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和中元节,凌青菀和母亲都是在太原府度过的。

过了中元节。她们母女俩准备回程。

石庭也找到了她们:“太太何时启程,我们再结伴吧。”

他来太原府的目的之一。就是护送凌青菀。不仅仅送来,还要送回去。

“我们十八早晨辰时动身。”景氏告诉石庭。

景氏甚至把石庭介绍给外祖母和舅舅。

石庭在安平门叛乱中,救过晋国公府一家人的命,他就是凌家的恩人。

他为人大方豪阔。又举止优雅懂礼,景氏颇为喜欢他。

景八娘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石庭。

于是,景八娘偷偷跟凌青菀打听石庭:“他是哪里人啊。家里做什么的?”

石庭生得谲滟,没有女人不爱慕他的容颜。

凌青菀斜睨了一眼景八娘。

景八娘眼底的幽深情愫。凌青菀能看得出来。

石庭这样的性格,不是景八娘能驾驭的,况且石庭也看不上小小刺史之女。

这并非良缘。

“我不太清楚。”凌青菀拒绝和景八娘说石庭,故意骗她说,“没听他说过家里是做什么的,不过他好像在老家成亲了。”

景八娘乌黑明亮的眸子,顿时黯了下去。

到了七月十八,凌青菀他们起身回程。

在城门口的时候,景氏正在撩帘闲望,突然对凌青菀说:“那是谁啊?跟你舅舅一样气派。”

凌青菀也望过去。

是卢珞。

卢珞穿着玄色盔甲,在日光下发出冰凉幽黯的光,他的面容似刀刻,深邃坚毅,英武非常。

他正在和石庭说话。

然后,他的目光投到了凌青菀和景氏的马车上。

“那是卢皇后的哥哥,如今任天雄军节度使。”凌青菀低声道。

景氏很是惊讶。

“哦,卢皇后的哥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景氏轻声感叹。

凌青菀却缄默。

他们离开的时候,卢珞一直在城门口送他们,他的目光看着凌青菀的马车远处,久久没有收回来。

凌青菀的眼睛发涩,终于落下泪来。

“怎么了?”景氏轻轻搂住了凌青菀的肩头,笑道。

“我舍不得。”凌青菀哭着说。

景氏以为她说舍不得外祖母,哈哈笑起来,柔声哄着她:“还跟孩子似的。”

他们刚走没过多久,后面有人追上来。

“姑母,姑母!”来人高声喊。

景氏令人停车。

来者,居然是景六郎。

景六郎裂开嘴冲景氏和凌青菀,有点憨憨的:“姑母,父亲让我去京里给二姑父送封信,顺道护送姑母和表姐。”

他带着行李,和七八个随从。

凌青菀顿时就明白。

景六郎和景五郎的矛盾日益加深,舅舅怕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就把景六郎派往京里,让他去安檐手下谋职。

所以,景六郎要跟着他们一起上京。

“那正好了。”景氏也明白过来,笑着道。

景家的事情,和京里不同,景氏有点管不过来,也懒得多想。

于是,他们一行人上路了。

凌青菀心里却空落落了。

方才卢珞送行的身影,让她心里发潮。

第195章坦白

第195章坦白

回程这一路,凌青菀想了很多事。

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离开了,估计没有特殊的手段,她无法替卢珃报仇了。

怎么可以杀了太后,而不牵连凌家和安家?

凌青菀需得进宫。

她想见到官家!

应该说,她需要确定官家到底有没有杀死她姐姐。

“九月、十月,只剩下这两个月了。”凌青菀心想,“冬月初一是菀儿大婚的日子,我得走了。”

想到此处,总觉得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来气,甚至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痛楚。

这一路,路途风雨无常,到了八月上旬,不停的下雨,一连几天的暴雨让路格外难走,他们就休息了两天。

这样,错过了中秋节。

他们是在路上过中秋的。

中秋那天,倒是晴朗明媚。满月如玉,高高悬挂在树梢,将银辉投射在人间。

琼华如水,这个客栈都沐浴在清湛月波中。微风袭来,树影婆娑,地上斑驳的月影就如繁花盛绽,婀娜曼妙。

石庭弄了美酒佳肴,大家凑合着过节。

“九娘,这个你随身带着。”石庭递了个香囊给凌青菀。

凌青菀不明所以,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法器。”石庭道,“我替你找到了肉身,已秘密送往京城,这个法器你随身携带,以方便我日后布阵。”

凌青菀避之不及。

她立马丢回去给石庭,正色道:“我走了,菀儿就要死,我不能接受!”

“你想留下来做凌青菀?”石庭反问。他丰神如玉的眸子里,添了几分冷冽和讥诮,“你怎么不问问,凌家和安家同意吗?安檐他同意吗?”

是啊,安檐他同意吗?

他现在都不愿意当着卢九娘的面叫“菀儿”了。

安檐不会同意的。

“那等我们回京,问过安檐再说。”凌青菀道,“这件事。我需得告诉安檐。”

石庭微笑:“九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把到后院来喂马的景六郎打断。

后来,景六郎私下里问凌青菀:“二表姐,为什么那个石公子叫你九娘啊?”

凌青菀笑了笑。道:“不过是他胡乱的称呼。他和我哥哥是挚友,我们有些交情......”

景六郎也没有深究。

中秋过后,他们哪怕停车住店,凌青菀也尽量避开石庭。从来不和他单独说话。

她没有拿石庭的法器。

但是石庭不停告诉她:“在九月二十号之前,你必须戴在身上。否则就错过了机会,你再想走也走不了,九娘!”

凌青菀仍是躲避他!

她心里对安檐,可能还是存有几分幻想。也许安檐一高兴。就同意让卢九娘留下来。

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暂时是这样。日子久了,她可能会难过。觉得安檐喜欢的还是凌青菀,而不是她。但是现在。她不会这样抱怨。

九月初三这日,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安檐一早就在三十里铺等他们。

看到景六郎,安檐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又结实了些,还不错!”

安檐在太原府的时候,时常带着景六郎玩,景六郎也很崇拜安檐,兄弟俩感情很好。

景六郎是个刻苦的孩子,安檐比较欣赏他这点。

凌青菀从马车上下来,安檐冲她微微颔首,眸子里有浓情,纠缠着她。

她却低了头,没有和安檐对视。她有点无措,低头搅动自己的衣带。

安檐有点不解。

“这是怎么了?”安檐心想。

“姨母。”景氏也下了马车,安檐立马过来见礼,嘘寒问暖,“这一路辛苦了吧?”

景氏很受用,笑着道:“赶路哪有不辛苦的?我倒是还好,菀儿就没什么精神。”

凌青菀立在一旁,有点走神。她今天穿着天水碧的夏衫,衣摆在微风中轻曳,衬托得她身材纤细曼妙,越发婀娜动人。

只是,她眼眸微敛,原本粲然生辉的眸子,添了几分阴郁。

她是看上去没精神。

“发生了什么事?”安檐在心里揣度,却没有问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私话。

大家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上车。

进了城之后,他们就和石庭分开了。

石庭回昭池坊,凌青菀他们去了待贤坊。

凌青菀的大哥和大嫂,带着凌青桐和蕊娘,都在大门口迎接景氏和凌青菀。

大嫂陈七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高耸着,她用力扶住后腰。

景氏笑逐颜开,下车就挽了陈七娘的胳膊:“城儿没有照顾你,瞧着瘦了。”

陈七娘虽然肚子大了很多,但是脸更尖了。她每次吃了什么好东西,都去养孩子了,反而她自己没有补到。

“娘,过些日子就好了。”陈七娘笑道,“青城照顾我甚是用心。”

景氏微笑,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蕊娘就在这个时候,扑到了凌青菀的怀里,甜甜喊了“姐姐”。

“蕊娘。”凌青菀拉了蕊娘的手,领着她进门。

“只要姐姐回来,蕊娘就不跟我亲了。”凌青桐在一旁气鼓鼓道。

然后,凌青桐看到了景六郎。

他眼眸微敛,有点惊讶的样子。

凌青菀就趁机跟凌青桐解释说:“舅舅让六郎给姨父姨母送信。”

凌青桐仍是盯了几眼景六郎。

景六郎也笑着看他,叫了声表弟。

凌青桐应声:“六哥。”他这声六哥,叫得倒也心甘情愿。

估计他前世和景六郎关系还不错。

一行人进了家门。

车马劳顿,大家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让景氏梳洗休息。

景六郎也跟着安檐的人去了安家,拜见安肃夫妻。

反倒是安檐留下来,送凌青菀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

安檐打量凌青菀,只感觉她更加白皙了,细腻的肌肤似绸缎,素颜不著脂米分,亦有白玉似的光暗暗流转。

等丫鬟们退了下去。安檐就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柔声问她:“这一路很累吧?”

凌青菀轻轻嗯了声。

她的身子发僵,手足无措愣在那里,任由安檐抱住她。

安檐觉得她不对劲。

但是。她这幅样子,今天是不打算谈及的,安檐也不想逼迫她太狠了,就松开了她。

他伸手。轻轻拨乱她额前的碎发,道:“好好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凌青菀颔首。

她没有送安檐。

安檐走后,凌青菀梳洗更衣,将一身的尘埃洗去,人轻松不少。

头发洗湿了。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替她擦拭头发。窗棂开着,凌青菀的目光就投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小径两旁。栽种着梅花树,矮矮的。长满了翠叶。

那是去年安檐送的梅花树,之前养在花盆里。凌青菀觉得花盆里养分不够,还不如取出来种在地里。

如今,那些梅花树长得越发好了,繁复的虬枝向左右舒展,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凌青菀的身边,处处都是安檐的影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凌青菀和景氏去了安家。

安檐特意在家里等凌青菀。

景氏和小景氏姊妹俩满心的话要说,凌青菀不好在场,当即离开了。

小景氏也没有多挽留凌青菀,只是叮嘱安檐:“照顾好你妹妹。”

安檐道是。

凌青菀跟着安檐离开,她有很要紧的事和安檐商量。原本的凌青菀已经去世,这件事,越早告诉安檐越好。

往后拖,只会让安檐更愤怒,更以为卢九娘有意欺瞒他,哄骗他。

安檐对卢九娘很坦诚,所以看得出,他讨厌欺骗。欺骗在安檐的世界里,只件很严重的事。所以,宜早不宜晚。

她和安檐并肩往外头。

九月的风,和煦温暖,碧穹高远湛蓝,白云悠悠。

凌青菀的周身,铺满了金色的阳光,可是她去没有半点暖意。

“安郎,我有话说。”凌青菀攥紧了拳头,对安檐道,“不如我们约个时辰,请了石官人,一起喝酒吧。”

果然跟石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