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若宁显然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小满也懒得跟她们说话，就索性低下头，垂了眼，偎在他身边，一副娇羞的样子。
苏蕊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何筠珍虽然讨厌小满，但也并非没有分寸，之前那句话不过是惊吓过度有点失控。所以她们自然也明白这种尴尬的碰面根本没什么持续下去的必要。随口聊了几句，便借口告辞。
陆若宁本身就不愿见她们，她们要走，自然求之不得，当然不会开口挽留。
但何筠珍临走，却又回头向陆若宁道：“你天天跟白露在一起，帮我劝劝他，有空多回来看看，不要总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话虽然是对陆若宁说的，但她一双眼却只看在夏小满身上。
目光充满了怨恨，冰冷刺骨。
小满只觉得有股寒意从背脊升起，不自觉便向陆若宁怀里靠了靠。
小美人自己投怀送抱，陆若宁自然毫不客气地收手抱紧她。
小满也并没抗拒，靠在他肩头，轻轻道：“她真是讨厌我呢。”
陆若宁笑了声，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你难道今天才知道么？”
小满无言地撇了撇唇。
是的，她早就知道。
只是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在意，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那冰冷怨毒的眼神在心底盘旋不去，寒彻心扉。
小满深吸了口气，甩甩头，试图转移话题：“苏蕊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她们关系一直很好啊。”陆若宁回答，末了还八卦兮兮加了一句，“苏蕊一直是珍姨心目中的最佳儿媳人选。”
“诶？”小满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他。
“苏蕊本身喜欢大少爷很多年了吧。不过好像大少爷那边就一直不冷不热…”陆若宁道，“但这么多年，大少爷似乎也没对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热情，所以，我看到差不多的时候，大概就会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吧。”
也许苏蕊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谓大家族的婚姻，本来也就如此。门当户对，父母满意，利益相关，本人若有意就更好，如果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多大的问题。有其它条件就足够了。
小满回想起苏大小姐的脸和刚刚的态度，之前那次酒会上也是，现在天娇会会长是叶潇潇，谁都知道叶潇潇和夏小满的过节，所以那么多名媛，也就只有苏蕊会先跑出来跟小满打招呼。
小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说不定苏蕊早已经以她未来大嫂的身份自居了。
陆若宁低着头，打量着小满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怎么？不高兴？”
小满也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伸手挽了他的手臂，“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你想好了吗？
小满跟陆若宁吃完饭之后，又拖着他去看电影。
挑了个热闹的动作喜剧。
但小满坐在那里，看着银幕上的演员们卖力演出逗乐，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神色间一片黯然。
影院里光线很暗，但她的表情变化自然还是躲不过旁边陆若宁的眼。
陆若宁暗自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握了小满的手，轻轻道：“你其实并不想看电影吧？”
小满垂了眼没说话。
“不想回去？”
小满依然没说话。
“你跟大少爷…发生了什么？”
小满一时间还是没回应，但陆若宁却感觉到自己握在手心那只小手突然一颤。便轻笑了声，追问：“吵架了？”
小满摇了摇头，半晌才轻轻道：“我觉得…也许我真的应该搬出来了…”
陆若宁又笑笑，挑起眉来，半开玩笑道：“去我家？”
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乌黑的眼里映着银幕上闪动的光影，缓缓点下头，“好。”
跟顾白露家比起来，陆若宁的住处显然更有单身汉的风格。
他住在一幢公寓的顶层，房子不大，但卧室和客厅打通成一个空间，家具简单，设计新潮，看起来倒也不觉得狭小。
有个小厨房，但看起来似乎从来就没有用过，倒是外面有个大露台，抬头可见天幕，低头便能将城市灯火尽收眼底，看起来还不错。
陆若宁带小满进去的时候，虽然说了声“请随意”，但小满却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要怎么样才好。
陆若宁这里地上铺了柔软的长毛地毯，自然不好直接踩上去，但他连双备用的拖鞋都没有。不但这样，在这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甚至根本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若想坐下，就只能坐在床上或者地上。
那张超大size的床看起来虽然很舒服，但也实在没有刚到一个男人家里，就大喇喇坐到人家床上去的道理吧？
见小满皱起眉头，陆若宁笑了声，解释：“抱歉，我这里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也没有要招待客人的准备。”
小满斜了他一眼，“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邀请我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同意而已。”陆若宁坦白承认了，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既然带你回来了，也就没把你当客人。你也不用见外，若是觉得缺什么，明天去买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显然就是把小满当成这里的女主人的意思。语气里甚至有种老夫老妻的随意平和。
小满一时间却有些不自在，垂下眼来装作继续找鞋的样子，轻咳了声道：“难道你以往带女人回来都让人家光着脚进去的么？”
“带女人回来还要换什么鞋？抱起来往床上扔就是了。”陆若宁暧昧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你要不要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凑得很近，说话间带起的气流拂上小满的皮肤，令她不自觉地一阵战栗。
小满想像了一下他说的那种激情，有些无言，但又觉得这个人只怕真做得出来，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一步。
陆若宁却只是笑着弯腰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小满脚边，道：“说笑的。小满你是我买下这房子之后，第一个进来的女人。”
…又被他戏弄了。
小满哼了一声，“陆大公子一向花名在外，说这种话，谁信啊。”
“信不信由你。”陆若宁自己光着脚走进去，直接倒在床上摆成个“大”字。“这里是我用来休息的地方。我回来一般就只想安心放松睡觉，怎么舒服怎么来，多一点心思都不想花。应付女人多累啊？”
小满看了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陆大公子，不由笑了一声，自顾拉开了通向露台的门，走出去。
今天夜色很好，繁星坠满天空，月牙儿只有浅浅一弯，清泠优美。
小满不由赞叹，“星星好漂亮。”
“右边靠墙有张折叠椅，你可以躺下来看。”陆若宁答了一句，但自己趴在床上，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小满也就应了声，自己去拉开了椅子，躺在上面继续看星星。
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小满这样想着。遥遥看着那些闪烁的星辰，自己的意识似乎飘乎起来，就像坠入了那一片星海，漂漂荡荡。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但末了心头却渐渐平静下来。
“我有时候看着夜空，就会觉得自己真是渺小。”陆若宁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走到小满身边，递给她一罐打开的啤酒，“有时候吧，又会想，要是能去哪颗星星上就好了。”
“看不出来么？原来陆大哥你还有进军宇宙的理想。”小满笑出声来，顺手接过易拉罐，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一下眉，“啤酒？”
“怎么？喝不惯么？”陆若宁叭地打开另一罐，自己喝了一口，在小满身边蹲下来，点了一支烟。
他就那样光着脚蹲在那里，一口啤酒一口烟，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倜傥公子哥形象？
小满再次笑出声，“就没点花生米卤香干之类的下酒菜么？”
“你来得不巧，吃完了。”陆若宁也笑了笑，“下次记得多买点。”
小满喝着酒，随口道：“下次我来做吧。”
“咦？大小姐你会做菜吗？”
“虽然没大哥那种手艺，寻常小菜还是会几个的。”小满说完半晌没听到陆若宁回应，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不信啊？”
陆若宁也正看着她，他此刻的眼神远不如以往平静，似有各种细微而复杂的情绪涟漪般自他眸中一圈圈激荡。
两人目光一触，小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垂下眼。
陆若宁亦移开了目光，笑了笑，道：“小满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
“跟我一起住。”陆若宁缓缓吐了个烟圈，缓缓道，“我可不是你哥哥，也不是可以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该知道真的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小满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易拉罐，没说话。
陆若宁依然没看他，目光望向天空，“呐，这罐酒喝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回去，我就真的不会放你走了哦。”
小满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
陆若宁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但却字字清晰。
“就算你只是在跟大少爷置气，我也不会放手哦。”
霸王最讨厌！
“为什么？”
听完陆若宁的话之后，小满半晌才抬起眼来，轻轻问。
陆若宁也没回答，只是笑着反问：“那就是说你真的只是想跟大少爷赌气喽？”
“不，不是的。”小满连忙否认，但却又顿了一下才轻轻补充道，“我只是真的想从大哥那里搬出来。”
陆若宁转过来看着她，微微挑起眉，发了个鼻音。“嗯？”
“就算没有之前的谣言，我也不能一直都赖在他那里。你之前说得没错，大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的重心不能一直放在妹妹身上，总会交女朋友，结婚生子…”小满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心头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酸涩，“一直以来，我都太依赖他了。我知道的，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
“那么，是什么让你下了这个决心？顾老爷子？珍姨？苏蕊？”陆若宁站了起来，手撑在折叠椅的扶手上，俯身凑近小满，目光流转，似乎带着无尽诱惑，“…还是我？”
…也许，最直接的原因，是大哥那个吻吧。
“也许…都有吧。”小满这样含糊地回答，然后抿了抿唇，抬起手抚上陆若宁英俊的脸庞，笑了笑，“我不想让大哥为难，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轻松愉快。所以你邀请我，我就觉得…这样也不错。”
陆若宁配合着小满手指的移动，微微偏过头，轻轻叹了口气，故作幽怨道：“明明上次拒绝得那样彻底…”
“抱歉…”小满停下来，静了半晌才道，“我其实并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是真的想…你大概是最适合我的人了吧。的确，大哥也好，我也好，在我们这种家庭，感情且不说，婚姻这种事，想完全不受外因影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话，不论对哪方面来说，都会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那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吧。”
陆若宁挑起一边的眉来，“这听起来…像是求婚？”
小满笑起来，“就当是吧。”
陆若宁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道：“我很荣幸，但是求婚这种事，还是留给男人来做比较好。”
小满又笑了笑，道：“其实陆大哥你根本就觉得我是在胡闹吧？”
“难道不是？”陆若宁也笑了声，“小满你才二十一岁，这种时候就说要守着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老男人过一辈子，不嫌太早了一点吗？”
“所以我才想问啊。”小满伸手将陆若宁的眼镜摘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道，“陆大哥你既然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在胡闹，觉得我在跟大哥赌气，为什么还要陪我闹？”
“我的立场跟你不一样啊。”陆若宁笑着，也不急着拿回眼镜，只微微眯起眼来，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小满，“我是个男人，有个小美人肯投怀送抱，难道还要推出去？”
小满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胡说，你才不是为了这个。”
“只能说不全是吧。”陆若宁又笑了声，坦然道，“之前不是说过么？像你这样有钱的大小姐，嫁给谁都会在晏城商场上洗一次牌。有些变化，我并不想看到，所以不如我自己来占下这个大便宜好了。何况我觉得我们也挺合拍的。你看，我们可以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躺在这里看看星星，喝喝小酒，吃几颗花生米，几多惬意？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也是。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小满长长吁了一口气，再次笑起来，道：“嗯，就算你中间要去跟别的美人约个会，我也不会介意…”
她话没说完，已被陆若宁按住了唇。
陆若宁明显不悦地皱着眉头，“小满你还真是会打击男人的尊严，就算是假装，也应该表示一点醋意嘛。若是有别的男人敢碰你，我就一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小满一怔，还没有确定陆若宁后面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已被他勾着下巴，被迫抬起头来。
陆若宁的吻跟着就落下来。
轻柔如羽，却又缠.绵悱恻。
他湿热的呼吸拂过她鼻端，混着烟草和啤酒的味道。
小满不由得笑起来，好像他们每次接吻，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就好像，从未体验过爱情的单纯甜蜜，却提前进入了生活的五味杂陈。
“笑什么？”陆若宁问。
小满摇摇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陆若宁顺势就将她抱起来，却不小心打翻了小满随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易拉罐。
啤酒倾洒出来，溅了小满一身。
“哎呀。”眼见着一身白衣迅速被染上奇怪的颜色，小满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陆若宁也惋惜地啧了啧嘴，跟着叫了声，“哎呀，要是早些把衣服脱掉就没事了。”
“陆若宁。”
小满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上挣下来，跑去洗手间试图抢救衣服。毕竟就算要买新的也是之后的事，她明天怎么也得继续穿这身出去。
陆若宁跟在后面笑道：“我给你拿睡衣。”
小满应了声，关了门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啤酒的颜色淡了一些之后，她才注意到这小小空间里，也完全是男性的风格。毛巾，牙刷，古龙水，剃须刀…简简单单几样洗浴用品。若她要在这里生活，只怕要买的东西还多得很
这样想着，小满怔了一下，她从今往后…真的…要在这里生活吗？
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但这时候，却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自己这算是在追求自己的生活呢？还是真的只想摆脱对大哥的依赖？
或者就像陆若宁说的，不过只是在赌气和胡闹？
陆若宁在外面敲了敲门，说睡衣放在外面的台子上。
小满甩了甩头，收拾了思绪，放水洗了个澡。
穿着陆若宁的睡袍出来的夏小满看起来有点可笑。
男式的黑色真丝睡袍，套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就像戏装。袖子已经向上挽了两圈，但因为布料的关系，每次她一有什么动作，还是会直接滑下来，小满只好再次费劲地拉上去才能把手伸出来。
她那种无奈的表情看在陆若宁眼里，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他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你故意的是吧？”小满斜了他一眼，恨恨道。
“天地良心。”陆若宁举起手来发誓，“不然你自己去衣柜里找，觉得哪件比这个合适就换上好了。”
“算了。”小满哼了一声，索性把毛巾递给他，指指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帮我擦吧。”
陆若宁十分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差事，拉了小满在床边坐下，伸手帮她擦头发。
小满才刚刚洗完澡，身上似乎还带着蒸腾的热气，皮肤更是白里透红，水润诱人。从陆若宁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从敞开的领口里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和小半酥滑棉乳。
陆若宁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感觉到他动作迟缓下来，小满扭过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目光位置不对，不由羞红了脸，抬起手——不，是袖子——往胸前一遮，咬牙骂道：“死色狼你到底在看哪里？”
陆若宁也懒得辩白解释，索性就扳过小满的身体，直接吻了下去。
小满连一句抗议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他堵住了唇，陆若宁的舌尖像蛇一般在她双唇间滑行游走，顶进她的口腔，环绕她的舌头，强而有力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毛巾早已被扔在一边，小满的身体也被顺势放倒在床上，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已经拉开了小满睡衣的带子。
男人粗砺的手掌和光滑有如丝缎的皮肤接触的瞬间，小满不由得战栗着，按住了他的手。
“怕么？”感觉到身下少女的颤抖，陆若宁停下来，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柔声问。
——不是怕。
小满这时的心情，复杂得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