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爬起来朝她奔来,撞在她身上,重重的,仰头看她,笑嘻嘻的,说:“你怎么才来。”

拖着屹湘,走到炉子边去,让她坐下。

屹湘坐下来,只觉得才几个月不到,Allen人没见长高,劲儿倒是长了不少。

“来,吃烤红薯。”邱亚非将烤红薯从炉底取出来,一个,接一个,放在炉子上的一个铁架子上,笑着说:“管够儿。”

Allen抢先去拿。

“小心烫。”屹湘叫他,不想Allen拿过来先丢给她,笑嘻嘻的又去拿另一个。滚烫的烤红薯拿着,只好从这只手,倒到那只手,不停的换。

Allen掰开他那个,一小块,嘟着小嘴巴吹了吹,迅速的塞到邱亚非嘴里去,问:“甜吗?”

邱亚非笑的眼睛眯眯的,说:“甜…好烫。”

Allen偎在他怀里,掰着烤红薯,自己吃一口,给他吃一口。

一老一小开心的就像两块腻在一处的烤红薯似的。

这真是烫在了心口窝里。屹湘想。

如果不是不停响起的电话铃,这样的温暖相处真不愿被打断。

邱亚非处理电话迅捷而清楚,但一个接一个,公务是避不开的。Allen懂事的悄悄拉着屹湘往外走。当然没忘了拿着剩下的烤红薯,也没忘了给邱亚非留下两个——邱亚非微笑着,点头。

那是最舒心和放松的微笑。

屹湘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Allen跟献宝似的把烤红薯给郗广舒和邱亚拉。

“还真是鼓捣吃的。”郗广舒笑着,抬眼看屹湘,说:“刚才还和姑姑说呢,你爸前些日子说要支炉子。我说是多此一举,回头再来点儿明火,这可不行。他就不听。也不跟我说说理由。白跟他置了半天气。”

屹湘笑着,坐在埋头大吃的Allen身旁,听到姑姑问:“多多,你跟Vanessa去住几天怎么样?”她是没想到姑姑会这么直接问Allen。这本来是她觉得很难说出口的问题,已经在心头嘴边徘徊了好多日子了。她知道董亚宁也是想问。两人觉得难以实现,盼望的无非是能不着痕迹的见上一见而已,谁都没有提。

Allen“哦”了一声,飞快的看了眼屹湘。

屹湘被手里的半截烤红薯热的手心直冒汗。

郗广舒笑着说:“统共才回来两个礼拜,怎么着,还要有几天让我们见不着啊?”她也看着Allen。

“潇潇他们家那俩就够你们忙的了。再说后院儿那屋子就我们俩住,夏天不觉得,冬天太冷清。收拾下湘湘的房间,我住。”邱亚拉不动声色的说着,安排了这几日的动向。郗广舒懂她的意思,只说“湘湘那屋子是要收拾下”。邱亚拉看着Allen,“多多?”

“你的公寓离这儿远吗?”Allen问屹湘。他关心的是另一方面的问题。

“不远。”屹湘说。

“那好。明天早上来接我吧。今天我要跟舅舅睡。刚说好了的。”Allen说。吃了两口烤红薯,又说:“就住几天啊,我还是喜欢这儿…”

“是呀,有烤红薯吃,是吧?”郗广舒开Allen的玩笑。

邱亚拉搓了搓Allen的耳垂儿,说:“真好收买。湘湘,这几天你可得看紧了他,回头别不管谁拿着烤红薯就给拐跑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在喊“爸妈,我们回来了”,是潇潇。

Allen头一个跑出去,还攥着吃剩了半个的烤红薯,嚷着“Baby、Baby…我要看小Baby…”几个大人在后面喊着让他慢点儿,跟着出来,就看见潇潇把Allen举过了头顶…

屹湘走在最后面,进进出出的人们让刚刚还寂静的院子里骤然热闹了起来。大约在这段时间内,还会继续热闹下去…

屹湘在家里吃过晚饭才走的。

跟Allen说好明天早上接他,告诉他不用带什么东西,她那儿都有。

她回去之后一样一样的核对,发现还缺一双拖鞋。冬天穿的绒布拖鞋是有的…董亚宁还没有回来,时间有点晚了。他一整天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给旺财换了水和食物,坐在地板上看着旺财吃。

旺财的耳朵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脚步声。

她等着门锁开启,感应灯一亮,门开后董亚宁进来,见她坐在地上,摸摸旺财的头,又摸摸她的头,轻声说:“怎么又坐地上,不凉啊。”他说着,却也顺势就坐在了她身旁。

他身上一股外面的凉气,还有很淡很淡的药水味。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着他,问:“吃饭了没?”

“没有。”董亚宁回答。已经习惯了,很习惯了,在这里吃她做的晚饭。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她说。药水味渐渐的浓起来。应该是被热气烘的。她想站起来,被亚宁拉住,于是人仍旧在地上。靠的很近,她又打了个喷嚏。

他也不说话,只是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多多呢?”

“好着呢。”她说,缓了缓,小声道:“会过来住几天。明天早上我去接他。”

董亚宁沉默着。

屹湘的手指在他眉眼处画着圈,先是眉,再是眼、鼻子、下巴…停在心口处。

怦怦的,心跳很有力量。

他抓住她的手,紧握着,低头亲她。

热烈而凶狠的逼上来似的,迫切。就像有什么必须在现在抓住,再不抓住就会溜走,他紧紧的将她掌握,一点多余的空间都不想给她…

番外 遗失的美好(七)

这让她有一点点发慌。

没有一点准备,他就这么像一把火似的燃起来了。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愈燃愈烈。

她是想沉着的随着他的,只是越来越激烈和粗暴的亲吻让她慌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咬了他一下,趁着他稍稍一停,她攀着他的身子,深吸了口气,却在她就要说话的一刻,再次被他封了口。

他手上的劲儿是越使越足,能清晰的听到棉衫被撕扯,连接处那细碎的纱线迸裂开来的声响,就好像接下来轮到的会是肌肤是骨骼,那样的凶悍而不管不顾,让她有点迷糊…只好凌乱的跟着他折腾。

光裸的汗湿的肌肤贴上地板,还是凉。

她轻轻的缩了一下,被他发觉,似乎是咬着牙的,停了一会儿,她被轻巧的托了起来,完全暗下来的屋子里,他如此粗重的兽一样的呼吸,盖过了一切…

在他那张宽大的床上,两人似乎是找到了巢穴的鸟儿。他终于可以为所欲为,而她渐渐的心神也就定下来…她的下巴搁在他肩窝上,一侧脸,恰看到他腮边的伤疤。很轻的,她的舌尖触了那里一下。

咸咸的。

他轻轻的揉着她的背,伏在他胸膛上的她,轻柔的如同丝绸一般,暖而滑。

她伸手想要拉开灯,被他攥住手。

“别开灯。”他说。有些倦怠,慵懒,低沉。也有些不容商量。

她的手被攥出了些湿气。被底的温度渐渐的升高。她觉得热。热的难耐…“我去洗澡…”她说着,就想立即起来。

“不要。”他的手停在她后心处,狠狠的一用力,让她牢牢的贴近自己。

她默默的对着他。

“湘湘。”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的。

她动了一下,月光进来了,她的圆润的脚踝在月光中像晶莹透明的瓷。

他不由自住的叹了口气。

屹湘开了床头灯。

亚宁的眼睛被灯光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一遮。

她看不到他的眼,于是轻轻的蹬了几下腿,当他的身体是滑轨似的,挪上去,脸对着脸,硬要看着他的眼。

像他刚刚硬要她一样,迫着他看自己。

而她也要从他眼里读出点儿什么来。

他低低的说:“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么乱动…很危险的。”

一条溜滑的美人鱼似的诱人想要立刻抓住。

她在他唇上亲一下,滑下去,躺在他旁边。

安静的手扣着手。

“跟我说说,这么反常是为了什么?”她问。

她的指尖抵在他手心中央,最柔软的地方。慢慢的移动着,拇指、中指、掌心下方…那又是再坚硬不过的。

“这几天我得回去。”他说。

她沉默着。

身上的热潮渐渐的已经退去了。

“如果…我要陪在他身边。”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抚抚她肩头,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柔腻而微凉。他扯了被子将她包裹好,像婴儿一样,只露出脸来。

床头灯光柔和,她专注的望着他。她那面庞的线条柔和的不可思议,而且似乎只有一点点大,他的手掌不够捧的。

“去吧。”她说着,瑟缩了一下。

他抱她更紧些。

“可是,多多。”他甚是困难的念出来这个名字。

“没关系的,跟多多,来日方长。”她声音也低下去。

半晌,他们似乎只在数着对方的心跳。

“会不会怪我?”他问。

“不会。”屹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你不在正好,我们清净呆两天。”

“喂!”董亚宁箍着她。

“轻点儿…腰断了。”她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不知道捣在哪儿了,董亚宁忽然就闷哼了一声,松开她,歪在一边,不出声了。“别闹了,起来洗洗…亚宁?”

他不动。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拉了他一把,竟没拉动,再拉,手已经发颤了,“董亚宁?!”

心跳骤停,头脑一派空白,她几乎是扑过去了,叫着他,却看见他抬起头来对着她,瞪着那对细长的眼睛,眨啊眨的。

她坐在他身侧,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亚宁慢慢的起来,手肘撑着床,凑近了她的脸,低声的、略带威胁语气的问:“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你们清净两天?还正好?”

她一巴掌打在他胸口处,一声脆响,仍是说不出话来。

接着,又一巴掌。

被他抓住了手腕子,带到怀里来,紧紧的抱着,抱着,晃着,问:“嗯?”

她张口咬住他的肩膀,狠狠的。恨不得咬下这块肉来。

“喂,你属狗的啊。”亚宁叫着,也不挣脱,由她咬,仍然是抱着她,晃着。

大床变成了摇篮似的,让她有些眩晕。

松了口,吸着鼻子,才说:“放开我。”

“不。”他说。

手腕上的表也没摘,他看了一眼。

趁着这会儿工夫,她推开了他,翻身下床。

他靠在床头看她一件一件的衣服穿回去,从他的衣橱里找出他的衣服来给他,让他换,说:“这两天气温低,别感冒…”

她低着头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出剪刀来,剪去标签。柔软的发丝垂下来,垂在她腮边,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摆,撩拨着他的心神…他伸手接衣服的时候抓住她的手。

“别闹了。快,洗澡换衣服。”她脸上红红的。粉莹莹的春光潋滟。

“亲一下。亲一下我就去。”他撒赖。

屹湘皱起眉。

“就一下。”继续撒赖。

屹湘单手掐腰,眼珠转了转,四下里一看,一伸手臂,从桌边的插瓶里抽出一条鸡毛掸子来,灵巧的倒过来拿在手里,说:“起不起来?”

董亚宁差点儿笑出来,摇头。

屹湘无奈,“你今天怎么这么…”

“怎么着?”

两人正僵持着,屹湘把亚宁的手机拿过来给他。

亚宁接起来,低声叫道:“妈。”

他看着屹湘,手握的更紧。

屹湘抽了手,悄悄的出了房门。

一路走,一路开着灯,屋子里亮了起来。

她走进厨房里去,本来该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似的,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回身,看到亚宁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急匆匆的扶着衣领,她出去。

他没有详细的解释,大概也怕她担心,只说:“我得回家去…晚上别等我。”

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竟忘了他刚刚跟她说过了,这几天他可能都不会回来。

她跟着他走出去,看着他换鞋子。

“给我电话。”她说。

他抬头,看了她片刻,对她微笑,点头,说:“早点儿睡觉。”

他说着,一步向前,狠狠的亲了她一会儿,才放开,撸了撸她的头发,轻声说:“替我亲亲多多。”

她点头。

“亚宁。”她叫他。

他刚刚推开门,又回头。

她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我这几天可能找一天带多多去见见朋友。之前答应过多多的,介绍朋友同学给他认识。阿端前些天还提醒我呢,她脱不了身,让我带多多过去…”她见董亚宁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提醒他,“让司机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董亚宁应着。

“这是什么?”屹湘拿起门边的那个纸袋来。他进门的时候是拎着这个的,原本想要和他说点事情,也想问问他拿的是什么,结果,是什么也没顾上…

“哦,是想和你说来着,我忽然想起来,没有给多多准备塑料拖鞋,他洗澡怎么办?”亚宁笑着说,“刚回来的路上,我去买的。选了黄色的,你看还可以吗?”

“可以。”屹湘把那对柔软的拖鞋拿出来,托在手上。号码正是多多的。她微笑,说:“多多还是不长个儿…”

“心眼儿太多了。”董亚宁笑了下。看着她,说:“我该走了。”

她点头。

手里拎着鹅黄色的拖鞋,她的人跟那柔软的色泽一般的温暖柔和。

董亚宁轻轻的关了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长出一口气,下楼。

车子在下面等了他很久了。司机看见他,忙给他开车门。他习惯性的抬头,看到她在窗内摆手,似乎是在打电话,面庞被手机屏幕映亮了一团…他上车离开。

地毡上落了一块纸片,他捡起来,是他去买鞋的那家儿童用品店的宣传册。薄薄的几张纸叠着,他打开,开了顶灯翻看着…

那家儿童用品店,一进去就跟掉进了梦幻庄园似的。

番外 遗失的美好(八)

他在店里转了好一会儿呢…

昨天上午她出门去医院探望崇碧去了,他在家无所事事。

其实每次她离开那个空间,他会忽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于是必须立即找点事做。最近几天最常做的就是看那些多多的小东西…有些小东西,他的手拿着,都显得很滑稽——太小太小了,是不能相信竟然一个小孩子可以那样的弱小…他想多多一定会回来度假的。而且也许多多是可以跟他见面的,甚至住在这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他没有开口问。

她零零碎碎的也准备好了多多会用到的东西。比起多多婴儿时期的小东西,现在吃穿用的,要大上许多,可也不是足够的大,那样一对绒布拖鞋和他的,还有她的摆在一处——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的地板上,他的、她的和多多的,三双鞋子放在一起…若是三双脚丫子呢?那活泼泼的会踢踏在这屋子里任何一个角落的一对男孩子的小脚?

他只记下了鞋码。

今天傍晚回去的路上,看到这家店黄澄澄的立在路边,立即就想起了该给多多买双拖鞋的事儿来。

他走在店里,店员问他是需要点儿什么、是给谁买。

他很轻的声音说,给儿子买。

说完了只觉得心脏都抽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他对着外人,说这个词。

儿子。

他装作看货架上的奶瓶,不让店员看到他有些狼狈的表情——或许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仍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说我想买双鞋,一双拖鞋,七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