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故意的欺负我脚伤刚好吧?”叶崇磬看她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在那间小古董店里,他叫醒的那个女孩子…迷迷糊糊的睁大眼睛对着她,毛毛的眼明明是在最没有神气的时候,还愣头愣脑的,却有种特别的魔力似的。

他心里荡了一下,问:“是不是?”

屹湘接着说:“你自己走那么快!脚伤,了…了不起啊?”虽是这么说着,再走,脚步却慢了。

叶崇磬笑出来,点头,说:“对,没什么了不起。”他看她的表情,因为忘了他脚伤初愈而来的小小愧疚,好像化解了一下她的糟糕心情,脸色和缓多了。刚刚他下了车,看到她和芳菲在一起,两人的反应都很不自然。芳菲比她转变的要快,但也还是别扭的态度;她就更别说了。

屹湘倒不大在意叶崇磬正在想什么,她一路走着都只有自己心里的那一团乱麻。等到进了屋子,走进秦先生让给她的临时工作间,看到等着她的一堆活儿,才站住,敲了敲头顶。

叶崇磬没跟她走进去,见秦先生在外面的八仙桌上摆了围棋和茶具,正坐着烧水呢,炉子上红火火的火苗子舔着那老式的铜壶。秦先生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说:“我办砸了事儿,累你的好石头了。”

叶崇磬坐下来。还没开口,就听秦先生又低声说:“小丫头人真不错。没埋汰我。还紧着安慰我呢。当我瞧不出她怕我吃心啊?啧啧。”他说完笑了下。有点儿得意。眨眨眼。

叶崇磬笑笑,没出声。

秦先生高声叫屹湘出来,说:“丫头啊,喝杯茶再去干活。”

“好嘞。”屹湘答应着出来,略坐了坐,就真的只是喝了杯茶。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屹湘看看桌上的棋盘,问:“等下要杀一局?”

“难得小叶过来。”秦先生表情促狭。

屹湘看叶崇磬。叶崇磬打进来,一句没有问她要怎么做、或者他要怎么帮忙。

她就说了句:“谢谢。”

有些语塞。暂时想不出更多该说的而且又能说的话。

叶崇磬摇了下头。

屹湘喝完了杯中的茶,说:“我马上算数画图,赶图出来…图出来了就请师傅们开工,我也好让人过来上手钉缀。”话音一落,门帘也跟着落,她人影子就晃进去了。

叶崇磬看着面前茶杯里的点点灯影,这才说:“我还以为她一定阵脚大乱。”他拿起旁边的白布来,擦棋盘一周。示意请秦先生抓子。

秦先生抓了子,微笑着说:“你想想嘛…她能差的了?”

叶崇磬并不答话。这一盘棋静静的下着,偶尔,他们俩说句话。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炉子上那铜壶里的水响。

都在等着里间的那个小女子的动静,可她就是很久、很久,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十九)

叶崇磬修长的手指抓着子儿,拿起来、放下去,指尖碰着凉凉的白玉棋子,似是不经意的,每隔一段时间,他都看一眼秦先生背后条案上的老座钟。

秦先生的烟斗磕了磕桌子,微笑道:“你这样下去,这盘棋,我可是赢定了。”

叶崇磬掂着手里的棋子儿,细看棋局,好一会儿,终于一子下去,安在西北角,说:“难说。”

秦先生笑笑,说:“一心二用,必然背腹受敌。居然还能让你救几步…好,我看你下面怎么办。”

叶崇磬被秦先生这样一说,一拱手表示歉意。接下来便集中了精神。

秦先生棋力不容小觑,叶崇磬平日里跟秦先生下棋也得是十分的用心。今天显然是分了神,此时再急起直追,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好在叶崇磬下棋一向是稳扎稳打,即便盘中出错,也有机会慢慢的收复失地,下到末盘,他心算一番,投子人数。

秦先生微笑着数子。

叶崇磬喝着茶,笑着看秦先生撮在手心里的那几颗子儿,再次笑着拱手,道:“失礼、失礼。”

秦先生笑出了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拿走那‘打眼货’?‘蟒上开花’她可是给你报销了。”

叶崇磬清理着棋盘,并不言语。

“什么打眼货?”门帘挑起一半,郗屹湘蓬着头出来。一头柔软的碎发被揪的乱七八糟的,平光镜搭在脑袋顶上,手里拎着一叠子图纸,开口就问。

叶崇磬一看,屹湘这副邋遢样子,连靴子都一只提上来、一只趿拉着,实在是不成体统。就见她摇晃着过来,抓了自己先前用的那个杯子喝水,图纸“啪”的一下摁在棋盘上。秦先生先拿了起来,戴上花镜看,又赶紧高声招呼工匠过来。

“我想过了,来不及弄成原来那样的了,就做成柳叶形状…我这就去跟师傅们说。”她又喝了一杯水,西间等着的工匠师傅们已经围拢过来,她放了茶杯,手里捏着的红色水笔,这时候在图纸上指指点点,一边讲解着一边做标记,最后分了一人一张给师傅们,拍拍手说:“拜托各位了!”

她说完了,毫无预兆的就给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叶崇磬看着她那乱蓬蓬的头发随着这一鞠躬更加的纷乱,想笑,又见她那认真的神色、绯红的脸颊,忍住了。等师傅们分别去忙,他这才想起来晚上过来时候带来的食物,问她:“饿不饿?”

屹湘正拿起电话来拨打,对他点点头,食盒打开的时候,她先伸手过去,抓了一块寿司塞嘴里,几乎是吞了下去,显然是饿坏了。

叶崇磬还没说你慢点儿别噎着,她已经转了身在说:“喂…程程,你让小李马上送他们过来吧…对,就现在…是,已经好了,我在这儿等…行的,没问题。”

叶崇磬递给秦先生筷子,秦先生就说:“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啊,我坐这儿一晚上,也没见你关心我饿不饿。”

屹湘正好听到。

叶崇磬正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叶崇磬脸上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先笑着说:“来,秦叔,这块儿厚的一定先给您。”她从叶崇磬手里抽了一双筷子过来,从食盒里夹了最大块的鲫鱼寿司。扁着蘸了下料,放到秦先生碟子里去,说:“您请,您请。”

秦先生皱着眉说:“我吃不来这种…要那样简单的。”

屹湘呵呵一笑,说:“这个好吃的。我上个月在日本,住的那家旅馆,管家就做的一手很棒的鲫鱼寿司。可惜遇到地震海啸,不然我大概会多住一阵子,好好儿尝尝…”

“你当时在日本?”叶崇磬问。

“对,正好在仙台。”屹湘低头吃东西。

叶崇磬想了想,说:“亚宁当时也在。”屹湘正好含了一颗寿司在嘴里,嚼着,没有应声。叶崇磬也不是在问她问题,只是接着说:“你有没有受伤?”秦先生也停住,在等她的回答。

屹湘揉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指了指头顶,说:“砸了个大口子。不过没事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过是骑了一会自行车磕了碰了擦破油皮了。听的人只觉得暗暗心惊。她不想多说,又吃了两块寿司,叹了口气,说:“我在想,原先配合我的这件礼服,是有一条水色相近的翡翠项链的,礼服变动了,还得另找一条匹配的。仓促之间,让我哪儿寻去?”

叶崇磬说:“原来是这样。有秦先生在这儿,何必舍近求远?让秦先生贡献点儿私藏如何?”

屹湘看看秦先生。

秦先生又做了个他习惯性的动作,仰头,望着天棚的某一处,一会儿,指着叶崇磬说:“小叶啊小叶!”他也搁下筷子,摸了摸腰上的钥匙环,说,“跟我来吧。哎哟,这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啧啧啧,合该着我就得做这贡献啊。”

屹湘转头对着叶崇磬,叶崇磬歪了下头,示意她跟着已经移动脚步的秦先生过去。

秦先生站在一个柜子前面,做出一副其实不太乐意的神气,又显得是故意这样的,看着叶郗二人,这让屹湘未免有了点儿好奇心。

叶崇磬则先打量了一下里面——这里屋已经被屹湘铺排满了,那件半成品被搭在模特身上,出现雏形。他对服饰这一套并没有太深的研究,看了一会儿,也不出声。这时候秦先生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来,方方的,放在案子上。

屹湘见他随手一开盒子,借着台灯的光,几乎是立刻的,一片碧莹莹的光闪了出来,她低低的“哦”了一声。

这是极美极美的一串翡翠项链。地地道道的老坑玻璃种。就这么看着,翠色盈目。

“工厂里的两个师傅打磨了十年,才出来这么一串子东西。原石有两吨重。精选了又精选,你可以看看,每一颗,大小都差不多,种、水、色没有明显差异。”秦先生微笑着说。眼睛里透着得意。

屹湘吃惊。

吃惊的倒不仅仅是不起眼的小盒子里竟然放着这么一串稀世珍宝。她前阵子才看到过一串相似的东西,比这个要差上一些,价码超过两个亿,她动过要租用的心思,最终还是放弃——可秦先生就这么搁在架子上?

叶崇磬笑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老头会给你办砸了事儿了吧?”

“知道了。”屹湘眼见着秦先生又仰头瞅天棚,简直不能不乐。就见秦先生拿起项链来,示意叶崇磬。

“来,给丫头戴上过过瘾。”

“不用…”屹湘要拒绝。她也不敢乱动手,因为这俩男人的动作比她要快的多了,眨眼之间那项链已经交接,她怕碰了这东西。

她的樽领毛衫外穿了衬衫,拉了领子一下,说:“我还是不要戴了。”

脸上有些发热。心里有些发慌。因为知道是这样的,心就突突的跳。

叶崇磬顿了顿,转身走向模特那里,将项链挂上去,“怎么样?”他问。

“会很好看的。”屹湘说。

叶崇磬看了一会儿,听秦先生说:“丫头戴上会更好看。”他背对着他们,笑了下。

“就是太贵重了些。”

“正好儿替我做了宣传。回头那些达官贵人看了你们的发布会,还不抢着来买啊?我只管漫天要价好了。”

叶崇磬把项链收了起来,交还给秦先生。

“我得走了。”他说。

秦先生就送到他屋外,只说自己要回去看着宝贝。

屹湘拿了外套送叶崇磬出去。

他想说不让她出来了,但是没说出口。

两人走在院中的时候,他看着地面上,银色的月光如水膜一般铺满了,踏上去,似要小心翼翼、而心跳则一点一点的急促起来、又缓慢下去…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她的脚步就是这样踏着的。

风拂了面,带过来她身上特别的味道,有些醉人的香。

是的,这是醉人的香。在这春风也会沉醉的晚上,他知道自己心里生出的那颗嫩芽,苏醒了…

屹湘被这暗暗的夜色、明明的月光包围着,只觉得深深浅浅的凉意,可脸上有些热,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默默的,心事重重的站住了。

叶崇磬已经下了一层台阶,回身见她还在那里,细细碎碎的发覆着额头…他想起那日阳光下她额角的深痕。

默默的,他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额发。温柔而修长的手,停在那里,像是要熨去那伤。

屹湘,呆了。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一)

董芳菲一走进僻静的院落里,见上房灯黑着,便放慢了脚步。她刚刚喝了不少酒,本想回房间去休息,站在自己房门口,看到哥哥屋里的灯还亮着,她有点儿意外这时候哥哥在。不确定他是不是愿意人打扰,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廊子下,站了一会儿。

屋子里传出来“吱吱呀呀”的声响。有点儿像小提琴声,但比那要清亮细密许多。这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无端增加了她心里的烦乱。酒浪翻涌上来。

她门都没敲,一把推开了董亚宁的房门。

董亚宁正坐在房间里,收拾他的那几把胡琴。桌子上一字排开,很是壮观。董亚宁看了芳菲一眼,继续调着琴,问:“这是发哪门子邪火儿?”

芳菲拎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哥哥对面,说:“董亚宁,你看着我。”

董亚宁没理她。

“你看着我,我有话说。”芳菲说着就来夺他的琴。

董亚宁身手极灵活,闪了一下,京胡被他高高举起。

“嘶!”牙缝里吸进去凉气,他瞪了妹妹一眼。

芳菲看他脸转过来,右半边腮上两组隐隐的紫色印子没重叠,看上去就更加的让人火冒三丈。她嘴巴里直冒出两句京骂。

董亚宁拿着琴弓敲到妹妹头上去,却只是轻轻的一下。琴弓粘了芳菲的发丝,反倒揪的有一丝微疼。他听芳菲又跟着来了一句,忍不住说:“你TM一个女孩子,嘴巴干净点儿会死啊?年纪又大,又粗鲁,又爱喝酒,谁还敢要你?”

“董亚宁!”芳菲拖了一下椅子,吱吱嘎嘎的,靠近董亚宁一些。

“去后面陪妈妈去。要不然就回你房挺尸去。少在我眼前瞎晃。”董亚宁收了琴,站起来去拿烟。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不时的磕磕碰碰。这房他现在很少来住,倒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在这儿。

董芳菲见他那瘦而精壮的身影在那边晃动,行动间是高抬脚轻落地、极有耐性的找着什么东西,她看着看着,竟然发了呆。本来要出口的话,说不出来了。

董亚宁终于在一堆宣纸下面抽出了半盒子雪茄,他心满意足的掂了掂,拿出一根来,点了烟。

“要不要喝点儿茶?”他问。转了半圈子,看看自己这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唯独吃的喝的却没有。他指尖蹭了蹭眉尾处,“我一会儿就走。你该歇着就去歇着。明儿早饭点儿我要是回不来,他们问,你就说我回我自个儿那儿去了。”

“你送妈过来的?”芳菲从桌子上拿了那块松香,放在鼻端嗅了嗅。

“嗯。”董亚宁说。

“外公感冒了?”芳菲又问。松香在手里揉搓久了,渐渐的暖了起来。她身上慢慢开始发汗,手指尖都湿漉漉的。

“这几天他老人家要不说生病,咱还不都得躲着不见他啊。”董亚宁坐下来,吐了一口气。腿一架,单脚踩在了木凳上。看到芳菲拿着他的松香,他伸手过来要。芳菲一躲,闪开了,不给他。他瞪眼,说:“给我。”细长的眼睛里,闪闪烁烁的。

芳菲把松香抛给他。他伸手接住,皱皱眉。

“你晚上去哪儿喝的酒?”他问。这几日心情很差。他时常挂彩,脸上身上有点儿伤,怎么着也不丢人。就算是顶着脸上的红印子,人也只当他董亚宁风流惹祸,何况少有人敢当面问他的。但就是心情很差。

“你管我。”芳菲没好气的说。

董亚宁仰头靠在沙发上,无声的笑了。好半晌,他说:“有一个算一个。”

“什么有一个算一个?”芳菲问。

董亚宁站起来拎一件外衣,嘴里叼着雪茄,抬手推了妹妹的脑袋一下,“滚去睡觉——这褃节儿上别招我。烦着呢。”

“你到底把人给弄哪儿去了?”芳菲跟着站起来。

董亚宁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眉皱的紧,“董芳菲我警告你,你喝酒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啊。别长这酒后撒疯的坏毛病,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芳菲听了,哈哈笑着,眉毛眼睛都抖动,“我酒后撒疯?疯的过你?你刚说的,有一个算一个,在咱家,这叫遗传。”

董亚宁听芳菲说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凉。倒是没反驳。只开了门要往外走,问:“你到底回不回屋子?”

“哥。”芳菲双臂搭在哥哥肩膀上,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借力使力的跟着他的脚步,“哥…”

董亚宁听着芳菲难得的这么柔和的叫着他,而不是气哼哼的连名带姓喊他董亚宁,心里悠了半刻,转而甩开芳菲的手,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芳菲气结。

董亚宁总有这本事,在人家明明想要对他好点儿的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给噎回去,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子。

这是她哥哥,她轻易也夸不出一个好字来。

都什么性情啊!

“明晚LW的发布会,我跟湘湘说了,你和妈都不去。”芳菲说。

董亚宁站住了,看着芳菲。

芳菲立刻感觉到了哥哥身上那股子气息,冷冽而紧张。

“谁让你去找她的?”他问。小半截子雪茄噌的一下就扔了出去。

芳菲就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他快火冒三丈了。换了别人可能就怕了他的样子。她可不是别人。她是董亚宁的妹子,太熟悉他了。

“你要肯好好儿跟她说话,用得着我去现眼?”芳菲气息也不弱。

“董芳菲!”董亚宁恶狠狠的指着妹子,“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跟她好好儿说说话?”芳菲一把打掉哥哥的手。生铁似的一只手,打的她反而手疼。马上揉了揉。这一来,气势就弱了。还好她不是存心的要吵架占上风来着,接着叹了口气,问:“啊,董亚宁?”

董亚宁看了妹妹一会儿,才说:“如今,我和她,有什么可好好儿说的?”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二)

“没有么?”芳菲问。她瞅着哥哥的脸。

“有吗?”董亚宁嘴角上现出一丝笑,这让他的表情似笑而非笑,显得有点儿怪异,他问:“再说,她是谁?我该认得吗?”

“你这叫什么话。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芳菲皱眉,满心烦躁。眼看着哥哥从刚刚那一点点子的失态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只觉得说不出的急,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个着急法儿。她说着就扯了一下董亚宁的后衣襟。

“唷,你还会说正经的,这都新鲜。”董亚宁晃着,拂开妹妹的手,先走下了台阶,意思就是要出门去了。

芳菲略站一下,追上去,“哥!”

“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董亚宁不耐烦的说。他看着芳菲,说:“还有,我要干什么、妈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瞎安排了?”

芳菲被他的话噎住。一时气结,恨恨的猛然间一拳打过去,正捣在董亚宁的上腹部,又跟敲铁板上似的,震的她指关节发麻。

董亚宁纹丝不动的,说:“你少掺和这些破事儿。这两天你只管陪着妈就行。她要去,你陪着去;她不去,你也不准去。”

芳菲看着他,问:“哥,你老实跟我说。”

董亚宁摆了下手。

“你跟老妖婆那么熟,都不去找她直接打压,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妖婆也不傻。邬家本都能看着你的眼色行了事;老妖婆在这圈子里混这么久,人精儿似的,不会不察觉一点儿蛛丝马迹——这你是知道的吧?”

董亚宁沉默,任她说。

芳菲双手抱了臂,眯着眼睛看哥哥。

“你却拉的下你这张老脸来去难为湘湘,泼皮无赖似的半点儿都不像你说的什么不认识人家,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芳菲问。

董亚宁揉着被芳菲捣了一拳的腹部。他吸口气,隔着衬衫,标准的巧克力排腹肌能摸到,排列分明。

“走了。”他说。

“董亚宁!”芳菲眼看着他就要走出垂花门,喊了一句:“你还甭臭拽,我告儿你,她要跟了别人,你丫可别后悔!董亚宁你听着了没?到时候装孙子都没治!”

安安静静的院落里,芳菲最后这句话说完了,声音似乎绕了好几圈,久久不去。

董亚宁人影已经不见了。

芳菲喊完了,胸口的郁闷好像消散了些似的,她深吸着夜里寒凉的空气,忍不住又“啊啊”了两声…此时她正站在前院的廊下,正房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映亮了小半边院子。

芳菲心里咚咚跳了两下,刚要履着墙根儿溜走,就听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叫她“外面是菲菲嘛”?

她攥着拳头狠狠的挥了两下,有些懊恼的答应着“外公,是我”,就往正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