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先帝一样,并不在乎真相。”子虞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先帝洞若观火,我不如先帝。”睿绎笑着说,忽然顿了一顿,又道,“淬了毒的箭,求的是一击必杀,真正杀人的人,不会准备第二支。这个我明白。可这又怎么样?设局的人已经准备了完整的故事,死者,凶手,动机。我何必要浪费他们的苦心,为一个婢子去寻求真相?娘娘,你曾告诉过我,站于天下的顶峰,不能让水池太过清澈。”

子虞喉中一梗,无可奈何地笑了,“陛下真是……”

见她笑了,睿绎的神情也更加柔和,“想要迷惑、利用我们的人,永远不会断绝。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不会伤害到我们,我也不会在乎。”

听到这里,韬玉觉得心中一颤。当他在太原的时候,就听到许多人猜测过,当宫廷中至高位置上坐着的人,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称不上母子的两人,会有什么样结局。

太多人不看好这个结局。

韬玉的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可他到底也说不明白。

他失神了片刻,忽然注意到罗渭看向他的眼光十分复杂。于是他也听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话语。

“能够伤害到我们的,只有晋王。”子虞轻声道。

“在娘娘的眼里,也和那些杞人忧天的大臣一样,认为我和晋王之间一定要有个胜负?”睿绎转过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

子虞蹙了下眉,平静地说道:“他是如何离京赴藩,你应该清楚。陛下难道只看到了胜负?而我看到的只有生死。”

睿绎道:“是有人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

“我从不相信别人在我面前说的是非。”子虞打断他的话,伸手在马鞍上一抚,淡淡道,“惯于遨游天际的苍鹰,怎会甘于做笼中的鸟雀,晋王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曾经离御极宝座也才一步之遥。”

睿绎深深地看着她,风吹动她鬓边几丝短发,他的心中也仿佛跟着凌乱,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涩然笑道:“娘娘,我不是先帝。”

子虞恍惚了一下,忽而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等人走远了,韬玉那急跳的心才放缓下来,他转头看罗渭,两人对视着松了口气。

不必言语,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同一个秘密。

韬玉也明白了以前许多不曾明白的事情。比如,他的父王正妃魏蔷生了嫡子,年仅四岁,为什么会将世子之位轻易让给了他。在他离开太原时,母妃穆氏为何要千叮万嘱,让他在京中谨慎度日。

在皇帝离开上苑回宫后不久,就下旨敕造了世子府,让他久居京城。

他并不意外。

在那之后几年,他也时常被召入宫。他清晰地知道,母仪天下的皇后并不是宫中真正的主人,能掌握后宫的,是太妃子虞。

他留神去观察她,花了几年也没有真正明白她。

只是那时的宫廷,留给他的印象,就如同太妃的人一样,华美,朦胧,还有一丝不可言喻的孤寂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