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一夜未睡。

一连两天没有睡好,精神很差。早起的时候,脸色苍白,眼底有浓浓的淤积。

“你气色这样差,是怎么了?”景氏瞧见了,担心问她。

凌青菀摇摇头,道:“可能是变天的缘故,夜里有些睡不着。”然后又问,“娘,那个道长什么时候来给我换平安符?换完之后,我想早点睡。”

景氏也不知道。

凌青菀忐忑不安,一直等着。

等到了晌午,无为真人来了。

无为真人先去了安檐那边,和安檐说了半晌的话;然后,他去了小景氏跟前,又跟小景氏念叨了半天;到了下午,安肃回来了,无为真人又跟安肃讲了半天话。

快到黄昏的时候,他才被安檐领着,到了凌青菀这边。

日影西斜,透过浅色的帘幕,将瑰丽晚照投在屋子里。玉座屏风映照着淡淡霞光,颜色润泽秾丽,屋子里显得暖融融的。

凌青菀起身,和无为真人见礼。

“上次一别,真人越发仙风道骨了。”凌青菀笑道。和无为真人寒暄。

她很镇定,她相信石庭。

上次凌青菀见无为真人,就感觉他仙气缭绕,须发皆白,而是白得雪亮顺滑,没有半分毛躁,更添了不同寻常。

“姑娘安好。”无为真人也给凌青菀见礼。

而后。他坐下来。和凌青菀说话。

他让凌青菀把自己的护身符拿出来,交给他看看。倘若还灵验,就不需要更换。

看了半晌。无为真人笑道:“这样吧,我送给符套给姑娘,姑娘用它装着平安符,更有灵气。”

他将一个绣着符咒的小符套。送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接过了,隐约感觉里头有东西。

她没有当着安檐的面打开。而是收起来,道谢:“多谢真人。”

天色渐晚,城里快要宵禁,无为真人也该回去了。故而他起身告辞。

安檐送他出去。

“如何?”走出大门口,安檐和无为真人同乘一辆马车,他问无为真人。

安檐执意送他回道观。

“大人。小道道行不深,看不出姑娘有什么异样。今日也在袖中藏了罗盘。假如姑娘有异,这罗盘定会转个不停。可惜,自从见到姑娘,罗盘就停止不动。”无为真人道。

他还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罗盘,交给安檐。

安檐看了,罗盘果然毫无动静。

看来,真的是他多心了。

安檐松了口气。

他的菀儿没事就好,倘若有事,不管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他连那些鬼的祖坟都要烧掉!

安檐想到这里,满眸戾色。

“幸而姑娘没事。”无为真人又笑道,“假如姑娘真的被恶鬼缠身,而且真身以亡,大人打算怎么办?”

“什么?”安檐惊问。

“有过这种事的,不过凌姑娘并不是。”无为真人笑着解释道,“小道五年前在南边,捉过一次。不过,那家人知道把恶鬼驱走,肉身也要废了,就不肯......”

把恶鬼驱走,肉身也要死?

恶鬼早已杀了他盘踞的灵魂?

假如菀儿也是那样的话......

安檐打了个寒颤。

不,无论如何,他是不能接受菀儿香消玉殒的。可是,他也无法接受恶鬼占据菀儿的身体。

“您在暗示什么?”安檐倏然眼眸似利剑,瞥向无人真人,“菀儿她......”

“没有。”无为真人道,“小道不过是显摆见识,让安大人见笑了。”

安檐仍是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道当时好心帮他们驱鬼,他们却为了保留肉身,将小道打了出来,不知好歹啊。”无为真人感叹道。

安檐沉默了下。

他总觉得这个道士今天说话奇怪。

难道,他保留了什么?

安檐对这个道士不放心,心里微微沉默着。他将无为真人送回了道观,自己回家了。

无为真人下了马车,含笑目送安檐的马车离开。等安檐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仙气飘飘的样子,立马变了。

无为真人的眼眸,变得阴沉狠戾。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罗盘。罗盘很陈旧,是用木制做的,看上去像个次品货,不像他给安檐看的那个精致。

木制罗盘的边沿,已经破损严重,整个罗盘都面临分解。就是丢在路边,小孩子都不会捡。

罗盘上的面,已经全部破坏了,看不出什么。

指针摇摇晃晃的,早已从一边,挪到了另一边,完全变了方向。

无为真人阴鸷冷笑:“孽障!两个孽障,死了不会安生,要借尸还阳为祸人间!看老夫将你们一网打尽!”

石庭来找过无为,给了他五万两银子,希望他可以对凌青菀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威胁他要保密。

无为一下子就看出了石庭不正常。

所以,他谋定而后动,先不打草惊蛇。

而安檐,对那个女孩子颇有情谊,假如他知道那个姑娘的真灵已死,把她体内的恶鬼驱走,那个姑娘也要死,安檐肯定不愿意。

到时候,无为驱鬼也要受阻,安家可是权势滔天。

所以,无为先要不动声色,然后慢慢想个法子,将石庭和凌青菀全部收拾了。

“妖孽,死了就是死了,还敢贪恋人间!”无为狠戾道。

第127章揭穿身份

第127章明白真相

安檐回家的路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似樽雕相,面无表情。

他对无为真人,其实并不尊敬。这老道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戾气很重。

曾经有位京官,和无为真人起了冲突,结果无为在人家祖坟布阵,弄得那位京官孩儿连接夭折,一年四个孩子全部去世。

这手本事,既令人惊叹,更叫人胆寒。

无为真人果然厉害。

正因为如此,京里崇拜、信任无为真人的,反而越来越多。

这是前年的事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忌惮他,特别是高官。他们不需要无为真人再给他们改运,他们的运道已经很好了。

安肃之前很喜欢无为真人,他觉得无为是有点真本事的。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安肃就对无为真人很为忌惮。

但是,安肃不得罪他,每次无为真人上门,都客客气气的。

小人难缠,莫得罪小人。

无为真人布阵,其实也需要时间和精力,不是一下子能成的。所以,他也害怕权贵们要了他的命,故而小心翼翼的行走。

安檐也不喜欢无为真人,觉得他心术不正。

饶是如此,安檐知道他有真本事。而其他的道士,安檐更不熟悉,不敢相信。这次感觉凌青菀不对劲,安檐就请了无为真人来。

“他一看到菀儿的时候,神色有点怪,似乎很憎恶的样子。”安檐心想。

菀儿有问题。

“临走的时候,他看我也感觉像看个莽夫,觉得我傻。”安檐又想。

人们可能都觉得四肢发达的人。会头脑简单。像安檐如此高的个子,不少人以为他是个粗鲁无脑的人,可以放心欺负他。

安檐也不会刻意去辩驳。

旁人轻视他,对他有利,故而他将错就错,从来不去证明自己。

“无为真人,他也轻视我。觉得我没用。看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他有点表露。”安檐想。

这样很好,安檐总是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凌青菀还是有问题。

而无为真人。更有问题。那个老道,对安檐不坦诚!

看似没有结果,却是让安檐得到了他想要的。

“凌青菀不对劲!”这是结果,却不是安檐想要的。

安檐回到家。情绪全部敛去,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能惊动任何人。更不能让菀儿看出他的异常。

凌青菀看色苍白,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说明她很担心安檐对付她。越是这样,越是要谨慎。

“若是真的有鬼。希望她不要伤害我的菀儿。”安檐心想。

想到这里,越发憎恶。

无为真人给凌青菀的符套里,有朵干燥的五瓣梅花。这是石庭在给她传信。

“那个道士,眼神很奇怪。”凌青菀想。“他好似很有杀意,而且看出了我的异样。不知道石庭是怎么处理的。”

凌青菀心里更加不踏实,她不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告诉安檐。

到了第二天,她见到了安檐。

安檐一切如常。

凌青菀还给他复诊,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看凌青菀的时候,亦是柔情款款。

凌青菀就更害怕了。

安檐太镇定了,越发显得他胸有成竹。

要怎么办?

“我要见见石庭,听他到底怎么说。”凌青菀心想。她觉得那个无为道士不可靠,不知道石庭是怎么处理的。

而安檐呢,他是怎么想的?

他什么时候动手对付凌青菀?

“安檐一直对我略有怀疑。”凌青菀心道,“但是,他尽量让自己去忽略,因为他需要凌青菀,他爱这个女孩,怕触怒她。

但是,周又麟的来访,让他心里的怀疑堆砌起来,他已经忍不下去了,需要求证。

如今,他真的求证了。他那么精明,估计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应该怎么办?”

凌青菀想再见一次石庭,问问他关于那个无为道士,到底会跟安檐说些什么。

但是,不能叫安檐发现她和石庭见面。

曾经石庭说过,他的爱人是卢玉,那时候安檐就对他不喜。

假如凌青菀去见石庭,恰好自己证实了安檐的猜想,凌青菀的身份就彻底被安檐知道了。

他很讨厌卢玉。

凌青菀正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石庭却光明正大来了安家。

他托凌青菀哥哥的小厮,给凌青菀带了封信。

“募捐。”他的信里,只有这两个字。

凌青菀就明白了。

安家和纪王府给慈光寺捐了不少的米和棉花,故而主持请姨母和姑母去上香。

凌青菀和她母亲、大嫂也会去。

石庭会在那里等着她。

这样的话,安檐兴许不会起疑。凌青菀上次拉着祯娘出去,不好再利用祯娘了。

于是,她耐心等了两天。

这两天里,安檐没什么变化,他依旧很疼凌青菀,依旧在家里养病。

到了十月十六,是他的朝参日,他上朝去了。

这天,凌青菀跟着她母亲和姨母、姑母,还有祯娘,去慈光寺。

“菀娘是怎么了?”姑母瞧见了凌青菀,觉得她面色苍白,而且黑眼圈浓郁,不免担心道。

“她这两天睡不好。”景氏回答,“我说请个大夫看看吧,她又说没事......”

赵祯在一旁取笑凌青菀,说:“二姐姐是担心安二郎的病,这才愁得发瘦了!”

“别胡闹了。”纪王妃怕凌青菀尴尬,急忙阻止赵祯说下去。

大家说说笑笑的,就往城郊而去。

十月的城郊,遍地荒芜,寸草不生。干旱过去还没有一个月。处处破败,路上难民无数,路边都能看的难民的影子。

瞧见这幕,众女眷心里皆不好受。

“天降大难,真是可怜了这些庄稼人。”姨母感叹道,“等过年的时候,我看看哪里还有粮食。要在门口摆半个月大棚。放些米粥。”

景氏点点头。

凌青菀的大哥,已经启程去祁州了。等他的粮食运回来,可以给姨母些。

“菀儿心不在焉的......”姨母说了一会儿话。见凌青菀秀眉轻蹙,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和景氏嘀咕,“她和檐儿闹脾气了?”

“没有啊。”景氏道。“两人好着呢,这孩子不知最近又怎么了。睡不踏实。”

凌青菀回神,笑了笑说:“娘,姨母,我还在车上呢。你们竟当面议论我......”

景氏和姨母都笑了。

气氛好了不少。

上次姑母说慈光寺的梅花,当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慈光寺和城里其他地方一样,所有的树木都枯死了。

一路上山。到处光秃秃的。

赵祯就取笑她母亲:“我娘说,上山来看梅花呢......可怜见的。那主持哪里给您弄梅花去?”

纪王妃佯怒,要打赵祯:“没大没小!”

赵祯笑着跑开了。

“当时没想到这层。”纪王妃笑着道。

大家一路说笑,就到了慈光寺。慈光寺在半山腰,山路修得平坦不陡峭。虽然山路不高,可平日里鲜少出门的女眷们,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

今天来的,都是女眷,除了几名护院,没有男人。

主持在门口迎接了她们。

她们跟着主持,吃了些素菜,就在大殿里听主持大师念经诵佛。

凌青菀的母亲、姨母和姑母都很虔诚,非常认真听大师念诵。

凌青菀想到她和石庭有约,又见众人都在认真听讲,神态专注,没人留意她,就偷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