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漫妮表情一滞,季秋杭却是有些无奈:“莘瑶啊,爸知道你恨季家,恨我,恨漫妮,更恨程程,但毕竟你和程程身上都一样流的是我的血,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们哪一个受到伤害,爸都是一样的难过,现在程程因为你的事,在昨晚,全家其乐融融吃年夜饭的时候,忽然被公关机关的人带走!”

“这个春节,我们过的是心惊胆颤,我们知道这是南希一手策划,是程程让你在八年前的春节里受到那种伤害又险些送了命,八年后,南希分明是要让程程感同身受一回!我们在程程被带走后,接到一通电话,得知了事出的原因,凌晨就订了机票,今早就赶了过来,可是南希对我们避而不见,我们只好赶来顾家,但是……”

季莘瑶用几秒的时间接受了这一讯息,不得不承认顾南希这一手段之凌厉,在他那云淡风轻温和浅笑的表面下,暗藏的深沉与杀伐决断恐怕不仅仅是这些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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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5000字】

季莘瑶用几秒的时间接受了这一讯息,不得不承认顾南希这一手段之凌厉,在他那云淡风轻温和浅笑的表面下,暗藏的深沉与杀伐决断恐怕不仅仅是这些而己。

这个除夕夜,她过的异常的幸福温馨。

顾南希,在昨夜送给她一场人生的圆满,却没想到那时远在Y市的季家,亦也上演着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丫。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可他却不动声色的让她毫无所觉,也许像顾南希这样在平静之下运筹帷幄的男人在某些对手的眼里是十足的可怕,而在她这里,却是十足的贴心与温暖。

“莘瑶啊……”见季莘瑶沉默不语,季秋杭叹了叹,眼几分企求:“能不能看在我们父女血缘关系的这一份儿上,饶了程程这一次?媲”

季莘瑶抬眼,虽是想到季秋杭的求情,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眼禁有几分惊异,就这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季秋杭搓了搓手,似是坐立难安:“程程她是被惯坏了,可那时候她毕竟才十六岁,她当年犯的错,还好没有铸成大错,也幸好修黎和秦慕琰找到你,把你救了出来。爸知道自己过往对你的疏忽,连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你恨我怨我,无论你对程程有多大的怨恨,那就都算在爸的头上吧。”

季莘瑶忽然就笑了,冷笑:“季参谋长,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之间还有父女的这一层血缘关系,但可笑的是,你无视了二十几年的关系,现今却成了你为季程程求情的理由,原来你也知道你是我父亲,如果我这一生,哪怕有一受到你尽了为人父的责任,也许,我此刻真的会念在哪怕这一点点的情面上,放过你那个最宝贝的女儿。”

季秋杭脸色一僵,何漫妮在一旁劝说道:“莘瑶啊,你爸他平时忙,军区里的事情那么多,他如果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又怎么会把你接到季家去呢?”

“那是因为我母亲二十一年前跳楼自杀,他不想事情被闹的沸沸扬扬,要压下整件风波,不得不将我和修黎接进季家!”

季莘瑶淡淡的瞥了一眼何漫妮,语气很是淡漠。

“跳楼自杀?”何婕珍惊讶出声,诧异的看向脸色刹那难看起来的何漫妮:“漫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莘瑶的母亲是病死的吗?怎么又变成跳楼自杀了?”

顾老爷子亦是蹙起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竟没有表态,只是冷冷看了看脸色同样灰白的季秋杭,没有出声。

莘瑶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只是看着季秋杭跟何漫妮那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冷冷一笑:“怎么?看来那件事情真的是被你们以强权压了下去,而且也瞒的滴水不露啊,如果不是这样,季参谋长你又何苦把我接进季家,好来堵住我母亲那些朋友的嘴呢?”

“莘瑶,我们现在说的是程程的事,至于二十几年前的过往,我不认为适合在今起。”季秋杭毕竟是混军政界几十年的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直接转移了话题,且目光逼人,俨然在警告莘瑶别再提那件事。

季莘瑶则是歪头看着他:“程程的事?哦对,你那个宝贝女儿在昨上被公安机关抓走了是吧?既然如此,我很奇怪,我又不是公安局的人,你们来求我有什么用?难道说,我的一句话,就能抹消季程程犯下的所有错?”

何漫妮急急开口:“我们知道背后的一切都是南希在控制,只要莘瑶你肯放过程程,南希那边就一定能尊重你的想法,程程毕竟是他的表妹啊,如果不是为了你,南希怎么可能会对程程动手!”

季秋杭亦是点点头,满眼期望的看着莘瑶。

而此时,季莘瑶却是看着他们,忽然一阵发笑。

究竟是在笑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心里那沉甸甸的不甘心,和在季家那十几年有的冤屈,虽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季秋杭的态度,却让她彻底的,寒了心。

看看,这就是她的父亲啊,她母亲当年爱惨了的男人,甚至不惜为之自杀抛却了年轻美好生命的男人。

竟是如此的混蛋!

她暗暗咬牙,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继续微笑:“爷爷,妈,爸,我可以单独和季参谋长说些话吗?”

顾老爷子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示意何婕珍和顾远衡跟他先离开,也看了一眼何漫妮。

何漫妮没有动,似是并不打算给季莘瑶和季秋杭单独说话的空间。

而莘瑶却是淡淡看她一眼:“漫妮阿姨在怕什么?”

“漫妮,你来,我有话问你。”何婕珍同时说。

何漫妮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亦是有求于人,没了平日的镇定稳重,亦是因为程程被抓走而心浮气躁,一时间也没办法,终是冷冷看了一眼季莘瑶,这才转身跟着一起离开,在离开眼又看了莘瑶一眼,似是有所忌惮。

那边修黎始终站在不远处,同样没有过来打扰什么,率先走了。

“莘瑶,你想和我说什么?”见大家都走了,季秋杭的眼神渐渐染上一抹难得的为人父的慈爱,又似是有太多的无奈和无法诉说的苦衷。

当然,季莘瑶不会因为他这些眼神而心软,就算他有什么苦衷,一个男人能做到他这么窝囊的份儿上,她就已经没有心软的必要了。

她站起身,直接问:“我母亲的家世如何?你知不知道她的背景?”

季秋杭一愣:“晓欧她……她似乎哪个富贵人家的私生女,不过从小就不被家认,身世可怜,二十几年孤苦伶仃,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你怎么会这么问?”

季莘瑶眉心一结:“你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季秋杭轻叹:“晓欧看起来温婉,其实性子里很倔强,你有很多性格都随了你母亲,她那时有很多事情都隐瞒着我,我也没有深究过,后来她自杀后,我也尊重她的尸身,没有让法医检查,直接给她净了身子,偷偷厚葬了。不过这都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莘瑶,你如果恨爸这个负心人,我也没办法,可程程她……”

“可程程是你跟何漫妮的宝贝女儿,是你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季莘瑶笑。

“……”

“季秋杭,我从来没有像今样和你说过话,现在我也将为人母,我明白为人母亲的期待和盼望,而今我只想问你,如果八年前你从军区赶回来,将我送到医院时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如果你那时就知道季程程对我做了什么,你会怎么样?会惩罚她吗?还是宁愿我一辈子说不出话,就这样沉默着将事情掩盖下去?”

他顿在当场,似是被她这话问住了。

“其实你那时知道,和现在知道,没有什么区别。”莘瑶冷笑着看着他有些尴尬的脸色:“我始终都是你季秋杭的累赘,你巴不得我早死,巴不得我安安静静的惹不出一点祸端来!而今季程程出事了,你才想起来我这个女儿,你才想起来求我,而我当年在那间废弃仓库那样绝望的哭着喊着‘爸!你快来救我!’,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现在季程程只是被公安局带走了而己,你就连夜飞来G市,不惜放下你参谋长的脸面来求我,季秋杭你这般厚此薄彼,你认为我会怎么做?”

“莘瑶……爸只是……”

“你只是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女儿来看待而己!所以,我也不会把你当成父亲一样去看待!国有国法,你放心,我不会公报私仇,不需要我去做什么,自然有法律去制裁她!还有,不仅仅是八年前,包括几个月前,你的女儿仍旧想在我身上旧事重演!如果你不想季程程死无葬身之地的话,我劝你,闭上您尊贵的金口,别来恶心我!”

“莘瑶,算是爸求你了,行吗?你就放过程程吧!”

季莘瑶仰头,她不想哭,早在八年前离开季家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再为这家人流一滴眼泪。

她仰头看着精雕细琢的板,看着琉璃璀璨的吊灯,硬生生的忍住眼泪,可还是有一丝温热顺着眼角悄悄滑落。

这是她的父亲啊……

她曾经求过他们多少回,像个乞丐一样蹲在季家里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们一家人,他们可曾给过她一点点施舍?

而如今,他为了季程程,竟然直接开口求她。

见季莘瑶背对着自己,完全漠视不理,季秋杭见周围没人,想了想,便忽然缓缓低下身,双膝跪地:“爸给你跪下,只要你放过程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季莘瑶一惊,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果真跪下的男人,那个男人早已愈不惑之年,头上已有少数斑白之发,棱角分明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属于军人的刚毅,可他居然对自己的女儿下跪。

季莘瑶当即喉咙发哑,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想要我这条老命,我可以给你,莘瑶,放了程程,现在还是春节,她被关在公安局里会冷,会怕……爸求你了,你们毕竟是姐妹,就算过去咱们季家人再怎么对不起你,爸求你尽释前嫌,看在漫妮跟你婆婆是亲姐妹的份儿上,看在南希是程程表哥的份上,看在爸给你跪下的份上……”

季莘瑶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却是恨恨的咬牙,藏在毛衣袖口双拳紧握,呼吸渐渐不稳。

而就在她彷徨无助,忽然间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的刹那,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她一怔,仿佛从一片迷雾醒了过来,低头见号码是来自市长办公室,猜想是顾南希,这才稳了稳心神,接起电话。

“喂?”

“季小姐,我是苏特助,顾市长他正在开会,但他在开会之前有让我抽时间打个电话给你。市长他让我告诉你,徐立民一案的证据已经全面掌控,包括八年前在Y市远郊废弃仓库的那件案子,所有人证物证一样不落,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一切有他。”

季莘瑶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却是说不出话。

苏特助继续道:“市长说,如果此刻有人前来求情,季小姐您若是在理智与良心之间举棋不定,就暂时回避,不要将自己逼的太紧,一切等市长会议结束回去后再做定夺。”

季莘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急切的期待顾南希的早点出现,她紧握着电话,心里是无限的感激。

顾南希永远知她所想,甚至竟算得到她现在会被逼到从一开始的坚决直到彷徨不定。

就算再恨,跪在这里的始终都是她的父亲,即便她不想心软,即便她会因为季秋杭这样的态度而更加怨恨,可她不想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她不能心软,却竟无法集力狠得下心,所以这个决定她根本就做不了。

还好顾南希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在紧急召开临时会议,也不忘吩咐苏特助适时打电话过来,她因为这通电话而终于重新稳住了心神。

挂断电话,她转身,淡看看了一眼季秋杭那仿佛瞬间苍老的脸:“你再跪下去,我只会更加憎恨,你这对季程程这伟大无私的父爱,用错了地方!也找错了对象!”

季秋杭拧眉:“莘瑶!爸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想我们所有人都为你年幼时的那点委屈偿命?!”

季莘瑶被他这反咬一口的话堵的怔在当场。

季秋杭骤然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愤然道:“程程好歹是你的妹妹,我这个父亲跪都跪了,可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季莘瑶才当真是心狠!无情无义!”

莘瑶不怒反笑:“季参谋长这心理战玩的好啊!”她不再看他那瞬间大为不悦的脸色,转开头去,冷笑,一字一句的诵着她曾经印象极深的词:“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倚树哀猿弄云尖,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

她停了一下,再向季秋杭,挑眉轻笑:“比人心,山未险……”

季秋杭的脸瞬间冷凝。

没一会儿,顾老爷子他们走回来,众人又表面上客套的说了些话,季莘瑶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不给季秋杭跟何漫妮半点机会。

刚刚何婕珍不知究竟是问了何漫妮一些什么,何婕珍之后没有再说一个字。

老爷子叫修黎过来一起坐,季秋杭看见修黎,忽然双眼一亮,笑着说:“顾老爷子,你看……修黎的身世从最开始我就怀疑过,但也没有仔细去查证,您老能不能看在我们季家替您照顾了这么多年小孙子的份儿上,给我点面子,叫人把程程放出来吧。”

季莘瑶眼露精光,瞥了一眼季秋杭那想从修黎和顾老爷子身上下手的神情,忽然很好奇。

季程程现在究竟是怎样的遭遇?能让季秋杭连给自己女儿下跪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顾南希到底是怎么做的?

“季参谋长记错了吧?”修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这些年和我相依为命的人是莘瑶,季家虽收留过我们,不过我的日子跟莘瑶过的没什么太大区别,需要我列举一二么?”

季秋杭当即禁了声,却是蹙了蹙眉,侧头瞪了一眼何漫妮,似是怨她当年把事情都做的太绝了。

“季莘瑶,你好歹还是姓季的,真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是这么狠的心肠……”何漫妮忽然出口,气势汹汹的反将了一军。

而就在此时,顾宅院外传来一阵车声。

顾老爷子透过落地窗朝外一看,然后老神在在的笑道:“南希回来了。”

第188章 【5000字】

而就在此时,顾宅院外传来车声,顾老爷子透过落地窗朝外一看,然后老神在在的笑道:“南希回来了。”

莘瑶没有朝外看,目光仅是淡看着何漫妮。

“漫妮阿姨这么多年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也姓季吧?”她忽然笑问丫。

何漫妮表情一滞,冷眼看她:“你……”

这时王妈去开门,G市很少下雪,但此时外边竟飘了些雪花,顾南希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进来,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肩头与松软有型的头发上仍有几片雪花,虽行色匆匆,却仍掩不去那抹独特的气质与涵养媲。

他一进门,仿佛并不知道季家人在这里一样,看见季秋杭与何漫妮,年轻而疏冷的脸庞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然后他颇讶异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将车钥匙随手丢在一旁。

“这么热闹?”他清越的声音夹着优雅的笑意,仿佛满场的寂沉都与他无关。

季秋杭直接站起身,眼几分做为长辈的愤怒,却亦是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而何漫妮却在季秋杭要开口之前忙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用眼神提醒他别冲动。

“南希回来了?”何漫妮笑笑,眼是客气和小心退让。

顾南希侧头扫了他们一眼,眸一抹讳莫若深的笑意,褪下风衣,随手递给走过来的王妈,随即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今是初一,姨夫和姨妈这么早就来给老爷子拜年了?”

季秋杭却是不愿再拐弯抹角,以着长辈的气势直接冷声道:“南希,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知道我和漫妮是你的长辈,程程又是你唯一的表妹,Y市公安局那边,你要怎么样才肯收手?这大过年的,程程就这样被抓走,你是想直接跟我季家撕破脸?”

季秋杭这一会儿已经被消磨的完全没了耐心,态度很是生硬。

顾南希唇线一弯:“姨夫说的这是哪里话?程程是我唯一的表妹不假,她又年纪轻轻,却也该是定了性的年纪,好好管教管教也好。如果是其他人,除夕夜女儿被抓,恐怕此刻便已方寸大乱,倒是二位竟直接连夜赶往G市,我相信二位定是知道事出的原由,也不必我多说。”

季秋杭被他这表面上看似夸赞奉承实际讽刺的话气的直接铁青着脸:“顾市长杀伐决断,在任两年连扫清大案无数,不曾想到你这双手这次竟然伸的这么长,连Y市八年前的案子也一并查清,程程她八年前只是个孩子,就算她有错,最多是同谋,你让他们把人给我放出来,需要多少人情,我季家用钱来补上!”

顾南希专注的听着:“嗯,八年前程程还是孩子。”一边点头一边仿佛想到什么:“不过,八年前莘瑶难道就不是孩子?我看姨夫你是连一些基本的案情都没搞明白,就妄自打算以钱来弥补人情债,数月前徐立民私人帐目内凭空多了三百万人民币,而汇款人是季程程,别说八年前一案她已犯下多重的罪,单是这一次合谋绑架案,就足够判她个三十年。”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正望向他的莘瑶,须臾淡淡道:“这样吧,难得姨夫姨妈连夜赶来,诚心可见,等程程做了笔录回来,我再针对她的案情和表现另作安排。”

形式变的太快,季秋杭拧眉,何漫妮亦是听得出来,顾南希虽仿佛退让一步,却根本毫无打算松口放人的意思,脸色不由一片僵白,却又因为他这句话而一时间无法再多说一句。

“南希,你……”

“来。”顾南希走到季莘瑶面前,温柔的伸手拉起她。

莘瑶此刻不想做任何决定,无论顾南希是打算对季家留一丝情面,只小小惩治一次季程程便做罢,还是不打算收手,她都没有任何异议,至少她明白,从此以后只要他在她身边,季家人便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她,这便已经足够了。

“南希,你什么意思?现在可是春节,你忍心让程程就这样在公安局里做笔录?Y市现在漫雪,我听说公安局那边今年的供暖不是很好,包括关押程程的房间里根本就是低于零度,程程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何苦要赶尽杀绝?程程小时候最喜欢粘着你了,你忘了吗?”何漫妮忍不住大声说。

季莘瑶本欲上楼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顾南希,见他面色无半分波动,只是在她停下时,看了她一眼,从她眼里没有看见半分的怜悯和退缩,反而竟在她眼出诡异、奸诈、狡猾、挑衅、暗爽……等等一系列情绪。

季莘瑶挑着眉,悄声说:“南希哥哥~你真忍心啊?”

顾南希明显看见她眼里那一丝丝暗爽和报复快感下的小得瑟,却仍不动声色的微笑:“嗯?”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手的?这也太突然了……”季莘瑶斜了他一眼。

他默然,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温柔的在她肩上轻抚:“你先上楼,事情交给我来解决,不用多想,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来想。”

季莘瑶点头,她完全不担心顾南希会受到季家人的影响,这件事情,也许她会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但是他不会,而且与季家有关的事,她回避一下也好,至少她真不愿意在这好好的春节里看见那家人虚伪的嘴脸。

莘瑶一个人先上了楼,在走到二楼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身西装浑身透着内敛沉稳的清俊的男人,他亦是在她回头时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仿佛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

上了楼时,才忽然瞥见温晴正站在楼梯口,似是一直在偷听。

莘瑶面色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见温晴面色略有些发白,手里正捏着一张纸,只是那纸的一角已被她的指甲掐断了一角,似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见温晴这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季莘瑶当即了然,却也只是淡淡看着她。

季程程出了事,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温晴也有参与,顾南希还没把帐算到温晴头上,恐怕也是因为顾老爷子从碍,但是既然顾南希能动季程程,也就代表了他同样可以动温晴,这一次,可谓是杀鸡儆猴。

瞥着温晴那僵白的脸色,季莘瑶一句话没有说,直接漠然的在她身边走过。

回到房间时,只见二黑那条小黑狗居然正靠在卧室门口睡的四脚朝二黑虽然是只黑狗,但肚皮却是白白的,这么四脚朝个白肚皮,连睡个觉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儿,季莘瑶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绕过它,回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莘瑶正躺在床上看忽然听见动静,只见睡醒了的二黑偷偷潜入她房里,她床边的桌上正放着一杯刚刚热过但是忘记喝掉的牛奶,二黑把桌布拖了下去,牛奶倒了它一头一脸。

季莘瑶顿黑着脸,放下翻身下床,拎起它就把它塞到了客房的浴室给它洗澡。

它不愿意洗,又不敢挣扎,憋着个小样儿委委屈屈的洗了。

王妈眼尖的看见她卧室里洒在地上的牛奶,很迅速的收拾干净,然后在客房这边找到她,这时莘瑶手里正拿着一个吹风机,用力按着那被吹的呜呜叫唤的二黑,不停的吹。

“少夫人,我煲了莲藕汤,你要不要尝尝?”见她在给二黑吹毛,王妈更是乐了:“说来也奇怪,这二黑还真就只认老爷子和你呢。”

季莘瑶唯有干笑,她要不揍它它能认她么……错了,不是认她,是怕她……

好不容易给它吹干净,莘瑶便美滋滋的去喝王妈特异给她煲的莲藕汤了,因为心情不错,莘瑶靠在床边,随手拿了一块饼干喂给二黑,二黑这回倒是很乖,生怕咬到她的手似的,小心翼翼的叼过去吃了。

狗亦懂得是非人情,不随便出口伤人,而人呢?

****

季莘瑶做了一个梦,梦里整个世界都是腥红的血。

妈妈站在那座高楼的顶端,迎风而立,只是那个背影仿佛已经被血色掩盖,她看不清楚,想要要哭喊着上前拦住,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一下。

然后,然后此次经年,她已是季家院落个消瘦的小女孩儿。

她从未因季家的任何人任何事而哭泣过,包括十七岁那一年她永生的噩梦,她那时在医院醒来后亦也不曾哭过。

可是梦转反复经年已过,季秋杭跪在她面前,何漫妮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死去的妈妈忽然出现,满眼怨恨的看着她……

这辈子从来没有哭的这样凶狠过,可她终究还是哭了,从梦醒的那一刹那,她看见顾南希正坐在她床边,她猛地坐起身,死死的扑在他怀里,将那些所有过去的噩梦以眼泪的方式统统发泄个干净,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鼻音很重,还时不时吸一吸鼻子,委屈痛心而更仿佛仍在那一片梦境有完全醒过来。

她毫无顾及的用力把鼻涕蹭在他身上——

她呜呜哭着说:“我妈妈为他自杀,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他从没有为她掉过一滴眼泪……”

她呜呜哭着说:“我被接到季家,漫妮阿姨说我是小杂种,程程说我是野孩子,冬在零下几度的房间里,夏在蚊子堆里,他们给我吃一顿残羹冷饭对我来说都是奢侈,那时候他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替我说过一句话……”

她呜呜哭着说:“我其实只想要一个家,有一个爱我疼我的爸爸,会给我煮面的妈妈,就算一家三口只住在茅草屋里也是幸福啊……”

她呜呜哭着说:“我妈妈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去为她扫过墓,只有我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和修黎一起去给妈妈扫墓,那时候妈妈坟前的草已经长的很高很高,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她呜呜哭着说:“我不知道妈妈究竟爱他哪里,为什么要因为他这样的人渣自杀,可是他毕竟是我爸爸,就算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疼过我,可是他今然对我跪下,他求我放过程程……”

她呜呜哭着说:“我从来没有像今样恨过他,为什么我要是他的女儿,在他跪下的那一刹那我真想让自己直接重入轮回,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她呜呜哭着说:“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在我快被冻死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程程刚刚被抓走,他就担心她会怕会冷……我也是他的女儿……我的心不是铁做的,我表面上没有感觉不代表我真的没有感觉……”

她呜呜哭着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只想要一个家,只是一个家而己……”

感觉到自己哭的发颤的身子被顾南希拥紧,温暖而踏实的感觉包围着她,季莘瑶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丝毫没察觉自己眼泪鼻涕都蹭了他满身,只是忽然莫名奇妙的被这些她以为早已不在乎的过往刺痛,终于有一个人的怀抱能让她毫不顾及的痛快的哭一场,她只想哭,只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诉个干净。

最后季莘瑶哭够了,抬起手臂,以手背用力擦去眼泪,抬起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顾南希,他始终抱着她,任由她哭着发泄,没有离开过,耐心而温柔的听她哭诉着这一切,顾南希是季莘瑶这辈子见过的最通透冷静的男人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她发泄,什么时候该哄她。

她再擦擦眼睛,嗓子哭到发哑,委屈巴巴的说:“他们走了吗?”

顾南希没有答,只是伸手揽住她,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傍晚的风透过阳台微敞的落地窗吹过,窗帘微微荡起,晚霞已在艳红如火。

一室寂静,晚风轻送,只有顾南希身上淡淡的独属于他的清新的味道,莘瑶刚刚哭够了,只是可能哭的太凶,有些头昏脑涨,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哭是真的哭的特别爽,整个人干脆腻在他怀里不动。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转过眼,静静看着窗外的晚霞,她刚刚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几个小时,但这一会儿只靠在他怀里便又开始迷迷糊糊的,鼻间用力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耳边是窗外微风吹动花棚的沙沙声。

那一刹那仿佛这一整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唯有他们二人在此时定格,岁月无声游走,周身是无尽的匆匆时光,而他们仅属于彼此。

之后听见顾南希轻轻道:“莘瑶。”

季莘瑶腻在他怀里,整个人犯起了懒,兴许是被人这般疼爱的缘故,便懒懒的哑哑的“嗯?”了一声。

他温暖的手覆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的摩挲,唇贴在她耳畔缓声低语:“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需要再去寻找。这个家,为你而停留,只要你一回头,就有我在原地驻守。”

季莘瑶偏过头,看着他在晚霞下清俊的脸,瞬时便笑弯了眉眼:“我只是因为季参谋长那一跪而激起了沉积多年的委屈,我懂得人要向前看,不会太纠结那些过去,你说的没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顾南希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老公,谢谢你,我很幸福!”

说着,她忽然翻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扑在他怀里。

第189章 【5000字】

说着,她忽然翻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扑在他怀里。

她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红红肿肿的一双核桃眼,直接一脸狡诈的凑到顾南希脸边,眼露精光:“南希,在昨晚之前,你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是吗?”

顾南希瞅她一眼,神色不动的微笑:“嗯。丫”

“你是怎么知道季秋杭跟何漫妮今定会赶过来求情?你下午在市政厅开会的时候,那通电话,是你让苏特助打过来的?你简直就是非一般的老奸巨猾,还好我没得罪过你,不然,我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都不知道……”

顾南希默然,半晌道:“也许应该被惩罚还包括我自己。媲”

季莘瑶远山眉微微一挑,惊疑的看着他。

顾南希面上继续若无其事的笑笑,垂下眼,十分诚恳的道:“如果八年前我没有把你的手推开,也许我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的你。”

季莘瑶听见这句,脑然灵光一闪,心口刹那间一阵狂跳。

原来他不仅仅知道了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就连八年前她跪在雪地里爬到他脚边拽住他裤腿的那一幕,他都已经知道了。

一抹苦笑在他唇边漾开,眸未加掩饰的歉意与后悔,他端起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她隐约听见他夹着几分懊悔的声音在空气隐轻颤:“对不起,莘瑶……对不起……”

季莘瑶用力摇头,扑到他怀里,释怀的笑道:“南希,你没有错,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如果我是你,在留学多年归国后,奉母命去季家探望,我也不会多事到去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命定,但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被你救走,也许从此我在你的生命里都只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小孤女,也许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到一起。其实这样也很好啊,这七年多来,我让自己变的越来越坚强,我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自己的生活,这样一个真实的季莘瑶才能误打误撞的走进你的生命里,这样的季莘瑶才不会胆怯,不会卑微,只会坦然的面对!”

他抱住她,另人窒息的拥抱和沉默里,终于听见顾南希一声悠悠的叹息。

温暖的吻如星子般点点落在额头与发际,那般的细心呵护与怜爱,季莘瑶安静的任由他细细的吻着自己。

日暮西斜,渐暗,外边始终飘着的雪花渐渐停歇,因为顾南希早上说过,晚上会直接带莘瑶回日暮里,所以便只打算在顾家吃过晚饭后便离开。

只是没想到季秋杭夫妇竟始终没有离开,顾老爷子亦是非一般的聪明之人,自然不会公然撕破脸,便很是热情的邀他们一并共进晚餐。

只是当莘瑶随同顾南希下楼时,季秋杭跟何漫妮一看见他们,便神情肃然,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季参谋长的女儿女婿,而是仇人一般。

当然,也不知顾南希究竟和他们谈过什么,季秋杭也仅仅是瞪了瞪季莘瑶,却始终没对顾南希露出任何负面的态度,只是在看向他时,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季参谋长这状态,倒像是吃鳖了,季莘瑶不禁回头,便看见某市长依旧怡然的微笑,顿时小宇宙蹭蹭蹭地冒烟,也不向下走了,直接站住,捏着嗓子小声说:“市长大人,我忽然觉得你阴险的程度让我防不胜防啊。”

“嗯?”顾南希浅笑,笑容一如二人初识那般的高深莫测,却又清俊好看的另人法指:“你想防着我什么?”

季莘瑶磨牙:“既然你早就算到他们今来,而且今上一定不会离开,干吗不早早告诉我?你今陪我回日暮里,其实是不让我和他们在顾宅里有过多纠缠。”

他只是笑。

“我忽然觉得我错了!”季莘瑶小眼神刷刷的在他身上放箭:“我不该在你和单萦之间横插一脚的,单萦那种不动声色就能把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女人,你俩才是绝配呀!”

“所以?”他眉宇微挑,一脸的好笑。

季莘瑶一想到顾南希的运筹帷幄再想到单萦那一笑间的胸有成竹,心口就直冒酸气,磨着牙说:“都一样是笑里藏刀,让人防不胜防。”

顾南希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半晌道:“莘瑶,这是个表里不一的世界,为政之人必然口蜜腹剑居多,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从认识到现在,也许我对你有没有明说的事情,不过但凡我开口说出的话,必然都是真心。”

见他竟严肃起来,像是很不愿她误会他似的,季莘瑶翻翻白眼,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这么久以来,顾南希对自己确实心口如一,他给她的只有关心疼爱,温柔呵护,给她的这份感情纯粹而简单,真实又从未搀进一丝一毫的复杂。

用过晚饭后,季莘瑶便回房去收拾少数的行李,从F市被接回来后,就直接来了顾宅,许久没有回日暮里,不过上次她离开时,倒是没在日暮里拿走太多的行李,所以她也不用收拾太多。

等她收拾好东西下楼时,才见何漫妮正堵在楼梯口,而她堵着的人是顾南希。

莘瑶不由的放下小行李箱,走过去。

何漫妮肃然的看着顾南希,顾南希神色不变,浅淡的勾了勾唇:“借过。”

何漫妮眯起丹凤眼一笑:“南希,你这一回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姨妈留下,是不是?你究竟查出了什么?竟已到了宁可撕破脸的地步,也不让分毫?难道单单就是为了那么一个季莘瑶?这女人何其多,比季莘瑶漂亮比她聪明的女人更是不在少数,她有什么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姨妈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那好,不如我们来讲条件,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了程程?”

季莘瑶眼见这一幕,似乎不适合自己在场,犹豫了一下,便转身想走,顾南希即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揽了过来。

同一瞬间何漫妮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莘瑶,接着不明所以的看向神情淡然的顾南希:“你什么意思?”

“除非季家全部财产归于莘瑶名下,程程主动且诚恳的道歉,直到莘瑶满意为止,关于对程程的处决,我可以另做考虑。”顾南希笑了笑,揽在季莘瑶腰间的长臂隐示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何漫妮又惊又怒:“你是想把我们全家逼上绝路!”

顾南希唇弧若灿,似赞还讥:“区区一点手段,应该比不过姨妈你多年来的精心策划。”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知不为何竟让何漫妮即时哑口,当场回不了嘴,却用着极端错愕的目光眼睁睁的看着顾南希携着季莘瑶走下楼梯。

莘瑶刚刚有一刹那的恍惚,似是没听懂顾南希跟何漫妮之间的那几句对话,总感觉像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可看顾南希那淡然的表情,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多心了。

将她送上车,疾驰上路后顾南希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那边不知是谁说了什么,顾南希正稳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停,他隐在公路昏黄路灯下的俊颜没有波动,只是眉宇微微挑起:“然后?”

之后他便只是听着电话那端的人说话,许久后才随手翻开车门边置物盒一份资料,看了一眼后,便将那资料重新往置物盒里一搁,道:“我明去再说。”

回到日暮里已有三四琴姐又从顾宅搬来日暮里,每日的任务就是给莘瑶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