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瞧一眼满脸喜色外,又加上点点春意的木根娘亲,她瞅一眼桌上的书,轻摇头说:“连四少爷只是担心我不识字,特意给我送来识字书。”江婉沐没有跟木根娘亲提及,从第一次见面,她便知道连家四少爷对她的平平相貌的失望,因为那个少年,眼里有掩饰不了失落。

少年人贪图美色,这是人之常情。江婉沐并没有因此,心里对连家四少爷有多失望。毕竟她自已深深的明白,以她现在江家的情形,连家四少爷是她未来的最好选择。何况连家四少爷不管对这桩亲事,有着怎样失望,他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名门世家子弟的好修养。

江婉沐从他后来送来的小礼物里面,能够感受到他对这门亲事,弥补般的努力。他再次来江家见江婉沐,他面对她时,相当有礼节般的客气。他给江婉沐带来两本小画册,上面画的是生活中常见用品,还配有相应的单字。江婉沐当着他的面翻开那两本画册,抬头望明白这个少年的无奈,同时深切的感受到,他打心底里不想要一个不识字的正妻。

连四少爷这次过来,当着嫡母派来的两个丫头面,特意指着两本画册上的字,点着问了江婉沐。他听到江婉沐一一答出来,年轻的脸上,飞扬着初为人师的骄傲。而嫡母派来的两个丫头,见到江婉沐答两本实物画册时,答一个字要停顿一分,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她。她们两人自以为没人注意,互相之间交换下眼神,都有些不屑的抬眼望向江婉沐。

连四少爷自是瞧到两个丫头的眼光,他越更体贴细心的指着画册上面的字,对江婉沐解释起来。江婉沐见其如此行事,本来对这种婚约,她只想着随大流,没有任何的期盼。现在瞧到连家四少爷的护已举动,突然觉得将来的日子,有这样的一人,也许不会太难过,至少眼前这个人,相当的有同情心。

江婉沐瞧着桌面的识字本,暗想着照连四少爷这般送礼规律,他下次再来江家时,十有是要送她笔墨纸砚。木根娘亲有些不解的望向江婉沐,轻声音说:“小姐,你为何不找个机会,同连四少爷悄悄说,你识字,也会写字?我想他知道这些,他会相当高兴。”

江婉沐听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惊吓得赶紧抬头望着木根娘亲,见到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江婉沐稍稍想想后,一脸慎重的略带解释对她,说:“奶妈,我早就会识字,会写字这事,无论如何除去你们四人知道外,绝对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这事情要是曝露,江家人绝对不会容我活下去,我大不了因此事送一条小命。可是这当中,温琦少爷是最无辜的人,他小小年纪,聪明睿智,再在江家忍耐几年,凭着他不断增长的才华,他一定会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让他因为一时好心,教我识字写字的事,早早给人暗地里害了命,要是那样我做鬼也不会甘心。”

木根娘亲听江婉沐说得这般严重,她的面色微微发白起来。低语道:“小姐,我们家三人绝对不会同别人提这事情,我们还指望着小姐出嫁后,日子能好过些。只要小姐的日子好过,我们以后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些。温琦少爷是我家木根认字的恩人,木根因他才能认识几个字。木根早提醒了我,在外就说‘他因为好奇,跟人着别人学认字的。’”

江婉沐听这话,心里微放松一些,她知道木根性子本分,却对她提醒的事,向来是极其的听从。她再抬眼打量木根娘亲,见她嘴里虽这般说话,可是眉目之间,却掩蔽不了她的失意。江婉沐心思稍稍转转,已知她刚刚提及那话,也是一心为自已着想。连家四少爷送来这些礼物的真正用意,想来她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她不过是希望自已能借机让那少年高看自已一眼。

江婉沐瞧一眼木根娘亲,不愿意她纠结在此事上面。微笑着开解她,说:“奶妈,你想想,连家四少爷在外面一定有认识的女子,那些女子当中,一定大多数比我认字多。这认字和写字,说起来对嫁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家能认可这门亲事。连四少爷如果是那般浅薄的人,我早早认清楚也好,也能知道以后的日子,我应该如何去过。”

木根娘亲听得江婉沐如此说,见到她的脸上淡然认命神情。她心里替江婉沐觉得委曲,觉得自家小姐懂事明理,行事有主见,除去相貌差一些,几乎没有啥不是的地方。不过,经过这些年相处,她也明白江婉沐是一个心里有主见的人,行事会想得稳妥才起步。她面对江婉沐时,常觉得自已面对的是一个成年人,一点不象是个几岁大小的小女子。

木根娘亲近些年,也格外的信服江婉沐。虽说她听江家上下,都认为江婉沐高攀连家四少爷,只有她觉得自家小姐配连四少爷正合适,是连四少爷运气好,得到一个如此良妻。木根娘亲的心思转得再多,江婉沐也不知晓。她轻声音提醒她说:“奶妈,吉言的卖身契,是在我手里,可是她家里人却是江家的家生子。你下次再来,背着她好一些。”

木根娘亲张嘴想说话,想想还是相信江婉沐的话。她想起江婉沐在四岁时,就小孩子说大人话的同她说:“奶妈,我只能木呆呆不聪明,才能在江家平安长大。”木根娘亲在江婉沐长大的四年里,也隐约感觉到江家主母,只能容下这样的江婉沐。

[正文第十一章初识]

木根娘亲临走时,有些不放心的去看过江婉沐的用水。一会,她转回房间,一脸满意的对江婉沐说:“小姐,我瞧过两个大水缸里面,水是满的。那柴火砍得均匀,堆满了灶边。我用手摸了,灶还有几分余热。小姐,你晚上要用水时,加几块柴火,火很快就能燃起。”

江婉沐瞅她一眼,说:“自从吉言到我这里来后,吉言的爹和哥哥两人,一大早就过来做好这些事的。”木根娘亲听这话,瞧一眼神色平静的江婉沐,低声音说:“吉言的娘亲历来精明,不过她爹和哥哥就要实在许多。小姐,你瞧瞧,要是用得上的人,最好是用上。你身边有一个贴心人,就不用在自已房里,还要这般不自在。”

木根娘亲走后,江婉沐想到隔壁房间的吉言,忍不住轻叹息起来。木根娘亲在江婉沐七岁过后,就被江家人管事以‘厨房现在人少。’要走去帮忙。从那以后,院子里只有江婉沐一人。江婉沐白天还好过些,在院子里东摸摸,西扫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夜里就惊怕许多,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世界只余下她一人。直到一个月后,她才强迫自已接受现实。

江婉沐后来也习惯这样的日子,没有任何人注意她的日子,她明显要比从前松快些,因为常在外面跑,身子比以前黑些,也要结实些。天气一热,她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方便送饭菜的人摆放。她自个换上木根的衣服,偷偷跑出江家,去外面听别人说话,看别人如何生活。

这般的日子,对于一个只有小孩子躯壳,成年人心的江婉沐,是极其有利行事。她对自已生活的朝代,不再是浮于表面的认识,而是比在江府里,要了解的深广些。知道现在是宁朝齐正六年,当今天子正是年少有为时。政冶难得的清明,官员现象极限少,官官还不敢相互勾结。

同样这也是个世家名门聚集的朝代,世家名门的人,以各样的方式,在朝堂上参政。宁朝的年份,是从皇帝继位后计算。人们私下耳语,前一任皇帝年老时,也有糊涂时,任人唯亲。幸好当今天子英明,他继位后,把一些法则调整,给地方官员们换地方调整地方。

江婉沐听得多后,为了自已的将来,她便会主动去想想。她前世是为考试而去关注历史潮流,现今想来那些学过的东西,还是相当的有用。同样脉络的历史潮流,相似的历史进程。她以自已的眼光,观察到这个朝代的风俗人情,神似前世的唐宋时期。不过对女子方面的要求,却没有那样的严厉,允许大家闺秀们出门,允许一般家庭中的女子抛头露面做事。

宁朝听上去还是个相当长命的朝代,它的存在已超过百余年。以当今天子的英明,继续下一个繁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年份,都是相当的有可能。人们口中对皇家非常满意,国富民强自信心旺。江婉沐庆幸自已这一世活在这样一个朝代,国力强盛,天子年少好胜,听说对武官相当的重视,对边疆的防护相当的注意。

江婉沐自从清醒后,一直牢记得前世的记忆,她有时会有些莫名的害怕。觉得人知得太多,便近似妖孽。而她在江家,明显处在一个只要露头,就会被火烧的情景。前世重生和穿越小说电视流行时,江婉沐一直冷静的觉得,那只是人造的神话故事,是人们对现实不满的情况下,美好的幻想。

她觉得人可以想起自已的前世,但却不可能有重生和穿越这般的奇迹,天下那有一次又一次占别人名额存活的事。如果她现在是传说中的重生,那么品性纯良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重生在这样一个家里面,代这个小女子,承受不应该有的原罪。

江婉沐对生在宁朝没有任何的不满意,对带着前世美好的记忆,只有庆幸。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在江家这般情况下,知道得越多,人越会接近崩溃。正因为有前世的家人,温暖她日渐寒冷的心。她这般想着,心里顿觉得舒服许多,觉得江家的日子,也能慢慢的过下去,直到她长大自立。

前世从小的教育就是‘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所以醒来的她前一年,一直纠结的想着,如果她是重生,一定是重生在极其富裕有人情味的人家。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她独自活着,小小年纪,活得如此这般艰难。

江婉沐如此纠结一年后,有机会偷出江府后,常穿着粗布衣服扮少年的她。穿梭在街头,看着为一日三餐忙碌的人们,心情一天比一天开朗。她渐渐的静下心来,为自已的以后,开始仔细的打算起来,而不是象从前那般,总想着梦醒就会不同。

她努力的在江家人没有注意下,用心的活着,努力的学着生存。‘顺应时势,适者生存。’是她前世爸爸最爱说的话。前世爸爸说这话时,是想教育自家娇养的女儿,懂得一些生存的经验。而这一世,她把这话当做温暖的激励。没有人关心她,她自已关心自已。所有的人冷淡她,她努力的寻找同样被冷淡的同伴。

江温琦便是她偶然发现的同伴,他是祖父庶长子的庶长子。他的父亲在外地担任六品官员,身边留有妾室服侍,嫡妻在祖宅服侍年老的祖母,顺带好好教养门下的儿女。江婉沐是在自已的院子后面,最偏僻的角落,发现小小年纪的江温琦,拿着木条在地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哭泣着说:“我会写会认这么多的字,为什么母亲要骂我不听话?明明我比哥哥聪明,为什么母亲骂我蠢得如猪。呜呜呜。”

江婉沐那是第一次见到江温琦,她一脸木然的立在这个孩子身边,听着她哭诉着,却无法伸手去安抚她。江温琦发泄完后,回头望到江婉沐,一脸的羞愤,小脸通红的瞪着她,小声音威胁她说:“你不能跟别人说,我哭的事情。”江婉沐还是一脸木然的望着他,心里暗笑着他人小鬼大。

江温琦小心打量着不说话的江婉沐,见她一脸木然神情,恍然大悟的指着她,小声音叫起来:“你是伯伯家的呆子三姐姐。”他叫完后赶紧捂嘴,见到木然转身子的江婉沐,又小声音说:“先生说过,君子要重德。小人才说是非。兄弟姐妹要亲近友爱,不能互相怨恨。对不起,三姐姐,你虽然是个呆子,也是我的姐姐,刚刚是弟弟乱说话。

[正文第十二章结识(1)]

江婉沐在听他说自已是呆子时,已准备转身离开,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如此这般的藐视自已,品性只怕不会太好。可是却在转身后,听得他长长一番话,又觉得江家族学请的先生,听上去品性相当不错。江婉沐没有回过头,她还是慢慢的走开去,留下自责的小小孩子。

后来没多久,江婉沐在那处角落里,又遇见江温琦独自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小声音的念叨不停。江婉沐每次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盯着他写字,把那些字一个又一个仔细的看。江温琦感觉到江婉沐过来,觉得这个姐姐虽说有些木呆呆的,却从来是静静的瞧着他,眼里没有别的不屑神情。

他们这样一次又一次相会再那个角落里面,时间久后,江温琦见江婉沐盯着字的神情,反而觉得她明显的不呆滞。他非常有兴趣的指着自个写的字,一个个说给江婉沐听,又示范的写给江婉沐看。两个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反而有种相得益彰的和谐。

慢慢的江温琦会对江婉沐提及一些事情,每次江婉沐都是静静的听着,眼神平静如水般的看着他,直到他慢慢的平息心里的苦意。江温琦在江家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怎么也比江婉沐要好一些。江家这一代人里面,没有比江婉沐处境更差的人。

江温琦是江婉沐二叔的庶长子,他的生母原本是其父身边的丫头,在主母生下嫡长女后,就被其父主动纳为妾室,虽说他父亲没有露骨的宠爱她,但却一直表现出对江温琦的生母深厚感情。她生下江温琦后,因身体虚弱,没一年便病逝。

江婉沐是从石头娘亲和木根娘亲偶尔的谈论中,听到这个完整的少爷和丫头故事。江温琦的父亲江安明,原本在京中当一般官员,两年前有了外放高升的机会,自是愿意去外地任职。他留下正妻和儿子在京中。江安明的嫡妻,在他还在京中时,待江温琦算得上体贴。可是等到他前脚一走,江温琦和比他大三个月的嫡哥哥,同时进族学后,她的态度慢慢改变。

江温琦渐渐的能感觉到嫡庶的不同,自家嫡母在哥哥面前,笑如春花盛开。可是面对他时,常常是相当的不耐烦。从前爹爹还在时,那种阖家欢乐的情景,早以不存在。偏偏江温琦比自家哥哥来得聪明,先生教过一遍的东西,他全能记下来。而自家哥哥要反复请教,才能通畅记下。

小小的孩子,并不懂得大人的心。江温琦初初听得先生夸奖,自是高兴的向嫡母报喜。每到这时,他的嫡母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而自家哥哥偶尔得到先生的赞同,回来同嫡母一说,嫡母喜出望外的夸了又夸。江温琦慢慢的知道,自已和哥哥的不同。

江温琦的嫡母再不待见他,也不能阻止他每逢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他要去同江老太太请安的事。江老太太对家中的男孙还是极其重视,对每一个孙儿的情况,都会跟先生问了又问。不过因为有江婉沐的嫡大哥江温纶,那样自小聪睿的孩子在前面挡着。老太太对先生夸奖江温琦的话,也只是淡淡笑着带过。

而江温琦的嫡母知道这些事后,暗自恼怒起庶子的不识抬举,抢了自家儿子的风头。自那以后待他更加的冷淡,偏偏她是一个擅长做表面事的人,面上待江温琦,让人挑不出一个‘不’字,可是实里却明显的不同。她笑着把庶子身边忠厚的人调走,留一些粗心的伴妇在其身边。

江婉沐第一次见江温琦时,他已经在这个角落里来过许多次,只是每次两人都不曾碰撞。一个六岁的孩子和一个四岁的孩子,一个木呆呆,一个早慧。两人渐渐处出来感情,江温琦好事坏事都会同江婉沐说,而江婉沐也会开解他一句两句,她每次都是用直白简短的话说出来,从来没有让江温琦感觉到不对劲。

江婉沐通过江温琦了解到宁朝的文字,再经过她慢慢的摸索,渐渐的找到与前世文字相通之处。她对宁朝文字的认知,一越千里的进步着,渐渐不满足只能经过江温琦认知的知识。她在江府无人察觉到她出府后,胆子一天比一天大,渐渐的独自穿着男装,出入书肆里面,自已去寻找各种各样的书。

她在半年前,终究被跟着管事的上街,和嫡哥一起去买书的江温琦发现。江温琦当时是万分想不到会在书肆里,看到身穿粗布衣裳的江婉沐,正仔细的翻看书籍。江婉沐看一阵书后,翻书页抬头时,望到惊讶的江温琦。要说江家谁对她最熟,那也只有小小的江温琦,别的人,就是面对面行来,都不见得会认识她。

江婉沐心里轻叹息一声音,望到江温琦眼里明显的伤心。她还是镇静的向着他轻摇头,放下手中的书,从另一侧缓步出书肆。江温琦的嫡哥江温瑜选好自已要的东西,回头望到江温琦怔怔的站在那里,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外面是不断的人流。他走过来皱眉拉扯他一下,说:“琦弟,你别呆站在这里看热闹,快去选好你要的东西。

一会回去后,我和娘亲还要去舅舅家中接姐姐回来。”江温瑜虽然知道自家娘亲并不喜爱自已同庶弟亲近,不过在外面,他还是有哥哥的样子。江温琦醒过神来,匆忙中走过去,随意对招待他的店员点了两盒砚台,顺手奉上一吊钱。

江温瑜望着心不在焉走过来的江温琦,学着大人样摇头,无意中望到江温琦手里手里的砚台。他神色微微一变,直接伸手把砚台抢了过去。他怒瞪一眼江温琦,直接走过去,对着瞧他冲过来已黑了脸的店员说:“这两种我要换金山出的那种。”

那店员本来瞧着江温瑜的样子,以为这个富家少爷要退货,现在听他说,要把手中的差货,换成层色更加好砚台,脸上笑意顿生,笑逐颜开的夸江温瑜说:“少爷,你眼光好。金山砚台虽说没这种砚台外表好看,价钱还贵上一个大钱,可是它的质量好又耐用。是有眼光的读书人的上上选择。”

[正文第十三章结识(2)]

江温琦到底年纪尚少,偶然遇到江婉沐的事情,对他打击相当的大。他一直认为在江家江婉沐同他交情最好,却没有想到最后他也是给瞒着的一个。他这些年虽受些冷遇,可是他嫡母面上还是照应他。再加上嫡兄江温瑜本身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他对庶弟偶露出的聪明,初初是相当的妒忌,过后颇能安慰的想着,那是自家的弟弟,算不上丢脸丢人。

江温瑜同他出书肆后,望一眼明显失魂的庶弟,忍不住背着管事的,悄悄问:“琦弟,是娘亲身边的惜丫头,背着我又伸手捏你了吗?我不是同你说过,要你走在我身边的。”江温琦对这个平日没事时,总是会粗声粗气对自已,有事时却多少会在暗地里,帮着自已的嫡哥,还是有几分情感。

可是他比同年纪的孩子要早熟,知道偶然在书肆遇到呆子三姐姐的事,绝对不能跟江家的第二个人说。他瞅一眼江温瑜,想了想,说:“哥哥,先生昨日吩咐我做的功课,我忘记做。刚刚突然想起来,有些担心先生知道后,会骂我,会罚我。”

江温瑜听他这话,大笑着双手鼓掌起来,说:“琦弟,你读书都读傻了,今儿回去补上就是,用不着跟先生说得这么仔细,这事用得着,这么担心害怕吗?你写好后,先生又不会知道你是今天写的。哈、哈、哈、我回去同娘亲和姐姐说说,她们听后一定也会笑话你。”江温琦低垂下头,由着江温瑜笑得开怀。

江婉沐在书肆撞到江温琦后,她也没心思在外面呆,而是赶紧往回赶。她从江家下人们走的后门进去,一路闪躲着人,往自家院子里走。她还未到院子门口,就见到木根躲在院子外面不打眼的角落里,正往外张望着,见到她后,一脸的惊喜迎上来。

木根瞧一眼江婉沐身上的衣裳,扯着她往院子走,边走边说:“你快去换下这身衣裳,我有大事要同你说。”江婉沐自个倒不觉得她这样的年纪,会有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还是顺着木根的意思,快快的进到院子里,直接冲进房间,快快的脱下身上木根的旧衣,换上自已的外衣。

她出房间,见到木根把院子门合好。他现正在院子里,双手搓着,快速的围绕中间地带,打着圈子般乱窜。她瞧一眼狂乱中的木根,拿起放在一边的扫帚,把院子里被风吹来的叶子,轻轻的扫向一边去。

木根从兴奋中稳定下来,望到江婉沐手中的扫帚,已伸到他的脚下,他伸手的抢过来,对着脸上流着汗水的江婉沐说:“妹子,你总算出头了。”江婉沐听他这话,顿时笑起来说:“哥哥,我七年半前就从虞姨娘的肚子里出头了。你现在说,晚了七年半。”

木根瞧一眼明显同自已说笑的江婉沐,有些不高兴的望着她说:“妹子,如果不是你的大好事,我怎会到你的院子来?现今我们年纪大了,男女有别,我不能同从前一样,没事就窜门子到你这里来。你就是我的亲妹子,为了你好,我也不能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到你院子里来同你说话。”

江婉沐对木根相当的无语,这孩子不知从那听来的话,自从院子里只有江婉沐一人时,他便不曾同从前那样无拘束的进她院子里。不过,他还是会和他的爹爹隔几天,背着众人目光,悄悄的一起来帮她把用水和柴火准备好。他有事要找江婉沐,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站在院子门口,把江婉沐叫出去。两人站到一个不打眼的角落里,一块说说话交换下行事。

江婉沐开始时觉得是木根玩心重,顺着他行事。随着后来每次都这样,她实在忍不住向木根说:“哥哥,我们不如进院子里说话,这在外面说话,让人瞧到后,反而对你不好。”江婉沐现在叫木根哥哥,心里没有任何压力。不象从前是想拉一个小跟班,每次叫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觉得自已肉麻。

这些年,木根除去认字写字方面比她差,别的方面远远超过她。木根的心性比她要坚强,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好。而且这些年,木根明显是用哥哥的身份照顾着她,遇事比她想得周到,令两世为人江婉沐,觉得自已是白记得前一世的记忆。

木根当时听江婉沐这话,白眼相对她说:“妹子,你院子里现在只有你一人,你年纪又不小了,我总是出入里面,以后传出去,你的名声不会太好,嫁人后日子也难过。”这话听得江婉沐当时瞪大眼睛,想着自个不过七岁的人,距离嫁人应该还很遥远。

江婉沐更加没想到,只比自已大一月的木根,竟然想到自已嫁人后的情况。她当时想想,以江家待她的情况,她嫁人的事情,只怕不会太顺利。木根瞅一眼江婉沐,有些叹气的冲着她说:“妹子,不管如何,你是江家三小姐。江家为后面的几位小姐着想,都会好好想想你嫁人的事。以后,我爹娘没有陪着我,我不会再进你的院子里。有啥话,我们两人出来说。”

江婉沐想着直言不独自进自家院子的人,现在站在院子中间,笑眯眯的说:“妹子,你要嫁人了。”江婉沐听得木根这一句话,想着自已只有大扫帚一样高的身板,身子往前倒了一下,捉着木根手里的扫帚站直后,说:“哥哥,我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江家不会容我在这呆到老的。不过,现在我这么小,江家为了面子,也不会让我嫁人。”

木根不好意思的望着江婉沐说:“是哥哥说快嘴了,你的亲事已经订下来了,是连家子墨少爷。现在是口头约定,等到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亲事成后,就会把你的亲事时间定好。”江婉沐听得张大嘴,愣愣的问:“啊,这么快定下来的?这连子墨又是谁?”

木根听江婉沐这么一问,脸红起来望着江婉沐说:“妹子,哥哥一会去帮你打听。不过,我娘亲叫我过来先同你通气,她说那连少爷不错。”木根匆忙走后,余下江婉沐立在院子里,她双手捉紧扫帚,想着自个亲事,到最后认命的明白,落在江家这种情况下,不管那人好与不好,自个除去接受外,是无法用小手去推动大胳膊。

[正文第十四章结识(3)]

江婉沐知道木根娘亲不是乱说话的人,她叫木根过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亲事,那么这亲事十有是真事。她独自闷在庭院里许久,等不来嫡母身边人的一句话。她在第二天用过中餐后,想起自已前一日,在书肆里露馅的事。她想到江温琦在那一刹那间的,惊讶伤心的眼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不想因此失去在江家,除去虞姨娘外,那唯一待自已友爱的人。

江婉沐缓步出了院子门,照例细心的打量院子门外一圈,见到没有人影后,才快快的转去角落里。她到在角落里时,江温琦还未曾来。她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字,一个字一个字用心的写着,直到听到江温琦的脚步声音,才站起来回转头。江温琦走过来,低头瞧着地面上的字,打量许久后,轻轻的说:“原来三姐姐的字,写得如此好看。”

江婉沐听得这话,忍不住在心内叹息,知道江温琦的小小心里,还是介意自已没有坦诚相待的事。可是,她无法对一个孩童解释自已的不得已,只能伤了他待自已的诚意。江婉沐想想后,觉得再来一次,自已依然会这样处理。她心下安宁,坦然平和的注视着江温琦,说:“我一天到晚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最常做的事,就是到这里来写字。”

江温琦有些气愤的望着她说:“可是我每次到这里来,都没有望到地面上有字。”江婉沐听得苦笑不已,她会认字写字后,刚开始只有木根知道,后来是实在瞒不下去了,才让木根娘亲和他爹知道。木根爹娘听得江婉沐天天在地上,用树枝写字后。两人咬了咬牙,花一些银子,托常在外面办事的管事,买来两支毛笔,一支送给儿子,一支私下送给江婉沐。

江婉沐望着一脸赌气样子的江温琦,见他没有平时小大人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天真的弟弟,跟着自家姐姐撒野一般。江婉沐心里一软,开口说:“温琦,我没有上过一天族学,我的生母,自我四岁后,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再来看我。只有你教我认字写字,要是在这里留下字迹,万一有人撞到这里看到,查到是我写的。你说,我还能不能活下去?也会牵累到你?”

江温琦怔怔的望着江婉沐,听她这话,一脸怔然的望着她,说:“三姐姐,你把伯母想得太坏,伯母是难得的好人。伯母每次对我笑得很是慈和,比我嫡母待我要真心。她还会关心我的纸墨笔砚,够不够用?她怎么会让你活不下去?还有,你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写过字,你不相信我。”江婉沐听他这话,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伸出脚,轻轻的涂抹掉自已的字迹。

江婉沐从后门经过,偶然听过下人们谈话,人人都认为自已嫡母是难得的善心主母。连木根娘亲也认为,当年是虞姨娘太过分,放着大好的亲事不要,要来谋夺别人的妻位和夫君。到头来落得一无是处,也害了自已所生的女儿。江婉沐如何能对眼前这个孩子,解释嫡母对天下所有的人,都会平和相待。唯有虞细细和自已,是她心中的暗刺。

江婉沐后来悄悄的离开角落,由着江温琦怔怔的站在那里想。江婉沐等了好几天,一直没见嫡母身边人的过来,也没有听到木根再说起这事,她渐渐把木根说的事情忘怀。她和江温琦红书肆的事后,她照旧待他,而江温琦却无法同往常一般待她,他时时小心的观察着她。

江婉沐的自在随意面对江温琦,渐渐的让他放开心怀。他恢复从前那般,会对江婉沐提及他身边的许多事情。只是他不象从前那般,在江婉沐面前,一再提及他相当佩服的大哥哥江温纶和大姐姐江婉逸两人,而是无意中提及那两人时,会观察江婉沐的神色。

江婉沐知道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不能当它没有经过。江温琦或许在那一瞬间,同时长大,他对自已多少有些介意。江家人除去他的嫡母和嫡姐外,旁的人待他自是要比待江婉沐亲近。江温琦对江家人的感情,自是比自已对江家人感情深。

日子还是这样的缓慢度过,江婉沐不受人注意的生活,却开始有人来打破她。江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妇人,亲自来院子里看过江婉沐。她来时,江婉沐正拿着的扫帚,仔细的清扫着院子。院子门轻扣声音传来,她以为是风打门响,没有注意去倾听。

直到院子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绿衣的妇人,望着她大声音说:“喂,叫你们小姐来?老太太有话要我对她直言。”江婉沐握着扫帚站定,神情木然的抬头对她说:“这位妈妈,谁有话要对我说?”那妇人惊诧的望着她说:“你是婉沐小姐?”

江婉沐自是三岁撞头事件后,从来没有再踏进江老太太的院门口。她对江老太太身边人自是陌生。那妇人注意的打量江婉沐两眼,见她长高了些许,不过神情却照旧显得木呆呆的。妇人盯着她,想想有些不安的说:“三小姐,你叫你院子里别的人出来,一起听听老太太对你的吩咐。”

江婉沐心里觉得奇怪,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木然,她怔怔说:“这院子里没别人,只有我一人。”妇人掩蔽不了眼里的惊讶,嘴里却平平说:“哦。那我把老太太的吩咐对你说一遍。老太太让我过来,代她吩咐三小姐,要你牢记得江家对你的生养之恩,长辈们对你的爱护之情。”

妇人说完这话,低头望到江婉沐还是木然的表情,对她的话没有别的反应。她暗想着这个傻三小姐,她的命还算相当不错。妇人见江婉沐只顾着低垂着头,也不耐烦等她的反应,再把那话对她说一遍后,再加上重语气说:“三小姐,如果有人问你时,你一定要记得这样对别人说话。”

。妇人走后,江婉沐慢慢的把院子清扫干净。她仔细的想了又想,觉得以江老太太把她当做江家多出来的苍蝇,想打死却又不能打,留着在面前又烦,只能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这般恶劣的情况。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特意叫人同自已传这话,只怕是她的生母虞姨娘,为她做下大事。

直到几天后,嫡母身边的几个丫头,陪着连家四少爷到她的院子来,她才醒悟到自家的生母,虞细细虽说是白莲花般的人,可是对自已这个女儿的未来,还是用尽心力去安排。

[正文第十五章心结(1)]

连四少爷离开后,江婉沐的院子里风平浪静,院子门外却多了些张望的人。偶尔江婉沐出院子门,去外面溜溜时,总能瞧到几个躲闪的身影。一次两次过后,江婉沐只能把自已困在院子里,关上院子门,合上房门呆在自家房里。

连四少爷来过的风波,后续继续发展着。过了好日后,嫡母身边的大丫头粉衣,带着两个粗使丫头,后来还跟着一个走两步,回一下头的小小女童,四人直接往江婉沐院子走去。四人走到院门口,没有拍打院门,而是两个粗使丫头上前去,直接伸手推门进到院子里。她们一行人站定院子中间,两个粗使丫头直接朝屋里的人,叫嚷着:“三小姐,有事找你。”

江婉沐在房内听到动静,忙把桌上摆的水盆,和已打湿水的毛笔,快快收拾好。她听到院子里人用力叫唤,一点也不着急扯扯自已的湿袖子,再想想自已现在是一个呆子,偶尔玩水打湿衣袖,也算正常事。她一脸木然神情,打开房门,伸头往外张望着,动作象是随时要准备关上门。

粉衣女子相当不悦瞧着江婉沐的小家之气,她想到自家大小姐行事大方的作派,心里暗忖着“这嫡出和庶出的就是有区别,眼前这一个三小姐比起二小姐,四小姐她们,要差好远,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她毕竟是当家夫人的贴心人,脸上很快的浮起笑容,笑着对江婉沐招手,说:“三小姐,夫人让我带一个能干的丫头过来,她以后专门服侍你。”

江婉沐伸头瞧瞧外面的几人,又缩回头,木木的说:“我不用人服侍。”粉衣女子听她这话,脸上顿时稍稍一愣,心想这呆子也没那么好哄骗。她转而想起,听说三小姐三岁撞破头后,有些开窍,没有从前那般呆傻。她笑得更加的欢快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江婉沐挥了挥,说:“三小姐,这是她的身契,有这张纸,她以后就由着你管东管西。”

江婉沐听这话,她把门稍稍拉开些,眼睛大大的瞪着那张纸。粉衣女子见到吸引住江婉沐的视线,伸手让后面两个跟班,把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小丫头推上前来。粉衣女子指着那只有她腰高的女童,对打开房门的江婉沐说:“三小姐,夫人特意为你挑选的人,年纪比你小,不用担心她会压着你。这小丫头绝对会听三小姐的话。”

江婉沐慢慢走出来,走到院子中间。打量一眼比自已矮一个头,身子明显单薄到风一吹就会上天的小身板。她抬眼望着粉衣女子,瞧到她手上的那纸。粉衣丫头自是瞧清楚江婉沐的小眼神,她把那纸顺手塞到江婉沐手里。

江婉沐木然的接过那张纸,特意的把那张纸,竖过来倒过去瞧了又瞧,才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放到衣袖里面。粉衣大丫头瞧着江婉沐这般举动,忍不住嗤笑她说:“三小姐,你又不认识一个字,盯着那上面,盯出花来,也不知上面写的啥,你何必要这般做作。”

两个粗使丫头听这话,忍不住轻笑出来。粉衣丫头笑着指向女童,对江婉沐说:“三小姐,这是夫人给你的恩典。夫人想到大小姐和二小姐身边都有随身丫头,上次连四少爷过来看你,还是夫人把身边的两个丫头,临时借你用一用。

夫人前两日,瞧中了这个叫吉言的丫头,觉得她正合适给你用。这不,夫人把她的身契准备好,立时让我送来给你。”江婉沐面上木然,心里却暗叹息,这小丫头的样子,那是来服侍自已的,不如说是要自已打理她。

吉言眼神怯怯的望一眼江婉沐,在粉衣女子的示意下,小声音开口说:“三小姐,我会听你的话。”粉衣丫头见到江婉沐从衣袖里拿出那张纸,她的脸上微有些恼怒的神色,瞧着江婉沐分明不高兴的说:“三小姐,夫人是个大善人。我们可瞧在眼里,这上下只有她待你好,想着你的难处。为你特意找来叫吉言的丫头。

夫人说这丫头的名字好,可以给你这招招喜气。她的契纸,你可要收好,她以后就是你的人。”粉衣丫头说完这话,带着身后两个人,要转头走出去时,回头说:“三小姐,你院子里房子多,你顺手挑个房间给这丫头住。哦,夫人说,这丫头的名字不能改,就用吉言这个名字。”

江婉沐自是听懂粉衣丫头话里意思,不过她还是木木的说:“嗯,不改。”她说这话时,语气干干硬硬,神情木木然。惹得粉衣大丫头听后直摇头,她觉得三小姐,人长得不美,话也不会说。可是命却不是一般的好,竟然能攀上连家那样的好亲事。

难怪自家主子在连家四少爷嫡母,主动为亲事上门,两人很快的订下口头婚约后。主母私下里感叹的说“人怎么敌得过命,那样呆木木的女子,都有人许她为正妻。”粉衣丫头那时刚好在主母身边服侍,听这话后,吓得赶紧低头不语。

在粉衣丫头三人走后,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见她缓步往房间方向走去,她赶紧跟上去,紧跟着江婉沐身后。江婉沐伸手推开她隔壁房间的门,门打开后,扑面而来灰尘带着泥土腥味,呛得两人同时退后两步。等到尘烟慢慢沉没下去,江婉沐指着那间房,对吉言说:“你以后睡这间房。”

吉言望着房间里面,打开门就可以见房间最里面,摆放着的一张空荡荡的床。除去床外,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的东西。吉言的小脸瞬息万变,瞪着厚厚一层灰土的房间,瞧着那满床的尘土的空床。江婉沐伸手扯扯她,示意她跟上来。

江婉沐没有去管吉言是何样的脸色,她只是示意吉言拿起扫帚,自已去打扫房间。等到江婉沐端来水,拿来一条烂布,再次来到房门口时,房间里满是尘土飞扬,中间那个给尘土笼罩着的人,正拿着扫帚用力挥舞着。

瞧得门口的江婉沐,眉头不由地皱起来,她把水盆放在门牙上,用手把盆里的水,抛洒到房间里面,把飞扬的尘土稍稍掩蔽些。江婉沐把水洒入房间后,瞧一眼站定中间的吉言,她紧捉着扫帚,略微低垂的头,眼睛微微发红,小脸上有着重叠的灰尘指印。

江婉沐瞅一眼这个小丫头,就知是一个在家中受宠爱的孩子,眼里还有着掩饰不了的委曲。江婉沐从来不是一个圣人,她自个现在也没有心,来安慰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她把水盆里全洒到地上后,转身拿起盆子再去装水,听到背后小丫头轻声音说:“谢谢三小姐。”

[正文第十六章心结(2)]

江婉沐坐在房间,想到吉言的来历,就有些头痛起来。当日她和吉言把房子清扫干净后,嫡母身边叫绿衣的丫头,紧跟着又来到院子里。同样是没有拍门,直接和身后两个小丫头推门而入。她们三人进来后,没有大声音的嚷嚷,而是冲往打开房门的房间。

敞开的房门,一眼可以看到两个灰尘满面的小人。两张灰土般的小脸,同时抬脸望向门外只是一张脸的神情木然,一张脸的神情怯怯可人。绿衣细心的打量一眼矮小的那个,再瞧瞧已打扫干净的房间,她瞧向神情木然的那个女子,眼神稍稍的柔和一些,说:“三小姐,吉言没有受过训练,她在这里会给你添事。夫人让我先带她回去,叫她跟着我们姐妹们先学学。”

江婉沐听这话抬眼望向她,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绿衣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怔怔的望着那个灰土人,进了房间合上房门,没有再听到别的动静。吉言注意着江婉沐,见到她没有点头,她有些害怕的瞧向绿衣。

绿衣对着吉言轻摇头说:“吉言,你现在就同我们一起走吧。你娘亲把你的衣物,已送到夫人的院子里面,你梳冼后再去见夫人。”江婉沐听到院子门关上的声音,才打开房门出来,她走到隔壁的房间里面,望一眼干净清爽的房间,弯腰把地上水盆和烂布收拾好,再把屋角立起的扫帚,顺手拿出房间。她把所有的这些摆好后,再望一眼房间,缓缓的合上房间门。

吉言这一走,江婉沐许久未见她。只是她日常的用水和柴火,从那以后由吉言的爹爹和哥哥,天天上门来打理。江婉沐只是冷眼旁观着,她从来不会去反对这种有目的送上门服务。连四少爷隔了两月再来时,嫡母派出的三个丫头里面,就有吉言跟着。吉言明显比以前举止大方,进退有度起来。

江婉沐知道嫡母让丫头们在连四少爷来时,守在一边服侍着有双重用意。一则可以证明嫡母的宽容大度,二则可以让丫头们细瞧,连四少爷和连家对这桩亲事的态度。江婉沐在连四少爷面前,还是显得比一般同年纪女子木纳些。不过,她非常认真的回答连四少爷的问题,每一句话,会沉思许久后,才仔细的一一答复着。

江家所有的人,从连四少爷第二次回去后。人人皆知,呆子三小姐没有从前那般天然呆。不过,她还是比同年纪的人,反应要慢上好多。人人在心里为连四少爷抱委曲,觉得难为连四少爷这么一个俊才,以后将就自家三小姐这种呆子。江婉沐又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她自是能听到风声。

只有江温琦和她时,暗自为她打抱不平,说:“三姐姐,你除去容貌不如别的姐妹,其他并不比别人差。”江婉沐听得他这一语,已忍俊不禁轻笑出来说:“连家四少爷的确是好相貌,听说文才也相当的不错。我这般的容貌衬他,的确是有些委曲他。”江温琦听得江婉沐淡如水的话,眉头轻扬起来,小声音说:“三姐姐,她们说你很仰慕连四少爷?”

江婉沐瞧一眼江温琦,她算得上是两世为人。她是会欣赏人的好相貌,却对好容貌的人,没有任何迷恋。江婉沐前世的容貌相当不俗,后来大学认识的同宿舍朋友,喜欢接群众演员的工作。她凑热闹般,跟着一起去了好多次。那种环境下,自是能见到特有的俊美人士。见多后,她对好容貌的人,抱有一种纯欣赏态度,反而极其喜欢内敛性情的人。

江婉沐对自已目前的日子,有些忐忑不安,她的小命和未来,仿佛随时握在别人的手里。她从下人们的耳语中,知道自已的庶姐姐对此事,大为恼怒不休。江婉沐在连四少爷第二次来时,送他出江府侧门坐马车时,在庭院里,偶遇上这位美貌姐姐。

这位极品姐姐,当着连四少爷极其的温柔娴静。等到江婉沐送别客人,独自转回头时,这个姐姐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嘲热讽的冲着江婉沐而来。江婉沐听着江温琦这话,眉头稍跳动,就知她们大约是指江婉娴。她瞧一眼好奇的江温琦,觉得世家名门的空间太大,里面住的孩子太过寂寞,连男孩子都对这类事感兴趣。

江婉沐瞅江温琦几眼,肯定的对他点头说:“是啊,我总是独自在院子里,没有机会见长相俊美的人。难得见到连家四少爷这般好相貌,他的性情又好,我自是要多看几眼。”江温琦听得这话,脸微红起来,瞪着江婉沐说:“三姐姐,你心里就是这般想,嘴里也不能直言说出来。”

江婉沐听他的话微微笑着,知道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江温琦又同从前那般待自已。江温琦见江婉沐只笑而不语,他有些着急起来,望着她说:“三姐姐,你没有进过族学,现在伯母又不为你请教养妈妈。我偶然听到,嫡姐的教养妈妈说‘女子行事说话,一定要温存小意。’我就想着三姐姐在我面前,历来是有啥说啥,太过直白了。三姐姐,你要改。”

江婉沐听后微有些感动的望着他,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为自已担忧这事情。她轻声音安抚他说:“温琦,你想想,要是每个女子,都是千人一面。这情形,你想想瞧着就有多难受。再说,我也只有同你,是这样直白说话。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说话的人。”

江温琦瞧着江婉沐,嘴角泛起笑意,转而眼里有着掩蔽不了的关心,他难过的低头说:“三姐姐,上次是我说错了。伯母待我是好,但未必会待你一样好。”江婉沐伸手轻拍他一下,说:“那你要记得她好。”江婉沐没法同他直言“自已其实不介意嫡母冷待自已,生身之父都能当做没她这么一个人,相比较之下,嫡母还算得上相当有人性。”

[正文第十七章心结(3)]

木根娘亲走后,江婉沐一直坐在房内,慢慢的的梳理自已的思绪。直到她听到院子外,踩雪的声音,听到隔壁扣动房门的声音,听到低语不清的话语声音。当她的房门被轻轻拍打时,她已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本识字书,她轻声音说:“进来。”

吉言轻轻推开房门,低着头缓缓进来后,站在桌子低声音说:“小姐,我哥哥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会。”江婉沐瞅一眼仿佛地上有黄金拾的吉言,淡淡的‘嗯’一声后,又把目光盯在面前的识字书上。吉言听到这声‘嗯’字,抬头快快的望一眼江婉沐,轻声音说:“小姐,我会在晚饭前回来。”

江婉沐这次没有抬头回答她,而是盯着自已面前的书看,手指还有意无意的在桌面上,慢慢的划动着。吉言见江婉沐脸上没有别的表情,赶紧轻步出房门,再轻轻的合上房门。站在房外的吉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小手轻轻拍拍自已的小胸部。她的兄长瞧她这般怯怯的小模样,眼神暗了暗,瞧向江婉沐的房门。

兄妹两人出了院子门,吉言的小脸上多了些笑容。吉言的兄长方正一直仔细的瞧着自家妹子,见到妹子这般放松的神情,忍不住问:“吉言,刚刚在房内,三小姐有为难你吗?”吉言听兄长的话,吃惊的望着他摇头说:“小姐从来没有不会为难我。”

方正不相信的望着她,他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妹子,自小那胆子就如同受惊的小老鼠一般,别人动手摸她一下两下的,只要吓她一句半句的,她回来便不敢同自已说。方正想想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瞧瞧路上没有旁人,低声说:“吉言,三小姐和江家别的少爷们小姐们不同,你要是在她这里受了什么委曲,只管跟哥哥说。

哥哥认识大少爷身边的人,我到时可以去求他。他一定愿意帮我们在大少爷面前开口说两句话。那事成后,你就以后就不用跟在三小姐身边。唉,娘亲还说你这份事好,分到三小姐院子里,独你一个丫头,除去三小姐外,没有旁的人压你。其实三小姐一人就可以压死你,唉,你这性子,还是要去人多的地方,至少总会碰到有交情的人,多少照顾你一些。

你要是能再回到大少夫人身边最好,你不是说夫人院子里的姐姐们,个个性情好待你也好。你说过,那些姐姐们一个个都认字,个个都很本事。”吉言听他这话,用力的摇头,小脸急得红透要渗出血,偏偏张嘴又说不出话。

方正见自家妹子这样子,心里更加认为她深受委曲,只是因为胆子小不敢说出来。长叹一声对她说:“吉言,本来你年纪小,家里也不用你出来做事。只是夫人刚好瞧中你,觉得你的名字取得好,能旺三小姐。现在是三小姐不领夫人这份情,你不用帮衬着她。这事不能拖太久,到时给夫人知道,她不会怪三小姐不识趣,反而会怪你知情不报。”

吉言这时总算能开口说话,见到自家兄长继续愤愤不平的嘀咕着“哼,自从你分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我和爹爹为了你在她身边的日子好过些,天天帮她把院子里的重事,干净的做好做完。难怪人人叫她呆子,一点都不知人心。只有木根那小子,呆头呆脑觉得三小姐好。”

吉言忘记本来要说的话,惦记起方正刚刚说的话,伸手捉住方正的胳膊,问:“木根哥哥觉得小姐好?”方正瞧瞧四下无人,对着自家妹子点头,轻声音说:“这事情你不要透出去,木根以为瞒得了人,其实我早看破了。你没到三小姐院子里,他扯着三小姐躲在院子外的角落里说话。给我撞见了两次。我想着大家从小一块长大,也提醒过他。

他娘亲虽奶过三小姐,可是三小姐说到底还是小姐,不是他的亲妹子。他用不着这样对三小姐上心,要是给少爷们知道,他一家在江家日子不会好过。”方正说完这事后,紧接着想起自家小妹,对木根从小是格外的亲近。

他低头细瞧着吉言,见她小脸委曲的低垂下来,轻声音抱怨说:“木根哥哥总说我少,和我没话可说。可是我的话要比小姐的多。我这些日子,瞧着小姐一天到晚在房间里呆着,我进进出出,她最多会对我说两三个字。”方正听出妹子话里意思,吃惊的望着她说:“吉言,你现在还小,你要找人说话,哥哥陪你。”

吉言听这话,抬起头望着自家兄长,想想对他说:“哥哥,你不要去找人同大少爷说话。小姐她没有嫌我年纪小,我有时做错事,她也不骂我。我每次看到小姐,不知怎的觉得好紧张,觉得小姐只是不爱说话,脸上没啥表情,其实她心里啥都明白。”

方正只要自家妹子没事,笑着听自家好心妹妹说着话。他对呆子三小姐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反正这个府里,三小姐实在太不起眼。如果不是她的生母虞姨娘,估计过了好些年,府里的人,才能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江婉沐在房内呆了好一会,打开房门望望外面,觉得现在时间还早,想了想走出房门。缓步出了院子门,随意的踩着雪,回头看着一个又一个自已用踩出来的脚印,她略有些意思的放缓步子,再往远处行了行。

“三姐姐。”她隐约听到江温琦的叫声,不过雪花大朵大朵的落在她的脸上,她又觉得自已一时听错。隔一会前面转弯处,又传来“三姐姐”的叫声。江婉沐站定抬头望过去,见江温琦在角落处向自已招手,她赶紧回望一眼,见四周无人后,赶紧跑过去,小声音说:“温琦,这么大的雪。你出来做啥?”

江温琦见她过来,笑着拿出放在怀里,带有暖意的小册子,交到江婉沐手里说:“三姐姐,你上次不是说,想了解下婚嫁的法规。喏,这本小册子里面有记录,你快些看。五天后,我要拿去还人。”

江婉沐如获至宝般的接过这本小册子,翻开一看是手抄本,一时之间有些愕然,望着江温琦说:“这册子上的东西,可不可靠?”江温琦瞪她一眼说:“自然可靠,那些正式的法规书,只有官府官员才有。法规的事情,纵使抄袭的人,也不敢错一字。这事要查起来,会有大罪。你放心看吧。”

江婉沐听后笑着点头,想想有些担心自已对有些字理解不透,便对江温琦说:“要是我有看不懂的事,我记下来,你以后想法子,背着人,帮我问一下你先生吧。”江温琦听后笑着点头说:“好,先生多才,啥都懂。”他离开前,又说:“三姐姐,你不要在外面转悠,这下雪天,人看得比平常要远。”江婉沐笑着说:“嗯。”两人分手后,各往各的方向快速走去。

[正文第十八章感恩]

江婉沐早上醒来,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房外动静。雪花大朵大朵的往窗上扑,那声音传进江婉沐的耳朵里面,令她更加拉紧被子,小心动动被子里面僵冷的双脚。她仔细倾听着庭院里,吉言爹爹和兄长铲雪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吉言小声音跟他们撒柔说话。江婉沐脸上有浅显的笑意,这个院子里,自从有吉言后,多了一份热闹。

江婉沐听到吉言爹爹和兄长同吉言告别的声音,听到院子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她才轻快的起身,打理好自已的仪容。她吃过早餐,见到走进房间的吉言,一头黑发胡乱的绑着,她在心里暗自摇头。

过年时节,是阖家团圆时。江家同样显得格外的热闹,在外面当官的江老爷夫妇,早放话要回府。现在听动静,大约距离京中相当的近。江家上下的人,全忙碌起来,就江婉沐是一个闲人。吉言娘亲因为府里的事情多,早上也不能抽空过来,帮年纪小的女儿打理头发。

江温琦前两天,趁着吉言离开的时间,偷跑过来同江婉沐说:“三姐姐,我家爹爹这次要回来过年。会带许多的吃食。还会问我要什么,三姐姐,你想要什么?”江婉沐想想,觉得自已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便对他轻摇头说:“温琦,吃的用的我都有,不用要什么。”江温琦第一次进到婉沐房间,瞧着她空落落的房间,里面炭火都没有一盆。

他瞧后眼里微动容,抬头瞧瞧江婉沐,想想小声音说:“三姐姐,我同爹爹说说,要大伯和大伯母以后待你好些。”江婉沐听他这话,吓得捂住他的嘴,说:“温琦,你和我交往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家中知道,包括你的爹爹。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你。”

江温琦望着江婉沐点头,江婉沐才放开捂他嘴的手,想想解释说:“我觉得自已这样也算好。老太太这些年,连提起我都不允许。你爹爹是一个孝子孝孙,想来也是不愿意他的孩子,跟我有深的交往。你说的大哥和大姐两人,三岁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过我。可是三岁以后,我记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见过你大伯父。”

江温琦年纪虽小,这些年在嫡母手下生活,经的事情多些,相对同年纪的人,他要成熟敏感些。他听江婉沐的话,想着下人们口中提起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了然。自家伯母持家严谨,可是关于三姐姐的呆傻一直流传着,甚至听说江家外面的人,都知晓江家有一个不聪明的三小姐。

连四少爷为何在口头婚约定下来,连着来探望江婉沐,其实也有这一层含义在内。如果江婉沐的确如流传的那般呆傻,这桩亲事拖些年,也会慢慢拖散去。江温琦自是听说这些事,只是他比别的人,接触江婉沐多,知道自已三姐姐并不傻,只是不多言。他现在听江婉沐的话,想着她一个孤零零独居偏僻小院,连学认字写字,都要躲着人,心里微微酸辣起来。

江温琦点头保证说:“三姐姐,我不会让我爹爹知道,我们交往的事。”江婉沐点头,又赶着江温琦快点离开。江温琦离开后,江婉沐想起自已在江家的情景,觉得自已如同解放前的地下党员一般,行事要小心再小心,时刻保持警戒心,不忘自已的本心。她非常自得自乐的安慰自已,觉得日后一定会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江婉沐和吉言早餐后,在房中坐一会,站起来活动一会。等到院子里,中间道上的雪厚一些,两人拿着木板把雪往两边铲干净。江婉沐已过了许多年,这样寂静的日子,她从第一年的浮燥,到现在的心平气和,逼出来一种淡定心路历程。可是吉言还是第一年,她年纪又小,远远的听着远处的热闹。她忍不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风一吹,她没有绑紧的头发,四处风扬起来。

江婉沐出房间,望到她双手按着头发,眼睛往院子外望,那眼光仿佛要穿透门板,直接穿射出去一般。江婉沐到院子里,一把扯着她进自已的房间,把她按在凳子上。她转身去拿梳子过来,站在吉言的身后。把她的头发打散梳直,再按吉言娘亲给吉言一直梳的发样,照着梳理好。

江婉沐帮吉言梳好头发,见她怔然的坐在凳子上面,便同她说:“吉言,你去找你娘亲吧。不要对别人说,头发是我帮你梳的。”吉言不敢相信的摸着自已头发,再抬头打量一眼江婉沐的头发,小声音说:“小姐,你的头发,木根姨她,没有每天偷偷过来帮你梳头发?”她说完后,又摇头说:“小姐比我起得晚,我从来没见过木根姨早上来过。”

江婉沐瞧一眼吉言僵直不敢相信的样子,伸手把她扯起来,把她扯到门外。她合上房门后,在心里轻叹着,这几年的时间,把一个娇娇女子,打理成一个能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她轻抚一下自已的头发,今生的她,有一头又厚又密的发。她好笑的想起前世最讨厌这样的发,头发稍长一些,她便会去专门的发型屋找专人修剪。

江婉沐在木根娘亲要离开前的半年,她已会动手梳理自已的头发。只是这些事情,她和木根娘亲瞒着外面的人,情愿外面的人,当她又傻又呆。按木根娘亲的话说:“小姐,你呆一些,安全一些。你这样不打眼,可以平安长大。虞姨娘想来已明白这一点,这两三年都不敢来瞧小姐。唉,…”

江婉沐自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听到吉言在房外欢喜的说:“小姐,我去迎接老爷夫人回来。”江婉沐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在房子跳动起来。前几天,吉言已小声音在她面前嘀咕好几遍,说的就是江家大老爷夫妇回府的事情,说去迎接的人,人人有打赏。

江家大老爷夫妇这些年在外面,时常有书信和礼物送回来,府里的小少爷们和小小姐们,几乎人人有份,连新生儿都有一份礼物可收。只是江婉沐从来没有接到那样的礼物,他们同江家所有的人一样,忘记江婉沐其实也是他们的庶孙女。

伤心是什么?初醒来的江婉沐有过。后来渐渐的随着虞细细不再上门,她慢慢的对自已说‘这只是暂居的一个地方,不能要求他们给予自已多余的一些情感。这个地方,能让自已平安长大,自已就要感恩。’

[正文第十九章喜庆]

江家大老爷夫妇的回来,给江家带来了第一波的团圆喜庆。江家二老爷夫妇随后没多久也传来消息,他们已在回来的路上,这给江家带来第二波的欢喜。江二老爷年轻时,就外放做官员,他说家中有兄长尽孝,便带着家人一直居住在外地。每隔几年,他们夫妇才会带着孩子们回来过一次年。这次想念家中老母,也赶在年前,带着嫡长子一家回来。

江二老爷夫妇回到家中,他们第一时间拜见江老太太。江二老爷笑着哄江老太太说:“过年了,我们陪娘亲迎迎新年,我也想着,要好好听听兄长的指教。”这话哄得江老太太高兴万分,冲着陪在一旁的江大老爷,说:“瞧你这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他啊,和从前一样。你要好好训着他。”

江大老爷瞅一眼自家得意回望过来的弟弟,望一眼一脸笑意的母亲,自是高兴的点头应着。江大老爷对自家这个弟弟是相当的无语,好处是这个弟弟从小调皮,可是在大事上面,他从来不是糊涂人。这些年,他的名声官声都是相当不错。

江大老爷和江二老爷两人陪着江老太太说一阵子话,兄弟两人告别出来,伴着一块去书房。江二老爷对身后的跟从们挥挥手,那些人快快的闪开去。跟着江大老爷的人下,眼光同样的是明利,得到江大老爷的默许后,同样快快的距离远些。

江大老爷瞧着江二老爷的神情,问:“你改变意思,提前一年返家。可是有事要同我说?”江二老爷闻言点点头,凑近兄长身边说:“大哥,你有没有听到虞家人的消息?”江大老爷仔细想想,摇头说:“我回来日子没有多久,没有听到虞家这两年,有啥大的动静。”

江二老爷回头瞧瞧,见家人都远远的跟着,放心的对江大老爷轻声音说:“哥哥,我听我下面一个官员说,虞家这一代人里,有两个少年特别的出众。”江二老爷没有多说下去,他已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对当年虞细细一定要嫁江安和的事情,记忆犹新般的印在眼前。两家虽然结成亲事,也成了冤家。

江大老爷听后轻叹着说:“展才,当年的事情,虽说安和有错,可是虞家女,同样有错。只是到如今,虞家只记得江家害他们,没想过虞细细差点令江家上下不安宁。如果不是母亲大义,安和的官声从此就给葬送。虞细细那性子,怎能当主母?唉,别说虞家埋怨我们家,我瞧着虞家也有脾气。”

江二老爷听得同样叹息起来,不过他还是低声同江大老爷说:“哥哥,当年虞家人格外的疼爱虞细细。尽管她让他们伤心,他们终究是一家人,你还是想法子,同安和说说,至少表面上要哄哄虞细细。两家的仇,不能再加深,最好慢慢淡化。”

江大老爷瞧一眼江二老爷,沉重的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只怕只能在衣食上面满足。虞细细所生女儿,已订下口头婚约给连家四少爷子墨,等到婉逸和婉娴的亲事定下来。他们便会立下文书,定下日期。不管如何,她总是江家的女孩儿。这方面安和的嫡妻做得好。”

而坐在房中的江婉沐,此时正听着吉言讲述着江二老爷一家的事,看她用手比划着说:“小姐,二老爷长得象大老爷,不过二老爷瞧着就是笑的样子,他没有大老爷这般让人害怕。只是他没有同大老爷这般打赏我们。”吉言说到后面,对没有拿到赏钱,多少有些失落。

江婉沐对江家的事情不了解,不过随着木根这两年年纪大一些,他接触的面广一些后,他有时会同江婉沐提及一些江家的事情。江大老爷是天子点名要去外放的官员,只要他没有行差踏错,过些年,他一定会重回京中。而江二老爷却是他的上级,派去的外地的官员。

吉言见江婉沐脸上没有喜色,稍稍一想觉得自已失口。江大老爷夫妇回来好几天,见过一众孙子孙女,独独没有提及江婉沐。吉言瞧一眼江婉沐淡然平和的眸子,想想再轻声同江婉沐,略有些扭捏着说:“小姐,大少爷又得良妾,听说主母还高兴的安排房间。”

江婉沐听得哑然失笑,自家嫡母是难得大方的贤妻。江家人的确会安排江安和的嫡妻人选,这要换成虞细细当嫡妻,以她的性子,这些小妾们个个是碍眼的货色。江婉沐想到虞细细,便想到木根娘亲昨晚过来说的事“小姐,虞姨娘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

江婉沐想着江家现在一片喜庆,大约无人会想到她们母女俩人。而虞细细这些年,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心已死。她在早两年,就要身边陪嫁的问春,同悄悄过去瞧她的江婉沐说:“我不想再见她。我们两人少见面,对彼此都好。”江婉沐当时听这番话,立时呆滞在那里,许久缓过神来,觉得自已太自作多情。

江婉沐瞧一眼注视自已的吉言,想到虞细细的失意,再想到江家现在的热闹。她对吉言说:“我这里没事,你去瞧你娘亲吧。不要太打眼,让多的人瞧到你。”吉言听江婉沐这话没有挪动,而是抬眼望一下她,又低下头搓着手,好一会抬起头说:“小姐,我陪着你在远处瞧瞧?”

江婉沐望着她摇头,说:“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吉言回头再回头,只见到江婉沐低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毛映照下来,有份清雅娴静的气质美。房门静静的合上,同时关上了江婉沐心里重重的叹息。

江婉沐听木根娘亲提及虞细细时,面前总显现出一张哭泣中的脸。木根娘亲当日说完这话,紧接着又对江婉沐说:“小姐,问春姑娘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情况,但是并不希望你去瞧虞姨娘。她也担心虞姨娘见到你,到时又会痛哭不止,反而会伤及身体。”

江婉沐对木根娘亲点头后,再问:“奶妈,你这两年,有没有近距离瞧过虞姨娘?”木根娘亲摇头说:“我见问春姑娘时间多,她总要到厨房来,有时要煮一些汤药。虞姨娘这些年,轻易不出院子。问春姑娘也说,从前在虞家时,人人说虞姨娘是家中的开心果。谁知这入江家没两年,便日日落泪不休。”

江婉沐想起虞细细同样叹息不已,当事人要走进死胡同,无人能帮得了她。她这时份外的想念前世的母亲,那是一个为母则强的女子。失婚后,为了女儿对仇人,都能欢笑相待,直到遇到另一份良缘。而这一世的母亲,在娘家中生生的被捧杀。失意之后,只记得为自已悲泣,忘记自已还有一个没有自立的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