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赫逖哼了一声:“二弟你太鲁莽,前几日你拿刀迫他,他可说了?我倒是不信了,那景恒之能做到的事情,我会做不到?”

到了傍晚的时候,大帐里的人才各自散去,邬赫逖一个人沉吟了片刻,慢慢地负手踱了出去,只见暮色将至,炊烟袅袅,驻地上一派闲适。穿过几个毡房,钱程的住所就在眼前,邬赫逖缓步走了过去,刚刚走到转角,却发现前面围了一堆人,中间燃着一堆篝火,一股扑鼻的烤肉香味迎面而来。

他定睛一瞧,只见一群族人把钱程和她的仆从围在中间,钱程有说有笑,脸庞被篝火映的红扑扑的,唇色嫣红,那笑容灿烂,居然比他那誉为乌孙第一美人的妃子还要勾魂摄魄。

他忍不住屏息往那里靠了靠,仔细地听着那个人的声音。

“你们明年开春的时候试试,一定能取出水来。”钱程的声音清脆,煞是好听。

“大人,你这事要是成了,你就是我们整个乌孙人的大恩人。”乌桑的声音激动地说。

“大恩人倒是不必了,乌桑妹妹你不如以身相许吧。”钱程调笑说。

“只怕到时候我们全族的女人都要挤破了头嫁给你。”一旁有个老人乐呵呵地说。

“只怕男人也要嫁给你了。”乌桑掩着嘴乐了,众人一听,都哄笑了起来。

钱程的眼睛一亮:“谁?先说好了,不是美男子不要过来。”

“大人!大人你谨言慎行!”一旁的方泽憋红了脸,忍不住说。

众人又哄笑了起来:“这位小哥,你害什么臊来着!”

邬赫逖有点恍惚,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内心膨胀了起来。良久,他轻轻地走到篝火边,笑着问:“什么事情,说的那么热闹?”

众人一见他,立刻有些拘谨了起来,乌桑领头站起来行了个礼:“昆莫,钱大人在教我们如何把雪山上的水引到下面来。”

邬赫逖有些吃惊:“你有什么好办法?”

钱程俏皮地一笑:“你想知道?想知道拿你的财宝来换。”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邬赫逖有些急切,整个乌孙境内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降水不足所以一片荒漠,只能望着连绵的雪山兴叹。他自从一统乌孙之后,为此煞费苦心,也遣人重金从大乾叫来工匠,想要修筑水渠、打挖井道,可来的人无一不摇头叹息:乌孙境内日照过强,风沙过大,引出水渠来,还没等水流到山下,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要数不尽的牛羊、毡房、奴隶,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你肯给吗?”钱程一脸贪婪的表情。

邬赫逖看着她的模样,真恨不得掐了她的脖子抖上三抖,把她脑子里的东西全部抖出来。许是他的脸色有点狰狞,乌桑叫了起来:“昆莫,大人和你开玩笑呢,她都和我们说了,该怎么挖井,博袷叔叔听了都说有道理。”

一旁那个老者连连点头:“是啊昆莫,大人说的法子的确很有道理,我明日再和大人好好推敲一下。我们如果能把圣山上的雪水引下来灌溉我们的草原,那大人一定是圣山上的神灵派下来造福我们乌孙的大恩人啊!”

邬赫逖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钱程,脑中嗡嗡作响,半晌他才大笑了起来:“来人呐,上酒,让我和钱大人一醉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某醋妄图鸡血加身,亲们多冒泡哈!下一更在晚上八点,看到早更新了不要点哦,都是伪更!

乌孙的桃花开的正艳,陛下,你看到了吗?什么感觉来着?(来人呐,快把这个自称亲妈的酸醋拖下去鞭打一百遍!

59晋江独发

翌日,那博袷便来找钱程,想和钱程一起商讨这坎儿井。博袷是邬赫逖帐下的一名大吏,掌管一些乌孙境内的一些杂务,诸如庆典、土木以及各种部落间的小纷争,他年少时曾经到大乾游历,对大乾的各种灌溉、建筑工程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一听坎儿井的设想,顿时整晚都没睡好。

只是他一早到钱程的帐前,便看见门口方泽守着,告诉他钱程还没起床。博袷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说:“没事,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方泽有些尴尬,支吾了两声说:“大人要睡到晌午才起。”

博袷顿时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只听见他的身后有个声音冷哼了一声:“这个钱大人好大的架子,他还以为他是大乾的吏部尚书不成?”

两人回头一看,翁归逖牵着一匹马,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博袷,你直接进去,看他还要不要睡到晌午。”

博袷连忙摇头:“将军,我没事,稍候片刻就是。”

翁归逖扬起手里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厉声喝道:“反了不成,难道一个大乾的阶下囚居然要我们的大吏等在门口求见?他以为他是谁?”

说着,他把那马缰一推,气势汹汹地往毡房,方泽一见不妙,拦在他面前,厉声说:“谁敢进去?除非我死!”

翁归逖狞笑一声:“想死还不容易,你到了我们乌孙,还由得了你不成?”

一旁的博袷慌忙上去拦住:“我在请教大人如何灌溉的妙法,将军万万不要冲动。”

翁归逖仿若未闻,一拔刀便冲着方泽直劈过来,方泽往侧边一让,轻巧地窜到他的身后,一拳砸向他的后背,翁归逖一矮身,躲过了他的拳头,横刀一扫,方泽来了一个铁板桥,躲过刀锋,刀光拳影,顿时两个人战在一处。

翁归逖手下的几个都尉一见,顿时拔刀围了上来,在一旁虎视眈眈,方泽心里万分着急,深怕他们冲进帐里伤害钱程,心一分神,便有些险象环生,差点被刀劈中了手臂。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声,邬赫逖从远处急急地赶了过来,身后跟着焦急的乌桑。

翁归逖犹不甘心,虚晃一刀,假意要往毡房里蹿,待到方泽不顾一切往前挡的时候,狠狠一拳砸在了方泽的面门上,顿时,方泽的鼻血长流,一下子摔倒在门前。

“二弟!”邬赫逖怒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翁归逖收刀入鞘,冷笑一声:“给这个大乾人点教训。”

帐帘被掀开了,

钱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着走了出来:“怎么这么吵?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话音未落,她大惊失色,冲到方泽的身边手足无措地去捂他的鼻血,顿时她的手上也嫣红一片,看起来甚是吓人。

邬赫逖脸色铁青,指着翁归逖道:“二弟,你如此不奉号令,我罚你禁足两日,在自己的毡房好好反省!”

翁归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昆莫,你…你因为这大乾人要罚我?你莫不是中了邪不成?”

“钱大人对我们有功,二弟你休要放肆!”邬赫逖沉着脸说,“你若是再这样,我看你这个左大将也不必当了,到昭苏去当个都尉吧!”

翁归逖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咬牙看着钱程,怒道:“你果然是个奸佞,把我们好好的乌孙搅得乌烟瘴气!”

博袷战战兢兢地劝说道:“将军,大人是在教我们如何灌溉——”

“狗屁!我们要什么灌溉!直接问大乾去要土地要草原就是了!”翁归逖大吼。

钱程厌恶地看着他,从齿缝里吐出一句话:“井底之蛙。”

一场大乱终于告了尾声,钱程默默地把方泽扶进了毡房,把邬赫逖晾在了外面。

钱程一边帮他擦鼻血,一边叮嘱说:“下次你不要和那个野人正面起冲突,有事情你高声提醒我就是,等我替你报仇!”

方泽沉默了半晌,低声说:“大人,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了?为什么都不想办法回大乾去呢?”

钱程怔了一下,强笑着说:“回去干吗?洗干净脖子等陛下砍我的脑袋吗?”

“不可能!”方泽急切地说,“陛下万万不可能杀你的,他——”

话说到一半,方泽住了口,他被派去保护钱程是机密,没有景恒之的允许,他是万万不可以说出口的。

门外传来了邬赫逖的声音:“钱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钱程心情不好,默不作声,不一会儿,只见帘帐一挑,一群女奴鱼贯而入,捧着各色皮袄、工艺品、香料走了进来,顿时把毡房挤得满满的。

钱程看了她们一眼,撇了撇嘴,刚想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忽然看见最后一个女奴捧着一个大大的豹头,带着一种不驯的野性美,十分漂亮,豹头的眼睛处还镶着两颗硕大的闪闪发光的宝石。

顿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几步冲到那个女奴身边,伸手摸了摸,旋即佯作浑不在意的模样说:“多谢昆莫,这个玩意儿还勉强入眼。”

邬赫逖看

着她的神情一刻三变,不由得嘴角漾起一抹微笑:“钱大人,你喜欢就好,就当我为翁归逖赔罪的。”

“这是我们昆莫在乌孙一年一度的围猎大会上打来的,象征着无上的荣誉和恩宠,大人你可有福气了。”一旁的博袷乐呵呵地说。

“你打的?这么厉害?”钱程顿时有些咋舌,向往地说,“要是我也能打就好了。”

“明年春天我带你去。”邬赫逖笑着说。

“好!你可不许耍赖!”钱程双目中放射出熠熠神采,令人目眩。

一时之间,邬赫逖有些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博袷在一旁早就等急了,笑着上前说:“大人,围猎也要等到春天,我们还是快来说说那个坎儿井的事情吧,这才是大事呢!”

钱程和博袷在一起整整呆了三天,邬赫逖处理完公务也一直呆在她的毡房里和两个人一起探讨。不得不说,这个乌孙王十分聪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透,并且举一反三,偶尔还把钱程问得哑口无言。

而那个博袷,兴致勃勃地弄来了一堆黏土,按照钱程的设想,做了好几个模型,反复推敲,从竖井、暗渠,到明渠、坎坝,这个坎儿井居然在他的手上初具了雏形。

“开春就动工!昆莫,我们再也不怕干旱啦!”博袷手舞足蹈地说。

“离开春不过大半月了,你要把人手调动好,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邬赫逖叮嘱说,“这是头等大事!”

“是!我要在纳吾鲁节前打通第一条暗渠,为昆莫献礼!”博袷畅快地大笑道。

“喂,开春这里也还很冷吧?往地下挖那还不得冻死?再说了,地下又闷又潮湿,一定很慢,你们可别为了赶工累死工人啊!”钱程皱了皱眉头。

“让奴隶们去挖好了,死了一批还有一批。”邬赫逖浑不在意地说。

钱程心里一凛,愕然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不信,不相信这么残忍的一句话会从他嘴里吐出来。

邬赫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解释说:“届时会对他们进行奖赏,有功之人可以脱去奴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