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修的心情却不错，看着她还没消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大概是已经见识过齐妍灵的医术，连城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齐妍灵的眼神多了几分深究。
叮嘱了需要注意的问题，齐妍灵就回去了。
翌日，齐妍灵想起她今天该去锦绣阁拿金针，便让玉屏陪着她出门。
玉屏听到她的话，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得去问过赵霖修的意见？”齐妍灵没好气地问。
玉屏用力地点头。
齐妍灵无奈地挥手，“那你快去问问吧。”
不一会儿，玉屏就回来了，高兴地让齐妍灵跟她一块儿出去。
大门外，已经有一辆青釉马车在等着，齐妍灵上车才发现赵霖修居然已经在车里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妍灵失声叫道，不满地瞪着赵霖修。
赵霖修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姿态慵懒从容斜卧在车中坐榻上，单手支着头，深邃幽黑的眸子淡淡地扫她一眼，“进来。”
齐妍灵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扭着头不想跟他说话。
马车已经缓缓地走动了。
居然还会使小性子！赵霖修觉得新奇，从来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即便是他府中的侍妾，在他跟前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
第一次有女子敢给他摆脸色。
赵霖修并不觉得生气，只是眼底藏着兴味。
“那是…明德银号的大掌柜？”马车已经进了沙拢城的城门，齐妍灵撩起帘子想看看锦绣阁到了没有，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慌忙地躲进一个小巷里。
“柳碧玉的人在追他！赵霖修，快去救他！”齐妍灵心中一惊，不知为什么，就只觉得一定不能让那大掌柜被他身后的人抓住。
她认得跟在大掌柜背后的其中一个人，那天替柳碧玉赶车的就是他。
赵霖修依旧闲坐在原来的地方，车辕的小厮身子一闪，已经尾随他们进了小巷。
不一会儿就传来打斗声。
“他们好几个人，你的属下只有一个人能打赢吗？”齐妍灵实在有点担心。
赵霖修轻轻颔首，“他一个人确实救不了。”
叶云飞的人都不是摆着看的，不然也不会把连城炎给伤成那样。
“那你还不去帮忙？”齐妍灵急了，她是真怕那大掌柜出事。
赵霖修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瞥了齐妍灵一眼。
齐妍灵见他这个样子，气得哼了一声，听到小巷里面的打斗声停止了，她急忙跳下马车，奔跑过去想看个清楚。
巷子深处，四五个大汉横躺在地上，除了刚刚车辕上的小厮，还有另外两个齐妍灵以前没见过的人站在大掌柜身边。
赵霖修不知何时跟在齐妍灵身后，那两个人看到他，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
王七在意识到自己得救后，终于撑不住地倒了下来，吐出一口黑血，眼睛仍直直地看着齐妍灵。
“大…小姐…”说完，他便失去了意识。
齐妍灵急忙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对赵霖修说道，“他中毒了，得赶紧替他解毒。”
“把他扶上马车！”赵霖修吩咐。
齐妍灵往王七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在他身上大穴分别施针，直到他又吐出不少黑血，才将他身上的针都取了下来。
这些银针全都变了色，不能再用了。
“暂时是没有危险了，不过…能不能醒来就不知道了。”齐妍灵咬了咬牙，这毒实在太厉害了，这人应该吃下的不多，否则哪里还轮到她救他。
赵霖修说，“先让人把他送回去，我和你去明德银号看看。”
对！明德银号！大掌柜出事了，那明德银号肯定也有事发生。
“好。”齐妍灵轻轻地点头，心里莫名感到沉重。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梦见的地方
玉屏没有跟着一起出来，齐妍灵自己去锦绣阁取了之前定制的金针，站在明德银号对面，她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愤怒和悲痛。
她看到柳碧玉在千呼万拥中走了出来，跟前两日不同，她今天已经成了明德银号的二当家了。
这是她的明德银号！齐妍灵在心里悲伤地叫着，怎么能被这个女人给霸占了？
齐妍灵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柳碧玉婉约端庄的笑容，她竟觉得无比恶心。
“你要做什么？”赵霖修抓住齐妍灵的手，将她给拉了回来。
“她抢了我的明德银号…那是我的。”齐妍灵的情绪激动，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她要替代我，她还抢了我的…我的…”
柳碧玉还抢了她的什么？齐妍灵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霖修在她颈项点了一下。
齐妍灵软倒在他怀里。
对面，柳碧玉笑容温婉，眼底却难掩得意舒畅。
她终于…把属于齐妍灵的明德银号变成她的了，就算只是二当家又如何？没有齐妍灵，她就是明德银号的真正主人。
以后叶云飞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如今她能取代齐妍灵在明德银号的位置，将来也能取代她在叶云飞心目中的位置。
她早就知道叶云飞根本舍不得杀了齐妍灵，要不是她让人悄悄在齐妍灵的马车做马脚，她不会被山洪淹没。
不过，这件事除了她，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叶云飞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他只会认为齐妍灵是被太子给杀死的。
柳碧玉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齐妍灵，等她转过头的时候，赵霖修已经将齐妍灵抱上了马车。
在快要回到庄子的时候，齐妍灵才醒了过来。
她睁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赵霖修，想起自己刚刚在大街上的失态，心里依然氤氲着淡淡的忧伤，情绪却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谢。”她轻声对赵霖修说，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了她，她肯定会冲动跑到柳碧玉面前，到时候，她就会让对方知道她还没死。
就算她是齐大小姐，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别人问起来也是一头雾水，到时候她不但夺不回自己的东西，反而会被诬陷是冒充齐妍灵。
赵霖修淡淡地说，“就算柳碧玉如今能够掌控明德银号，但只要你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还是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
齐妍灵苦笑，就怕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不是真正的齐妍灵。
“我知道。”她只希望本尊的记忆还残留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能够想起更多。
赵霖修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知她究竟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庄子。
齐妍灵心情平复下来，“那个大掌柜呢？”
“在庄子里休养。”赵霖修说道。
“我想去见见他。”或许能从他口中知道更多关于本尊的事情。
赵霖修没有反对，他同样不希望叶云飞得到明德银号，如今除了令齐妍灵更快恢复记忆，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暂时而言，他还不想跟叶云飞撕破脸地敌对。
王七还没有醒，虽然身体里的毒已经解了七分，还有三分余毒未清，齐妍灵让人隔两个时辰就给他灌药，等他醒了立刻去叫她过来。
守在王七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赵霖修，才低头应诺。
“先回去吧！”赵霖修低声对她说，她的脸色还很难看。
王七没有醒来，她留在这里也没用。
齐妍灵也觉得自己头有点沉重，便点头跟赵霖修先走了。
“这个还给你！”赵霖修将一个锦盒交给她。
是齐妍灵在锦绣阁定制的金针。
“谢谢。”齐妍灵低声感谢，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赵霖修低眸看着她，“还觉得心里不舒服？”
“谁也不愿意被背后插刀。”她虽然不是本尊，却能感受到被背叛的怨恨和悲痛，隐约之间，她觉得柳碧玉不仅仅是抢走了她的明德银号。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以后亲自将刀还给对方便是。”赵霖修薄唇微勾。
齐妍灵轻哼，“你放心，我会的。”
…
…
晚上，齐妍灵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次，比之前的梦更加清晰，她看到柳碧玉状似亲密地搂着自己，声音温柔地说着，“大小姐，待你跟大人成亲了，我还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大小姐，我的命是你救的，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恩人，碧玉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画面一转，是个丫环打扮的女孩突兀出现，泪流满面地对她叫道，“大小姐，你快走吧，去凤梧城找凤堡主，大人已经要跟柳碧玉成亲了，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就是他派来的…”
“快走！大小姐，他已经背叛了你，你回去只会送死，你快去凤梧城…”
“大小姐…”
齐妍灵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
她看到有两个丫环为了救她，换上她的衣服乔装成自己，在马车中被撞到山下去了。
玉屏听到动静，匆忙在外间跑了进来，担忧地看着齐妍灵。
“我没事。”齐妍灵笑了笑，“做恶梦了，身上都是汗水，替我打点水吧。”
外面天还没亮，齐妍灵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后继续躺了下去。
凤梧城…
她要去凤梧城，或许，那里可以找到本尊失去的记忆。
翌日，她来不及吃早膳就去看望王七了，可惜王七还没有醒来，齐妍灵只能让人不时喂他点粥汤，维持他的生命。
“他今日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不少，应该很快就能醒了。”赵霖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
“只要他一息尚存，我就一定能医治他。”齐妍灵轻声说。
赵霖修凝视她清丽鲜妍的脸庞，第一次听到她如此自信笃定，仿佛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自信，眉眼间的坚定和果断不由让人心中一动。
“对了。”齐妍灵抬起头看他，“这里去凤梧城有多远？”
“凤梧城？”赵霖修重复了一遍，“你想去凤梧城？”
她想起凤梧城了？那里是齐妍灵发家的大本营，景国最大的仁和堂就在那里。
还有…凤兆绰也在那里。
齐妍灵点了点头，“是，我想去凤梧城。”
赵霖修微微颔首，浅笑说道，“那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去那里，你想明日启程，还是即刻上路？”
叶云飞已经在去凤梧城的路上了，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也是为了仁和堂和凤兆绰而去的。
在凤梧城能够决定仁和堂的命运，除了凤兆绰，还会有谁？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她被嫌弃了吗
齐妍灵再等一天，说不定王七今天能够醒来。
结果还是没有醒来，齐妍灵替他把脉，脉象已经比之前平和不少，嘴唇还有些发黑，体内的余毒还没完全排解出来。
她留下一张药方，让照看王七的人每天早晚给他喝一碗药，还有要经常喂他牛乳或者粥汤，不然营养不足，还没醒来都要饿死了。
“我们多久能到凤梧城啊？”马车走在还算平坦的山路上，齐妍灵都不敢撩开车帘去看外面的景色。
外面是真正的尘土飞扬，一不小心就吃了满嘴沙子。
“明天。”赵霖修穿了一套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衬得他比平日更显得英挺俊朗，就是那双狭长隽黑的眸子仍然让人不敢直视。
齐妍灵小心翼翼地撩起一小角车帘，外面是连绵不绝的高山绿林，她纳闷地问，“要那么远吗？今晚怎么办？”
这都过了正午，瞧着架势没那么快能找到打尖的客栈吧。
“若不是带着你，今晚倒是能到达凤梧城。”马车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骑马。
“…”齐妍灵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我怎么了？难道我很胖吗？就算没有我，这马车也快不了多少。”
赵霖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淡淡地说，“倒是没几两肉。”
齐妍灵低头看着自己不算丰满的胸脯，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真的被嫌弃了，她哼道，“本姑娘有几两肉跟你什么关系。”
“说不定还真有关系，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万一你还不上的话，以身抵债…你身上哪里不是我的？”赵霖修看到她的举动，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越来越怀疑，她的失忆是不是把她原来的性子都改变了。
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明德银号和仁和堂成为景国无可替代的存在。
齐妍灵说不过他，撇开脸哼了哼，“我绝对会还你银子的。”
赵霖修勾唇浅笑，漆黑的眸子落在她俏丽姣美的侧脸上，真是个一点都不懂得隐藏情绪的姑娘。
以前她也是这么和叶云飞相处吗？
传闻她对叶云飞一心一意，才甘愿利用明德银号帮叶云飞扶助太子。
想到她对着叶云飞娇嗔嗲怒的样子，赵霖修峻眉一拧，不愿意再多想了。
马车又走了大半天，本来在心里默默决定不跟赵霖修说话的齐妍灵终于忍不住了，“怎么还没到啊？走了这么久都是山路。”
“除了水路，去凤梧城只有这条路。”赵霖修睨了她一眼，见她小脸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们为什么不走水路？”齐妍灵问道。
因为叶云飞走的是水路，他不想让叶云飞这么快发现她的存在。
“不喜。”赵霖修淡淡地说。
齐妍灵了解地点头，“原来你晕船。”
赵霖修嘴角微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到底从他哪一句话判定他会晕船？
“那还要多久能有客栈打尖？我饿了！”而且她都快憋死了！
“没有。”虽然凤梧城的繁荣情况跟京城相差无多，但来往凤梧城的商贾多是走水路，既安全又方便，速度远比走陆路的要快。
齐妍灵发现跟他说话真的迟早会气死自己，“那怎么办？”
赵霖修打起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夜路不好走，看来真得要在山里过一夜了。
“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宿。”他吩咐着外面的属下。
“…”齐妍灵再次不知说什么好，好吧，在这样的地方能够找个地方让她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也不错了，她不能要求太多。
赵霖修低眸凝视她，“大小姐走南闯北的，应该很习惯这样的风餐露宿吧。”
习惯个球！齐妍灵委屈地摇头，“我一点都不习惯，这都是为了你才走的山路，不如作为补偿，你把那张欠条给撕了吧。”
赵霖修差点噗一声笑出来，还真是…委曲求全啊！他微笑，温柔看她，“你休想！”
齐妍灵在心里默默地凸了他一下。
马车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湖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了两个帐篷，周围竖着火把，帐篷前面还有火堆。
好香…
齐妍灵闻到烤肉的味道，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想要下车。
才刚站起来，她整张脸都纠结起来，坐了这么久，脚都麻得连动一下都受不了。
赵霖修已经轻快地下了马车，回头看着她，“还不下车？”
齐妍灵在几个穴道按了几下，消除那阵酸麻感，才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扶着玉屏的手艰难下了马车。
她无比想念现代化的交通工具。
“你到底带了多少人出门啊？”除了赶车的小厮和玉屏，她就没见到有其他人跟着，可他们才刚刚从马车下来，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显然他身边的人不少啊。
“你想知道？”赵霖修含笑问。
“不想。”齐妍灵潜意识不想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赵霖修轻笑，看着她动作僵硬地慢慢走下山坡，他摇了摇头，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
齐妍灵吃了半只兔子肉才觉得饱了，带着玉屏到湖边去洗了手，回来发现赵霖修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反正他的事儿跟她没关系，齐妍灵吃饱喝足地先睡觉去了。
虽然不是没跟过同学去野营过，但齐妍灵发现还真受不了硬邦邦的地面，本尊肯定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细皮嫩肉的，即使已经铺了一层棉布，她还是怎么睡都不舒服。
旁边的玉屏已经睡得很沉，齐妍灵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叹了一声，干脆去外面走走吧。
帐篷周围的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火堆只剩下灰烬，月正当空，远处的山在月色下如泼墨画一般。
旁边的帐篷里面乌黑一片，想来那家伙应该也睡得不错吧！
真是羡慕嫉妒！
齐妍灵往湖边走去，散下步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七爷，有人通过千御斋想要您和许善长的命。”还没走下山坡，齐妍灵就听到山坡下面有人在说话。
“查出幕后的人。”低沉冷漠的嗓音响起，是赵霖修的声音。
“是！”
“去熙国，查出叶云飞的来历。”赵霖修继续沉声地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