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始终想摆脱以前的那个身份,想的多了,再三思酌,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然而刚才看到段逸风那样的神色,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到有些不安了。

江无妍正要转身正要走,余光中却忽然落入了一抹红影,从一楼的转角出现,仅仅是一时的恍惚。

朱颜?因过分骇然,她的眼眸不自觉地微微张大几许,袖中的拳一时握紧,一抬脚慌忙追了上去。

过分熟悉,她绝对不会认错的,方才的那个人影,分明确是朱颜。

江无妍一路行色匆匆,然而慌乱地跑到时,一过拱门后见到的是一片竹影。

这里是茶楼内部,寻常并无人会多来,因而显得有些空落。浓密的林木之间依稀落着一片红,碧影里的一点几分刺目。然她只是立在那里,似在等人。

江无妍一步一步走去,踩碎几片足下的碧叶,“咔嚓、咔嚓”,一声声落在耳里,分外萧瑟。

“朱…颜?”几分不确定的语调,恍惚间连她自己也感觉说地过分虚无了。那一夜余杭的一见,之后,就再无会面。

眼前的红衣女子闻言始终没有作声,顿了顿,缓缓转过了身子。视线浅浅地落在她的身上,此一时起了微微的风,红衣如斯。拂乱的青丝散散地垂落上纤薄的是纱,零零碎碎地垂落着,只有那双眼里透着几分空灵,视线落在身上时仿似透过了身体,遥遥地不知落在何处。

这样的女子,正是朱颜。

江无妍愣神,渐渐的,眼睫却是有些疲惫地沉沉覆上。

眼前的人的确是当年朱颜的身子,然而,即使这样也不已再是完整的她。

就在那一年,朱颜就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江无妍觉得嗓子干涸地难受,有些艰难地深深吸了口气。眼里的神色一时疏散,然而在朱颜的凝视下,一点点地浓结成了眸底深邃的黑:“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是。”朱颜却并不否认,只是抿唇一笑。她的神色过分自然,面容上也分毫不减,除却那一夜目睹的惊悚,怎样看去,都是寻常人泰然自若的神色。

江无妍的余光落在了地上,有一处黑影,恰落在红衣的边上。

朱颜留意到她的神色,淡声一笑:“我有自己的影子,并非傀儡。”

江无妍眸中神色一恍:“你究竟是…”

“我就是朱颜。”轻轻的一句话,风似乎还未消停,然而余音未在耳边落尽时,她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身边,唇咫尺地轻触着耳畔,字字清晰,浅浅似含着笑意,“我就是你。朱颜,已经复活…”

江无妍周身忽然一震,下意识地往头退了几步。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抬眸看去,朱颜依旧空灵的眸里一时间仿佛恍过几分笑意。江无妍的惊诧如在她预料只中,红衣下的面容间含上了一分弧度:“我就是你,我自然知道你的身体里藏着什么。而我体内留着的,同样是你。”举袖轻掩,姿态依稀是分外的徐缓从容。

全身微微漾起几分寒意,江无妍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我不明白。”

朱颜缓缓地抬起了眸,过分空灵疏远,极至无情:“我同样是你。是你死之时,对这一世的不甘。”

“你说什么…”江无妍的唇间微微一颤。

“你可以想要抛却过去,只是因为,你没了这份执念。”冰凉的话语,凉薄地伶人窒息,“你死那一瞬,你已经不再是‘朱颜’了。以前的任何事已与你无关,包括——段逸风。”朱颜轻声笑了笑,有些自嘲:“你应该还记得,死的那一刻,想起的究竟是一些什么。”

江无妍下意识地想笑,然而不知为何面上却有些清冷:“是,我记得…”

怎会忘,看到那个人落泪的一瞬,心里酿出的悔恨。一度以为这个对她无情,然而那一刻真正看到他为自己的死哭时,窒息的痛,却也只能在心死歇斯底里地讥讽这一世命运对他们的玩笑罢了。

那一瞬的痛,她至此还记得。

江无妍仍是轻轻地笑出了声,看着那身红衣的人影,觉得刺眼,言语是对她或是对自己说的,却也辨识不清:“你准备做什么呢?朱颜?你已经只是一个死人了…”

“如今我在这里,就表示‘朱颜’并没有死。当我再次出现的时候,即便你口口声声地告诉他们你才是真正的‘朱颜’,你说,他们是相信你,还是信我呢?”淡漠的一句话,朱颜转身一步步往院外走去,声色却是淡而无痕,“现在的我知道的比你多的多,如今,我已与你不同,更不是当初死去的那个‘朱颜’了。”

这些话此时听起来,分外残忍。然朱颜只是笑:“你不是一直想要以新身份活着了吗?抛却过去,抛却曾经,现在,我只要一个段逸风,你似乎…也没必要来同我争?我当我的朱颜,你做你的江府三小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江无妍此时眼里已经冷地过分平静,如一汪毫无涟漪的湖面,各色的情绪都已埋作了湖底的尘。红衣就要落尽在转角的一瞬,她才忽然开口:“朱颜,我不管你做什么,但至少不会伤害他们的对不对?祥云谷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的是不是?”

朱颜在门口顿住了步子,却未回头:“这你并不需要知道。”

江无妍哂然:“你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真的可能做到互不相犯吗?”

这一时间,静地似乎只有耳边的风。

“你不如先注意一下自己身上的蛊毒。虫蛊的解药,只有祥云谷才有。我,并不想对你们下手…”朱颜一迈步,径直离开了院落,“我已唤醒了你体内的蛊虫,你,好自为之。”

最后的一句话,也只断在这里。

“你说什…”江无妍抬头正想说什么,脑中有什么忽然一声轰鸣。

一团黑影渐渐地漫上了眼,骨子里有什么一点一点地钻起,下意识地伸手,耳垂上的一处隐隐刺痛,仿佛有什么透过这个点一分一分地开始吞噬她的思绪。

方才朱颜说,她唤醒了她体内的虫蛊。

全身漫上万虫钻心的痛觉,江无妍死死的咬住唇,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寸一寸的抽离,慢慢的跪倒在了地上。神智有些涣散,然那一瞬她恍惚记起,方才朱颜似乎在她耳上轻轻咬上的那一小口。

何曾想过却是叫另一个自己所算计…唇角的笑依稀有些分明,然她紧紧地缩作一团,双手死死地将自己抱住,连笑也显得分外苍白。

或许是压抑太久的蛊毒,这一时发作起来,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生不如死。

紧闭的齿间咬破了几寸皮肉,江无妍感觉自己的指深深地嵌入了肌肤之中,想将自己撕裂,然而依旧无法分散骨子里钻出的痛意。

惶惶的天地间,这一瞬显得分外的孤独绝望。

她沉沉地压住在嗓边呼之欲出的呻吟。

这样便宜的竹院,寻常并不来人,外面遥遥传来热闹的嘈杂声,这一时分外的遥远而不真实。

然而意识退散间,江无妍依稀感觉,仿佛有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将她抱起,动作很轻很揉,似稍稍重上一分就会将她的肢体碰地离散。这样的怀抱,在一片痛楚间竟然让她仿似一个溺水的人霍尔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但这个人却始终没有半个字,只是抱着她,如飞的箭步才透出他心下的那股焦虑。渐渐的,似乎离闹市愈发的远了。

江无妍勉起最后一分的力睁开眼,只觉得一片刺眼的白衣,然而还未及再多看一寸,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是谁?是慕怜香…吗?

微微地触了触唇,她终究疲惫地没有落出一分声音。此一时,身上的最后一分力气也被彻底地抽离了。

桃花二五卦

迷迷糊糊地昏睡,有时稍稍醒来,留意到周围似乎有些颠簸的,然后又沉沉地闭上眼去。待江无妍真的苏醒过来时,微微一动四肢,隐约感到分外酸楚,不自禁轻轻一声呻吟。

旁边的人听到声响,才慌忙凑近了几分:“无妍,你醒了?”

江无妍缓缓地睁开了眼,一时因刺眼的阳光又眯了眯,才看到咫尺的念容:“这里…是哪里?”她留意到周围的摆设,布设有些简陋,然而几分陌生。

念易在一边温声地说:“这是山野路边的一间客栈,他们上断魂坡看看去了,就留了我们照看你。”

“断魂坡?”一句话,让她终于清醒了几分,江无妍神色一顿,“我们已经到了断魂坡了?我…昏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了。”念容撇了撇嘴,递上一快浸湿的毛巾,“说起来那天怜香将你带回来的时候还真把我们吓了一跳。但是找朱颜的行程却又耽搁不得,只能一路照顾你,一面就继续南下了。对了,岚佑已经回长安了。”

那天果然是慕怜香接到她的?江无妍的眼睫一垂,才依稀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点滴,这一时间又有些恍惚。耳边依旧落了几分疼,骨头酥酥的,隐隐有什么依旧在一顿一顿地钻着。

体内的蛊毒,却的确是被引发了的。之前的并不是梦。

一经想起,她思及昏迷前落入眼中的那袭白衣,又不由揣摩。这个人,可有听到什么?

正想着,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视线在她身上一落,已抿上几分笑意:“不容易啊,终于醒了?”慕怜香一身宽大的轻衣,折扇徐徐,似笑非笑地走近了,视线落在她身上倒也关切:“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江无妍一时默然,睨了神色打量眼前的这个人,然而那抹笑里似乎并无与平常有什么不同,斟酌下终于开口道:“那天你…”

“我在茶楼的楼梯口看见你昏倒,就将你带了回来。”

江无妍蹙眉:“茶楼的楼梯口?”

“对啊,莫非你忘了?”慕怜香修长的眸又微微眯起,略有深意地一笑,“我记得那之前我才刚说过,如若发觉你有什么不妥,就将你遣送回长安。”

江无妍双眸微微一抬:“那你为何不让岚少爷就将我顺道带回去了。”

慕怜香唇角一抿:“我不放心他。”闲闲随意的话语,依旧温温婉婉的,但是身边的气息似乎变了变,下意识地让人并不敢再往下接他的话。

又是故作镇定。江无妍不以为然地在心下奚落,然而神色间不觉也带上了几分疑惑。依稀记得,昏睡前落入眼中的分明是一袭白衣,如若那个人并不是慕怜香,那又会是谁?可是,假若那人是慕怜香,真听见了她同朱颜的对话,又如何会像现下这般镇定呢?

江无妍狐疑的神色也叫念容、念易的视线在二人间滴溜溜地打转,这时慕怜香折扇一收,分外好脾气地问:“无妍现在可还觉得疼?”

“啊,已经不疼了…”江无妍下意识地答着,便又问,“不是说上你们都上断魂坡去了吗,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慕怜香笑:“等你啊。”

“等我?”江无妍不解,身上一轻,却是被慕怜香拦腰抱起。不得不顺势搂上那人的脖颈,让身影得到了平衡。有些不悦地抬头,便是反驳:“慕怜香你这是要做什么。”

“带你去断魂魄,你不想去看看吗?明日就要继续上路了,今日若不看,恐怕就看不到了。”慕怜香霍尔低抽冲她一笑,神色间几分腻味,“身体尚未恢复,就不要勉强步行了,免得随时又难受,到时反而拖累人。”他抱地分外轻巧,就这样在念容、念易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屋子,动作倒是放得很轻柔,分毫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江无妍被他这样一看,莫名心跳漏了半拍。

这觉得这一眼过分温柔了,温柔地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这一瞬她愈发无法判定,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刚出门时阳光落入眼里分外刺眼,江无妍伸手挡了挡,只是有些懒散而温顺地窝在慕怜香的怀里,也是全身无力。慕怜香的怀很宽敞,因此蜷缩在其中依稀间挡去了几缕风,随后是分外安心的感觉。

江无妍不由眯起眼看他,落入眼里的是下颌柔顺的弧度,这个角度看去,每一寸的脸线都分外的清晰,反倒愈发不真实了,而是有几分水墨画中走出的错觉。

但是,唯一让人看不透的依旧是他的那张面具,即便当年带他入楼的是她,然而直至今日,她也不曾将他真正看透过。

仿似感到视线,慕怜香忽然低了低头,对上江无妍的目光,分外温和地笑了:“怎么了,无妍,是否忽然觉得我格外叫你心动?”

江无妍闻言,唇角触了触,终于转过头移开了视线,把到了嘴边的话语终究咽了下去。

慕怜香眼中神色一疏,轻轻一笑,却似心情分外的好。

江无妍将视线落在周围一分分变化的场景上,眸里的神色渐渐也有些疏离了。从客栈出门便是一条小道,顺着那条小道上去,两边慢慢夹上茂密的树林,越往里走仿佛越是深远,仿似被一片浓绿渐渐吞灭,然而再到尽头时却是眼中一空,所有的场景断离,最终落处霍然开朗的一片。

昔日的断魂山庄此时却也已经不在了,遥遥看去只有一片灰烬,这样的场景落入眼中感觉分外萧条荒芜。残骸的旁边依稀落着一间小木屋,伶俜单薄地在那,与周围的萧瑟相衬之下,放肆一片沉灰中透出的黑色,无止境地在视野中放大,只觉格外突兀。

当年他们离开断魂山庄去长安,段逸风始终没有同去,及至纳夜暗中派人一把火江断魂山庄付之一炬,他就只身落住在小木屋里,再无问及过世事。

一寸一寸地看在眼里,未免过分刺眼。然而江无妍偏生张大着眸看清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有种分外熟悉和怀缅的情绪在胸中一经酝酿,就无可抑制地开始放大了。

遥遥的,立在木屋前方的人发现了他们,挥了挥手示意。

这时慕怜香抱着她,江无妍看到段逸风在远处投来视线,下意识地道:“怜香,放我下来吧,还这么些的路,我自己能走。”

“不放又如何?”

慕怜香素好说话,此时却不知为何偏偏似笑非笑地这样回了一句,江无妍稍稍用力想挣出,不想却反被他又稍一用力抱地紧了几分,闲闲散散地走过过去。她将脑袋一垂,一时想找个地洞往下钻。

“怜香、无妍,你们来了。”沈君之的一句话,因他忽而往上扬了扬的语调而显得分外古怪,似极调侃。

江无妍留意到他玩味的神色,只能僵硬地勾了勾唇角,然而视线则是停在他身边不远的那一处。

有一座石碑,上面的字经过几年的风霜吞噬,微微有些剥落了色泽,然而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朱颜之墓”四个红字,红地有些暗了,阳光一落下依稀陆离。

这几个人在这时路过断魂坡,却是记得来替她扫墓了?江无妍哭笑不得。无意识地一抬头,她忽然触上一抹低低淡淡的视线,无预兆地一愣,然而也仅仅这一瞬,段逸风已经移开了眼去,仍是默不作声地将注意投在了墓碑上。

慕怜香瞥了一眼,问道:“哦,这就是朱颜的墓吗?”

沈君之答道:“是,不过如今看来里面却是空的。”

慕怜香轻笑:“也难为逸风了。”

段逸风默声道:“没什么。”

氛围一时有些压抑,感觉风落在耳边轻轻沉沉的。江无妍依稀感觉骨子里仍有几分酥软,想是蛊毒未退尽,此时隐隐有些作祟。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慕怜香低头凑进了几分,吐息支持地落在面上,江无妍感到脸上一热,微微伸手将他推开了些:“不…没事,只是有些晕…”说着,无意中地一时瞥开眼去,话语在这个时候微微顿了顿。

江无妍的眼眸微微舒张,其他人留意到她的神色,也转身看去。

遥遥的一片碧影里的一点红显得分外醒目。

一身红衣的朱颜,正遥遥站着。她面上的神色疏远且浅淡,落入众人的视线之中,只是浅浅地抿唇一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朱颜。当众人千方百计地找她的时候,她却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话语也是浅浅落落,此时朱颜的面前却忽然落了一个人影,他低低地垂眸看着她,咫尺的吐息有些深重,然而面上却是一贯的淡然。

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的心思。

“要跟我们回去吗?”

仿似隔了万水千山,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的疑问,然而凝聚在嘴边却只留了这样看似平淡的一句。然而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听起来有些沙哑,却也并不难听。

朱颜稍稍抬了抬眸,似乎有什么神色不易觉察地一闪,面上却是平淡:“我来,只是告诉你们,不要去祥云谷。”

话落后霍然一静,许久许久,段逸风才开口问:“你跟我们回长安,我们就不去。”

朱颜却是默然:“你是在跟我谈条件么?

段逸风的声色略略沉了几分:“我不在乎你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为难的都只管说,不论有什么事我们总都会帮你。只要你跟我们回去…”话到最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隔阂,连这样的对话一时间都感到分外陌生。

段逸风的神色过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颜一瞥头躲开了他的注视:“你们走吧,不要去祥云谷。我,自有我需要做的事。”段逸风想去握住那纤细的手,然而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偏身躲过:“总之,今日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些,其他的,你们不用问,也与我无关。”话未落,一袭红影一闪,如过一阵风,已经翩翩向着林木深处。

段逸风下意识地有些慌张:“不许走!”

“逸风!”

他正要去追,忽然听到一句,步子一顿。段逸风回头时只见江无妍正深深地忘着他,一眼间有些恍惚,感觉这样的视线落在身上,心下有什么莫名一颤,他下意地捂了捂胸口。

江无妍感到眼前眩晕的感觉愈发浓郁,然而强压下全身的不适,明明不知以什么立场,然也只能下意识地喃喃道:“别去,逸风你…不要去。”手遥遥地向他伸出,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那一日朱颜单独与她的对话始终让她过分担心。这个朱颜与祥云谷,究竟是什么关系?如若真的复活了,她为何还不回来卜算楼?她不是口口声声想要得到段逸风吗,这个时候却只露一个面转而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过分的古怪。

她感到不安,正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样分外不安。

段逸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感觉一瞬间似乎有些动摇,然而风轻轻地吹动他的衣角,霍然转身,一路朝着林间朱颜消失的方向跑去。

渐行渐远的身影落在视线中一点一点地消隐,江无妍猛一咬牙,霍然用力下从慕怜香的怀里挣出。落地的一瞬微微一晃险些摔去,有一只手伸来牢牢将她搀住,然她强稳住了身形后霍然转身将他推开,步子一迈也紧紧追了上去。

不论朱颜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不论她现在在他们眼中是怎样陌生的身份,但是,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听到慕怜香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然而江无妍压着最后的一分力气追去,不消多久,就已经深深地投入了这一片密林之中。眼前的雾气随着她的深入越来越浓郁,从原本不易觉察的浅薄到如今的浓密,待她停下步子的时候,沉沉的雾气已经将她笼罩。

深不知处,江无妍不需多看也知道,这里有人设了阵法。

她的唇角抿起一分冷笑。果然么?朱颜出现在这里,并不只是“偶然”这样简单…

桃花二六卦

层层的浓雾笼罩着周身,有种疏离的感觉。江无妍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片迷离。这个阵法并不伤人,只会叫人迷失方向,很显然,有人要做一些什么事,且不希望受到旁人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