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碧笑笑。心里有点儿异样。Aurora,那岂是“顺手”而已?

“我听说国内低空飞行限制要取消?”

崇磬点头,“你消息还挺快。也是最近才松动了些。你的执照还没过期?”

“早着呢。”崇碧笑着说,“我是担心你,总怕你玩游艇,万一哪天会游出去不回来。”

“那我要是飞,也有可能飞上去不下来。”叶崇磬笑着,喝了口水。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十七)

“喂!”崇碧叫着。

叶崇磬笑起来,爽朗而愉悦,伸手拨乱崇碧的额发,“傻瓜。”

崇碧看着哥哥的笑容,“哥…”

“吃你的鱼眼睛吧!以后有你受的——你嫁了那邱潇潇,还想明目张胆的上天入地出海?想的美!”叶崇磬不客气的说。

****************

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之后,郗屹湘终于赶得及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交差。

这还多亏了从意大利赶来的两位师傅给她打下手,才能加速礼服修复的进程。

看到她终于站直了已经僵了八成的身子、将手里的针扎到手腕的针包上,已经外面等候很久、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同事们,迫不及待的簇着一个高挑瘦削的模特过来。众人吵吵嚷嚷、步话机细细碎碎,原本安静极了的衣仓里,立时热闹起来。

那模特站在礼服前,皱眉。

这位波兰裔的女模个子并不算很高,单薄而瘦削,脸上有特地营造出的一种苍白,令她显得柔软,用这种柔软乃至柔弱去衬托这件华美到极致、纯洁到令人感到忧伤的礼服,是相当其如其分的。

屹湘对着模特做了一个手势。

模特抬手抽了一下腰间的带子,外袍从身上抖落,在几个助手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穿上礼服…周围安静了。

屹湘走近些。

礼服如水膜一般贴在模特身上,肌体与衣物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似的。

屹湘蹲下去整理着礼服的下摆,蕾丝细密,曳地三尺;拖尾头纱从肩头泻下,最终与礼服下摆交汇在一处…她微微仰头,正遇到模特低垂的目光;她站起来,侧着头,从四面八方的巨大镜面里查看着。

“Perfect!”模特唇间逸出一个单词,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冷的。

屹湘低声说:“我希望你在台上的表现,配得上她。”

模特惊异的看屹湘——这位面孔陌生的“小裁缝”,竟然对礼服用了“她”,而不是“它”。

屹湘松开了握住拖尾头纱的手,轻轻后退,让开了过道。

模特高昂着头、抬着尖削的下巴,疾步离开,身后有专人替她托着裙摆。

那裙摆原本应该足足有十米长,如此修复,简化的不止一点,还好屹湘自问算是依足了Josephina的路线,力求修整如昔…屹湘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仓库里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她。

“郗小姐?”仓库门口有管理员在等她出来之后好落锁。“发布会马上结束了。”善意的提醒她。

屹湘经过层层安检,从专用通道进了发布会现场。

此时发布会已经进入尾声。

她本想找一个角落呆着,安静的看完这场秀。不料一进来就被眼观六路的总指挥苗得雨逮到:“你的位子在那里。”她笑眯眯的推着屹湘,虚虚一点,指着T台边预留的几个空位,“Vincent特别交代的。”

屹湘看看,那是什么位子啊?看看,左边Vincent-Westwood、再左边汪陶生…那层层叠叠的公司高层,周边点点星光闪耀。她说:“这里就很好。”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十八)

得雨笑了,“好吧,那我就陪你站这里。”她手里拿着对讲机,耳麦挂的牢牢的,眼睛紧盯着场内,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哎,还有一组,就是‘桂冠’了…刚刚Vincent说,他看到你完成工作了。”

“嗯。”屹湘应着。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Vincent经常一句话就枪毙了人。

得雨耳麦中有人在说着什么,音乐声大,她只得按住麦去听。

屹湘自管看秀。

会场中光线很暗,只有展台是明亮的。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那里。音乐声悠扬,是苏格兰风笛…屹湘立即抬手捂了一下耳朵,使劲儿的在耳上按了按。耳膜的疼痛渐渐好些,她才打量会场内——这里是专门为发布会而建的。本季被打造成了全黑的空间。顶棚像是一把黑色的巨伞,笼罩下来。展台并没有采取常规的T型,而是蜿蜒曲折…取意“曲水流觞”。因此特地场地上设置了四个巨大的人工喷泉,灰色的岩石、雪白的细沙令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宏大的花园。

喷泉随着音乐声变幻着节奏,穿着婚纱的模特缓慢行走其中,将每一分、每一寸的美丽展示给现场的观众。还有LW传统的简洁、优雅、精致、奢华。

屹湘盯住离自己最近的这位模特身上一件缀满了水晶的婚纱。亮晶晶、光闪闪,像是旁边飞舞的水滴蒙在了纱上,又会随着脚步的移动,升腾起来…美的如梦似幻。

屹湘一边看,习惯性的打开随身携带的素描本画着,光线暗,但不影响她手上的感觉。

忽然听到苗得雨问:“湘湘,你看,那个是不是JessicaChen?”

“你说你怎么就改不了这脾气,你成日家什么级别的明星见不着?”屹湘被她扰不过,“哪里?”

苗得雨给她指着,说,“十一点钟方向。”

她们俩正站在会场的东北角。屹湘看到在西侧靠近展示台的位置,一个穿着嫩黄色tube-dress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台上,不时的转头和她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是,正是著名华人女星JessicaChen,陈月皓。这两年在好莱坞风生水起的,号称是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女演员…也难怪得雨意外。陈月皓那颇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性格,让她极少混迹秀场这类媒体前沿地带。

到底是个有格调的女星。又或许是…关于陈月皓的传言,从她出道,就没有断过…

屹湘聚精会神的看着陈月皓。

陈月皓真的如同一轮皓月当空。那种光芒是遮不住的。此时她正在微笑着同她身边的人在交谈,温柔而妩媚目光,完全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那人闲闲的,转了一下头…屹湘闪电一般后退了两步,退到得雨身后。

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

风笛声折磨着她的鼓膜,疼痛难忍。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十九)

“是她吧?”苗得雨索性拉了屹湘一把,眼睛仍盯着那边,笑着,“你看她穿的那款小礼服,真是美丽,是JW本季新款…听说Jose和她私交不错,她这两年重大场合全穿Jose给她量身打造的服装;都说Jessica衣着品味这几年直线上升,出入国际大舞台也口碑极好、从不穿错,我看,这不是她厉害,Jose厉害才是真的…哎,她旁边坐的是谁?好有型的男人。”得雨这倒吸凉气的语气。多多少少是有些夸张。

屹湘紧攥着笔,在速写本上勾画着,说:“连你都不认得,我会知道?”

“也是。”苗得雨笑着,“不过…这男人真好看。不,不单好看…是哪个男明星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又不像男星,男星没有这种气质…”

男明星…不,不是的。

屹湘目光低垂,素描本上的线条似乎都扭曲到了一起…

苗得雨回头看看后台,对着等候上场的模特做了个“稳住”的动作,对着麦说:“把握好节奏,前面走快了两秒”,又回过头来,在屹湘耳边说:“今天这场,最出彩的就是几位华裔模特,前两年还觉得她们上了T台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动作夸张极姿势粗糙;你看看如今,担大梁都完全没问题…哎哎,那边,你看看那边,那又是谁?今年新面孔还真多…星光璀璨啊星光璀璨!AZ也来了…我要让AZ在我内衣上签名,哈哈…”

屹湘仍是不语。

发布会接近尾声,场内的气氛近乎沸腾,得雨人终于也跟着兴奋起来,不住的说这说那,眉飞色舞的;抽空看一眼屹湘画的图,又忍不住大笑,道:“我说,也难怪你那些idea总是被斩,你看看…Jose的设计你都要改两笔,这不是讨打是什么…湘湘,Jose的设计是最轻灵的。”

“这次,够轻,但,不灵。”

苗得雨有点儿意外的看着屹湘,说:“你这个批评很严重了。”

屹湘合上素描本,“我先回了。”

彻夜工作的缘故吧,她头重而脚轻。

“你怎么能先回?你得等着看看…喂,你修复的压轴大作还没有出场…马上就出场…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喂!等下还有庆功会!”苗得雨迭声的叫屹湘,屹湘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了。

苗得雨仰头,对着黑暗的天幕叹口气。

这个郗屹湘!

她的视线转回展示台。优雅的模特缓步绕台行走…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屹湘刚刚的评价。

Josephina成名二十年了,的确有些…固步自封。

屹湘的眼还是毒的——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锐气还在。

万幸。

得雨不由自主的笑出来,转身退后。

她得去后台看看,“桂冠”上的那颗钻石,即将出场。

屹湘出了会场,那穿透耳膜似的风笛声终于弱了些。她推开侧门,站在楼梯间里,良久,一动不动…

走出中心的大门时,示威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吵嚷嘈杂,群情激昂,其状令人愈加心烦。

屹湘在公司保安的护送下离开。她急切的想要回到住处去。一刻也不想多做耽搁。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二十)

回到住处,整个人已经如同虚脱,上楼便一头栽到床上去…这一觉睡的却不能算好。恍惚间是有什么人在床边走来走去、手机铃响的七零八落,耳边又有忽高忽低的细碎话语声…衣服和被子湿乎乎的缠在身上,愈加让她烦躁不堪。朦胧间胡乱的从床头柜上拿了药盒过来,吞了两粒下去,渐渐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很小。应该还是在外公的深宅大院里玩捉迷藏的年纪。

应该是西厢,外公的书房。

外公的书房很大很大,她最喜欢在玩捉迷藏的时候,藏到外公的书房去…她总是藏的很好,藏在外公的椅子后面。外公的圈椅上有一张大大的熊皮,垂下去,落在地毯上,她藏在那里,听得到外公乐呵呵的说:“没有,我没有看到湘湘。你们去别处找吧。”

她就安全了。

面颊蹭着柔软的熊皮。熊爪尖利的指甲被打磨的没了尖。她是有一点点害怕,不敢去看熊眼——仍是宝石一样的亮晶晶。

那么出出进进几次,他们找不到她,外面便也渐渐的安静下来,她窝在那个温暖黑暗的小角落里,就快睡着的时候,外公就会用手里那卷书轻轻的敲一敲椅子,“湘湘丫头,出来吃烤红薯了。”

她睁眼便看到外公脚上那精致的圆口布鞋。

内联升老师傅的手工,千层底。鞋口上针脚细密,绾一个结实的结。

她看着,忍不住想动手摸摸…听到外公叫她,轻巧的钻出来,像只小猕猴一样,爬到外公膝上,伸手抓案上白瓷盘子里的烤红薯。细细长长的烤红薯,剥开,金黄的瓤,热气腾腾的,带着一股子焦香,让人流口水…

外公,您吃一口?

湘湘乖,外公这里还有。

她一个接一个的吃。手指上沾了黏黏的红薯汁,来不及拿盘子里的毛巾擦,伸手便摁在宣纸上,卷起一面,团成一团,脏唧唧的…外公素来好洁,却从来不恼她这个行事腌臜的捣蛋鬼来把他的书房弄的一团糟糕。还会亲自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做这些的时候,外公一直都笑眯眯的。

外公书房里有张大大的画桌。她趴在地上玩玻璃弹珠,东一颗、西一颗,把弹珠放在地毯上,每一颗花蕊放一颗弹珠…在画桌下钻来钻去,额头时常碰到桌腿,于是总嫌那件东西笨拙而讨厌,推不动,也踢不动,无可奈何。有一次,拿了外公的开信刀在桌腿上乱刻,被外公的秘书看到,心疼的直吸凉气,说首长这个这个这个…他不只替外公打理那些文案,还替外公心疼画桌、也替外公心疼那些好容易淘换来的古宣纸,看着她扮鬼脸也拿她没办法…外公却一笑,指着那个画桌说,“湘湘,以后你出嫁,外公什么都不给你,就只有这个。”

什么是出嫁,什么?

她哪儿懂什么是出嫁呢…

“湘湘,我逮到你了!”

屹湘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二十一)

眼前的一切都是歪斜的——她不知什么时候,蜷缩到了床角。

窗帘掩着,一点灰蒙蒙的光从缝隙中穿进来,可知已经天亮。雨还在下,打在窗子上,噼里啪啦作响。这春雨,竟然带些秋雨的缠绵悱恻。

她缓缓的坐直,后背抵在密密排列的书脊上,发呆。

湘湘,我逮到你了…

原来不是梦,是记忆。不小心就钻出来了,也不知道原先都藏在哪儿…那场景、那物事、那人、那笑,历历在目。连圈椅上那张熊皮,亮晶晶的眼睛,也清楚的不得了,活生生的,似乎在盯着她,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来——她喉咙紧了一下。

柔软的发丝黏在颈间,睡梦中出了很多汗多。

手指尖针痕明显,关节又酸痛不堪。连带着手臂都像要废了似的酥软无力起来。

她转着眼珠子,看到了床头柜上倒着的药盒子,又翻出另外一个,叩出白色的药片来。水杯里已经没了清水,索性将药压到舌根处,吞咽了好几次,药片反而黏在喉间,说不出的苦涩蔓延开来。

苦的她全身发颤…

“屹湘醒了没有?”陈太在敲她的门。

屹湘咬了下牙,从床上跃起,簇着被子跳下来去开门,见端着一个托盘的陈太站在门外,她不假思索的拿起盘中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下去,“渴死我了!”大半杯水下肚,她叫着。喝光了水,又喝果汁。

陈太看着她,“昨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太差了…来,吃点儿东西。”她进来。

屹湘甩开了被子,接过托盘,笑嘻嘻的说:“累嘛。”伸手拿了盘中的牛角包,撕开来,蘸了果酱——果酱是陈太自己做的,郊外农庄里有大量的果树,家里就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苹果酱…“早知道去年冬天就该多卖一些。”她笑。牛角包表皮酥脆,苹果酱清甜可口。

陈太笑着。去年秋天苹果丰收。她特地让古董店歇业,空出时间来做了好多果酱。跟屹湘一起,开了轻型卡车沿着哈德逊河叫卖果酱,还跑到哥大的中心广场去摆摊,竟然大受欢迎,她们也玩的不亦乐乎。屹湘说今年还要这么干,索性多做点儿,还可以网上开店…她掰开一个牛角包,拿了餐刀抹了果酱给屹湘递过去,“慢慢吃,别噎着。”

屹湘脸上青青白白的,额头鼻尖都有汗珠,显然并没有休息好。

陈太扫了一眼屹湘那乱糟糟的床头柜,看到了药盒,眉头微微一皱,说:“昨晚有电话找你。我敲了半晌门你都没应,就告诉她晚些时候再打来吧…是不是行动电话没电了?”

“嗯。谁打来的?”屹湘吮了下手指。她极少把陈太这里的电话告诉人。

“是位名叫邱亚拉的女士。但说明没有什么急事,只是你的行动电话打不通。”陈太说。

“哦。”屹湘点头。果酱的甜味暂时的压住了舌根的那份苦涩,但艰涩感仍在。她靠在沙发上,看着陈太,“我姑妈。”

“波士顿那位?”陈太微笑着问。她虽没见过,也知道屹湘有位在波士顿的著名大学里任教的姑母。屹湘偶尔会去探望。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二十二)

“嗯。”屹湘看着半透明的赭色果酱,“姑妈也很喜欢我带过去的果酱。她不会做。”

不但不会做,脾气也差,耐性也没有,偏偏又爱说自己崇尚自然,她那农场的苹果成熟了也都任其挂在树上不摘,树下又没有牛顿等着被砸,还不都腐烂成了肥料?整个农场弥漫着烂水果的酸气,发酵后又像是打翻了酒桶,最后演变成垃圾场味…倒被邻居告,闹上法庭,说她虐待果树。还好姑姑是个教法律的终身教授,这些无疑是应付的来;她又爱跟人打这等官司…

陈太听屹湘提起她那位古怪的姑姑,笑,又说:“昨天的晚间新闻里有报道你们公司的发布会,那些礼服真美丽。”

“那当然啦。”屹湘托着果酱盒子,猫一样伸着舌尖去舔一点儿。想到发布会,心里一顿。刚刚吃下去的药好像见效了,身上的痛楚都减少了似的。

好。真好。

“美吧?”

“美。美的我都想穿一穿。”陈太笑着,“我跟陈先生结婚的时候,正流行那种蓬蓬袖的结婚礼服呢…就是这样的…”陈太的手扶在肩头,做出一个形状来。

“嗯,那是六十年代中期典型的风格。很典雅。”屹湘也比划着。

“一件婚纱,我穿了,收好,后来改一下,妹妹又穿。”陈太想起往事,笑着。甜蜜而幸福。

“没留下来?可以传给下一代。”屹湘问。西人传统,新娘身上“一点旧、一点新、一点借、一点蓝”。必有一样“旧”是家人传下来的。

“哦,我母亲生前替我们收拾的,现在真不知哪里去了。害我到现在还在想念。也就是想念吧,我没有孩子,妹妹没有女儿。”陈太叹了口气,“不耽误你,看看都几点了——今天可以不用上班?”

“要的。”屹湘手背抹了下嘴角,咂咂舌,眼看着罐子里还只有一点点果酱,索性再拿一个牛角包,沿着罐子擦一下…“不能浪费。”她笑道。

陈太笑着出去了。

想到上班,屹湘便精神抖擞起来。转身经过茶几的时候,弯下身,顺手按了下遥控器,开了电视机…华语电视台正好在播晨间新闻。

屹湘挑剔的看看女主播今天的穿着——波点衬衫、蝴蝶结…她有种要伸手进荧屏替她脱了的想法。

但只一会儿,她的注意力便被正在播报的一则新闻抓住了。

“…该帖著录极多,被历代藏家追捧,一再被刻入各种丛帖当中,元代以后的公私藏印及流传历历可考及可靠,其珍贵不言而喻…”

屹湘端着漱口杯,站到了卫生间门口。画面上出现的是资料图片。

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力道就有些大了,刷头刺到了牙龈。

屹湘眉头一皱。

画面里那些暗红的印鉴,层层叠叠的出现在她眼前。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二十三)

“…由于2010年保利春拍,黄庭坚所书《砥柱铭》经过70轮的竞拍,最终以人民币3.9亿元落槌,加上12%的佣金,总成交价达到了4.368亿元。该成交价创造了中国艺术品拍卖的新纪录。而秋季拍卖会,由于王羲之《草书平安帖》出现,新的记录诞生,但神秘场外买家并未现身,至今买家身份不明…”

屹湘眯了一下眼睛。

很久没关注这些了。

《草书平安帖》,这幅字一直藏于日本有邻馆。

幼年学书法,常跟书画大家的师父一同去故宫珍宝馆。师父曾指着一幅照片说,我们有多少好东西流落海外啊…原来,已经被拿出来拍卖了。

牙齿咬合的地方,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