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久以来,季莘瑶对安越泽恨过,怨过,厌恶过,恶心过,更也曾经恨不得他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尽煎熬,也不能平息她心头之恨。

那过往四年的付出的感情,也许懵懂,却也是真实的感情,纯粹而真实,被伤害,恨是必然。

可她从未想过人生与感情会变的复杂,在政界或是什么领域,也许两个人从此变做陌生人便足够可以,安安静静的彻底离开对方的生命,这是对自己的尊重。

但论及生命……

她知道,顾南希确实是一直没有下手动他,但他若想动,手中的证据和一切都足够让安越泽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对于顾南希来说,想要弄死安越泽,就像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的简单。

曾经季莘瑶虽知道他没打算放过安越泽,但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怎么做。

可现在见他这态度,似乎,没打算留什么情面。

也许不应该,但毕竟是一个自己认识多年的活生生的人,怎样的惩罚都好,但是……

“南希,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如果一个人的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鬼使神差的,季莘瑶平时嫉恶如仇,从未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有多少怜悯之心,她毕竟不是圣母,但真的悠关到性命,她竟也会踌躇徘徊不定,也会觉得可怕。

说完这话,她便将手中洗好的菜放下,转眼去看顾南希,却见他正盯着自己。

她一愣,怕他误会,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现在是法制社会,虽然你如果想决定一个人的死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我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也对他毫无旧情,我只是觉得,惩罚一个人可以有许多方式,就像对程程,因为她的性子不喜欢受拘束,所以你就把她关起来,要活活的把她的一切棱角折磨的平整后再下手,那对安越泽,我觉得……”

顾南希的目光极淡:“你以为我真的还没有动他?”

莘瑶一怔,接着便只见顾南希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过身走出厨房,走出去之前他淡淡的扔下话:“安越泽喜欢名利,我就给他名利,有什么会比让一个喜好功名利禄的人迅速的平步青云,再狠狠的摔下来,打击更大?”

之后顾南希便走了出去,他似乎对她竟然会为安越泽求情而生气。

以顾南希的为人,他行事缜密谨慎,运筹帷幄,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却可以将一些局面操控的有条不紊,他是市长,他在严肃之外也有慈悲之心,但在这之外,他也有他的原则。

在季莘瑶这一面看来,常常是顾南希的温柔耐心,而那些关于他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一面,常常都是听来的,至少在她面前,他会放下市长的身份,会笑,会哄她,会为她唱《南山忆》,会偶尔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这让季莘瑶有时忘了,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些生杀大权,政治不是常人所能触碰,而顾南希这近一年来的对“安越泽”的手下留情,仅仅是为了给她心里的一个缓冲期么?

也就是说,他从未打算放过安越泽。

对季程程,两次险些被残忍的“伤害”,那是她曾经一生的噩梦,所以季程程无论最后有怎样的下场,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但是对安越泽,也许是因为她曾经把那场感情看的太简单,虽然最后的伤害极大,但她从未想把感情复杂化,不过是一个在感情上伤害了她负过她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她当初瞎了眼因为懵懂而错爱过的人。

但是,何至于死……可她偏偏又明白,安越泽一直在与顾南希做对,在伤害了她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想给顾南希下一场死局,让他退无可退,逼的顾南希身败名裂?

也许政治场真的不是她这种混混政界新闻的女人就能完全体会到其中的血腥的,但是,真的,她这一次,无法接受。

明知道向来对自己好脾气对自己极为包容的顾南希生气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走出去,站在厨房门前,悄悄的探着脑袋,看着坐到沙发上,面色看似平静,正在看报纸的他。

顾南希生气了怎么办?

但刚刚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摆明了骑虎难下,伸头一刀低头也是一刀,反正最近的季莘瑶在对着顾南希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便干脆蹭了过去,脑袋又凑到他面前:“南希……”

顾南希却不管她这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一抬手将她挡住他视线的脑袋推到一边,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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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5000字】

顾南希却不管她这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一抬手将她挡住他视线的脑袋推到一边,皱了皱眉。

见他真的不理自己,季莘瑶当即心里便开始不舒服,却是知道顾南希也许是吃了安越泽的醋,便干脆继续扯着笑脸,去揪他的衣袖:“南希,咱们聊聊吧。”

“聊什么?聊安越泽?”顾南希翻了一页报纸,视线依旧停留在报纸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亦是平平的没什么温度。

本来季莘瑶觉得没什么,她并不是在求情,只是单纯的觉得,安越泽虽然在政治场上并不老实,行贿受贿没少干过,但毕竟才正式上任没多久,就算有过,也没什么大过,最大的过错就是自不量力的招惹顾南希,就算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辈子不能出来,她都能接受,但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死刑。

人一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琬。

想想那毕竟曾经也是一个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忽然有一天就这样天人永隔,她是真的会觉得可怕。

可听顾南希这语气,摆明了是一点余地也不会留。

“对,聊安越泽。”季莘瑶被他这语气激的有些不爽,脸上本来扯的大大的笑脸也消失了,就是一脸平板的看着他:“南希,我虽然在正政治媒体界工作过,但我从不干预政治,不会因为我是你顾南希的老婆就随便滥用私权,这其中的尔虞我诈我懂,不是我这种没有受过任何思想政治淬练的女人能承受的住的,我也不想搞背后的夫人政治,不影响你在政府的半分工作。藤”

说着,季莘瑶站起身,那边琴姐见她这边似是没时间做饭了,便自觉的进了厨房去忙活,莘瑶没再管厨房里的事情,只是一味的看着顾南希平静的脸:“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不是心软,我只是……不想看到他死。”

“南希,我们都是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有的是可以被原谅,有的是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原谅,于我来说,安越泽当初对我所做的一切,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因为我早已经放下了,早已经不在乎了,如果他做了太多十恶不赦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绝对半个字都不会说,但他没有做,只是为了能向上爬,而行事卑鄙了一些,他早晚会因为这样算计别人而跌到,但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怎样的惩罚,有必要死吗?何至于死?”

“你是在说,我假公济私,滥用职权,谋害他性命?”

终于,顾南希放下报纸,向她看了过来,面色波澜不兴,眸光却是带着几分冷意。

季莘瑶皱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南希嘴角擒了一抹淡淡的冷然的笑:“莘瑶,我问你,如果这一次我不听你的求情,依旧将他严办,只要我不肯放,他这案子重之必死,你会怎么做?”

莘瑶一怔,不明白他这句疑问从何而来。

但见他在认真的看着自己,目色幽远,仿佛是在审视她,又仿佛依旧那么美好而温柔。

这让季莘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栗,还没有回答,那边琴姐就从厨房里出来说:“醋不够了,还要做糖醋鲤鱼吗?”

“我去买。”季莘瑶此时有些下不来台,这是顾南希第一次在与她的对话中完全没给她任何台阶下,让她一时答不上话,便趁机转身拿起钱包和钥匙便匆匆出了门。

小区门口那里有一家小超市,虽然卖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是油盐酱醋这些生活必须的调味品倒是不缺,莘瑶出去买了一瓶醋,顺便又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直到磨蹭到自己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降温了许多,才拎着袋子往回走。

就在快回走所住的那一栋时,前方的鹅卵石路上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安越泽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同样拎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刚刚见过他那位新搬来这里的姑妈,正打算离开,一看见她,便直接看向她。

他于季莘瑶,早已是人生一过客,纵使过去有过难忘的四年,但早都消散了,莘瑶对他仅仅是一丝怜悯,又或许是普通女人本能的一种抗拒,能接受惩罚,不能接受死亡。

所以安越泽的目光刚一投在她身上,她便面无表情的仿佛眼前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直接便头也不回的便要在他身边路过。

这条鹅卵石小路是她平时最喜欢走的,其实那边有一条大路,她喜欢穿着薄底的鞋子走在这条小路上,算是在孕期做做天然的脚底按摩,这条路很窄,安越泽没有让开路,季莘瑶便不得不侧过身子,客气的道了一声:“不好意思,让一让。”

说罢,她便背对着他,侧着身就要过去。

结果刚从安越泽身边擦过,手腕便陡然被人握住,她目色一沉,猛地转过眼:“你干什么?放手!”

“我刚刚来看看我姑妈,就是曾经我们在大学时,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对我很好的姑妈,她搬来了G市,住进了日暮里。”他像是在与一个最亲近的人说着家常话一样的语气在对她说着。

季莘瑶当即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开,向后退了两步,冷眼看他:“安检察长,你这话和我说不着吧?”

话落她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莘瑶,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和顾南希吵架了?”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季莘瑶只当没听见,而忽然手腕上再度被人握住,她顿时蹭的起了火,陡然转过脸:“安越泽你有病是不是?”

见她说话毫不客气,安越泽只是愣了一下,便苦笑,却是将手里的袋子塞到她手里:“这是我姑妈从北方带过来的小樱桃,记得以前我假期结束回学校带回来给你时,你特别喜欢吃,说这东西小小的酸酸甜甜的比南方的大樱桃更有味道,你很多年没吃过了吧,拿去吃吧。”

季莘瑶拧眉,低头看着手里的一袋子北方特有的小樱桃,不是那种深红,而是极清透的淡淡的红,特别艳丽的红。

记得安越泽从来不喜欢吃这东西,但是大学那几年,因为她喜欢吃,所以有时候赶在合适的季节,他就会让这位姑妈摘一些,他过去取过来,所以他姑妈以为他喜欢吃这些,常常给他摘,其实不知道,那时候的安越泽一心只想给季莘瑶带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而与他自己的口味无关。就像现在,他姑妈居然还以为他会吃这种小樱桃,竟然摘了这么多过来。

“安越泽,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回想起这些,莘瑶倒是没什么感觉,再多的美好也都被之后的丑陋所摧毁,只是感叹几年之间,一个人就可以变的这样的彻底,她忽然笑了,将手中的袋子还给他,轻声说:“我和你之间,连朋友都不是,我没道理接受你的东西,别自做多情,是你选择走错了路,记得自己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别后悔!”

之后,她也不再去看他的表情,继续拎着自己的一瓶醋和手里的袋子往回走,身后始终没有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她更也当然不会回头。

走回家门前,刚要拿起钥匙,便陡然瞥见门开着,屋子里边传来阵阵香味,一闻起来就知道是琴姐的好手艺,莘瑶快步走进去,刚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看见那边落地窗前站立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顾南希现在所站的那扇窗,正好能看得见她刚刚回来时路过的那条鹅卵石小路……

而她回来了,顾南希都没有转头看向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在傍晚的霞光下仿佛遗世而独立。

她屏气凝息,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将醋递给了琴姐后,再出来,想想两个人刚刚的争执,便不打算招惹难得生气了的顾南希,打算先上楼看一会儿书去。

结果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回来了。”

不情不愿的回头,看见他站在落地窗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嗯啊,刚买了醋给琴姐,本来说好了今天我做饭的,还是要麻烦她了……”季莘瑶答。

“嗯。”结果他就只是这样嗯了一声。

虽然她行得端做的正,但两人刚刚因为安越泽的事而有点小争执,刚刚那容易让人误会的一幕似乎还被他给看见了,所以她暂时想一个人去书房静一静。

于是她僵硬的朝他笑笑,然后……

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去茶几那边将一本之前她看过放在那里的书拿起来,然后匆匆的就要上楼。

“你在躲我吗?”

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凉嗖嗖的声音。

她吸口凉气,缓慢的转过头,看见顾南希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怀里抱着的书拿开:“你确定现在这时候你能看得进去这些书?”

也许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莘瑶正在敏感期,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可能的脑子凌乱而和顾南希闹别扭,她不喜欢跟最在乎的人吵架,何况就算是要吵,估计他都不会陪她吵。

再见他随手翻着书,竟然在笑,只是那笑十分刺眼,季莘瑶顿时伸手将书一把从他手里抢了回去,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进去?”

说完她便要上楼,而顾南希却是站在楼梯扶手边,单手插在裤袋,就这样淡漠的看着她。

季莘瑶向上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回过头。

本来她就没做亏心事,干吗现在躲着他?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转回身来,不上去了,而是走下来,与他当面对峙:“行,我不看了。”

顾南希没有答话,只是睨着她,似是在等她开口说什么。

“南希,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这些会让你误会,但我还是开口了,是因为我完全仗着你对我的信任,我承认自己对你开口要求这些很不对,我只是想让你留他一条命……”她皱起眉,心下有些不安。

不安的原因,是因为顾南希的目光,明明平静柔和,却仿佛带着她看不透的霜冷。

“你先回答我。”顾南希静静看着她,墨色的黑眸锁着她的眼:“如果我不留他这一命,你会怎么做?”

季莘瑶顿时便眼神变冷,却是笑了一下:“我能怎么做?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的死活跟我自己老公闹起来吧?我无非是不想以后不小心想起在大学遇见过的这个人时而惊出一身的冷汗,我无非是不想某一天不小心梦见一段过往而吓醒,我无非就是在无理的要求你,你手里握着这些权利,我能怎么做?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一时心慈手软,我觉得你太果断,你又觉得我同情心泛滥……”

说完这些,季莘瑶还是在笑着,笑笑看着他,然后捧着书,便不再说话,转身便要走开。

“怎么?真生气了?”

顾南希想过来拉她,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咬了咬下唇,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办他,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想起顾南希这个男人平日里的温柔耐心,此时却仿佛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且铁石心肠的阎罗王一般让她觉得寒冷,她小宇宙爆发,在他再度试图拉住她的时候回头冲他大吼:“如果单萦和安越泽一样,而我像你一样可以让单萦死无葬身之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血?太可怕?太不讲情面?”

天知道,她只是气极攻心,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怨气,只是见他完全不让步,明明可以换其他的方式,却非要一个人的命,实在忍不住,随便打个比方在嘴上说说而己。

顾南希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

也许在他眼中的那一处有什么东西,但她可能永远不知道……

他转身,走了出去。

季莘瑶倚在楼梯的扶手边,出神的望着眼前不远处一开一合的门,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她回过神来,反映过来知道顾南希竟然走了的时候,心中瞬间像是被打翻了调料瓶一般,五味杂陈。

没一会儿,琴姐从厨房端了丰盛的晚餐出来,见季莘瑶一个人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更不见顾南希,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朝她走过来:“该吃饭了,怎么就你一个?他人呢?”季莘瑶没答,只是摇了摇头,憋着气说:“不管他,我们吃。”

当天晚上,顾南希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顾南希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晚上,顾南希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七天,他依旧没有出现。

而且这些天,莘瑶晚上在睡觉时,失眠了,半夜想听听看看他会不会偷偷回来,但是夜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动静,向来温暖的日暮里,这个家里,忽然间寂静的可怕。

她实在忍不住了,这气憋的再难受,也还是会担心,他毕竟当时身上还有伤,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拿下来,跑去问小区的门卫,才知道那天顾南希开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难道,是她的话说的太过份了?

可他确实一丝余地都不留……

【本章给女主减点分,以后加倍还回来……女主不是时时心软的圣母,只是将心比心,在她的角度来看,确实不至于死,打个比方,我们大家都是女人,一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有一天利用了自己,伤害了自己,也许你恨他,恶心他,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如果知道对方快死了,对于任何正常女人来说,多少也会替其觉得可悲一下下吧,不至于心疼同情,但是并不会真的毫无感觉的!希望亲们在喜欢南希的同时,不要对女主太苛刻,这样鲸鱼会难过的,都一样是自己的娃,嘤嘤嘤……何况难得看见顾大生气一次,吼吼,要珍惜哇!】

第237章 【5000字】

星期天,是医院的主治医生与请来的家庭医生约好一起来给顾南希做康复检查的日子,而顾南希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

季莘瑶一个人走在超市里,推着购物车,不停的拿着红枣茶等补气补血的东西,更又习惯性的挑着两人份的菜,打算晚上回去做些好吃的。

而当她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时,才陡然想起,顾南希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她现在买这些有什么用?她甚至始终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哪句话说的过份了?

他都不回来,她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琬?

她低头,着购物车里的各种补血的食品药品和平日里他比较喜欢吃的菜。

她苦笑了一下,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回去,再转回来时,才想起今天那两位医生要来,不知道顾南希今天会不会回来,一想到这里,她又转了回去,把东西重一样一样的拿起,放回车里,之后快步走向收银台。

回到家里时,依旧只有琴姐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了,便笑着迎过来:“回来了啊?怎么样了?他还是没消息吗?你们两个从来不吵架的,顾市长也不是脾气大的人,怎么会忽然间闹成这样了啊?都一个星期了,哎。藤”

季莘瑶放下手中的东西:“他没回来啊?”语气有些失落。

琴姐摇了摇头,以眼神安慰她,轻声说:“再等等吧,一会儿那两个医生就来了,顾市长的伤还没好利,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的。”

莘瑶却是等不了了,如果他今天打算回来,就不会一直等到现在,这一个星期,每天都存着这种心理,觉得他晚上一定会回来,可是等了一个星期都还是这样。

不出现,不出现,还是不出现。

她干脆一句话不说的转身就走,出了小区后便打车直奔市政厅,到了市政厅门前时,她刚要走进去,便见提前下班的苏特助正一边和身旁的秘书交代什么事情,一边向外走。

季莘瑶出现的突兀,苏特助刚从门前的阶梯上走下来就见了她,转身跟旁边的秘书又说了两句,之后那秘书点头回去了,他才走过来:“季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季莘瑶不清楚顾南希这几天是不是来了这边,她知道在他办公室里有一处环境不错的休息室,因为不确定,所以也不想让苏特助就这样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便笑了笑,说:“我出来走走,路过市政厅,所以就过来,正好碰见你下班了,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现在才下午点半,近不忙吗?”

苏特助诧异:“怎么?顾市长没有告诉你?”

莘瑶愣住,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告诉我什么?”

“顾市长前段时间在受伤期间,就一直在叫我们暗中处理检察院的案子,近大小事情都已经差不多了,以安越择近年由副转正时所接手的一些案子的处理情况,还有他私下的一些贪污受贿与建设局公安局勾结的证据,大概来,也够他被缴收所有财产,再进去蹲个二三十年的了。”

季莘瑶忙打断他:“只是上缴财产和进去二三十年?”

“对啊,虽然安越泽这小子这两年处处暗中跟政府做对,但他倒是挺精明的,一些太惹人眼的大案都没犯过,基都是一些违反纪律知法犯法的勾当,只判个二三十年,我都觉得太便宜他了,他表面上人五人六的,要是真让他一直爬上来,以后这政府可就不得安宁了,花花肠子太多,这人啊,在政府机关,可留不得,以后估计他就算是出来,也再威风不起来了。”苏特助笑笑。

“是什么时候的事?是顾南希这几天和你们讨论过?还是之前你们在商议这些时,就已经知道安越泽的下场?”

莘瑶心头一紧,忙问。

见她这表情,苏特助似是有些不解,却还是笑了笑,说道:“就是顾市长刚出院的那个星期,我们基就把这事敲定了,而且只要安越泽一旦落网,检察院就差不多暂时清净了,事情交给检察院就行,以安越泽目前的状况,也就是能判到这里,没办法,法律不是我们定的,这事情还是要归检察院和上头去研究。”

“对了,我记得顾市长说过,安越泽跟季小姐你曾经算是故交,其实对安越泽的处置,我们早就商议过,但是顾市长说让我们先研究其他的事情,先让安越泽再得瑟一段时间。我顾市长应该是不想季小姐你对这个朋友将受到的刑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所以刻意将这件案子放缓了这么久,季小姐,咱们顾市长对你是真的照顾的十足十的周到,说实话,男人了解男人,他对你,真的是好的没得说了……”

苏特助今天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早早下班估计是有什么私事要处理,眼中带着几分喜色,话也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而他这一句一句,却是每一声都让她心中一沉,直到后沉到了谷底。

从市政厅回来,季莘瑶在日暮里小区的大门口转悠了几十圈,终于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她渐渐放下电话,低下头去,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

其实想想,那天顾南希确实没说什么,只是说会严办,不过在季莘瑶在政治闻界混了这么久来,太多政治人物互相暗中厮杀,一旦一方逮住另一方,基都是想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让对方再也没机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这样才省心,不必再防范着这个人从头再来与自己为敌。

政治场,其中的黑暗,阳谋阴谋,表面上的每个官员的客气与绅士风度都做的那样洽到好处,可后,敌方一但落网,就会往死里打击,即便是对方退出政治场跑到国外进行“休假式治疗”,都一样能被逮回来,从此翻不得身。那天顾南希的冷淡,和谈及安越泽的事情的表情,让她以为他对安越泽是起了杀意,他是市长,他权力之大,加之顾家在军政界的威望,如果他想一个人死,又有什么难?

来,她是真的说错话了,他也是……真的生气了……

现在考虑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再后悔,他也还是失踪了。

她落莫的往回走,缓步走了回去,进了门,将外套脱下,脸上一阵懊悔,自己怎么又犯了不问清楚就自己胡乱下定论的毛病,这刺猬的刺无论指向谁都可以,惟独不能指向顾南希,这样是不是伤到他了?

再后悔又能怎么样,人都不回来了,电话也打不通,来是不打算原谅她了。

她不住的摇头叹气,就要往卧室走。

“回来了?不是告诉过你,近一段时间不要走出太远吗?”一个声音忽然问道。

“嗯……”季莘瑶点点头:“我不放心,刚刚去市政厅走了走。”

她话音刚落,还没走进卧室,脚步便骤然停下。

猛地转身,只见一身整洁依旧清俊卓尔的顾南希,正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笑的一脸诲莫若深的表情,正着她。

“饿不饿?我去做饭。”说完,顾南希便起身,直接拿起她之前在超市买回来的那一大袋的东西,进了厨房。

季莘瑶收起下巴,赶快跑到厨房门前,只见顾南希一派云淡清轻的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颀长的身形在宽敞的厨房里站在橱柜台边开始弄起了菜。

虽然他身上整洁,衣服起来也似是刚刚换过,气色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她偏偏就觉得他像是风尘仆仆的刚刚从哪里回来似的。

莘瑶想想,便凑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探探脑袋他,顾南希瞥了她一眼:“要帮忙?”

她点点头。

他便将一把菜递给她:“拿去洗,用温水洗,别碰凉水。”

于是两人便在厨房里像模像样的开始忙活了起来。

直到顾南希将几道色香味具全的菜做好,着季莘瑶一脸殷勤的一盘一盘的端去了餐桌那边,只是她,没说什么,之后走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说,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直接坐了下。

季莘瑶将筷子递给他,然后坐到他对面,两个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吃晚饭,她时不时的悄悄抬起眼他,见他面色波澜不兴的,只是起来像是憔悴了一些,他这脸色,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有睡觉,下巴上一圈刚刚长出的青色的胡渣茬。

“那个……南希……”莘瑶想了想,便夹了一块子菜放进他碗里,见顾南希很给面子,直接吃了,当即便笑的一脸没心没肺,忽然呼了一声:“你头上的纱布呢?”

“已经没什么了,还贴着它做什么?”顾南希随手夹着菜,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你这几天去哪了呀?”季莘瑶到底还是忍不住,自己老公七天没回家,回来就憔悴成这样子,虽然起来衣冠楚楚的,但明显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刻意换的衣服。

“不关心你的安越泽,现在知道来关心我了?”顾南希道:“我还以为你恨不得我一直不回来。”

“我哪有关心他啊,那天就是脑子一热,觉得你如果想让他死的话,会不会太冷血了一些,我也是今天在苏特助那里才知道,原来你根没打算让他死,是我不对。”说着,她又给他夹了菜,这回是手背向上翻去,顿时露出手背上的一块粘着土的地方。

顾南希瞥见她的手,清俊的眉一挑:“洗过菜后,没洗手?”

季莘瑶缩回爪子,自己刚刚在洗菜时不小心在菜根上粘到的泥土,忙把自己的爪子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继续没心没肺的一笑:“没事,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自己的身体不注意?你现在不能乱吃药,病从口入不知道?去洗手,我等你。”顾南希一脸认真的把她面前的碗挪开。

季莘瑶嘴角一抽,这不就是今天晚上状况有些特别,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儿来,忘记洗手了嘛,他既然还知道关心她,干吗七天不回家!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跑去厨房洗了洗手后,走出来,特意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那,传说中的晶莹剔透!”

顾南希的眼角隐隐一抖,她便走回桌边坐下,一边继续吃着东西,一边再时不时的他:“你到底去哪了?七天都没回来。”

“哪来那么多问题,吃东西。”顾南希以眼神示意她吃饭。

莘瑶撇了撇嘴,其实主要是见他有些憔悴,想知道他这几天过的好不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起身便去接电话。

“喂?你好。”

“是季小姐吗?我是Y市这边你母亲所在墓园的负责人,这边前几天你的丈夫过来探视过,确实有一段时间有几个陌生人经常来墓园去祭拜单晓欧,不过我们这边近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我已经问过了,确实没有任何人给季小姐你打电话通知过,至于你之前那通所接的电话,顾先生将号码拿过来对照过,不是我们墓园的电话,这件事……希望季小姐你谨慎一些,别轻易相信这些陌生电话。”

听完电话那边人说过的话,季莘瑶当即愣住,转过眼向仍旧风轻云淡的在吃东西的顾南希。

他这七天,是去了Y市,查她妈妈墓园的那件事?

莘瑶的眼里多了一份动容,直到那边挂断电话后,她放下手机,缓步走回到桌边,眉眼里全是歉意与感激:“南希……”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放在桌边的手便被他轻轻覆住,随之,被他握在掌心。

“G市这边有我在,你怎样都好,至于Y市那边官场上的事,你就少掺和,季家不是寻常人家,何漫妮也不是吃素的,你乖乖呆在我身边,什么都别再乱想。”顾南希说这话时,终于正色的向她,虽然冷静严肃,黑眸里却仍是对她独有的温柔包容。

“嗯。”莘瑶点点头,心里还是有歉意:“但是安越泽的那件事,对不……”

嘴边的道歉没有说完,顾南希便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顺势将她拉过来坐在他腿上,抱在怀里:“我是你老公,如果对你怀孕时偶尔情绪激动说的气话当了真,还算什么男人?这件事过去了,不用再提,我们现在说的是Y市那边的事情,这一次只是对方的试水,并没有真的行动,他们在防着顾家。”

莘瑶心里是无限的温暖和感动,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听顾南希的话,准没错。”

他被她这故意讨巧的话逗笑,在她肩上温柔的拍了拍:“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以来,习惯了任何事情自己去考虑,自己去处理,但是这一次,你必须站在我身后,不能逞强,知道么?”

莘瑶还是点头,句句都听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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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5000字】

月末,正值入夏,据说每年这个时候,老爷子的一些亲朋老友便都会从北京赶来G市,来顾家陪着顾老爷子热闹一番。舒鴀璨璩

顾家的院里已经搭起了一座又一座的树荫下的凉棚,王妈她们手里端着一盘盘的水果瓜子等东西在凉棚下穿梭,莘瑶在里边陪着何婕珍一起忙,顾老爷子拽南希和修黎在外边和那些一个个到来的老友谈天说地,此时的顾宅热闹程度比春节还要鼎盛,顾老爷子虽然年轻时为人处事多有固执,但因为这直爽的性子,多年来交的朋友真是不少。

“莘瑶啊,那边桌上的西瓜还没有摆,你去把这盘西瓜送去。”何婕珍把一盘切好的西瓜递给她,之后转身去忙其他的事情。

季莘瑶端着盘子走出去,正巧看见院外又停了一辆车,一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老人走进来,顾老爷子一看,便笑呵呵的起身相迎。

“哎呀,顾老啊,多年不见,难得你今年请大家来这里聚一聚,把我也捎带上了!我儿子那会馆正好最近装修,我不太忙,趁空过来走走,哎呀,你这顾宅所建的地方真是好啊,空气不错!的确是个养生的好地方!珑”

那笑着走进来,顾老爷子亦是笑着说:“老简啊,你这是在你儿子那半山会馆里见的人多了,这说话也越来越客气了啊?当年那野性劲儿哪去了?什么养生啊,我这地方再好,也比不上你们那F市的半山会馆,那才叫好地方!哈哈,我就是老了,不然啊,一定常去光顾,支持支持你儿子的生意。”

季莘瑶将手中的盘子放下,眼神望向门前走进来的那位老人。

简老狰?

他不是F市半山会馆农场里的那位老人吗?原来他和顾老爷子也是故交。

莘瑶这边正朝那边看着,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过去打招呼会不会不太好,但那边简老的目光在四周一转,跟几位老人打了招呼后,目光便似乎瞧见了在最前边凉棚桌边的季莘瑶,当即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季小姐,是不是还想着我们果园里的那些水果呢?我可是特意给你这丫头带来了不少,早上摘的,现在还很新鲜,呆会儿我叫人给你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