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因为是难得听到的中国孩子的普通话,舒一鸣一怔,连忙抬起了头。

是一对中国母子,年轻的妈妈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孩子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灿烂地笑着递给他,“叔叔,你的照片掉了。”

“谢谢宝贝!”孩子的笑脸多少驱散了一些他心里的阴霾和失望,他正要伸手接过来,那小男孩又缩回了小手,“叔叔,我认识照片里的姐姐,这位姐姐刚才才给我画过画。”

“是吗?”舒一鸣暗淡的眸子里瞬间闪进一抹惊喜,从花坛边站了起来,又蹲在小男孩身边,激动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宝贝,快告诉叔叔,姐姐在哪给你画的?”

小男孩的母亲从包里取出一张素描递给舒一鸣,笑着说,“不知道你找的是不是这个中国女孩,这里有她的签名,你看看。”

舒一鸣连忙站起来接过素描肖像打开了看,在画纸的左下角,有作画者的名字和作画日期。

Shirley.

时间就是今天。

是她!肯定是她!

舒一鸣抑制不住地激动,连忙问,“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女孩在哪给孩子画的肖像?”

年轻的母亲指了指前面,“就在对面马路,离这里大约一站路的地方,她坐在十字路口东北角的一小片草坪上在画画,看到我们家儿子在那里玩,就免费给我儿子画了一张素描。”

“好,好,谢谢您,谢谢宝贝!”舒一鸣把手里的画还给女子,蹲下来把激动地抱住小男孩亲了一口,把手里杨雪的照片一股脑全部塞给了孩子,起身不顾一切地大步跑了出去。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她了!

舒一鸣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短跑的潜力,过了马路之后,一口气跑到了十字路口上,停下来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举目向那片小草坪寻了过去。

果然,那里,有一个长发女孩,正在收起画板,好像要离开了。

不足二十米的距离,瞧着那分别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那道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梦里的熟悉背影......舒一鸣突然觉得双脚灌了铅般地沉重起来,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

是她,确实是她,杨雪。

和他相爱了不到三年,却分开了快六年了......她,还是他的她吗?

杨雪将画板画架全部装进包里,正要拎着包离开,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中国男人的声音,“能不能打扰小姐几分钟,给我画一幅肖像?”

杨雪脚下一滞,秀眉轻轻蹙起,手里的包带一点点,一点点从指间滑落了下去。

“嗵”得一声,装着画板画架的包掉下了草坪上。

舒一鸣举步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下来,将包捡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作画的。”杨雪的身子始终没有转过去,微微侧了侧,从舒一鸣手里夺过包,就要离开。

手腕,却被他,精准地抓住,紧紧攥住,没有放开。

她只挣扎了一下,便停了下来,任由他抓着她的手腕,从她手里再把包拿过来,却始终没有放开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明明牵着手,却一动不动,同面而向,谁也没有动一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舒一鸣的心里翻腾着万千种情绪,他却将所有都压了下去,深深吐出一口气,握着她手腕的手稍稍一用劲,杨雪的身子轻轻一个半旋之后,脚下身不由己地上前两步,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连忙推开他,却一直没有敢抬眸,“先生,请自重!”

“我非常自重!”舒一曼扔下手里的包,两只手一起拉住了她的胳膊,“杨雪,还想躲着我吗?”

杨雪没有再挣扎,垂着眸时,眼泪猝然落了下来。

虽然还没看到她的脸,但舒一鸣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落下来的眼泪,心疼地皱了皱眉,双手同时上移,捧住她的脸,毫不犹豫地捧了起来。

杨雪有一瞬间的反抗,但根本拗不过他手上的力道,索性睁开眼睛,抬起脸来看向他。

却在看到那双熟悉的却泛着红的眸子时,眼泪更加汹涌,紧紧抿着唇,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当着他的面,不停地滚落。

“一,一鸣......你还是......还是来了......”身子因为抑制不住的哭泣而开始颤抖,声音哽咽得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舒一鸣再也没能忍住,捧紧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她的唇微凉,因为眼泪的缘故,他的嘴里一片咸湿,他却非常享受的样子,闭着眼,将吻滑到她的嘴角,一寸寸经过她的脸,一路吻到她的眼角,将所有的泪水吞下,最后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去......”

一直没有抗拒的杨雪,听到这句话,骤然伸手推开了他,抬手仓皇地抹了抹眼泪,“不,一鸣!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回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不要再见面!”

说完,拿起地上的包正要离开,舒一鸣没有去拉她,却对着她的背影,沉声开口,“我是来替易先生找你的!”

闻言,杨雪整个身子僵住,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错愕,愣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子,拧着眉看着一脸沉静的舒一鸣,“你......他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话音刚落,杨雪连忙走到一鸣面前,拉住他的手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他,“一鸣,易先生是不是去找你麻烦了?他有没有做伤害你的事?你没事吧?”

看到她眼睛里难以掩饰的焦急担心,语气里的关切,舒一鸣拉住她的胳膊,再次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没有再有任何犹豫,低下头去,狠狠吻住她的唇,双手牢牢地将她控制在了自己怀里。

杨雪的身子僵了一下之后,闭上眼眼泪又落了下来,却没有再拒绝他,慢慢地伸手,踮起脚尖,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异国他乡的街头,两个久别重逢的爱人,忘我地吻了好久,好久......

两个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之后,在附近找了一个僻静的咖啡厅坐了进去。

轻轻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杨雪看到一只紧紧盯着自己却始终一句话也没问自己的舒一鸣,轻轻笑了笑,“怎么?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吗?”

舒一鸣平静地开口,“看到你,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想静静地看着你。”

“一鸣,你还是这么可爱,这么傻!”杨雪弯着眉眼笑道。

不等舒一鸣回应,她端起骨瓷杯抿了一口咖啡,轻轻放下杯子,说,“我当时拿了你爸爸的钱,你爸爸本来是确实是把我送到了巴黎来的。但是,我怕你父亲不会放过我,我就来巴黎不久之后,去了美国。

可能那个时候太年轻太单纯了吧,在纽约呆了没多久,你父亲给我的钱都被我一个朋友骗走了。我那段时间,连房租都快交不起。后来在唐人街和朋友逛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易先生家的管家,我听说他们在为家里的老人找一个中国佣人,报酬非常丰厚。

我就被带去了易先生的梦唐庄园。说是佣人,其实只不过是给易先生的母亲庄老夫人作伴而已。那个老太太脾气不太好,很多佣人都被她骂得做不下去。但是很奇怪,我和她一见如故,很快就在那里做了下去。

有一次,我到易先生房间找他,庄老夫人让我给他传句话去。可是我一进他的房间,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易先生这人很自律的,很注重养身,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喝酒。可是,喝醉的他,似乎把我认错了,拉着我不放......”

说到这里,杨雪顿了一下,垂眸自嘲地抿了抿唇,可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舒一鸣把桌上的桌布快要撕碎了,温和的眸子里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愤恨和阴冷。

杨雪抬手按住他的手,“别这样一鸣,易先生的背影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舒一鸣一句话没有说,缓缓放开了手下的桌布,“你说吧。”岛帅场扛。

杨雪收回自己的手,继续说道,“我没想到的是,事后易先生虽然没有向我道歉,但是也没赶我走。第二天,酒醒之后,她把我叫到他房间,直接扔给我一把金色的手枪,让我杀了他。我当时心里真的恨不得杀了他,拿起手枪,看都没看一眼,就闭上眼抠动了扳机......我没杀死他,却打伤了他的腿。

我以为他会杀了我,但是没有......不仅没有,还加倍地对我好......后来,她母亲庄老夫人发觉了易先生对我的特别,认我做她的干孙女,让我叫她奶奶......呵呵,其实谁不知道,她是警告我,不让我打她儿子的主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能再为了钱,继续在那里生活下去了......后来趁进城的时候,逃走了......这两年多来,一直没有再去过纽约。我知道易先生一直在找我,所以不管在哪里,我都不敢住太长时间,到处跑,到处躲......我想过回国,但是我知道我一旦回国,就会克制不住自己会去找你,接近你,易先生的人可能就会杀了你......我不敢见你......”

杨雪非常平静地说完,看着舒一鸣涩涩地笑道,“这就是报应,当初为了钱,抛弃了那么好的你......换来的是,这些年到处躲躲藏藏,颠沛流离......呵呵。”

舒一鸣沉默了良久,一直等到杯子里的咖啡彻底凉透,他端起来一口气喝掉,抬眸灼灼地看向她,“跟我回纽约,去见易先生。”

“不。我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回那个恐怖的地方!”杨雪拼命摇头。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易先生把我嫂子童心当成你抓去了纽约。所以,杨雪,不要怕,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起去面对那里的洪水猛兽。”舒一鸣伸手将杨雪是后攥紧手掌里,语气坚定。

“可是......我去了之后,易先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更不能跟我回去,易先生一定会杀了你的!因为......因为我告诉过他,我心里只爱舒一鸣一人......”

听到这里,舒一鸣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满的,满满的,都是满足和温柔,“杨雪,有你这句话,粉身碎骨我也毫不犹豫!”

庄老夫人被打算送到医院的前一天晚上,康子仁来到易中房间。

康子仁进去的时候,易中正在擦拭一把手枪,看到进来的是他,没有收起来,淡淡地抬眸问道,“怎么?是不是后悔提出为我母亲做手术的建议了?”

康子仁没有回答他,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易先生,手术这几天,我有个请求,还请您务必答应我。”

“嗯?”易中挑眉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说,“你想把你妻子带在身边?”

康子仁垂眸淡淡勾了勾唇,“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易先生。”

“理由。”易中拿起手里的枪向黑漆漆的窗外瞄了瞄,问他。

“我妻子在我身边,会让我感到心安。您如果不放心,完全可以多派一些人过来。”康子仁说。

“我既然能答应你的条件,自然信任你们夫妻俩的。但是,我怎么觉得你把她带在身边会分心呢?”易中挑着眉问他。

“我让她留在别的男人身边才会分心。”

“呵呵!”易中瞧着康子仁平静中透着坚决的神色,不由地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有个性!康子仁,如果我还在道上混的话,一定会把你收到我手下的。”

“多谢易先生信任,我没有那么大的追求,只希望能和爱人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康子仁面无波澜地说。

易中转过轮椅,放下手里的手枪,“好,我答应你!但是,手术的当天她才能过去,准备的这几日,你们还是安心做术前准备吧!我就不过去了,是要带给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是你的双手之间,我拭目以待!”

“谢谢!”

第二天,因为康子仁要亲自陪护老太太去医院,离开庄园的时候,童心只能远远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地把老太太搀扶到车上,而不敢再跟康子仁说一句话。

车子发动前,庄老太太左右手分别握住童心和易中的一只手,把两只手交迭放在一起,对自己的儿子说,“阿中,一定照顾好我儿媳妇和孙子,如果雪或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的话,老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易中微微眯了眯眸子,“妈,您还是这样,这么多兄弟在,你能不能给儿子我留点面子?”

“给你留面子你就记不住!”老太太宠溺地用手指戳了戳儿子的额头,转眸语重心长地对童心说,“雪啊,我这一走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

“老夫人,您别这样说,您要相信Jose医生团队的水平,手术一定会成功的!”童心缓缓把自己被老太太覆在易先生手上的手抽出来,反握住老太太的手鼓励她。

“好好好,我不说这丧气的话。”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抬手抚了抚童心的脸,“但是,在我临走之前,我有个请求,你得答应我,否则我真的没有信心再回来。”

童心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康子仁,只见他微微拧着眉,在整理手里的一条压脉带,似乎故意不想打扰他们之间的谈话。

“老夫人,您说。”

庄老夫人看了一眼易中,笑了笑,对童心说,“你能不能,不叫我老夫人,管我叫一声妈?反正你肚子里的孩子早晚要叫我一声奶奶......”

“不行!”

老太太的话还没落地,童心和易中都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康子仁却断然否决!口气异常坚定,还带着明显的不悦。

众人皆是一怔,童心吓得脸色一阵苍白。

“谁,谁说不行?”拧着眉,不高兴地转身,看到竟然是穿着医生制服的Jose医生时,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了敲康子仁的背,“臭小子,我叫我未来的儿媳妇叫我妈,又不是让你叫,你激动什么!”

康子仁沉着脸,从容地说,“老夫人,您现在的身子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你的心情都不宜大起大伏。还有就是,您这么说,就是对我这个主刀医生的不信任,让我很惭愧。所以,还是等您出院之后,再让您儿媳妇叫您妈吧!”

看到康子仁这笨拙霸道又有点赖皮味道的解释,童心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这家伙,这点亏也不想吃?

易中细长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浓浓的笑意,对还想批评康子仁的老太太说,“妈,不闹了!等我跟杨雪正式举行婚礼了,她才能改口,您就安心去医院吧!我和杨雪,还有您的孙子在家等着您!”

易中说着,抬手揽住了童心的肩膀,手上稍稍用力,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

童心想挣扎,但是看到老太太在场,又不敢动,只能微微拧着眉看了一眼康子仁,发现他的脸色更暗了,幽深眸子里的冷意都快变成利剑射过来了。

这个易先生,也挺调皮的!明显故意的!

“那这样吧雪,这手术是你让我做的。那我答应你,但是你也答应我,我要是能活着走出手术室,你可要第一时间喊我一声妈!”老太太做了让步,但依然对这个话题不依不饶。

“好!我答应您!”童心只好点头答应。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靠进了座位里,“走吧!为了抱孙子,我豁出去了!”

去医院的一行车子缓缓启动,童心忍不住抬脚慢慢跟在了最后一辆车子的后面,心里默默地说,“子仁,放心去做你的手术吧,我和我们的宝宝,会乖乖地等着你成功!”

康子仁到了医院之后,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立刻给一鸣拨过去了电话。

这段时间在庄园里,所有的通话都被易先生监听着,每次跟医院和一鸣通话的时候,他都点到为止,不会让自己和对方多说一个可能会引起易先生怀疑的字眼。

尤其是在对杨雪这件事上。

电话刚一接通,康子仁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鸣开口就高兴地告诉他,“哥,我找到杨雪,她也答应我了,我们明天就飞纽约。”

康子仁并没有很惊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杨雪总会被一鸣说服回纽约来的。

但是,这会听到一鸣略带兴奋的声音,他却犹豫了,“一鸣,告诉我,你知道了杨雪这么多的过去,现在心里对她是怎么想的?”

一鸣那边似乎没有意料到康子仁会突然这么问,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爱她。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去纽约,不去纽约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哥,我爱杨雪,我要保护她。从现在开始,我一分钟都不想跟她分开。”

一鸣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非常坚决,康子仁不由地皱紧了眉,“那你知道不知道,她回到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会遇到什么人,潜在会有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怕,杨雪也不怕,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分开。”

康子仁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们,还是别回来了。这里,交给我和你嫂子,我们会想办法全身而退的。”

“为什么?”一鸣顿了一下,试探地问,“哥,是不是杨雪去了之后,真的凶多吉少?”

“易先生倒是不会让她凶多吉少,但是,我怕你们回来之后,易先生不会再让杨雪离开。”康子仁实话实说地告诉一鸣。

一鸣在电话里再次沉默了一会,“哥,既然你和嫂子的这场波折是由杨雪带来的,那她必须回去收场。你安心给老太太做手术吧,我们已经决定好怎么做了,你放心吧!等那个老太太手术醒来之后,杨雪和嫂子就换过身份了。到时候,你带嫂子先回家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舒一鸣说完,不等康子仁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康子仁叹了一口气,看着手机屏幕愣了良久,刚要收起电话的时候,一鸣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哥,你和嫂子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不要什么事情都以大哥大嫂的身份来为我们遮风避雨。我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也该长大了!加油!”

康子仁不由地勾唇笑了。

这个一鸣,终于又回到以前那个有点没心没肺的孩子状态了!

好吧,既然逃不开,那哥就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VIP063.交换

巴黎飞纽約的航班不到十个小时,第二天下午舒一鸣和杨雪就到了长老会医院。

舒一曼看到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舒一鸣和杨雪,愣了几秒钟之后。心里立刻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一时间忘记了開口,定定地看着舒一鸣流泪。

她心里的复杂,多半是不舍,其余的是感慨。

喊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居然是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但是,即使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他親妹妹了,还能像以前一样,宠着她。爱着她。

舒一鸣一开始是满脸宠溺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就等著她突然发现他的时候,像以前每次一段时间没见面之后再见的时候,她一定会撒娇地喊一声,“哥哥”,然后张开双臂......

可是眼前的舒一曼,突然反常地只顾流泪,让舒一鸣很是诧异,心疼地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上个月不是才見了面么,至于激動成这样吗?”

“哥......”舒一曼终于伸手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像个小孩一样,哭成了泪人,呜呜呜地,边哭边诉说,“哥,你不许不要我......你走哪,都是我哥......永远不许不认我这个妹妹......而且必须只有我这一个妹妹......”

舒一鸣一怔,很快明白了过来。

她是知道他的身世了吧!也对,她亲姐姐陆文梦也跟子仁来这里了,那丫头,可不是什么能藏得住秘密的主。

“好了,难道你觉得咱爸妈现在还能为我再生个妹妹怎么的?”舒一鸣从杨雪手里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扳过舒一曼的身子,低头认真地为她擦眼泪,边擦边笑着嘲笑她,“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朋友似的。”

杨雪瞧着突然哭得伤心的舒一曼也是既好奇又动容,自己被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了一点,舒一鸣才给她们两个人正式做了介绍。

“杨雪姐,你真的跟我姐长得很像!不过,近距离这么一看,还是不一样的,嘿嘿。”舒一曼破涕为笑。

“你姐?你是说童心吗?”杨雪讶然地问,“你哥把童心叫嫂子。你又叫姐,我以为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说的都是童心。童心是我和一曼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等回国之后有时间了,我慢慢告诉你。”舒一鸣对杨雪说。

说话间,康子仁敲门走了进来。

看到杨雪,他微微向她点了点头,走过来直接把舒一鸣拉到了外面走廊里。

“怎么直接过来了?”康子仁下意识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最近庄老夫人在这里,两天后就要手术,这里有很多梦唐庄园的人,你就不怕他们看到杨雪?”

“哥。”舒一鸣了然地笑了笑,拍着康子仁的肩膀,“既然我能把杨雪带回来,我们就没想着继续躲躲藏藏。今天来这里,跟你们报个道,我们明天就去梦唐庄园见易先生,顺便把嫂子换回来。”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康子仁眯着眼睛乜了他一眼,“我也是来这里之后,才知道杨雪跟易先生家里还有那么多的纠葛。你们若真要去,我也不阻拦。但是,做好去两个,回来一个或者一个都回不来的准备。”

舒一鸣不解地问,“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康子仁闭上眼咬了咬牙,沉声道,“庄老夫人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棘手。我目前,最好的打算是,努力让她下手术台的时候还有点生命体征。能不能活得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所以,易先生那边,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去了不仅救不了我和童心,也会把你们两个人搭进去。”

舒一鸣一愣,不由地拧了眉,正要开口,杨雪走了出来,平静地看了一眼舒一鸣,对康子仁说,“康教授,既然现在手术还没开始做,你还是放弃这台手术吧。让我把老夫人带回庄园去,相信我,易先生会放了你们所有人。这个结果,才是事情本应该有的状态。这段日子,因为我的逃避,给你们这么多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不知道除了说抱歉,还能说什么。所以,事情由我而起,就应该由我来负责。”

康子仁没有说话,微微蹙了眉看向舒一鸣。

舒一鸣一直紧紧拧着眉,垂眸稍一思忖,对康子仁点点头,“哥,就按照杨雪说的办吧!既然这个手术没有一点成功的希望,你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让我和杨雪把老夫人送回去,我就不相信那个易先生真的能把我给杀了。”

杨雪按住舒一鸣的手,“一鸣,别闹!现在不是冲动或者义气的时候,还是理智点吧!让我一个人去,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对所有人伤害都最低的办法。易先生,虽然不会随便杀人,但是他很讨厌欺骗他的人背叛他的人,而且性格有点古怪。安全起见,你们都不要再出现在那个庄园了!”

“我没有闹!你走哪我去哪,我既然下定了决心把你找回来,就绝对不会再轻易放手。”舒一鸣深深地看着杨雪,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坚决。

杨雪还要说什么,康子仁抬手打断了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之现在你最好不要让易先生的人发现你。我现在去跟几个医生开个会,把老太太的手术方案定下来。晚上我们一起在酒店商量一下,你们俩先呆这里,晚上再离开吧!”

舒一鸣点了点头,“你先忙去吧。”

看着康子仁匆匆离开的背影,杨雪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和舒一鸣一起回了舒一曼的房间。

Lucy刚从庄老夫人病房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背对着病房门的杨雪。

“杨小姐?”Lucy诧异地对着那道背影,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

的确是不太确定。第一眼看背影,就是杨小姐,不对,应该说是童小姐。

可是......童小姐到庄园来这段时间,从来不穿这种粉嫩的裙子,还有发型也不一样......

杨雪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笑着对Lucy说,“Lucy,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Lucy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张大了惊讶的嘴,“您,您是真的杨小姐?”

杨雪抿唇笑着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Lucy慢慢合住了张大的嘴巴,又瞪大了眼睛,“您,怎么在这?”

杨雪没有回答她,“Lucy,带我去见易先生吧!”呆协见弟。

Lucy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病房,稍一踌躇,对她点点头,“好,我让司机送您回去。但是,请允许我先给易先生通个电话。”

看到Lucy就要拿手机,杨雪按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还是让我直接回去吧,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Lucy犹豫了一下,看到杨雪眼睛里的请求时,最终点点头,“您跟我来。”

舒一鸣从外面提着便当盒回到舒一曼病房,舒一曼正在玛利亚的搀扶下下床慢慢走动,没看到杨雪。

“杨雪呢?”放下便当盒,舒一鸣直接蹙了眉。

“出去接电话了,不在走廊里吗?”舒一曼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从外面回来,难道没看到?

舒一鸣眸光一敛,脸上滑过深深的不安,边掏手机边匆匆走了出去。

走廊里前前后后都没看到她的身影,打电话过去,那边直接挂断,再打,就打不通了。

舒一鸣正要继续拨过去,杨雪发来了一条短信。

“一鸣,让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不要找我,不要等我,我不值得。祝你幸福,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