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那件葱心绿色的袍子。柔软的袍子在不住的抖动。她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她的手在抖…眼前交替出现的两张面孔,两对眸子都深深的注视着她;忽然间又是叶崇磐那似笑非笑的眼——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抓起自己的草稿簿子,对着地上摔去。

巨大的声响。

她盯着那凌乱的草稿簿子,又一脚踢了出去,却是踢空了,闪的她一个趔趄…

手机在桌上闪动起来,她接电话。

“喂,湘湘,潇潇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了来接我,我在机场等他半个小时了,他人影不见…”

听筒里是姑姑邱亚拉愠怒的声音。

屹湘“呀”了一声,忍不住跺脚,叫道:“姑姑,你等等的,我这就去接您…”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来的。你还是找找潇潇,这小子从来不会这样,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我是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邱亚拉在电话里有些着急的说。

“…”屹湘猛的意识到,的确,把她丢下这么长时间了,潇潇也没有给她一个电话解释原委。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脑中顿时清醒。

“我已经上车了。你先别管我,先找找潇潇——告诉他,让他等着挨巴掌吧。挂了。”

“姑姑!”屹湘就听邱亚拉果断的截断了电话。

她原地转了个小圈子,忙着收拾着好自己的东西,顺手写了一张纸条,挂在叶崇磐最后一折戏要换的那件枣红色戏服上…指尖触到戏服,崇磐说的那番话,又钻出来,指尖便像被铁蒺藜扎到。

她脚步匆匆的,穿过长长的走廊,出门转弯,往楼梯上快步去。

给潇潇的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起。

她狠狠挂断,待走到包厢外,往里一探,只见母亲坐在里面,戏正看到津津有味处。母亲旁边陪着的,不是潇潇、也不是崇碧,而是高秘书。

屹湘这一恼非同小可,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脸热的不得了。

她咬了下嘴唇,刚要推门进去,心里念头一转,立即转身往来时相反的方向去了…

叶崇磬此时恰好出来接电话,他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想要叫住她,电话里却传来混乱的响动,他一愣神,问:“碧儿嘛,你怎么了?”

他目光追着屹湘的步子。

崇碧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讲话,他已走到扶栏处,正能看着屹湘下楼——木楼梯被她踏的响声雷动,显见着此时她的脾气已经上来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一定有事情发生。

也许,跟他要解决的,是同一件事。

他心念一动,对着话筒问:“你现在哪?”

那边屹湘已经下了楼梯。

她走的太急了,有些喘息不定,咬牙切齿的念着:“邱潇潇,你要是敢给我这褃节儿上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不认你这个P大点儿的哥哥…邱潇潇,你接电话!”

她急躁的站在巨大的廊柱跟前,听着一声接一声单调的铃音,胸口乱窜的无名火越来越烈,以至于有人叫她“湘湘”的时候,她都不胜其烦,转身事那句“我早不是邱湘湘了别这么叫我”几乎冲口而出。

然而幸亏没有。

她呆住似的看着这位出声叫她的董贤贵,喉咙怎么也发不了声的。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老人碰面。

她手里的电话已经接通,却顾不上回一句什么。

董贤贵比屹湘更意外,他打量着屹湘,似乎是在迟疑要不要再确定一下,眼前这个跟多年前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一个了。

他的目光令屹湘觉得难受。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背覆上鼻尖,平抑了一下瞬间涌上来的情绪,对着董贤贵行了个礼。

“是湘湘啊。”几乎是叹息,董贤贵念出这几个字。他浓重的乡土音听起来苍老而又混沌,沉沉的、夹杂了无数的含义和情感似的,“真的是湘湘…”

“爷爷,是我。”屹湘逼着自己对着老人笑出来。可脸上僵硬的,这笑,应该是难看至极的。她没有往老人身边去。只是看着老人,又行了个礼,说:“爷爷,我…还有事情赶着去办…再见!”

她不待老人再说什么,便转身就走。

董贤贵站在原地,缓缓的,背起手来,踱了两步。

“爷爷!”董亚宁叫道,“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说让您在里头等等我,好嘛,我还没提上裤子就找您,您还就不见影了,害我在里面挨扇门乱拍…卫生间地上水渍那么多,万一跌了跤怎么办…”

他抱怨着走到祖父身边,发现祖父正出神的看着大门口。

“您看什么呢?”他就顺着祖父的目光看过去,恰见那个灰色的纤瘦身影钻进了出租车。

他一转脸,祖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笑了,说:“进去吧,快结束了,这会儿正热闹呢…”

他说着过来扶祖父。

“湘湘什么时候回来的?”董贤贵问。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十五)

董亚宁搀住爷爷,就要请他回去,不料一把没拉动。他就知道老人家生气了。

“爷爷…”董亚宁赔着笑。老人家手臂微凉,骨肉都有些松软,依旧倔强的姿态,是不给个说法儿绝不放过去的样子。他避开老人探询的目光,脸一偏,笑着说:“回来有一阵子了吧。”

“啊,有一阵子了。多少天算‘一阵子’?”董贤贵问。

“爷爷,”董亚宁说着,一双手握了老人粗糙的大手,“我真不知道。”他做出老老实实的神气来,认真的回答。

董贤贵看了亚宁一会儿。那目光平静深沉,点了点头,说:“你小子,好!”

“爷爷…”

董贤贵从亚宁手中抽了手回来,背着一双手,走在前面。他年事虽高,但高瘦挺直,走起路来,腿脚十分灵便。

“爷爷!”董亚宁忙追上去,“您等等我。”他又要搀扶老人。

董贤贵甩了一下手,瞪了亚宁说:“我又不缺胳膊少腿儿,扶什么扶?”

“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董亚宁眼见着爷爷是动了气。为了什么,他心知肚明。又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挓挲了手。

“跟哪儿?不跟哪儿!就跟你!”董贤贵晒的黑黑的脸膛上,此时因为生气而发红发光,看上去很有些吓人。他气呼呼的,已经走到了入场口,忽然刹住脚步,回身往戏院大门走。

“爷爷!这马上就散场了…您去哪儿啊?”董亚宁大声问。

董贤贵仍背着手,噔噔噔的往外走,头都不回的说:“不看了!回去!”

董亚宁左右看看,无奈的跟上,一面拨着电话让李晋快点儿过来。哪知道出门去,爷爷根本连等都不等就要徒步离开,他追上去拽着爷爷,“要回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车马上来…”爷爷走的很快,眼见着已经到了大马路上。

“你那车我坐着犯晕。”董贤贵张口就没好气的堵了亚宁一句。

董亚宁张着嘴,正不知道该怎么劝的当儿,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停在他们旁边,车里的人在跟他们打招呼——祖孙俩站住,董贤贵往车里一看,里面的人笑着叫道:“董爷爷,您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我送您?”

“是小叶啊。”董贤贵笑眯眯的对着叶崇磬点头。

“不麻烦你。”董亚宁正被爷爷搞的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听叶崇磬这么说,不耐烦的对着叶崇磬挥挥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叶崇磬笑笑,说:“我这会儿是有点儿急事,得赶紧去——董爷爷,我先走啊。”

“好好好。”董贤贵挥着手,点头答应。

叶崇磬虽说着要走,却没立即开车,又问:“那您不着急回老家吧?改天我请您吃饭好不好?金戈儿也老惦记您呢。”

“明天就回了。”董贤贵仍旧笑眯眯的,也不理身旁的孙子“嘿”那一声,说:“等哪天有空了,你和金戈儿还是去我那里吃鱼——刚离水儿的活虾活鱼活蟹子,要多少有多少。”

“好嘞!您老多保重!”叶崇磬笑着,跟老人道别,这才离开。

董亚宁看到自己的车子追了上来,拉了爷爷说:“我这就送您回去。”他这回使足了力气。董贤贵到了这份儿上,也不再跟亚宁别着,顺从的上了车。董亚宁坐稳了便问:“怎么就说明儿就回呢?不是刚来…”

“我爱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你个鳖羔子敢管我。”董贤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袋子,一根旱烟卷儿拿在手里,瞪着坐在对面的董亚宁,“你又要说什么?你也嫌我抽旱烟有味儿啊?”

密闭的空间里,老人常年抽旱烟那沁入肌肤间的烟气浓烈的有些呛鼻子。这是无论怎么清洗都洗不掉的味道。也是有些人会嫌臭、却让董亚宁觉得异常亲切的味道。

他夸张的吸吸鼻子,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在车子轻微晃动中,老人点燃了烟卷儿。

董亚宁默默的看了爷爷一会儿,问:“明天真走啊?”

“不走咋的?你个鳖羔子见天儿的花样那么多,没一样让我看了心里头舒坦的——真是哪只眼看见你哪只眼不亮。”

被爷爷骂了一通,董亚宁倒觉得舒坦,他笑出来,又问:“那我姥爷说一起吃饭的事儿呢?”

董贤贵吧嗒吧嗒嘴巴,闭上眼,清癯瘦削的面孔上,一丝笑容也无。半晌,才说:“我们俩是他看不上我邋里邋遢、我看不上他拿腔拿调,正是吃也吃不到一起、说也说不到一起,非得闹虚礼闹到一处吃顿噎吞子的饭,这何苦来的?”虽是这么讲,他倒也没反对。

董亚宁心知不管爷爷怎么不乐意,外祖父那一面,他肯定还是会去见的。尽管每次见面,两个人都不甚自在,不自在的让他也跟着浑身不带劲。

“有几句话,我也想问问他。”董贤贵继续吧嗒着嘴。

董亚宁看看爷爷,就因为这句话,心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想问,张了张嘴,却没问出来。

老人抽完了烟,才睁开眼,问:“湘湘结婚了吗?”

董亚宁倒了杯温水给爷爷。

“还没有。”他回答。

他分明看到爷爷刚刚还有些无神的眼中迅速的闪过光芒,那光芒却让他陡然间胸口发闷。

****************

屹湘坐上出租车后回头看了一眼,戏院大厅里灯火通明,董爷爷仍站在原地看着她,很快的,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形酷似老人的影子——祖孙俩一般模样的高瘦挺拔,并立一处,仿佛一个模子磕出来的似的…

“你想看我三十年以后的模样,请看我爹;你想看我六十年以后的模样,就看我爷…”他笑嘻嘻的,一点儿正经也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老了的时候得是另一个版本…”她慢条斯理的说,“老早就佝偻腰,佝偻的跟个问号儿似的了。”

“怎么可能!”他鬼叫。

“怎么不可能?爷爷的状态,用那句广告词说的就是——六十岁的人,三十岁的心脏——到你三十岁,恐怕就是六十岁的心脏…”她也笑。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凉凉的耳垂,被她扯着,一会儿就扯红了,热乎乎的,他也不恼。

“这么看衰我?”他的面庞靠近她一些。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十六)

彼时他常常因超时工作熬夜,有时黑眼圈比她都严重。不是她看衰他,是真的为他担心。可他总不在意。听她损他,就坏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保养,到时候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哈哈哈…”那一刻他笑的不怀好意且恣意张狂,抱着她的手臂有力极了,要扫去她的担忧。

他说别担心,我常运动,不为了健康也为了好身材。省的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嫌弃我。

她瞪眼的时候,他就笑,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每天看到的,都是极品身材。不过,许看不许动,让我知道你动歪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

“恶狠狠”的威胁。从言语到行动。

“太忙了就别来了,要飞这么久。有时间都不如睡个好觉,休息好了最重要…钱是赚不完的,财迷先生。”她回过身手指戳着他的腮。他鼓着腮的样子,让她想起从前他还有些婴儿肥的时候,白白的面孔,有多么的好看…

“看着你,就是度假了。”他说。这话他说过好几次。有时候就在她身边忙着看图纸,头都不抬的,说的理所当然。

她有时候想,这个人不管做什么,总有些拼尽全力的执着。哪怕有一分力气也不想攒着下回用。他四处飞、八方跑,为了亲自摸查在非洲的承建项目,打那么多种疫苗发烧到都快糊涂了,还能坚持着开会。

在她担心他太拼命了身体吃不消的时候,他总有一句“我家有长寿基因”在等着她,还坏笑着说“你才要多研究点儿养生秘笈”…

出租车猛的刹住,屹湘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幸亏反应快,她扶住前排座,手腕子被兑的生疼。听着司机骂了一句斜刺里从巷口转出来的那辆车,她惊魂未定的呆坐在那儿,过了好久才长出一口气,掏出电话来打给潇潇。

这回总算是通话顺畅。潇潇告诉她,他已经从半路接到了姑姑,现在载姑姑回家。

屹湘听到姑姑在旁边说自己住酒店不回家,被潇潇毫不犹豫的打断说哪怕是看在他结婚的份儿上呢,这回也请姑姑回来别住外面了。姑姑果然沉默了。

潇潇接着对屹湘说,等会儿家里见吧。

屹湘从潇潇的语气里听不出异常。可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便问:“崇碧呢?”

潇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先回家了。”

屹湘没有再追问。

出租车开到岗哨边的时候她便让司机停了车。只走了两步,远远看见前面路边停了辆车。她验证件的工夫认出来,正是崇碧的车。

路边的树影下,一团阴影中的车子就像个蹲在路边的忧郁的孩子。

屹湘走到车边,看看坐在驾驶位上发呆的崇碧。

她敲了敲车窗。

崇碧转过脸来。

就算是再暗的光线,她也能看出崇碧脸上有一丝失望。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问崇碧:“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屹湘跟着崇碧一路到了她的房间,看着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钻到里间去,好一会儿才拎着两瓶香槟酒出来,一把掼在长条桌案。屹湘看看酒,又看看眼睛有些发红的崇碧。她不确定崇碧是不是哭过了。能确定的只是,崇碧现在不光是情绪不好,而且根本也没想在她面前掩饰自己。

此时崇碧脱了衬衫,又连胸衣一并扯掉,只穿了一件棉质的小背心,还没有喝酒,额上就已经出了汗,仿佛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刚刚消停下来似的,两只高脚杯里倒满了香槟,她先喝了,问:“你怎么不喝?”

屹湘转着手里的高脚杯,说:“我只喝这一杯。”

“今晚的演出怎么样?”崇碧问。

“很成功。”屹湘盯着杯中的小气泡。

“嗯。”崇碧笑了下,有些意味深长,“成功了…也是个挺好的告别演出。”

屹湘心里一动。

崇碧又一气连喝了三杯。

屹湘看她口渴似的灌酒,并不拦着。她是知道崇碧的酒量的。她坐观淑女忽然无状起来那充满了诱惑的样子,嘴角上就挂了微笑——明明是太不像样了,她却觉得眼下的崇碧,更为可爱一些。只是不知道,潇潇是不是也见过这样的崇碧…她嗅了下杯中酒,听到崇碧问她:“笑什么?”

崇碧的脸上两朵红云,薄汗洇开,红云似含着雨意。

屹湘呆看了一会儿,才问:“跟潇潇吵架了吧?”

崇碧转开脸。

“吵到说过取消婚礼了吧?”屹湘看着崇碧那纤长的颈子上,细细的经络跳动的样子。她叹了口气,“难不成,连离婚都说出来了?”

外面传来卫士换岗的口令声。

静静的夜晚,这声音显得更加响亮,且有些突兀。

“没有。”崇碧吐出这两个字,低了头。

屹湘眉尖一挑。

“没有。我不会说,他也不会说。”崇碧干脆拿了酒瓶喝。很快一瓶香槟便被她喝光了。

“那你们…”

“湘湘,”崇碧忽然转脸对着屹湘,“我真想掐死潇潇。”

“…”屹湘往后一靠。柔软的沙发让她觉得背后无依。

“他从来没瞒过我什么。我也没有瞒过他什么…可我就是想…”

“想什么?”她有些明白了。

“别让我有种,我不管做什么他都不在意的感觉。我可以不问他这些天出神是在担心谁、担心什么,但是我去约会前男友,作为我先生,他怎么可以知道都不深问一句?”崇碧又开了一瓶酒。

两人半天都不说话。

崇碧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很快,新开的这一瓶又见了底。

“那你为什么不先深问一句?”屹湘离开沙发,坐到地毯上,跟崇碧面对面,说:“崇碧,我以前没问过你,你是怎么对潇潇动了心的。他们说,你看上潇潇,是因为他前途无量。”她装作没看到崇碧那被烫了一下的神色,把自己这杯没动过的酒,放到崇碧手边去,继续说:“潇潇的能力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就算是看重这个,我觉得也没什么错。何况你们走到一起,你愿意,而且,潇潇值得。”

崇碧看着屹湘。

她们,不能算是朋友。也从未把话说的这么透彻。

崇碧想,也许,她一直忽略了这个看上去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小姑子。

屹湘微笑。她看看屋角的落地钟,说:“你们俩,也就是耍花腔,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蹦跶也甩不脱了,到这会儿还都矫情上了!”

“谁矫情…”崇碧嘴硬。闷到麻木的心头,一点刺痛。

“不矫情,好,不矫情——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担心这一晚上呢…我得走了啊,潇潇去接姑姑了,这会儿恐怕到家了——你跟我一起过去不?”屹湘站起来。

崇碧不出声。

“嗯,这回咱怎么也得抻着,就不先服软。到时候没新娘子上花轿,看谁先急眼,是吧?”屹湘故意的说。

崇碧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十七)

屹湘无奈的说:“两个人加起来都六七十岁了,怎么跟小孩儿似的。我走了啊——那个,别喝酒了,回头肿了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说着,扫了一眼崇碧,啧啧出声,“真是一火起来什么都干的出来啊,让潇潇知道了,不定怎么气呢,快变回良家妇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