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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姜见状不禁笑了:“什么好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少鸠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不屑道:“无非就是见了一下他的公西先生罢了,能有什么好事?”

裴渊板起脸道:“休要瞧不起我!方才公西先生叫我去他书房,跟我说他给我安排了官职,以后我可以在齐国为官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易姜怔住,转头朝少鸠看了一眼,后者也很意外。

公西吾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在这关头给裴渊授官,岂不是拖住了他。少鸠对裴渊有情,岂不是也要被拖住?而一旦裴渊和少鸠这两个左膀右臂都被拖住了,那她要离开就会难上加难。

裴渊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祝贺,反而对上两张凝重的脸,不禁疑惑:“怎么,先生不高兴?”

“没有。”易姜赶紧笑了笑:“只是你以往都只做门客,忽然出仕,我有些不放心罢了。”

裴渊羞涩地摸了摸脸:“哪个门客不希望出仕施展抱负呢?先生你也是从门客起步的嘛。如今能有机会渊已万分庆幸,先生放心便是。”

易姜含笑点头,又朝少鸠看了一眼,她沉着脸转身回房,一句话也没有与裴渊说。

眼见被她无视了,裴渊自然脸上无光,但是死犟着不承认,向易姜告辞,气鼓鼓地扭头走了。

公西吾在书房里忙到半夜,聃亏在旁就唠叨了半夜。说他这些时日忙碌起来了,恐有冷落易姜之嫌。

其实聃亏也是多操心,希望他能早日有后,奈何童子杵在一边,也不好说太直接,只能点到为止。

公西吾一看时候已经不早,便依他所言收拾了一下桌案,起身回房。

房中灯火昏暗,易姜坐在案后,面前摆放着水酒煮食。

公西吾有些意外,在她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案:“有什么事要庆祝?”

“我想谢谢师兄为裴渊谋了一官半职。”易姜神色愧疚:“他跟着我这么久,未能出人头地,我很亏欠他,如今师兄帮我报答了他,我自然感激。”说着将斟满水酒的酒爵双手奉上。

公西吾知道她向来不愿意自己多帮她,既然道谢便该接受,也好宽她的心,“既然如此,我就领受师妹的谢意了。”说完接过酒爵仰脖饮尽。

易姜自己也喝干了酒,脸上浮出微微的红晕。

公西吾想起聃亏的话,竟有几分愧疚,这些时日彼此都有些忙碌,是与她很少有相处时间,便起身坐去她身边。

易姜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已经有微醺之态,此时眼如媚丝,双颊微红,他倏然心动,顺势揽住了她,低头便吻了上去。

易姜勾住他的脖子,唇掠过他的眉梢眼角,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出声来。公西吾的神情的语调永远不会有多大变化,可是一旦她热情主动地吻他,他的耳根都会泛红。这个秘密还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公西吾听得她笑声,立即将她扣到身前。她却不安分,手抚着他的脸,跨坐到他身上,打散了他的发髻。

易姜不喜欢被控制和征服,可是这种时候垂眼看着他的双眼,亲手搅碎里面的沉静和幽深,仿佛自己已经征服了他,却会有兴奋的感觉。也许公西吾控制和征服她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吧。

双手插入他发丝,如江上泛舟,浮浮沉沉,易姜在欢愉中保持清醒,只想看到公西吾的沉沦和失控…

“先生。”

醒来时天尚未亮,只听到聃亏在外面呼唤。易姜坐起身,公西吾已经穿戴整齐走出门外。

“怎么了?”

“少鸠跑了。”

易姜一怔,连忙起身,匆匆穿戴好,公西吾已经返回屋内。

“我听到聃亏说少鸠跑了?”

公西吾点头,递给她一块木牍。是少鸠留的字,上面写着她自认才华不输裴渊,如今却只有裴渊受到重用,她心有不忿,决定离开齐国。

易姜看向公西吾:“你要抓她回来吗?”

公西吾牢牢盯着她的脸:“看你如何决定了,她毕竟是你的人。”

易姜失落地垂下眼:“自我进入相国府以来,她就一直嫌弃太多禁锢,未能顾及到她心情也是我的错,既然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反正我身边的人,从聃亏开始,一个个都走了。”

公西吾眼眸轻转,沉思许久:“那就随她去吧。”

易姜暗暗松了口气。

少鸠一走,府上一下就安静了不少。裴渊忽然就没了精神,不仅如此,还经常坐在廊下唉声叹气。

聃亏撞见他这颓唐模样好几次,久而久之难免来气,这日经过廊下又见他在发呆叹气,忍不住瞪着他道:“你以前不是总说恨不得她早些离开才好?如今怎么又这幅德行了?看上人家为何不直说?你这样哪里像个男人!”

“休得胡言!谁说我是因为这个叹息了?”裴渊暴躁完了又抱着柱子继续哀叹:“你这样的粗人,如何能懂?”

聃亏懒得与他争辩,他这样的粗人觉得还是直接叫个大夫给他瞧瞧最好。

易姜也因此情绪不佳,连着好几日饭都没好好吃。公西吾不会安慰人,只能说春祭在即,叫她不能亏待了身体,她这才好受了一些。

却狐终于又登门造访,自然揣着新写好的文书。

易姜在书房里看后,依然不满意,又是一把火给烧了。

童子在门口看着,居然都要开始同情魏使了,太可怜了。

转眼到了暮春,齐王建携王后祭告上天,率众官员出都三十里,入住行宫,准备春祭。因为这事,少鸠离开的哀愁一下冲淡了不少,连裴渊都少叹了几回气。

易姜的身份比较尴尬,论官职她该与诸位男性官员待在一起,可是论性别她又该和诸位官员的妻子待在一起。以至于最后她根本就没有与众人多接触,只与公西吾待在一起。

云阳夫人从上路之后就一直找机会来见易姜。好在易姜早就吩咐了息嫦,就说自己忙碌着政事,推拒了一切与她碰面的机会,世界真是清静不少。

上午出发,傍晚便到了行宫。行宫外不远就是王室围场,用于狩猎所用,旁边紧挨着王室的耕田和桑园。其实这里平常全是奴隶们在忙碌侍弄,每年也就这一两日会迎来它们真正的主人光顾罢了。

这个时节的临淄气候舒适宜人。在行宫高台远眺,可以看到远处村郭有人垦荒的烟火,山峰连绵与天相接的壮丽。这两天天公也作美,日头不冷不热,春风不湿不干,卷着花香,混着泥土的气味飘在空气里,叫人心旷神怡。

一行人刚刚入住,都很疲惫,易姜却倚着栏杆在看风景,若是被云阳夫人知道,少不得又要找过来了。

身子被人自后拥住,头顶响起沉沉醉人的声音:“累么?”

易姜先是一惊,听到声音才放松下来,往后靠了靠:“还好。”

公西吾道:“瞧你这几日似乎没什么精神。”

“出来透透气就好了。”她伸手指了一下西北方的一道门:“那里通向哪里?”

公西吾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围场。”

“里面有许多野兽?”

“自然。”

易姜点点头,站直身子道:“还是回去歇会儿吧,站久了还是累。”

公西吾与她并肩往回走,一面道:“今晚我要晚些回殿里来,后胜好排场,提议王上就明日春祭的器具用度再行定夺,诸臣都需到场商议。你就不用去了,好好歇着便是。”

易姜“嗯”了一声,垂头走路。

公西吾回殿内换了朝服,出门前与她说了一声。易姜送他到门口,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不见才收回目光。

第67章 修养六六

给相国安排的寝殿位置独到,除了齐王建和王后所居的那间之外,这间是整座行宫里最方便通行各处的所在,而且视野开阔,景致优美。

晚上息嫦端来饭食给易姜时,又道:“云阳夫人又叫侍婢来问主公能否见她,主公如何回复?”

易姜这次竟没有拒绝,当着在场的一圈侍婢道:“你就说我晚一个时辰会亲自去拜见她。”

息嫦不明所以地出门传话去了。

等她再回来,易姜竟然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外面还罩着一件宽大的披风,浑身上下都一片黑。

“主公要出门?”

“去见云阳夫人啊。”

息嫦瞥了一眼桌案,饭食一口没动。“您不是说晚一个时辰再去吗?为何连饭都不吃就急着去了?”

易姜笑着挽住她胳膊:“走吧,别问那么多。”

息嫦只好跟她出了门,易姜的脚步轻快,甚至有点像在小跑,在她看来似乎有种急迫感。

走了一段路之后,息嫦觉得不对了:“主公,这不是去云阳夫人寝殿的方向啊。”

“别问那么多,跟着我走便是。”易姜的声音生冷严肃,叫她不禁噤了声。

西北门口一队守兵闲的发慌,正在百无聊赖地对天数星星,易姜到了跟前。

“奉王上之命,入围场察视。”她借着火把的光亮,自袖中取出下卿官令。

领队士兵有些不解:“下卿这么晚去围场察视什么?”

“王上嫌春祭的牺牲不好,要另择良兽宰杀,我也只是来走个过场,大晚上的,看一眼便当交差了,诸位通融一下。”

领队会意,何况这位不仅是下卿,还是相国夫人,可不敢得罪,便命人打开了门。

“下卿小心些。”虽然她说只走个过场,他还是得嘱咐一声,毕竟这里是围猎之地,这春季的野兽都忙着交.配寻偶,机敏的很,很容易被惊动。

易姜道了谢,还摸出一袋刀币赏了他。

领队千恩万谢,掂了掂分量塞进袖中,再跟着她进入围场,竟有些赶不上她的脚步。易姜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隐入了黑暗中。

“下卿?”领队慌了,万一出什么事可要如何交代,连忙叫人举火把来找人。

易姜扯着息嫦快速奔跑,一直到看见前方隐隐闪烁的火光,不顾后方守兵的呼喊,快速跑了过去。

却狐坐在马上,手上还牵了两匹快马,一看到她们走近便将火把捣灭。

息嫦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她是要跑,惊慌地叫了她一声。

易姜翻身上马:“你要是想再见到丈夫子女便随我一同走,不想就留下来,我不强求。”

息嫦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犹豫,赶紧也摸黑爬上了马背,抱着马脖子战战兢兢。

“易夫人仔细跟随我,免得惊动野兽。”却狐拍马在前,疾驰而出。

易姜仅凭着那道模糊的影子追了上去。

却狐早已制定好详细的路线,顺着这条路线出了围场,再往南一直行,就会到达齐国的牟城。

围场占地极广,先是稀稀疏疏的树木,往前越来越幽深,树木也越来越繁盛。后方的守兵都是徒步,声音已经被甩得听不见。易姜片刻不敢放松,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身影前行。后面的息嫦骑马次数少得可怜,一路上时不时发出惊呼,不过大概是因为急着要见到家人,竟然坚持了下来。

公西吾刚刚回到寝殿,侍婢们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桌案上放着已经冷了的饭食,他在房中看了一圈,问道:“夫人呢?”

一个侍婢垂首回答:“夫人带着息嫦姑姑去见云阳夫人了。”

门口的聃亏立即举步要走。

公西吾叫住他:“去哪里?”

聃亏道:“去云阳夫人那里看着啊。”

公西吾摇了一下头:“这么久了,总是看她太紧,随她去吧。”他又问侍婢,“夫人去了多长时间了?”

侍婢道:“半个时辰左右。”

公西吾吩咐聃亏:“再过半个时辰,若她还未回来,你再去接她就是了。”

聃亏点点头,在门口安安分分守着去了,视线扫到行宫西北方,讶异道:“怎么这么晚了,围场里还亮着火光?”

公西吾刚换下朝服,忽然想起白日里易姜问的话,眉心一蹙,快步出门:“去看看。”

领队都要急疯了,眼见着相国夫人跑了竟然追不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个守兵跑过来告诉他,相国亲自来了。他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回门边去拜见。

“下卿是不是来过?”

“回禀相国,来…来过。”

“人在何处?”

“围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