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妈妈则一把抓住了凌青菀的胳膊,捏得凌青菀胳膊快要断了。她似抓住救命的浮木:“姑娘,您没有哄骗妈妈?姑娘啊…”

说罢,她大哭起来。

葛妈妈的男人葛顺也挪着瘸腿,走到凌青菀跟前,噗通给凌青菀跪下:“姑娘,您是菩萨下凡,您用仙术救救这孩子,您救救他!”

他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凄惨。

满祠堂的人,都没有动,也没有劝葛顺夫妻。他们各有心思,就是不知道凌二姑娘这番言辞是什么意思。

葛大承生病、病逝,都是庄子上的人经手的。葛大承都僵了一半,怎么可能没死?

“二姑娘打什么主意?”

“死人怎么会诈尸?”

“葛大承是死了,气息都没了。二姑娘怎么说出这番话来?她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对凌青菀的意图,觉得糊里糊涂的。

“你们起来吧,我来给大承兄用药。”凌青菀道。

她不再理会葛顺夫妻,只是打开石庭的行医箱,拿出当归、芍药、防风等药。

药拿在手里,凌青菀不用称,自己掂量几下,就配了一副药,交给她的丫鬟挽纱:“快,去把这副药煎成一大碗水。”

挽纱道是。

她站在凌青菀身边,问满屋子的人:“哪里有药钵?”

有个妇人说她家里有,就带着挽纱,去了她家里煎药。

“还带着行医箱,二姑娘会医吗?”众人不再是各自心想,而是开始嘀咕了,“开的是什么方子?”

“我哪里知道?”庄子里的人,不常请大夫,哪里会知道药方呢?

他们低声议论着。

葛顺和葛妈妈,都哭得不成声。

石庭带着他的小厮,一直站在祠堂的角落里,看着凌青菀,没有插嘴。他表情隐晦不明,看不出情绪。

祠堂里的寂静被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取代了,有点吵。大家都在嘀咕着。

半晌,有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犹豫着上前,给凌青菀行礼,然后道:“二姑娘,老奴是大|奶奶跟前的老人了,有句话献给姑娘。”

“您说。”凌青菀道。

“死者入土为安。大承是姑娘的乳兄,情分非同寻常,老奴也能体谅姑娘的心。只是,他去世多时,尚未入殓,恐耽误了进入回轮,投不了好胎啊。”老者道。

老者觉得凌青菀是在折腾死人。

这是满祠堂其他人的心声。

“我心里有数,您宽心。”凌青菀道,“耽误不了多久。等挽纱把药煎好,给大承兄服下,他半个时辰就能复苏过来。”

老者瞠目结舌,没想到凌青菀说出这么儿戏的话。

人都死了,多少人见证的,岂能死而复生?哪怕是上古巫医,都不能做到。

凌青菀一个贵胄千金,哪怕学医也是打发光阴,玩闹罢了,她竟然敢夸下如此海口。

“这不可能。”有人嘀咕。这声嘀咕,声音有点大,能传到凌青菀和葛妈妈眼里。

葛妈妈恨恨的朝人群撇过去。

大家都不和她对视。

葛妈妈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哪怕是一丝渺茫的希望,葛妈妈都要紧紧抓住。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得活死人啊。”还有人在嘀咕。只是,他的声音更低了。

满祠堂的人,除了凌青菀、葛妈妈和葛顺,没人相信凌青菀的医术。他们觉得,凌青菀是在折腾死人。

这样,会对死人不敬的。

葛妈妈和葛顺不过是丧失爱子,悲痛过度,唯有一丝残念不肯放。

而凌二姑娘,就不知道她图什么了。

“姑娘,药好了。”两刻后,挽纱将煎熬好的药,端了进来,交给凌青菀。

凌青菀看了眼石庭。

石庭明白,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帮着凌青菀,给葛大承灌了下一大碗药汤。

“这姑娘,不知世事,真是胡闹。连张叔的话,她也不听。大|奶奶如此精明能干,怎么生了二姑娘这么糊涂的女儿?”有人替景氏不值得。

“二姑娘摸了半天死人,肯定沾染了邪气,被上身了才胡言乱语吧?”有人则害怕,往远处挪了挪,不敢靠近凌青菀。

“二姑娘这下子要怎么收场?大奶奶知道了,定然要气死。”

他们各有心思,不时低语,祠堂里都是小声说话的嗡嗡声。

时光暗转,慢慢就过了半个时辰。

门板上的葛大承,没有半点反应。

大家的目光,都不时撇过凌青菀的脸,想看看她等会儿怎么下台。而凌青菀,表情恬柔安静,不露半分焦虑。

她这样,才算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婉约。

又过了片刻,那位姓张的老者上前几步,想要再次劝诫凌青菀,赶紧让葛大承入殓为安。

张叔尚未走进,倏然放置尸体的门板上,传来一声沉闷的**。而后,葛大承的手动了动。

屋子里陡然静了,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半分血色,苍白着站立,脚步都不敢挪一下。

他们又是惊悚,又是震惊。

好似暴雨来临前的沉闷、寂静,叫人透不过来气。

“闹鬼啦,诈尸啦!”最后,一个胆小的女人再也忍不住,大哭着跑了出去。

一下子搅乱了屋子里的寂静。

小祠堂立马乱哄哄的。

石庭瞧着这一幕,眉头深锁,陷入深深的思虑中。他落在凌青菀身上的眸光,带着几分探究和锋利。

第037章痊愈

第037章痊愈

葛大承动了动,又重新昏睡过去。

小祠堂里乱哄哄的,大家恨不能都挤上前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被震惊得云里雾里,此刻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死人复生,第一次见啊!

二姑娘难道真的是菩萨转世?

凌青菀的身上,好似突然多了层金光,慈悲又肃穆。他们都怔怔看着凌青菀,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敬畏,似看樽菩萨泥像。

那位姓张的老者,又是震惊,又是尴尬,又是惊悚,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跌倒在地。

他儿子连忙扶起他。

“这…这怎么可能?”张叔呢喃,仍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凌青菀对这些乱哄没有理会。

葛大承重新昏死,葛妈妈和葛顺的心又沉了下来,都围着凌青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先把脉…”凌青菀道。

小祠堂里又是一静。

方才真的只是诈尸?

人到底醒没有醒啊?

他们都紧张的攥着拳头,恨不能挤到凌青菀身边,询问到底如何?

就连凌青菀的两个丫鬟,也是目瞪口呆的,至今没有回神。她们俩方才也觉得,凌青菀是在显摆自己,折腾死者。

现在看来,她们家姑娘深藏不露,太厉害了!

“没事,已经复苏了,只是昏睡。”凌青菀道,“再用些药,晚上应该会醒过来。你们谁帮忙,把大承抬回去,别再搁在门板上。”

大家仍是一震。

真的啊?真的就救活了。

葛大承死了,是全庄子上的人看到的,没有半点假。快僵硬的死人,一碗药就治好了。

那药,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我来…”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上前几步,抱起了葛大承,准备把葛大承送回家里。

他抱着葛大承的时候,能感觉到葛大承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年轻人的手也是微抖。

彻底醒过来了。

戏文都不敢这么唱!

若不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谁能相信这种事?哪怕是亲眼所见,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二姑娘,我家男人也是拉稀,和大承一样。他也病了好些日子,您救救他。”突然,有个女人跪在凌青菀的腿边,哭着求道。

“二姑娘,我家闺女也是…”

“还有我家五郎…”

大家七嘴八舌的喊着,都噗通跪下,就跪了一小半人。庄子上最近瘟疫横行,他们的家人都染了病。

“好,带着我去瞧瞧。”凌青菀痛快道。

她提着自己的药箱,留下一副药给葛大承,吩咐挽纱继续去煎药,然后带着踏枝,石庭和他的小厮也跟着,去了庄子上各户,给他们家生病的人诊脉。

全部都是痢疾。

但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凌青菀差别用药,并不是每个人都用一样的。

有的人是红痢,有的人是白痢,治疗方法也不同。

她一直忙了四个时辰,就到了晚上,夜幕四拢,别说吃饭,一口水也没喝。

凌青菀饥肠辘辘的。

丫鬟踏枝也饿,但是精神振奋,没有半分疲态;石庭一直沉默不语,跟在凌青菀身后。唯有他的小厮,有点东倒西歪,扛不住了。

差不多快要把庄子上痢疾的病者都看完,有个年轻人跑来说:“二姑娘,大承哥哥醒了…”

葛大承那边,有葛妈妈、挽纱和庄子上的人照顾,凌青菀也让他们再次煎药,给葛大承服下,然后耐心等待。

终于过了四个时辰,他才醒过来。

凌青菀收拾好行医箱,带着丫鬟们和石庭主仆,去了葛大承的家里。

葛大承非常虚弱,但是实实在在是醒过来了,没有半点虚假。

葛妈妈又是哭,又是给凌青菀磕头。

“妈妈,不过是举手之劳。”凌青菀搀扶着她,不让她跪下,可是葛妈妈坚持给凌青菀磕了三个响头。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庄子。

大家仍是有点回不过来神。

他们已经不叫二姑娘,而是叫活菩萨了。

凌青菀哭笑不得。

庄子上有人安排,凌青菀和石庭就暂时住下。

凌青菀把庄子上管事的叫过来,吩咐他们道:“暂时不要喝生水,哪怕再渴了,也要喝烧开的水,一定要烧开。洗菜、洗米,还是要用净水…”

这次的痢疾,庄子上病倒了大约两三的成人。而且大都是体格健壮的男人,还有活泼好动的孩子。因为他们这些人,都会喝河里的凉水。

河里的水,都带着病邪,没有烧开过。

葛大承是最先得病,病情也是变化最快的。其他人,还没有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凌青菀给他们用药,确保他们能早日康复。

“这是为何?”有人疑问。

凌青菀就解释,他们为什么都会得痢疾的缘故。就是通过水源传染了痢疾的病邪。

有人体格好,能抵抗;有人不怎么喝生水,没有染上;有人则病倒了。

众人听了,都点点头。活菩萨的话,他们谁敢不听呢?

当天晚上,就有体壮的男人,跑了十里路,去老远的地方打了水井,给凌青菀和丫鬟们梳洗。

这附近的庄子,都没有水井。

而后,庄子上的女人们,烧了顿饭菜招待凌青菀。乡下人吃肉,多半吃猪肉,而城里贵胄的餐桌上,是不能用猪肉的。

所以,他们宰了只羊款待凌青菀。

凌青菀很过意不去。

“你们身上带钱了吗?”凌青菀吃饭的时候,低声问两个丫鬟,“他们养只羊,肯定要留着做大事,像娶媳妇、嫁闺女的,不能白吃了他们的…”

两个丫鬟有点尴尬。

“没…”两人都说。她们哪怕想带钱,也没什么钱可以随身携带啊。

“我带了些碎银子。”一旁的石庭开口,“姑娘不介意,可以先拿去用。”

说罢,他让小厮把钱袋拿出来。

他身上大约有七八十两碎银子。

凌青菀拿了五两。

“我回去还你。”凌青菀道。

石庭摇摇头:“不必了,小钱而已。再说,这肉我也吃了,全当饭钱。”

凌青菀笑笑,没有深究。

他们用过晚膳,凌青菀把钱交给张叔,让他转交给宰羊的庄户,别占了人家大便宜。

张叔再三推辞,挨不过凌青菀,才收下了。

凌青菀梳洗一番,又因为吃得很饱,睡得分外踏实。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神清气爽。

梳洗整顿之后,凌青菀带着丫鬟,又等了石庭,再次去给葛大承复诊。

葛大承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的痢疾,也止住了。

“石公子,您可要也给病家把脉?”凌青菀突然问石庭。

石庭摇摇头,道:“不必了,凌姑娘的医术高超,不需要在下多此一举。”

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冷冷清清的。

给葛大承复诊之后,确定葛大承病情稳定,凌青菀仍在庄子上逗留了一上午。昨天开的药,还有几位病家没有止住腹泻。

凌青菀重新给他们调整了药方。

一直忙到了晌午。

葛妈妈已经恢复了些,亲自做好了午膳,招待凌青菀和石庭。她在凌家,见过石庭。

上次石庭还给凌青菀诊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