开着车子到了。她上了车，看见穿着普通T恤和牛仔裤的江孝文，眼睛一亮，高兴地说：“今天跟以前真像啊。”
江孝文笑了一下，看她高兴，就有点儿得意：“我平时都这样，谁没事儿喜欢那些西装和领带，板得慌。”
其实我都喜欢，无论你怎样都喜欢，顾雪柔在心里想。不过现在这个打扮跟以前的小江哥哥特别像，所以有点儿怀旧的感觉。她看车子向外开，她们学校本来就够偏的了，再往外开都到哪儿了啊？她纳闷地问：“不是带我去吃顿好的吗？”
“嗯。”他看了一眼她，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雪柔听了，用力按了按肚子，压住里面叫嚣的馋虫。她爱吃肉，特别特别爱吃肉，从小就这样了，可是穷学生哪有钱管够吃？听说江孝文今天要带自己出去吃好的，中午她就只吃了个八分饱，全指望晚上这一顿开荤呢。
反正哥哥不差钱，她在心里想，等我将来工作了，我再请他就是了。
“这一周忙吗？”江孝文问她。
“就那样。”她说，好饿，有点儿什么东西垫垫肚子就好了：“哥，有没有东西我吃一口？”
江孝文听了，示意她翻副驾的置物柜，顾雪柔打开了，见里面真的放了几块儿巧克力。她喜出望外，拆了一块放进嘴里，甘醇可口，跟自己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她也没想人家这一块多少钱，她在便利店买的那种代可可脂的巧克力多少钱？
她伸手想要合上置物柜，这时候看见里面放的几张照片。
顾雪柔拿起来，最上面是一张五个人的合影，除了江孝文之外，另外一个是江伟君，剩下的三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跟江伟君靠得那么近的女人，是他的继母吧？
“是我继母和她的哥哥侄女。”江孝文看顾雪柔看得入神，就给她解释。
顾雪柔目光落在坐着的那位“哥哥”身上，许令慧的大哥，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她想到那天杜征宇说起的话，不由得多看了这位许家的大哥几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个看起来挺阴沉的糟老头子。这位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的许家老大后面站着的中年女人头扬得特别高，是许令慧了吧？
不漂亮，但是额头高下巴尖看起来挺有气势，她旁边站着的侄女跟她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放回去吧，有什么可看的。”江孝文说。
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也有些不太高兴，顾雪柔连忙放回去，还关上了置物柜，然后不好意思地冲江孝文道歉道：“对不起，我下次不看了。”
“没说你不该看。”江孝文看她这样儿，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什么东西会背着你啊？想看随便。我刚才口气不好是因为你这不是出来了——”
顾雪柔嗯了一声，眼睛看着他，等他说完。
“——出来了，干嘛看别的东西？”他斜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一副对她挺不满的神情。
顾雪柔听出来了，噗地一下笑出声了，恩恩地答应了两下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她就靠在靠背上，眼睛放在他身上，不看别的东西了。
这眼神儿的后果就是江孝文半道把车停了，跟顾雪柔俩人在车里亲得难分难解的。然后他还收不住火，到底是找了个靠近机场路的酒店，饿着肚子俩人在里面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没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就飞扑向结局吧。本来有一些地方想要细写的，比如大家都讨厌的杜清雨，还有小江哥哥的跟他爸之间的种种之类的，但是算了，未来大家有需求的话我再加点儿番外吧。
第88章
扑腾到后来, 江孝文的电话不停地响, 江孝文一直等能收住了，才伸手接了。
也不知道那边儿的人跟江孝文说什么了, 他只是笑，看着从浴室里出来的顾雪柔，眼神温柔地随着她移动。最后他对手机里的人告饶地道：“行了, 行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到。你们再等二十分钟。”
顾雪柔听见了他的通话，知道江孝文赶时间, 自己三两下套好了衣服，还把江孝文的衣服给他丢过去说：“有人在等你啊？”
“等我们俩。”江孝文快速地穿衣服，一边儿穿一边儿还偷空过来把顾雪柔揽过去在脖子上啃了几口道：“饭菜都上了，就差咱们俩了。咱过去就开吃。”
顾雪柔饿得眼睛都要花了, 这真是舍肚子陪哥上床啊。其实这要不是跟江孝文，她对这种事儿挺厌恶的，打小就对男女之事有心理阴影。跟江孝文就还好, 起码她不讨厌光着的江孝文——也不能这么说，她其实就是从心眼里往外喜欢江孝文, 六岁那年看见十一岁的江孝文就喜欢，二十岁了看见二十五的他, 也一样喜欢。
陪哥上床就上呗，这点上她一点儿不随她老古板的爸，多少随了自己妈, 想得开。
江孝文带她去的地方是一个挺好的山庄，紧挨着一个什么山。进去的时候，里间果然摆好了饭菜，外面坐了一大群的人，都坐着等。看见江孝文带着顾雪柔进来了，这些人全都站了起来。
顾雪柔认出来其中的两个，姜驰和冯捷。姜驰比五年前到自己家的时候还要帅一些，斯文清雅，看着特顺眼。冯捷则正相反，比以前还看着不顺眼，流里流气的，瞅一眼就知道不是好人。
剩下的四个男的两个女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让她大为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都认识她。一脸精明的是常小右，高大魁梧的是魏小东，英隽颖异的是当年跟江孝文一起在大学创立公司的同班同学常浩，剩下一个人目秀眉清，看上去有些沉默忧郁的人则是聂云霄。全都是当年的老相识。两个女的，则一个是常浩的未婚妻，一个是常小右的女朋友。
常浩先开口笑着说道：“今天才见到小柔，孝文你还真是藏得深啊。”
江孝文也笑，他还没说话，一旁的常小右摇头笑道：“本家你说差了，不是孝文藏得深，是小柔藏得深——多少年了，人根本没出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行啊，现在不是找着了吗。我说孝文，以后我们可以在群里随便说妹子这俩字了吧？”冯捷也挺高兴，一边儿对江孝文说，一边看着顾雪柔：“以后可别跑了，你哥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找你。”
顾雪柔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江孝文在一旁小声告诉她：“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儿。”
当然没有的事儿了，她从小就知道冯捷爱夸张，在江孝文和冯捷里面选一个人信，答案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还嘴硬呢。”冯捷笑着摇头。姜驰也笑，聂云霄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别人则互视一眼，全都一笑而过不予置评。姜驰比冯捷要厚道一些，他笑完了没说话，只用目光在顾雪柔的脸上看着，看得特别仔细，不知道在想什么。众人入座的时候，他还特意坐在顾雪柔右边，跟江孝文两个人一起，把顾雪柔护在中间。
顾雪柔跟这些人也熟也不熟，加上她天生就不怎么会交际，生下来就忘了带讨人喜欢的那串基因，在座的又都是江孝文的朋友，她就更不想说话了。她闷不吭声地埋头吃，如果别人问话问到她头上了，她总是先把头转向江孝文，看一眼江孝文的表情之后才回答。
这样时间久了，众人都看出来了。别人还只是笑笑没说话，冯捷先嚷道：“小柔你干嘛总是看他？你哥心疼你还来不及，你说错了他还能舍得吃了你吗？来，小柔，直接告诉冯哥，你这些年搁哪儿猫着呢？”
顾雪柔没瞅江孝文，但是她用嘴巴问，老老实实地跟江孝文请示：“哥我咋说？”
江孝文还没等发出指示呢，众人先憋不住爆笑出来。连从见面之后始终一言不发的聂云霄，眼睛里都带了笑意，看着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江孝文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他笑可以，对众人哄笑顾雪柔就感到特别不满，啧了一声说道：“笑她干嘛？真闲的你们！”然后他把嘴凑到顾雪柔耳朵边儿，轻声说道：“没事儿，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顾雪柔就说实话了。听见她说她们在北方边境某农村当农民，冯捷跟姜驰常小右魏小东几个人都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孝文，脸上一脸莫名其妙的笑容。其中魏小东似有意似无意地叹了一句怪不得全国各地找不着藏得真够深的。
“那听说你现在是警察大学的学生？”常小右的女朋友，一个挺可爱的女的叫钱千语的问顾雪柔。
顾雪柔点点头，她挺忙着吃那个东坡肉的，对与座众人不吃东西，都忙着看她和跟她说话感到很干扰，吃饱了再聊不是更好吗？
“听说警校特别难考啊，体测那关很多女生都过不了…”钱千语的话还没说完，她男朋友常小右先笑了，指着顾雪柔说道：“谁过不了，她也没问题啊！她从小外号就叫顾大壮！短跑拿过市一级的冠军！打架的话，你老公我这样的只怕十个也打不过她。”
钱千语跟常浩未婚妻林佳乐同时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雪柔，把顾雪柔看得匆忙咽进嘴里的肉，伸手挡住两个女的艳羡的眼神说道：“没那么厉害，我真打不过十个常小右。不信问我哥，我连我哥一个都打不过呢？”
她这话说出来，众人登时来了兴致，冯捷第一个问：“这话有意思，我爱听——小柔快说说，你还跟你哥动过手哪？”
顾雪柔听了，连忙把眼睛转向江孝文，江孝文安慰地冲她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别理他。我们俩怎么可能会打架。”
“对啊，我怎么可能跟我哥动手！要是动手也是我哥打我，我也不会打我哥。”顾雪柔说到这里，伸筷子加了一张蒜泥白肉，正要放进自己的嘴里，旁边的江孝文插/进来，声音很轻地来了一句：“肉够了，吃点儿菜。”
顾雪柔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听话地把肉从嘴边移开，放在盘子里。然后似乎因为那盘子离她太近，江孝文又不太相信她的自控力，伸筷子就把那片肉挑走了。顾雪柔果然眼睛追着那片儿肉而去，那凄楚遗憾的眼神儿把旁边儿一直看她的姜驰逗得这个笑。众人会意过来，都顾不上吃饭了，光看着顾雪柔笑。
常浩一边儿笑，一边儿对江孝文说道：“这还真是个被你从小管怕了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