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莫这主意妙,如此一来,奴隶们必然会更加卖力。”博袷抚掌大笑。

钱程不禁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或许她提早为乌孙人解决了水源问题,却要害得大批的奴隶因此而失去生命。接下来几天,她一直有些郁郁寡欢。

翁归逖禁足了两天之后,便很少在钱程面前出现,有次他带着一队人马,刚巧碰到在小溪边嬉戏的钱程,钱程眼珠一转,趾高气扬冲着他喊:“将军!多谢你把我这个奸佞带到乌孙来!我现在过得很快活!”

说着,她示威地抖了抖邬赫逖赏给她的毛皮,又扬了扬手中带的硕大的宝石戒指。

翁归逖喘着粗气,忍了好久没忍住,对着脚下的草地狂甩了一顿马鞭,这才策马狂奔而去。

乌桑捂着嘴巴在一旁直乐:“大人,整个乌孙只怕只有你敢这样对左大将说话。”

钱程被邬赫逖经常叫去大帐,她竖起耳朵,想从他们的嘴里听到景恒之或者裴子余的一星半点事情,却每每失望——从那次之后,邬赫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商讨过大乾的战事。

每次邬赫逖总把她留到最后,总是含笑问她一句:“你想清楚了吗?那世子留给你的军队和宝藏在哪里?”

钱程也总是挠着头装傻:“这个,我的离魂之症越发严重了,昆莫问的这件事情我怎么一点而印象都没有了…”

邬赫逖也不追问,只是冲着她乐。

这天钱程刚从大帐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毡房,乌桑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笑着说:“大人,这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来尝尝。”

“这是什么?”钱程拿起勺子在碗里舀了舀,一股芝麻的香气扑鼻而来。

“汤团?对,汤团,”乌桑想了想说,“他们说,你们大乾人今天要吃这个,他们特意去都赤城里买来的。”

钱程顿时如遭雷击,满心苦涩忽然之间便涌上心头:原来,今天就是除夕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这是火热的第二更,感动不?累死我了,撒娇求鼓励!

谢谢风涧紫云和弃坑专业户的地雷!好感动啊!

明天看看还有没有鸡血,看情况能不能再双更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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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一下子就没了声息,端过那碗汤团,看着白白的糯米团和已经糊出来的芝麻,忽然间就红了眼眶。

乌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说:“大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钱程吸了吸鼻子,难过地说,“乌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毡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钱程盘腿坐在羊毛毡上,舀了一口汤团放进嘴里,那碗汤团已经吃不出味道来了,仿佛芝麻汤一样,她死死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放在手心仔细地摩挲了起来。

那玉佩上的蛟龙昂首挺胸,傲然俾睨,就好像景恒之的神情一样,钱程把它放在小几上,起身去拿了两个碗,从羊皮囊里倒了两碗酒,一碗放在玉佩旁边,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小声说:“陛下,我和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玉佩静静地躺在小几上,悄无声息。钱程拿起碗,在另一个碗上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你看你现在不是把那个吴启远抓住了,岭南也快要被你攻破了,我也没做什么坏事,你能不能就饶了我呢?”

“我不做大官了还不行吗?我就守着我那些钱过一辈子还不行吗?顶多到时候分你点花花还不行吗?”

钱程一想起那埋在钱二婶那里的财宝,心里就疼得喘不过起来:丫的,好不容易当回大富豪,一点儿都没挥霍过,就和财宝天人永隔!

“陛下,我有点想你们了,”钱程喃喃地说,“你们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大吃大喝?除夕宴都有谁啊?有没有筹集到钱给西北的将士?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想过我…”

她端起酒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那酒很冲,一直从喉咙里辣到胃里,顿时,整个人好像着了火似的,辣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良久,她站了起来,走到毡墙旁,毡墙上挂着一把乌孙人的弯刀,她噌地一声拔了出来,想象着以前裴子余舞剑的模样,指东打西舞了一会儿,只是裴子余舞剑仿如谪仙一般清冷优雅,而她却像狗刨一般。

她忿忿地把弯刀扔在了地上,怒道:“裴子余,你这个骗子!还说要和我做一辈子肝胆相照的朋友!还说要教我射箭骑马!还把我教你的泡妞秘诀都用在我身上!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要是现在出现,把我救走,我就勉强考虑一下…”

毡房里空无一声,钱程颓然坐在地上,忽然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呐!快给我备笔墨,我要吟诗作画!”

底下的人一阵忙乱,帮钱程抬来

了一张高高的桌子,又到博袷的住处讨来了一些宣纸和笔墨,万事俱备,钱程拎起笔来,悲从中来:荆田玉送给她的那副字画被她丢在了钱府门口,而那把折扇八成已经在大理寺牢房里被人家踩得稀巴烂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荆田玉的江南图,然后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好一会儿,然后仔细端详了片刻,招手让方泽过来:“你看,我画的怎样?”

方泽屏息看了一会儿,挠头说:“大人画的这是什么?有个人在田里抓虫子吗?”

钱程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是东湖,这是一叶扁舟,这是我乘风而行,观花赏湖!”

方泽尴尬地笑了:“大人,我是粗人,不懂字画。”

正说着,门帘一挑,邬赫逖走了进来,笑着说:“大人今日怎么有此雅兴?”

钱程沉着脸,看着这个让她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把笔墨都收了起来,吩咐方泽把画去丢了。

邬赫逖却饶有兴趣地拿了起来,端详了片刻,点头说:“大人这幅农耕图很传神,只是怎么一个老人家还在耕地,太可怜了。”

钱程的脸都绿了,伸手想去抢,邬赫逖却叫人把那图收了起来:“大人不要这么小气,就当是赠给我的吧。”

钱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墨宝落入这个乌孙王的手中,心想:算了,农耕图就农耕图,就当以后荼毒他们的乌孙后代吧。

邬赫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瞬息百变,不知怎的,心里痒痒的很,刚才乌桑慌里慌张地来禀告说,钱大人好像思乡心切,正躲在毡房里伤心流泪,他听了便觉得心里好像有虫子在挠一般,放下手中事便急急地往这里来了。

“昆莫,我这可是名画,要卖银子的。”钱程眼珠一转,开始敲竹杠了。

邬赫逖笑了笑,目光瞟向了那只豹头。

钱程悻悻地看了一眼,改口说:“不过昆莫乃当世豪杰,这画自然是赠与你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叫我一声,我平生最喜爱饮酒了。”邬赫逖也不提她思乡的事情,只是笑着说。

“我有点想家了。”钱程颓然在小几前坐下,把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在腰间,闷声说。

邬赫逖想了想,也跟着坐了下来,安慰说:“我们不日就要大军拔往昭苏,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去封城和天水,那里的衣食住行想必你一定很亲切。”

钱程愕然:“昆莫,你真的还要去和大乾打仗吗?以你们乌孙之力,不可能夺得大乾的全境,你多拿一个城池就要拿千千万万族人的性命去换,为何不多花点力气改善一下自己境内?”

邬赫逖有些不悦:“大乾仗着自己国强,把西北这一大片肥美之地都纳入囊中,我们只能窝在这贫瘠之地,现在是该到了重新划分一下边界的时候了。”

“这是昆莫的意思,还是那翁归逖的意思?”钱程瞪大眼睛问。

“这是我们的意思,也是我们全族人的意思。”邬赫逖不想和她吵架,耐心解释说,“那景恒之都要取你性命了,你就不要以德报怨为他说话了。”

“不,我不是帮着他说话,你想想,你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何必让自己的父母妻儿去送死呢?象现在这样,又安乐又幸福不是挺好?我不想看到有自己喜欢的人死去,比如乌桑,比如博袷。”钱程着急地说。

“你喜欢我的族人了?”邬赫逖凝视着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们乌孙的。”

“对我好的人我自然喜欢,可是…”

钱程还想劝说,可邬赫逖话锋一转,笑着说,“好了,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明天是你们大乾的新年,你想做什么事情,我特准你可以离开这里外出。”

钱程大喜过望,差点没一头栽倒:“真的?那我想…”

话还说完,邬赫逖接着说:“不过,要有我的陪同。”

这还有什么戏!钱程顿时没了兴致,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你说能干什么?”

邬赫逖兴致勃勃地说:“这天色,据族里的老人说可能会下一场大雪,不如我们去踏雪嬉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钱程的眼睛一亮,女人特有的浪漫情怀让她对雪也有着别样的期待:“好,不知道雪地上会不会有雪狐经过?”

“你要雪狐的毛皮?明日看运气吧,如果见到,我给你猎条围脖来。”邬赫逖笑着说。

钱程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雪狐长得什么样,听说只有你们圣山附近有。”

邬赫逖一走,钱程便在毡房里转起圈来,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逃脱的好办法。正巧,乌桑怒意冲冲地走进来替她收拾屋子,她有点奇怪,问道:“乌桑,谁得罪你了?”

“大人,左将军太坏了。”乌桑涨红了脸,“他四处在造谣,说你在大乾是个大大的奸臣,还说你有个袖子什么的,说你在迷惑我们昆莫,没安好心。”

钱程听多了这样的话,掏了掏耳朵说:“他说吧,反正我也不会少半根汗毛。”

“可是族里好多人都将信将疑的,都来问我,你是不是圣山上的狐狸精变的。”乌桑气呼呼地说。

钱程噗嗤一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脸颊往上推,扮成了狐狸的模样,逗得乌桑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她心里一动,忽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乌桑,我要气他一气,”钱程笑嘻嘻地说,“你且帮我去宣扬宣扬,明日昆莫要带我去猎雪狐,最好让你们左将军听到,气死他!”

“真的?昆莫待大人太好了,”乌桑看起来十分高兴,“我这就去,左将军听了只怕要气得脑袋冒烟了!”

到了傍晚,天空中果然飘起雪来。漫天的雪花飞舞着,仿佛空中的小精灵。钱程十分快活,素来畏寒的她一直坐在门口的矮石墩看了很久,看着雪在地上慢慢地堆积了起来,然后穿着马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翌日,邬赫逖果然没有食言,带了一队亲卫队早早地便来接钱程,跟在邬赫逖旁边的是一匹金色的骏马,昂首扬蹄,颇有几分傲气。

钱程又惊又喜,走上前去摸它的鬃毛:“昆莫,这是给我骑的吗?好漂亮。”

邬赫逖微笑着说:“这是伯鲁首领昨日刚刚送到的,我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和你很般配。”说着,他示意手下人递上一把干草,“你喂喂它,等会它便不会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