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的小手在她手心里蠕动,恰好在这个时候说:“我们不要等…我们去吃饭…”

邱亚拉从后面弹了他一下,说:“听话。”

Allen便哼了一声。

弗朗索瓦倒是对Allen露出了笑脸,说:“让妈妈带你到另一间贵宾室吃冰点好不好?”他说完就请助理帮忙带邱亚拉他们过去,交代说半小时后先给这位女士坐下准备。然后他就先离开了。

屹湘本来想说他们在外面沙发上等一等也就可以了,弗朗索瓦的助理很周到的请他们进那间制定的房间。

贵宾室里满是镜子,灯光也明亮的很,很像舞台后的化妆间。

屹湘他们刚刚坐下,先前招呼他们的店员便进来给他们送吃的。一人一份的冰点,搁在漂亮的盘子里。还有浓香的咖啡。屹湘说着谢谢,邱亚拉却说:“谁要吃这些。”

“都说动脑部手术,很多人都会改变些性情。您说您动会手术,怎么就没变的随和些呢?”屹湘给姑姑把冰点端到面前。

邱亚拉瞪她一眼,说:“多多,等下要吃午饭。吃多了又吃不下饭。”

Allen闷声应着,静静的吃冰点。

屹湘摸摸他额前的鬈发,说:“要是等下理发时候乖乖的,吃完午饭准你吃一客香蕉船。”

“不要。”Allen咽下嘴里含着的一口冰点。

“咦?”邱亚拉笑了。

“再吃就摄入过量了。”Allen低着头,小脸儿都恨不得埋进眼前这盘冰点中似的。难得的童稚可爱的模样,让屹湘和邱亚拉相视而笑。只是轮到助理进来说要给他洗头,他就不乐意了。趁着邱亚拉先洗的工夫,说自己要去卫生间,便溜出了房门,屹湘早看出他要溜号,一把没抓住,待他出门早就不见了他。

好在卫生间并不难找,她转了两转就看到了。

并不确定紧闭的男宾卫生间门内Allen在不在,她犹豫着,才敲了敲门,问:“多多?多多你在里面嘛?你快出来…”

没有回应。她正准备再敲门,门开了。

冷不丁的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一时没有让她认出来原来是董亚宁。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过于冷冽的气息,也许是他刚刚精细修剪过的极短的发型,也许是他瘦削的脸上那刻板的表情。

她保持着那个叩门的姿势,看着他的脸,听到他用一种听上去居高临下事实上也是的声音说:“你等一下。”

她的手垂下去,说:“谢谢。”

他将门敞开着,回身进去了。

屹湘侧了下身。

董亚宁进去敲了下里面那扇紧闭的门,叫道:“多多?”

好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

他声音沉沉的,说:“多多,我看见你进去的。”

还是没动静。

他转头看了下外面,只看到她一弯尖尖的鞋尖。他伸出长臂,将门关上。进了隔壁,抬脚踏上马桶盖,朝对面一看,果然看到那个小家伙,正蹲在马桶盖上握着嘴巴偷笑呢。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Allen缩成一团的小身子因为忍笑而不住的颤动,搅和的他的视线也不住的颤动。

他咳了一下,说:“小狗子,你这是干什么呢?”

Allen顺着声源看上来,险些从马桶盖上跌下去,啊了一声,盯着隔断上方的董亚宁,就听董亚宁说:“快出来。不然我翻墙过去抓你出来,就不这么客气了。”

Allen跳下去,站在宽敞地面上,对着他眨眼睛,不为所动的样子。

董亚宁见状点了他一下,毫不犹豫的手臂一撑,缩腿翻身,越过了这道并不算高的屏障,他轻而易举的站在Allen面前,掐着腰,说:“怎么着?”

Allen只顾仰脸看他,一时忘了发声。

董亚宁抬了抬下巴,示意Allen开门出去。

Allen只好按照他的指示,打开了门。

董亚宁跟在他身后出来,提醒他去洗手。还好这里的设置齐全,有专门为儿童设置的洗手台。他和Allen各占据了一个水喉。他看着Allen,左手拿着香皂,先擦在右手上…他转开脸。待他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擦手的时候,Allen又在打第二遍香皂了。

他将毛巾叠好放回去,问:“干嘛躲着不出来?”

第二十七章 修竹风荷的屹立(三)

Allen不出声的只管洗手。瘦瘦的小胳膊溅上了水珠子。

这孩子穿了花色很干净的衬衫短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亲手做的,看起来很独特。也许只是因为这样的衣服是穿在了Allen身上。以前她说过,要亲手给孩子设计衣服、亲手缝制衣服给孩子穿。他甚至还记得她在画稿上画下的图案,獐牙菜那简单细小的花朵,她说女孩子穿的小印花裙子,这种图案该是多么的可爱…

Allen翘着脚拿起毛巾来擦手。

细细瘦瘦的小身子其实比例很好,胳膊腿儿都长,这样的话,以后总会长的高高的吧。

被他这样注视着,Allen气定神闲的,半点儿不像刚刚惹事被抓到现行的模样。

这家伙倔起来,一定很难缠…董亚宁想着。就湘湘那样遇事只会乱发脾气的,能对付的了他吗?恐怕有相当的难度。

“不想理发?”董亚宁转身对着镜子,撸了下自己精短的头发。眼角的余光,看到Allen正在看他。

“嗯。”Allen答应。Allen大概下意识的有样学样,也对着镜子翘了翘脚,揪着额前长的有点蜷曲的头发。他黑黑的头发很有光泽。

“男孩子嘛,头发这么长像什么话。”董亚宁也不看Allen,看上去只是检查着自己的发型有没有问题,而检查的结果似乎很满意。

Allen眨眼,嘟哝着:“会不舒服。”

董亚宁心里沉了下。

会不舒服…像Allen这么大的时候,他每个月要跟着爷爷一起去镇上那唯一的一家理发店去理一次发。那店里只有一位比爷爷年纪还要大的剃头匠,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其实那位剃头匠爷爷也只是业余水平的,不出海打渔的时候才开店门。那手动推子有时候是锈的,剃头匠爷爷手劲儿大——掌舵的手不可能手劲儿不大——贴着发根游走的推子会夹着他的头发,生疼。不过疼的倒不比磕了碰了受伤流血厉害,他更不情愿的就是理发这件事本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全身不舒服,就算爷爷会坐在他身边,也在等着那生锈的推子夹着头发生疼的推一遍,还笑嘻嘻的——许多年后他主动的要人给他剃这种短发,却总也不能很满意。他起先觉得是这些贵气逼人前卫无比的发型师基本功实在是太差,后来才觉得不见得剃头匠爷爷手艺有多好,而是他鼻涕眼泪的坐在板凳上,一撮儿一撮儿的碎头发落下来在发黄的粗布围巾上,他一边能体会到的是自己身体一部分被毁掉,一边看到爷爷微笑的脸而安心,这种矛盾的心理,在任何地方都不再会被满足。

董亚宁问:“这点儿不舒服都不能克服?”他就在这一会儿,大概是忘了自己被爷爷放在自行车横梁上的小座位里,在发现爷爷要带他去理发店的时候,居然敢从上面跳下来,站在马路当间儿跟爷爷闹着说什么也不去理发…他默默的,竟然有种想要笑的感觉。

只是没有笑出来,那丝笑容只在唇角一转,便下去了。

董亚宁伸出手指来,挑起Allen额前的鬈发。

Allen扭了下脖子。那撮儿鬈发从董亚宁指间滑开。

“这就出去吧。真亏你想的出来,难道躲在这儿就行了?”董亚宁扣着袖钮子。

门紧紧的掩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矮矮的,曲线分明的,即便是隔着屏障,他仍能清晰的判断出来的身影。她在门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怎么“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家伙的…他的方法甚至很拙劣,但是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感觉,跟这个小家伙斗法,总会让他心底藏着的那个顽劣的自己,瞬间复活。

他让Allen走在前面,去开门。

迎面看到屹湘站在那里,目光向下盯着Allen。

“多多?”她叫。

董亚宁沉默的站在Allen身后。屹湘这样叫Allen,大概已经算是“严厉”,可仍能听出她那底气不足。绷着脸,也不是真的从内到外的绷住了的。眼神中有些克制也克制不住的纵容。

董亚宁眉一动。

就在这时,Allen忽然耍赖似的对着屹湘撅了小屁股——竟然宁可挨揍也不道歉…董亚宁见屹湘一脸无奈的样子,嘴角一沉,抬脚便对着Allen的小屁股虚虚的来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挺会耍赖啊,小狗子。”他说罢也不理屹湘被他这一下子弄的措手不及的样子,晃着身子,单手拎着Allen往前走。

“董亚宁!”屹湘叫他。董亚宁走的虽然不紧不慢,她还是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幅。可Allen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被董亚宁拎着,也不动,也不吵嚷。

董亚宁走到他们那间贵宾室门口,招手叫弗朗索瓦出来,指着Allen的小脑袋,对他说:“好好给这小子修理一下这个头——我说邱多多,你是男人,知道吗?”

他把Allen放在身前空地上,手固定住Allen的脑袋。

男孩子到底火力大,身上热乎乎的,让他有些凉的手都热乎起来。

Allen扭头扭不动,跺了下脚。

弗朗索瓦微笑着把Allen带进去。Allen回头看董亚宁。

董亚宁长眉一展,眉目比刚刚似笑非笑的样子,严肃多了。Allen抿着唇,颇有些气呼呼的样子。

董亚宁回身将门带上。

“别宠他。男孩子不能宠。”他说。虽然话是对她说的,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

屹湘看着他。

第二十七章 修竹风荷的屹立(四)

董亚宁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她猜他大概接下去会说假如你教不了他我来教。但是董亚宁没说。而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从她身边走开了。他甚至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店员在说董先生慢走…她能看见自己面前这扇门的玻璃反光中,他模糊的影子闪了一下便不见了。她推门进了房门。

弗朗索瓦已经在给邱亚拉修剪头发。

邱亚拉原本在跟弗朗索瓦聊天,看见屹湘一言不发,便问:“怎么了?”她只是用眼神照顾到了屹湘。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弗朗索瓦似是不经意的瞅了屹湘一眼——邱亚拉眉头略皱,直觉是有点事情的。

屹湘刚要说话,Allen跑过来,顶着毛巾的他看了邱亚拉一会儿,说:“好看。”他额头上有点水滴,屹湘伸手替他抹了去。

Allen对她笑笑,又撅了下小屁股。

“唷,好久没见你用这绝招儿了。”邱亚拉笑着,看看屹湘,说:“抵赖不过的时候就这样。你说他气人不气人?明知道我不敢动手。要不然保姆不报警,邻居啊老师啊听说了,我也得吃官司。”

“您打的赢官司的。”Allen说着。弗朗索瓦的助理给他调低座椅,他说着谢谢,挪着小屁股坐上去。

屹湘看Allen。

董亚宁那飞起来虚虚的踢过去的大脚,好像能覆盖住Allen半个小身子似的。没有发上力,应该也舍不得发力,可如果真的发脾气,这俩人…眉心像被什么刺到,尖细的疼了下。

Allen盯着架子上弗朗索瓦那一套精致的工具。黑色的皮包柔软的展开,手术器械一般的闪亮。他小声的问那助理,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那个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弗朗索瓦让他坐好。认真的问他要什么样的发型。

Allen先看向了邱亚拉,又看屹湘。

她们俩都说你自己跟弗朗索瓦说想怎么剪。

Allen照着镜子,说:“我要董亚宁那样的发型。不过,”他摸着自己的前额,“这里要保留。”

“这是个什么怪发型?”邱亚拉立即说。她捏着Allen圆鼓鼓的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

“你说让我自己决定的。”Allen大声些。

“那好吧。不好看不准哭鼻子。”邱亚拉笑着说。

弗朗索瓦弄明白Allen的意思,换了工具开始操作。

屹湘静静的听着Allen的话。她的包放在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来一看有个电话是表姐郗晓嵘打来的。屹湘跟姑姑说出去打个电话。

空气中散漫着些暖甜的香气,是这样的环境里惯有的气味。

屹湘慢慢的踱着步子,等着对方电话接通。

郗晓嵘开腔便说她贵人事忙。

屹湘低了头,踩着脚下光滑的地面,问表姐有什么事。

郗晓嵘说有件事情请你帮忙,别担心肯定是你能做的到的。

屹湘静听下文。

郗晓嵘说我有个朋友下个月要订婚,再下个月要结婚,两样庆典都很隆重,只是她没有选到合适的礼服,你能不能帮帮忙?

屹湘顿了顿,说姐姐,这个时间太紧了…

她话还没说完,郗晓嵘便笑着说如果不是难办,我还要找你啊?

屹湘被这一句话噎在了那里。

见她不语,郗晓嵘继续说着,就是因为时间紧呐,别说是飞欧洲,就算是去香港也有点费时间,再说她眼下也不利于飞行…你费费心可不可以?

屹湘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是加急的话,找别家未必不能成功。

果然郗晓嵘说,这个朋友的先生,以后我跟他合作的日子长着呢,我觉得还是找你帮忙最靠谱儿…

屹湘记得潇潇订婚的时候舅舅一家来了是住在家里,她并没有十分留意他们跟爸爸妈妈都聊些什么,但是印象还蛮深的,因为舅舅在不停的提表姐和表姐夫的公司…“表姐夫的公司好像马上要在香港融资上市了是吗?”她问。

郗晓嵘的笑声清脆,说是啊正在积极筹备中呢。然后问,怎么样啊湘湘?

虽然是这么问着,屹湘知道这已经是不能拒绝的了。于是她说,那请本人跟我沟通一下吧。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才能确定。

郗晓嵘显然很高兴,先说着那我就安排你们见面了。

屹湘说好。

郗晓嵘说哎哟,我这几天老记得你小时候淘气,害我一头短发去婚礼。这位新娘子也是短发呢。

屹湘说嗯我也记得。

因为记得,她就更觉得不该拒绝。

郗晓嵘说她马上要开会去,让屹湘等电话。

屹湘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店员发现她在外面呆的有些久了,替她倒了一杯咖啡来。她微笑着看这清秀的小店员。这么细心而温暖的举动,许是因为她夸过店里的咖啡味道醇厚。只是今天她不太敢一再的放纵。总觉得有些心悸。闻着咖啡温暖的味道,看着外面雨落如瀑,她渐渐有些出神…过条街就是Cavoni那不大不小的门面,临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位正在翻书的女子。低垂着头,半边的短发遮住了眉眼。她闲闲的晃着脚,脚上勾着的坡跟凉拖也打着晃。

屹湘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只觉得这样看起来,单单远远的模糊的一个影子,已经是极美极美的…那女子忽然的合上书,抬手挥了下之后,拂开脸颊上的发丝——还真是个美人…

“Vanessa!”

屹湘忙回头,就见Allen站在贵宾室门口,卡着腰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展示着自己的新发型——弗朗索瓦果不其然照着Allen的指示,给他修剪出来这么一个独特的发型:除了额前鬈发修剪的短短的,其余的部分都被剃的溜短,露出饱满的额头来,很有精气神儿…她过来,伸手摸摸Allen的头发。

“帅。”她由衷的夸了句。

“Mummy说要你赶紧刷卡,她要去吃饭。”Allen眨眼。

“谁说的?谁刚才嚷嚷饿了的?”邱亚拉出来。

屹湘笑着跟弗朗索瓦说谢谢。

弗朗索瓦看着她,问:“您要不要顺便也修剪一下。”

屹湘摇头说不用了。她笑着说大概发型师都有这样的职业病,看到人的头发失了形状,总于心不忍。

弗朗索瓦说是啊,您这可是要从我这儿走出去的。

屹湘说下回吧,下回再来。

他们告辞出来,把车子留在这边停车位上,穿过窄窄的街道,小跑着来到Cavoni店门口。墨绿色的深深的遮阳棚像一把巨大的伞,罩在门前,三个人互相拍着身上的水珠子,笑着。

邱亚拉先推门进去。门上的铜铃叮铃叮铃作响,响声还没有停歇,就有人过来招呼他们。邱亚拉跟侍应生说他们已经预约、向内张望了一下之后,便回头看一眼正在给Allen整理衣领的屹湘,屹湘见姑姑看她,还没有问怎么了,就看到了临街的桌位上,背对着这边的那个人——她听到姑姑跟侍应生说“稍等”,便知道姑姑是想改变主意了。她看看Allen,说:“我也饿了,没力气再走一家店。再说我们都预约了,让人家准备了不来吃,多不好意思。”

邱亚拉见她这么说,也觉得没有必要避着董亚宁。只是她做主将原先订好的位置请侍应生换了一下——仍然是Allen最喜欢坐在临街的位置,但跟董亚宁他们坐的位置隔了两个。经过那张桌子的时候,只有Allen站下,抿着嘴对董亚宁笑了笑。

董亚宁正在跟坐他对面的女子说话,冷不防的看到Allen出现,小小的吃了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看到Allen的发型。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Allen已经像条小鱼儿一样溜走了…溜到邱亚拉身边的位子上,还没坐稳就开始拍着小肚皮嚷嚷饿。

董亚宁收回目光。

“认识?”对面的女子见他出神的看着那边,也回头看了两眼,问道。

董亚宁没回答,而是反问:“刚说到哪儿了?”

那女子了解的笑了下,故意的再回头看了一眼,说:“一准儿是心里有鬼。说到哪儿?说到下个月28号我订婚。”

董亚宁微微一笑。女子笑起来,下巴颏儿上的那颗痣便会不停的跟着颤动,好像也会笑起来似的…他就说:“终于要结婚了啊,怡然。”

第二十七章 修竹风荷的屹立(五)

“先订婚而已。这订婚仪式跟婚礼还隔着一个月呢,谁知道老吴会不会跟你似的,也给我来回悔婚戏码呢。那我丢人可就丢大发了,你那回还好只有几个人知道,也被念了几年,但凡您老有个风吹草动,我这陈芝麻、顾嘉琳那烂谷子就会被翻出来说;这回可是半个金融圈里的人都收到帖子了,再不成,我以后甭想嫁出去了…”莫怡然笑着说。半是娇嗔,半是认真。

“老吴不是这样的人。他定了,就是定了。”董亚宁也微笑着说。能这样当着他的面说起往事,莫怡然是先放下了。当初也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呢。他挠了挠眉心,拿出一个灰蓝色的小方盒来,推到莫怡然面前,说:“这个送给你。恭喜你订婚。”

“什么?戒指嘛?你别勾、引我哦。”莫怡然笑着问。伸手过来的时候故意夸张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亮晶晶光彩夺目。董亚宁就笑了。莫怡然拿过来盒子打开,垂着眼帘过了好一会儿,抬眼再看董亚宁的时候,眼睛里便有一层水雾似的,倒还笑着,说:“还记得我说过喜欢这个?我后来找了很久,再没找到这么合心意的。”

一对祖母绿的耳环。不大,古典的镶嵌方式,也有最古典的韵味。

“那你也该记得你跟我说过,我不适合。”莫怡然说着,把玩着这对耳环,不笑了,“我还问你,你觉得谁适合?你不说。所以到后来我就知道,我不是你在找的那个人。”

“怎么会不适合。你喜欢,它衬你,就是绝配。”董亚宁说。侍应生刚刚端上来奶油蘑菇汤,他轻轻将餐巾打开,勺子拿在手里,顿了顿。没有什么胃口。“从前那些话,就忘了吧。”

他慢悠悠的说。

从前很多话,说来真是伤人。

他总是仗着她们爱他,恣意的张狂。

“负心人都这么说。忘了吧,把我忘了吧,跟我有关的一切,也忘了吧。才不管人怎么伤心痛苦,怎么流血流泪。不管怎样,谢谢你。能敲你这一大笔,我真是赚了。这顿饭也算你账上。”莫怡然开着玩笑,见他并不动面前的汤,问:“你不是最喜欢这儿的蘑菇汤?”她小心翼翼的把首饰盒放进手袋里。

“嗯。”董亚宁应着,“我也得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记得亲自通知我。”

其实莫怡然约他见面,他是有点意外的。不止是作为前任女友,也因为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

莫怡然听说,爽朗的笑着。在这样小而精致的空间里,她爽朗的笑声清脆悦耳,笑的坐在对面正在吃东西的Allen都抬头来看他们了。

莫怡然说:“这个时候不来跟你示威,还要挑什么时候?有比被你抛弃却还能嫁给更好的男人更好的方式嘛?我不是重情义,是来炫耀的。而且掐准了你好面子,肯定会送我一份大礼。”

董亚宁仰脸笑着,点点头。

莫怡然看着他瘦多了却仍然英俊无比的面孔,故意将牙齿咬的咯咯响,说:“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真心想看你被人吃的死死的样子——到那一天,你也千万记得通知我,我好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这样的混世魔王收的服服帖帖的。”

董亚宁笑的厉害,说:“没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