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却闻到了一股子很浓郁的花香,是街上不知谁家盛绽的繁蕊沁入的。

这些瑰丽秾艳的光线,甜蜜纯浓的花香,让凌青菀感觉都不太真实,像个诡异的梦境。

“这......这些日子,我都是非常小心翼翼的。我没听说过冯源到我们府上,也没有再见过他。不过,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嫂子。

她有没有暗中使劲,我就不得而知。”凌青菀声音缥缈,手里的衣带搅动得更紧,弱弱解释了一句。

安檐终于动了下。

他伸手,轻轻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凌青菀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似阳光晒过的草地,清香薰恬。

“你一定很忐忑,怕我生气......”好半晌,安檐幽幽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和沉痛,“我脾气这样坏,让你受了委屈。”

他知道。

他明白凌青菀是怕他生气,才不敢告诉他。

凌青菀只觉得眼眶发热。

这些话,将她心里的折磨全部道尽,比任何话都令她感动。

她眼里顿时雾气迷蒙,视线里一片模糊。

凌青菀伸手抱住了安檐,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安檐也紧紧搂住她,半晌他才说:“你做得很好,非常谨慎小心。我已经知晓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且放心。”

他没有骂她,没有责备她,他没有误会是她勾引了冯源。

这一切对于卢九娘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安檐看不起她和王七郎的往事。有那些事在前,他仍是没有怪她,卢九娘就彻底沉沦了。

她紧紧抱着安檐,不肯松手,以至于安檐的马车在坊门口停了好半天,直到宵禁前才离开回家。

回去的路上,安檐感觉胸口全是她那如水的温香。回想她那抬腕凝眸间的风流研态,安檐深吸一口气,有些欲望浮上心头。

他已经二十了。

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谁没有沾过女人?

但是他没有。

从来不想,压根儿没有兴趣,一心在学武、学兵法和求胜上;如今,倒是开窍了。却又不能。

安檐缓缓叹了口气,心里倏然有点窒闷。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反正闷得慌。

特别是她那不安搅动衣带的模样,更令他难受。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让她在他面前活得恣意快活,而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发火。

他给她的疼爱。都是他自以为好的。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没有半点骄纵。说明这个男人还是不够疼她。

女人的野蛮和骄横,都是男人宠出来的。凌青菀却没有,这点安檐深觉自己失败。

“到底应该怎么做?”安檐毫无头绪。

他回到家里时。天际叠叠的云锦晚霞,缓缓没入夜幕。

安檐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喊了陈观。

陈观就是当年的土匪头子,被安檐收服。跟在安檐身边多年,忠心耿耿。能力出众。

“含山长公主家的画舫,初十出游,你安排一下。”安檐对陈观道。

陈观立马就明白了。

“大人放心,属下去安排十个人上船。”陈观回答。

安檐点点头。

“陈观。我想过段日子,派个人去荆湖北路的江陵府,做江陵府刺史。掌管江陵府军马,你可能胜任?”安檐突然问陈观。

陈观吃了一惊。

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和两浙路差不多。都属于天下粮仓,民风驯化,又富饶安宁。荆湖北路的江宁府刺史,更是四品封疆大吏。

陈观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如何敢想这么滔天的富贵和权势?

“大人......”陈观嘴唇有点哆嗦,“这......属下自然想去,做梦都要笑醒了,祖坟冒青烟......可是大人.......”

他语无伦次的。

没有人不想去。

荆湖北路的刺史,那是何等的威风?

但是,陈观担心去不了。安檐现在掌管禁军侍卫司,的确是军权比较高的,但是地方武将的任命,多少战功显赫的将士等着。

陈观毫无战功,他凭什么呢?

“你想去就好。”安檐轻飘飘的一句话,“既然想去,就准备准备,多打听些荆湖北路的事情,免得去了束手束脚,给我丢脸。”

陈观立马就给安檐跪下。

他使劲磕了三个头,一再保证绝不给安檐丢脸,这才出去。

安檐的心思,很快就从陈观身上收了回来。

荆湖北路的刺史,是官家暗示安檐的。

现任刺史是王家的人,官家准备将其召回,在侍卫司任都虞侯,安檐就是其顶头上司。

然后,让安檐派人去接替江陵府的军权,然后过段时间再寻个借口,把这个替换回来的都虞侯罢官撤职。

官家想趁着王家和杨宰相正狠斗的时候,对南边的军权下手。

他现在无人可用,唯有安檐。

而安檐是年轻人,不过才二十岁,王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正如世人的偏见,安檐是个极高个子的人,外人会下意识觉得他傻傻的,很好对付,不过是借着他父亲的势,在朝中谋职。

崇拜安檐的,都是那些爱好马球的年轻人,而不是官场上的老油条。

安檐顿了顿,心思从朝政上,转到了冯源身上。

他的拳头,情不自禁攥了起来。

他喊了一个下属,对他道:“去跟葛老八说一声,我要见他。”

葛老八是个奇人,在京里开镖局,但是京城甚至西边的三教九流,都对他敬畏有加。

上次安檐还让葛老八陪着凌青城去西北运粮。

冯源在京里混得厉害,想要他什么把柄和罪证,找葛老八最好不过了。

下属道是,很快就把葛老八找了过来。

安檐就把自己所图之事,告诉了葛老八。

“冯源,冯太尉?”葛老八笑了,“最近怎么这些人想要冯太尉的黑账?”

安檐却没有多问,他知道葛老八也不会说。

送走葛老八,安檐才算踏实了几分,缓缓松了一口气。

第181章医术震惊

第181章医术震惊

初十那天,天气不好,早起就下雨了。很细小的薄雨,处处白蒙蒙的,似起了层轻雾。

被细雨冲刷,庭院嫣红凋谢,香韵流散,春的脚步渐行渐远。

凌青菀早起就梳妆打扮,穿了件葱碧色的卷草纹褙子,月白色裙子,一如既往的疏淡,没什么贵气,只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婉约。

景氏觉得小家子气,在一旁说她:“元阳郡主请了亲戚朋友家的女眷,你打扮得这样素淡,她们越发瞧不上你。”

人靠衣裳马靠鞍,亘古不变的道理。

“没事,今年时新素色。”凌青菀告诉她母亲。

而后,安檐来了。

绵绵细雨将他的鬓角湿润,让他的眉眼有了些温润的水光,清冷深邃。

“好好的,下起了雨,淋湿了吧?”景氏将一个小帕子递给安檐,让他擦擦脸,见他的衣襟有点潮了,很是心疼他。

“这雨又不冷。”凌青菀在一旁嘀咕。

景氏瞪了她一眼。

安檐就笑了。

他很难得的微笑,笑意很轻,对景氏道:“姨母,这雨不冷。”

景氏就指了凌青菀,对安檐道:“你啊,也别事事顺着她!”

安檐又微笑,道:“我知道了,姨母。”

凌青菀带着丫鬟闲儿和莲生,跟着安檐出门。

她和安檐乘坐一辆马车。

出了城,他们顺着大路,去了西郊河边的码头。

远远的,就瞧见含山长公主家的画舫,停靠在码头。这轮画舫有三层。玳瑁贴门,碧玉砌窗,装饰得金碧辉煌。

薄雨中,画舫宛如被白雾缠绕,仙气袅袅。

整个河面都披上了层白纱。

他们要上画舫时,却被长公主府的侍卫拦住了:“安大人,今天是女眷游玩。外男不便入内。还请大人止步。”

这点,倒在凌青菀和安檐的意料之中。

安檐点点头,停住了脚步。

四周不时有仕女登上画舫。笑语嫣然。

“船上一切都安排妥当。”安檐对凌青菀道,“自己小心些。”

“没事,我会游水。”凌青菀道。

她扬眸,鬓角也染了水丝。有了些轻雾般的光泽。

安檐瞧见她秋水滢眸里,全是自信和轻松。倒也松了口气。

他突然伸手,将她鬓角的水丝拂去,低声道:“自己跳水有什么本事?厉害些,把别人逼得跳水。淹死了算我的!”

凌青菀噗嗤一声轻笑。

安檐收回了手,折身回了马车上,准备启程回家。

凌青菀就登上了画舫。

“安大人还是挺大胆的嘛。”她刚刚上船。耳边就有仕女嘀咕。

“可不是,大庭广众的!”

她们方才俯身在栏杆上。瞧见了安檐轻覆凌青菀的鬓角,就大为震惊,好似凌青菀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凌青菀有点迷惘。

她收敛了心神,往主舱走去。

“凌姐姐!”元阳郡主巧笑嫣然,立马起身迎接了凌青菀。

她今天仍是穿着樱桃红的繁花锦簇褙子,剪裁合度,衬托得身材曼妙。

她双颊米分润,眼波清湛,神采叠叠。

平心而论,元阳郡主现在真如脱胎换骨,风采灼目,美丽妩媚。她从那个胖墩墩的小女孩,长成了风华绝代的俏佳人。

凌青菀笑着,叫了声“郡主”。

冯家的画舫,主舱很大,有间花厅大小,此刻已经坐满了仕女,珠围翠绕,衣香鬓影。

凌青菀看得眼花缭乱。

元阳郡主不放过凌青菀,将她拉在身边,将一个个贵女介绍给她认识。

凌青菀的莲生和闲儿被安排在副舱,只有她自己在主舱和元阳郡主等人应付。

“凌姑娘命真好。”突然,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少女,笑容怪异对凌青菀道,“生在安二郎的姨母家。”

她这话是说,凌青菀之所以能嫁给安檐,全是因为她占了亲戚的便宜。

否则,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凌姑娘不仅仅命好,生得也好,听说还会医术呢!”桃红色衣衫的女郎说罢,见四周都是痴痴的笑声,更是得意,继续道。

她一副挑衅的模样,想要给凌青菀难堪。

这个女孩子姓王,但是跟太原王氏没什么关系,就是个普通京官的女儿。

但是,王姑娘的父亲是冯驸马的亲信,所以元阳郡主很提拔这位王姑娘。

这话一落,满场的仕女都哄堂大笑起来。

几年前,卢玉喜欢学医。高门大族为了富贵,为了能和皇后搭得上话,纷纷逼着家里的女孩们跟在学,令她们苦不堪言。

卢玉一死,她们全部将医书丢得老远,甚至开始攻击女子学医。

这样,她们才有借口不学。

慢慢的,学医变成了一件过时而且好笑的事,唯独凌青菀现在还爱学着。

她们就因此而取笑她。

凌青菀也笑着,笑容娇憨,有点不太懂她们说什么的样子,回答道:“我也觉得我命好,妹妹你羡慕也没用。”

然后,她又对王姑娘道,“学医没什么不好呀。你倘或也学了医,就会知道自己八个月无月汛是什么缘故啦,也不至于乱吃药。”

凌青菀这话一说,那位取笑凌青菀的王姑娘,倏然脸色骤变。

众多贵女都看着她。

王姑娘身体不舒服,请医吃药半年,她的不少亲戚朋友听闻了,但是不知道她到底什么病。

王家也是支支吾吾的。

不成想,被凌青菀一语点破了。

王姑娘更是惊骇。她苍白惊悚的脸色,证实了凌青菀的话。

“五娘,你真的......”元阳郡主也震惊,“这是怎么啦?”

七八个月不行经。应该很严重了吧?

元阳郡主从来没听王姑娘提过,顿时很震惊,忍不住问出口。

这位王五娘,已经十七岁了,来了月汛三四年。去年突然停经,把她母亲吓死了,还以为她不规矩。而后。请了产婆检验。才肯定她仍是处子之身。

至于不行经,肯定是生病。

但是,请医吃药八个月了。一点用都没有。

“这是病!”那位方才还嚣张取笑凌青菀的王五娘,这会子眼睛里雾气蒙蒙,只差哭了,声音不自觉有点高。“我都八个月了,肚子还是平平的。不是病是什么?”

王五娘长得消瘦,若不是厚厚的脂米分遮住脸,可以看得出她面色蜡黄。

她形体消瘦单薄,穿着春衫。可以看得出小腹处的确是扁平的。

她八个月不行经,心情长期抑郁,暴躁易怒。一点小情绪就要被点燃。

所以,凌青菀不过随意一句话。王五娘就很失态的喊起来,精神似乎要崩溃了。

“真的八个月?”不知哪个贵女,低声讥诮了一句,“不行经是真的,八个月就未必吧?”

人群里安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