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佑笑:“丞相果然体恤百姓。”

慕怜香皮笑肉不笑:“岚将军也分外的平易近人。”

其他人或吃或饮,视线若有若无地一落作观望状。江无妍正头皮发麻,无意间一抬头却见段逸风的位置空空落落。

上哪去了?

“我去如厕!”江无妍霍然道了一句,从慕怜香的怀里一挣,落荒而逃。身后落上几缕神色各异的视线,遥遥只听慕怜香莫名的笑声,他摇头连连,一摆折扇仰头又喝上了一杯。

落出了视野范围,江无妍才微微地喘息,舒了口气。

不远处有片江,水面旖旎。遥遥看去时只见江边一人独坐,清清的月色落上他微白的脸,下颌的弧度润泽,莫名不似人间。

江无妍一步一步地走近,一时感觉步子不禁略略有些沉重。自那一夜过后,段逸风并无在人前多说过一句话,她自然也就没再去找她。

“吱呀”。脚下踩碎了几段枯枝,被声音惊扰一般,段逸风缓缓地转过了视线,看清了,唇齿微微一启:“是你。”他的声腺本就偏柔,这一时带上几分沙哑,分外的透着磁性。

江无妍轻轻地应了声,走到他身边,默不作声地坐下。

段逸风的身子不易觉察地一僵,并未将她推开。他的身侧散着淡淡的酒味道,不浓,但莫名让人有种他已经醉了的错觉。

一杯又一杯,江无妍感到他似乎是存心不想让自己停下,下意识地想伸手去阻止,然而心下一痛,又莫名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

告诉他自己就是朱颜?亲眼见证了朱颜的“复活”之后,他信么?

死死咬了咬唇,她直想去取过那酒壶让自己也醉上一次。

段逸风素不喜饮酒,因为格外容易醉,但这次却故意地一杯又一杯地强灌自己。若说他是为了朱颜,那她呢?江无妍如果想醉,她又是为谁?

何曾体会过这样分外复杂的情绪,明明自己是让那人难过的缘由,偏偏又是她最感到无能为力。心痛,心在滴血,然细下想想,再难受也不过如此了,越是痛,越是表明她还活着…

背上的重力微微一重,感觉段逸风慢慢地散了身上的力气,轻轻靠在了她的背上。江无妍的背脊略略一僵,然后感到耳边擦过了一句话。

“不要动。”他依旧说得很简洁,而她也确是不再动了。

这个时候透过背脊传到自己身上的体温才分外真实。

许久许久,一片寂静中,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手背。这时江无妍才察觉原来段逸风的手竟然这样的冰凉,凉地过分单薄了。这个人总是在醉的时候才分外安静,该说他过分自闭还是过分隐忍,即便喝醉了也不敢放任自己几分。

唇瓣轻轻地抿了抿,感觉段逸风抵着自己的身子不住地轻轻咳嗽,江无妍终于忍不住问:“逸风,怎么样,难受吗?”

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微微平稳了呼吸,他笑了笑:“没事。”

微微仰头,他的青丝垂落,轻轻地抚过她的脖颈,一片痒意。江无妍不由苦笑:“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事’?”

段逸风或许真是有些醉了,并没有留意到她语调中的熟捻,歪头想了想:“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是啊,你一直是不知道的…”江无妍感觉胸口仿佛闷上什么,压地有些喘不过气了,下意识地喃喃着,感觉自己真是有些疯了。顿了顿,却又问了句:“你真的没事么?”

很久以前她同段逸风对话下意识地就会这样重复,“你真的…”,“你确定…”,“你肯定…”,然后这个人就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直到最后真的问到不行了,才会缴械投降地承认自己并没有说的实话。

“或许…有些不舒服。”最后,感觉他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无妍垂眸笑笑,分外疲惫:“你若有心事就同大家说,大家总是会帮你。”

“不必要。”

“你每一次都不说,任谁问你都故作云淡风轻,别人怎会知道你难受?”

“没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就因为你每次看得这样轻,才反而会叫别人为你感到心疼?”

“呵呵…”

这样吐气如丝的声音,江无妍一时也终于不知道说什么了,死死地咬了咬唇:“逸风,你既然这样对朱颜念念不忘…当初…又为什么要拒绝她?”话落出口时心上不免一阵砰然的跳动,似做错事的小孩反要开口顶嘴,顿时忐忑。

风微微吹拂在耳边,一时却没人回答。

“逸风?”江无妍耐不住心思,侧了侧头,然后感觉身后的那人在动静下仿佛无意识地向一侧倒去,慌忙一转身子将他接住,然而瞬时随着重力一并躺倒在了地上。

这个姿势,恰好让两个人面面相对,江无妍这时才发现他是不胜酒力,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不过一想,以前这个人也总是这样,每每喝到酣然大醉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独自睡去,从不吵扰别人。

轻轻的发线垂落在他的面上,这张看脸起来分外诱人。江无妍抿抿唇,伸手一点点地靠近,最后指尖在他的眉心一点,顺着鼻梢的弧度一分一分落下,然后拭上柔软的唇。自从以“江无妍”这个身份出现在这个世上,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这样“近”。

这个时候段逸风眉心依旧落了道锁,显得有些深重。手面轻轻拭上他的颊,愈发真实的接触感让她在这一瞬竟然有些贪恋,但这个时候他忽然又蹙紧了几分眉,一时惊扰下江无妍霍然收手坐起身,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湖面作远望状。然而等了许久,却依旧未见那人动作,只见他微微抿了抿嘴,仅转了个身。

“我还真是…”江无妍有些哭笑不得,抬眼见天色已晚,周围也落了凉薄,起身搀起段逸风,一步步往客栈走去。

段逸风走得有些虚浮,每一步落在地上感觉都有些晃荡。

“真是…不会喝酒以后就别喝…”似责非责的一句,自知这人也听不到,江无妍咬牙启齿地说出,最终只能沉沉地闭了闭眼。分外疲惫。

桃花二三卦

江无妍带段逸风回客栈的途中被念容看见,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又是一顿调侃。

“逸风,昨夜你们上哪单独幽会去了?”笑眯眯的一句。

段逸风正理着马身上的绳缆,闻言抬头:“什么单独幽会?”

念容眨眼:“昨晚啊——”

段逸风想了想:“不记得了。”转头恰好见江无妍路过,问:“昨晚…怎么了么?”

当然是你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喝酒…江无妍话到嘴边一压,只是温温地一笑:“没什么。”她一扭头,对念容哑然的神色故作不见,一转身就跳上了马车。然而想到念容那欲说不说的模样,终于免不了一笑。

“无妍,来,坐这里。”车里的岚佑二郎腿一翘,轻轻巧巧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江无妍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慕怜香,见他只是看着窗外,眼里也不见思绪。稍稍思酌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岚佑边上。马车轻轻地驶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微微摇着,感觉耳边落过几分触觉,一抬头见岚佑纤长的指尖拈了一支花,唇角玩味。

“你说…你这样‘朝三暮四’,回了长安我是不是该早点把你娶了?”

轻轻的话落在耳边是轻耳私语,江无妍微微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刚才外面的话是叫这人听到了,她有些头疼:“岚少爷不是素来很烦心这婚事吗,不如…”

“我反悔了。”

江无妍闻言霍然抬头,却见这人笑得带些痞气,不由道:“岚少爷红颜知己满天下,哪能甘心被无妍这样的‘小’角色绑在身边…”

岚佑笑:“我乐意。”

“若婚后再见岚少爷上青楼,恐怕我是会撒泼打骂的。”

依旧是笑:“随你。”

“到时闹上长安街头,岚少爷就要沦为街头笑料了。”

“无所谓。”

江无妍再看一眼这人浅浅含笑的眉目,深深地一闭眼下就再也不作睁开的打算了。眼不见为净,与此人比脸皮,唯慕怜香之外恐怕再无他人,惹不起,躲的起。只是闭眼的那一瞬,她却分明听到慕怜香似乎真的在一旁轻轻笑了几声。竟也不怕岚佑翻脸。

路程颠簸,江无妍靠着岚佑的身上也舒适,不知不觉间竟真睡了过去。

一觉醒时,发觉周围早已寂静一片,耳边就有一句似笑非笑的话:“醒了?睡得可是舒坦?”江无妍这才知道不知何时竟然已到了驿站,其他人都下了车,岚佑见她睡觉居然还真没有打扰她。不由抬头看了这人一眼,抿了抿嘴:“还算舒适。”

“只是‘还算’么…”岚佑的眼威胁地微微眯长,见江无妍初醒的娇憨模样,忽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跳下车,平稳地安置在地面上,“虽然是个小镇,不过一起去走走吧。”

江无妍向周围看了眼,也点了点头。原本就被那一夜的事搅得头昏闹热,自然是想得些消遣,但她很快便发觉自己的想法错了。有岚佑在的地方,怎可能消停。

前方几个姑娘一来,随后丢下几条巾绢,经风一吹,不偏不倚就落在岚佑手上。岚佑手上一举,散散地问上一句“是谁掉的”,周围瞬间围上几个女人,扭动着丰胸细腰,个个矫情万千。

“公子,我的,我的!”

“是奴家掉的…”

“公子何方人士,我两甚是有缘,不如…”

江无妍微微犯困,抱着身子靠在一边的围栏上,好整以暇地含笑看着。这时光有些晃眼,她微微眯细了眸子,果见岚佑待人的态度滴水不漏、游刃有余。毕竟是情场老手,一眼就分辨得出。正想着,却听到有人在她身边“呀”了声。

江无妍抬看到一人笑吟吟地站在面前,正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你们真去凤凰镇了?居然可以活着回来,不错呀不错。”

这人正是那天的赶尸姑娘叶小尸。

江无妍对她出现在此也是诧异,温声道:“小尸姑娘怎么也会在这?”往叶小尸身后看去,这次她并没有带什么尸队,而是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立在一旁倒不说话。只是较寻常人,这个男子的面色稍稍显得过分白皙了。

“噢他叫叶偏羽,是我的随从。”叶小尸笑眯眯地介绍,然后好奇地又凑到江无妍身边问道,“告诉我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以为现在去凤凰镇的人至少会被那些人都干掉的。”

江无妍本不经意,闻言感觉眼前的人似乎知道些什么,才提了几分精神答了她:“我们都从长安来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人’是指…”

“祥云谷的呗。你不知道我当时去的时候那里的血味有多重,说起来南蛮的邪教来中原做什么,真是…”叶小尸本来絮絮叨叨着,忽然想起什么,嘴上衔着的狗尾巴草随着嘴一张,晃了晃就掉落在了地上,“你们从长安来?难道是卜算楼的人?”

江无妍点了点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诧异。然而也就一瞬,她的手已被叶小尸紧紧地握了握。那双乌黑的眼里分明晶莹的亮:“我说呢,祥云谷也就遇到你们不敢乱来了。那时我经过,那些傀儡师还准备把我给怎么样,结果呢…哼哼!”她面上显着几分得色。

江无妍感到眼前有什么晃了晃,眩目得紧:“你是说,凤凰镇的血洗,是被几个傀儡师?”她想到那一晚“朱颜”诡异的复活,记忆再往深处退去,则是凤凰镇祭台上令人悚然的血景,还有让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的气息。

叶小尸见江无妍面色微白,不禁有些疑惑:“对啊,祥云谷的傀儡师。他们以为那些破人偶能把我怎么样,但是忘了赶尸人和他们一样是操控尸体的,他们杀了那么多人都还不及炼制傀儡,反倒被我用上了。”顿了顿,她嘴角一撇,似乎有些不甘不愿:“不过里面有个女人倒是厉害。”

江无妍唇角一颤:“女人?什么女人。”

叶小尸道:“红衣服的女人,好像也只是一个傀儡师手上的傀儡罢了。不过,看那个操控者也就是个小角色,看来并不是真正的祭主。说来也好在并不是正主,不然我废再多的力恐怕也斗不赢他们。”

红衣女人。傀儡师。凤凰镇。

三个词落在脑海中,江无妍觉得通体有些凉。紧紧咬了咬唇,她问:“小尸,你懂傀儡术吗?”

叶小尸歪头想了想,点头道:“虽然我并不修习那种南蛮的术法,不过尸术相通,有些东西还是有过研究的。怎么了?”

“如果一个傀儡脱离了傀儡师的控制,会怎么样?”

“傀儡本身只有受到祭主操控才能运作,如果反噬之后,理应马上化作血水才对啊。”叶小尸蹙了蹙眉,表示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江无妍垂落了眸:“如果那个人生前是道界中人呢?”

叶小尸闻言不由深思,却也把持不定:“这…虽然记载里也有过这样的说法,但是…”

“如果…那个人是——朱颜呢?”话语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单薄了。

叶小尸嬉笑的神色仿佛微微一凝,眸子不由也因诧异睁大几分:“朱颜?你是说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朱颜?”周围一时沉寂,她反复在地上开始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步子:“难过了难怪了,如果那个女人是朱颜的话,有这样的能耐也就难怪了。”她的步子霍然一停,靠近了几分:“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朱颜脱离了那个傀儡师的控制?”

江无妍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化作血水?”

“是,分毫无损。而且…并不像个死尸。”一时间无比的疲惫,江无妍感到通体生凉,依稀间四肢也透着冰冷了,“小尸姑娘,你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叶小尸咬了咬唇,眉心一蹙,眸里也几分思虑:“如果是朱颜的话…”

“是执念。”冷不丁落过耳边的话,冰冷淡漠。

叶小尸头一抬,不由笑逐颜开:“对,还是阿羽聪明。应该也是跟阿羽一样,不死不活,只是体内的执念。”

“不死不活?”江无妍不由看向那个叫叶偏羽的侍从。之前始终感觉他有些古怪,原来,却不是个活人。

叶小尸点头:“对啊对啊,看不出来吧,我家阿羽也是尸体哦。”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显得分外自豪:“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尸体吧?他可是我的心头宝贝。其实你不信也没关系,‘不死不活’这种说法说给十个人里面恐怕十个都不会相信,但是这样的例子可是千百年难得出一回的…”

“我信。”

话语落地拖轻,叶小尸的滔滔不绝不由一顿,眨了眨眼:“你…你信?”

“是。我信。”江无妍咬了咬唇,落下的眸色里却是道不尽的凄然。

连她都可以借尸还魂,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信的呢?那个只是她的尸体,并未复生,只因最后的一抹执念无法死去罢了,即便受了操控,也不受禁锢。她之所以信,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分明看到“朱颜”苏醒后第一眼看到段逸风的时候,眼里浓烈的爱恨交加的情绪。

她死的时候,其实仍然没有明白,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依旧爱着,还是只剩下一些偏执的恨了…

她愿意相信那个女人就是“朱颜”。

微微仰头望了望天,单薄的吐息透过江无妍的唇角一点点漏出:“这样‘不死不活’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次真正地复活呢?”问出的那一瞬,她似乎已经在窒息的感觉下无法体会到痛了。

然而叶小尸的话依旧一字不透地落入了耳中:“会。有一个唯一的办法,那就是…”

“果然…”真切地听着叶小尸说出,江无妍有些疲惫。

“可是,即便是复活了,也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叶小尸被她霍然沉默的模样弄得眉心一拧,不由问:“你们该不会想要让朱颜复活吧?”

“或许吧…”江无妍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分外苦了。如果他们想让“朱颜”复活,她也,无力阻拦…

叶小尸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妥不妥,我家的阿羽会这样温顺是因为我家祖传的尸术,那个朱颜是被傀儡师用血祭酿出来的,被人操控倒还好,挣脱了控制如果想做出偏激的事,那还得了?”

“这些,还是由他们来做决定吧。”江无妍的声色有些空灵,她微微抬起的眸间落入几缕修长的身影,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几个人看到她也遥遥打上招呼。

桃花二四卦

江无妍将几人拉到一处茶馆,叶小尸又将先前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话语落过,最终只是落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慕怜香的折扇一摆,抬头瞥了眼叶小尸:“姑娘的意思是说,朱颜并没有复活,我们那晚所见的,依旧只是一具尸体?”

“倒也不可这么说。就像我家阿羽,说他是尸体,却也不尽然。”叶小尸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叶偏羽,也是迟疑,“朱颜究竟是怎样情况我并没有亲眼见过,终究不能草率下结论。”

念容往前凑了凑:“你该不是来消遣我们的吧?能走能动,还不算是活着吗?”

叶小尸闻言脸色臭了几分:“爱信不信,老娘吃饱了撑的才来消遣你们,你们很好玩吗?我家那几个尸体都比你们有情趣。”

念容一想到那天看到的尸群,不由一打哆嗦:“还是算了,我犯不着跟他们争宠…”

慕怜香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总之不管怎么样要先找到朱颜,对么?”他话语一顿,温文尔雅地朝叶小尸一笑:“小尸姑娘,你认为,朱颜离开了余杭,最可能上哪?”

叶小尸撇嘴:“这我可不敢保证,不过照你们的说法,那个黑斗篷的男人应该不是祭主本身,如果是这样的话,朱颜倒是很大可能会回去祥云谷。”

“可是,没人知道祥云谷在哪里啊…”沈君之纤长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桌面,神色斟酌,“这南蛮的邪教诡异的很,该上哪去找。”

“鬼城酆都。”

所有人的视线在话语落时一聚,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段逸风缓缓抬起了眸子,声音中不见喜怒:“祥云谷,在鬼城酆都。”话一落,不看几人神色,从座位上站起就转身出了门。

这人周身的氛围,一时间清冷地有些异常。

心里莫名有些异样的压抑,江无妍下意识地追到门口,然而看着段逸风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是忽然说不出话了。廊道转角的一瞬,她忽然看到他这一时有些疏离的神色。

身影落尽后,江无妍遥遥地却依旧恍惚,直到肩上霍然一重才回头看去。

慕怜香站在她身边同是望着段逸风离开的方向,神态间若有所思:“看来是该上那个鬼城走上一遭了。”低头见江无妍愣神,唇角一扬:“如果你还想继续跟我们去,就多配置些药丸,不然,就跟岚佑早早回长安去。”说着,他指间提了什么在江无妍眼前一晃。

“啊,你还我!”江无妍冷不丁伸手一把夺过,匆匆把那个药囊塞进了怀里。

“江三小姐原来还怕人知道。”慕怜香似笑非笑地一转身,温和的话里却分明是威胁,“哪日要叫我见你不舒服了,当即就把你捎回去。”

江无妍咬了咬唇,忿忿地却无以反驳。

稍稍地一紧怀里揣着的药囊,依稀间较长安出发时的确已经轻上了许多,却也不知何时落到那个人手中的。这里面所藏都是强行压制住她体内蛊毒的药剂,所以她才在出发后的那么长时日里并未再发作上几次。然而这种药始终过分霸道,长久服用,却也是不好的。

江无妍的指尖轻轻地擦上面上光滑的锦缎,抿唇间眉目里也有些不安。现在余下的药丸已经很少,却也不知能否撑到酆都。

刚才几人面上安宁的神色她也看在眼中,想是几日的所见所闻也让他们习惯了怪力乱神的事,即便再不愿意接受,却也只能勉强听之。她知道,在这几人在骨子里始终是不信的。即使换作是她,对“朱颜”的不死不活,何曾又可以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