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就感觉舒服多了,白天夜晚都没有那么难熬。如今看来。是真的好了。”凌青菀又想。

她的病。既然可以通过巫医阵法治好,说明是心里的病,并非身体上的疾痛。

而精神上的病。也是很难理解的。

医学上的祝由科,凌青菀也很薄弱,学得不精通。

石庭却擅长。

是他治好了凌青菀。

凌青菀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在汤婆子的帮助下。一会儿被窝就暖融融的,柔软细腻。她重新进去了梦乡。

早起的时候,她去景氏那边用早膳,景氏瞧见了她,笑着问道:“过来。我瞧瞧是不是抹了胭脂?”

凌青菀的肌肤,莹润白皙,面颊有点鲜艳的红。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很健康的模样。

她就笑着走到了景氏身边。

景氏摸了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笑道:“可算好了些,人瞧着都不一样了。前些日子像霜打的花,我看着都犯愁。”

“我已经完全好了,娘!”凌青菀笑道。

景氏就舒了口气。

看凌青菀的样子,的确是完全好了。

凌青菀终于体会到了皇帝说生病时日子难捱。她好了之后,很想亲自感谢石庭。

可惜石庭不知去向。

她没有见到石庭,不知他的病是否好转,又隐约感觉自己痊愈得不太正常,心里越发不安。

“你能找到石庭吗?”凌青菀就问安檐,“他的病情如何了?”

“我找不到,他说他去了杭州,我却是不知他的去向。”安檐说。

他似乎很不想谈及这件事。

安檐对石庭,从前也多有忌惮,但是他不会那么讳莫如深。

石庭肯定出了什么事!

安檐也肯定知道!

他们却约好了,瞒着凌青菀。

如此想来,凌青菀心里更加不安了。

她还特意跑到了昭池坊,想去找石庭。不成想,石府大门紧闭。

凌青菀瞧了半晌的门,小厮才来开门,对凌青菀说:“我们家五少爷回了趟老家,要过完年才回来。”

凌青菀更是蹙眉。她叹了口气,心里更是不安。她总觉得自己的病好得蹊跷,而石庭离京更是蹊跷。

她自从重生成了凌青菀,还是第一次这样为石庭牵肠挂肚。石庭治好了她,自己却不知踪迹,这叫凌青菀格外不安。

到了十月二十,离凌青菀和安檐的婚期更近了。

还有十天!

这天早上,突然就下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片刻的功夫,屋脊树梢处处白皑皑的,地上也覆盖了一层白纱。

虬枝上挂着晶莹的雪,是盛绽的梨花。

雪越下越大,中午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

凌青城突然回家,对景氏道:“娘,姨父找了我,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我三月初一之前赶到扬州即可。”

这么说来,可以留在家里过年了。

景氏很高兴。

凌青菀听了也很开心。

“去告诉七娘,让她也高兴高兴。”景氏道。比起凌青菀母女,陈七娘更想留凌青城在京里过年。

凌青城嗯了声,冒雪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氏心情极好。

凌青菀和蕊娘跟在她身边,正在做着针线。

一直在外头玩的凌青桐,却在这个时候跑回了家,很激动对景氏和凌青菀说:“娘,二姐,出事了!”

他全身都是雪,头发和眉毛都白着。

可能是跑得太快了,出了身汗,于是在雪的映衬下,他头上冒的热气,突然有点像薄雾。

景氏一下子就慌了,连忙站起来问:“出了何事?”

第226章尘埃落定

第226章尘埃落定

四弟凌青桐急匆匆的跑进来,跟景氏和凌青菀说出事了,凌青菀还好,景氏魂吓掉了一半。

“出了何事?”景氏现在最怕出事了。

“皇太后驾崩了(注1),街上都在传。”凌青桐急匆匆道。

他神色焦虑。

景氏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啊?”

凌青菀也很惊讶。她既惊讶皇太后驾崩,也惊讶凌青桐的焦虑。

她不知道凌青桐这么急躁担忧是为什么。

“就刚才!”凌青桐说,然后他对景氏道,“娘,您这些日子不要出门,哪里都不要去!”

景氏回神,不明所以。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景氏问凌青桐,“怎么突然这样说话?”

凌青桐却不解释,他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立马明白了。

只怕是上辈子太后驾崩之后,景氏的寿命也到了尽头。

上次,凌青桐说那是十年后的事情。

现在才过了两年!

凌青菀也莫名慌了下。

这么一慌,连太后驾崩这么大的喜事,都被她暂时搁置在一旁。

她寻了个借口,把凌青桐从母亲的屋子里带出来,姐弟俩去凌青菀的院子里说话。

“是不是娘?”凌青菀开门见山,问凌青桐。

凌青桐点头,说:“太后驾崩没过多久,国孝尚未结束,娘就去世了。只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太后怎么会现在驾崩呢?”

凌青桐重生之后的生活。面目全非,完全的面目全非。

一切都改变了。

之前也有改变,却没有变得这么厉害!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重活了一回,还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自从救了念如,就变了。

前世,皇帝也要等到五年后才驾崩,他过继了越王的儿子。将一岁的孩子封为太子。而不是准备禅位给越王。

因为小皇帝才一岁,太皇太后王氏垂帘听政三年,这才去世。将辅政大权交给了安檐。

那时候,已经是十年后,安檐军功卓越,成了禁军殿前司都点检。权倾朝野。

现在呢,安檐还是禁军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没什么军功,而且皇帝尚未去世。

越王也没有儿子。

凌青桐捶了捶脑袋,头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呢?

“没事,没事的。”凌青菀声音嗡嗡的。她拉住凌青桐的手。似乎想宽慰他,可惜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熟悉的生活已经变了,唯有用力走下去。

“娘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擅长医术!”凌青菀对凌青桐道。

凌青桐眼眸大亮,颓废的神色消失殆尽。道:“对对,二姐你医术那么好!”

前世的凌青菀,并不擅长医术。可是今生,她是能以白衣之身,进宫给皇帝看病的神医!

前不久大嫂差点大暴出血,都是凌青菀将其压制住的。

“嗯。”凌青菀微笑,“你别担心。再说,你不是说娘病了好些日子,才病势的吗?你瞧,她现在好得很呢。”

凌青桐颔首。

“大哥要去扬州,让娘别去。”凌青桐又对凌青菀道,“万一路上有事呢?”

前世,也没有凌青城提前去扬州做知府这件事,更没有陈七娘娘家暴富这件事。

似乎是某个地方改变了,一切都会变了。

远去千里,路上遇到剪径的土匪,也是性命难保,所以还在住在京里安全。

“我知道。”凌青菀道,“大嫂和孩子们,都不能车马劳顿。他们不去,娘怎么可能去呢?我来劝说大嫂,她不会去的。”

凌青桐慢慢点头。

姐弟俩说完话,又回到了景氏身边。

外院的管事,正在找景氏说话,说太后娘娘驾崩的事。

凌家虽然落寞,也是贵族之一。太后驾崩了,他们亦需要哭丧。

“太后是辰时去世的。”见凌青菀回来,景氏对她说。

就是一个时辰之前。

凌青菀见景氏气色红润健康,没有半点病相,心就从景氏身上收了回来。

她这个时候,才感觉一丝畅快淋漓。她知道是皇帝下手的,皇帝终于亲手替卢珃报仇了,他此生无憾。

凌青菀心潮起伏。

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如何能将太后杀死的。

太后在后宫盘踞几十年,能下手杀了她,非太后的亲信不可。

凌青菀只要知道太后去世了就好,其他的,她也不太在意。太后是怎么死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过,太后驾崩,臣民缟素,普通百姓停止宴乐婚嫁二十七日,官员门第则是百天。

凌青菀和安檐的婚期,必须往后挪了,冬月初一嫁不成了。

安檐只怕要失望了。

凌青菀也感觉很失望。

她也想早点和安檐成亲,将自己的终身定下来。既不能,她颇为遗憾。

外头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将小径严严密密盖住。

凌青城也回来了。

“娘,太后娘娘崩了。”凌青城也落了满身的雪,一边解下斗笠,一边告诉景氏道。

景氏已经知晓了,道:“桐儿刚说了。”

凌青城转身离开,去告诉陈七娘。

凌青菀和凌青桐姐弟俩却一直守在景氏身边,和蕊娘玩。

凌青桐玩得很开心,凌青菀却心不在焉,她在想安檐。

她不知道安檐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不过,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檐应该没空来找凌青菀的。

皇太后驾崩这件事,还没有到哭丧的时候,暂时和凌家还没有关系。

凌青菀一整日还留在她母亲的院子。

她心神不宁。

晚膳之后,景氏正院的屋檐下点了灯笼。放出橘黄色的淡光。光束中,可以看到鹅毛大雪纷飞,似绿杨飞絮。

凌青菀批了景氏寻给她的风氅,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灯下,心里百感交集。

太后去世了!

她想到了这点,凌青菀非常的快意、欣喜!

转而,她又想到卢珃为了替卢玉报仇。在宫里杀了十名高品宫妃。那么那些宫妃的家人。他们面对卢珃的去世,是否同样高兴?

“要是当年我们没有进京......”凌青菀突然这样想。

假如当年她们姊妹没有进京,她们现在还活着吗?

姐姐应该会依约嫁给王四郎。卢玉在家里谨小慎微熬几年,也会时常去王家做客。

兴许,她还是会遇到王七郎。

不过,姊妹俩嫁给兄弟俩。说出去不太好听,所以她未必能嫁给王七郎。

但是。卢珃的一生,会快活很多,那个时常翻越他们家院墙的王家男儿,应该会很疼她。将她捧在掌心,和她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凌青菀一脸的泪。

只是。她不会遇到安檐......

“姑娘,您怎么了?”丫鬟问凌青菀。

凌青菀摇摇头。将眼泪敛去。

她梳洗之后,躺下床上,又想起了很多事,都是关于卢珃的。

凌青菀跟自己说,她是没有轮回的人,不可能再遇到卢珃了。她没有亲手替卢珃报仇,因为皇帝也需要这个结果,他需要亲自报仇,才能完结他和卢珃的感情。

但愿他能在轮回里找到卢珃;愿他们能在最初的年华里找到对方,没有遗憾,没有病痛,没有生与死的阻碍。

“而我呢?”凌青菀心想,“我和安檐是没有来生的,只能把这辈子过好。”

她这么下着决心。

太后去世了,凌青菀重生之后最大的盼望实现了,往后她只需要和安檐过些平淡的日子即可。

她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成想,半夜的时候,盛京城里的钟全部响了起来,钟声响彻寒夜,惊醒了所有人。

凌青菀猛然惊醒。

听到这钟声,她的眼泪突然似决堤:皇帝驾崩了!

这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太后驾崩还没有一天,皇帝就驾崩了。

“他自幼病痛,没享受过世间的繁华,被迫推上皇位,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解脱了。”凌青菀心想。

她再也没有睡着,睁大眼睛直到天亮。

凌青菀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

丧钟久久不歇,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