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以为周行衍是不喜欢江叙。

周行衍抬眼看她,很有耐心的补充解释道:“嫁人了就不可以给人做伴娘了。”

向歌微怔了下,呼吸停住了半秒,心跳却开始加速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和感官已经开始做出回应,心脏一下一下清晰有力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向歌一直觉得,和周行衍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已经认识太多年了,彼此了解,彼此习惯,她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好像鲜少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彼此好像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

每一对相互爱着的人的感觉和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向歌一直觉得她和周行衍就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热烈的碰撞,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几乎满到要溢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也会心脏狂跳着对他接下来会说的话雀跃不止,无比期待。

向歌唇瓣微动,和他对视,几秒种后又切了一声,视线微微别开了一点,声音放低了些:“我还没准备嫁给你呢。”

周行衍垂眸,声音低淡,缓慢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很急,可能快等不下去了。”

第65章 不快乐

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 天鹅绒厚窗帘前,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 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 长睫低低垂着,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 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 黑睫低压,很近的距离里, 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 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 蓝光幽幽, 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 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映着她侧脸, 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抬手直接拉起窗帘, 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 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他。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抬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赤裸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抬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抬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抬了抬,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抬,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抬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 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段儿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挂着柔软的情愫,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油彩还未干透一般。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她忍不住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静静滴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第66章 快乐

十月中旬, 巴黎时装周大大小小的秀终于结束,向歌呆了两天以后准备回国。

走的当天, 苏静年带着Axel来机场送她。

小正太跟在苏静年后面看着她瘪瘪嘴, 大眼珠转着,奶声奶气问:“向歌,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还来跟我玩?”

向歌好笑, 抬指戳了戳他小鼻尖:“叫姐姐。”

Axel眨巴着眼,突然凑上去抬手抱住了她的腿, 小脑袋蹭啊蹭,眼泪巴巴地抬起头来:“姐姐, 我会想你的, 你早点回来。”

向歌把手里的行李放到一边, 蹲下去抱他:“Axel乖乖的,我就早点回来。”

小朋友肉呼呼的小胳膊抱着她,缩在她怀里猛点头。

向歌一年也回不来法国一次, Axel出生到现在甚至也都没见过他几面,原本以为关系会很生疏, 结果没想到小朋友和她却是格外的好,小小的一只,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哭成一团糯米包子。

血缘有些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向歌和两个人道了别去托运行李, 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箱子,等到走了东西好像无端就多了不少。

巴黎温度要比国内稍微高上一点,向歌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她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她也没跟周行衍说,直接自己开车回去。

向歌本来在飞机上就睡不着,清晨整个人又乏又困,慢悠悠的开回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她拖着行李上楼开门,周行衍刚好起床。

他身上睡衣还没换,微微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向歌无精打采地把钥匙丢到一边鞋柜上,箱子往旁边一推,鞋还没脱,站在门口仰着脑袋闭着眼睛朝周行衍高高伸出手臂。

好半天没等到人,向歌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出去。

周行衍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到她面前来,垂头看着她,手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一下看不住你就又熬夜?”周行衍抬眼,“回来从来不告诉我又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向歌才不接话,直接当做没听见跳过这个问题,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在撒娇:“行行,我好困,好累,我坐了一天的飞机,还自己开车回来的,我想睡觉。”

周行衍不为所动:“这是你熬夜的理由?”

向歌眨眨眼:“不是呢,我是准备提前倒一下时差来着。”她两条细胳膊依然高高抬着,见男人完全没有动作,手臂晃了晃,又晃了晃,冲着他抖个没完没了。

周行衍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把人直接抱起来。

向歌双脚离地,膝盖不自觉的弯起,“啊”的一声。

她原本只是打算讨个抱抱的,没想到他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周行衍抱着她走进餐厅,放到餐桌前椅子上,蹲下身去,捏着鞋帮帮她脱掉鞋子。

即使只是需要坐一整天飞机,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没有比平时矮上半厘米,周行衍单手勾着两只鞋走到玄关放进鞋柜里,又提了双羊毛拖鞋过来放到她脚边,言简意赅:“穿。”

白嫩嫩的小脚蹭进拖鞋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脚趾尖,向歌脚蜷了蜷,趴在餐桌上垂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行行,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周行衍抬眼看她,人站起来走进厨房:“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站起来也走过去:“我哪里没良心了?”

周行衍哼笑了声,没回头:“去洗手,出来吃个饭再去睡。”

向歌撇撇嘴,不情不愿趿拉着拖鞋往外扭,周行衍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又把她叫住。

向歌回头。

周行衍平静道:“今天我妈生日,她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

向歌:“……”

向歌:“?!!!”

向歌原地愣了三秒,“啊?”了一声。

周行衍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弯起唇角:“不用紧张,就是家里面的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

向歌是肯定没信周行衍的话的,影后的生日怎么可能只是家里人一起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不过苏艺宁性子一直很低调,再加上最近一直处于隐居山林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云游状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行衍话一出,向歌的瞌睡虫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非常淡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非常淡定的和周行衍一起吃了早饭,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上班出门。

周行衍站在玄关门口转过身来:“今天在家干什么?”

向歌单手把着门框,懒洋洋斜倚在上面打了个哈欠:“补觉啊。”

周行衍看了她一会儿,抿唇笑了一下:“那晚上我回来接你?”

向歌漫不经心地:“好啊。”

周行衍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

向歌:“你笑什么。”

周行衍垂着眼,笑得肩膀直抖,半晌,才抬起头来,舔着唇看着她笑:“没事,我先走了。”

向歌:“……赶紧滚。”

周行衍人走,门关上的瞬间,向歌身子唰地直起来,长长出了口气,飞速跑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夏唯打电话。

双休日也就只有周行衍这种小可怜儿不放假,夏唯正在家懒洋洋的睡大觉,向歌一个电话过来,夏唯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您是还没睡呢还是准备睡了,这个点儿不是你的活动时间啊。”

向歌声音严肃而冰冷:“夏夏,出大事情了。”

夏唯那边顿了顿,拉腔拉调的懒洋洋语气不见了,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美容院一日游,去不去啊,我请你。”

“……”

夏唯:“?”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夏唯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向歌一顿。

“你之前拍戏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婆婆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紧张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熟。”

此时两个人躺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按摩床上,向歌裹着个浴巾脸上贴着果冻似的面膜,她舔舔唇角,又皱着眉吐吐舌头:“那不一样,当时是在剧组,虽然说后来我知道了以后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不一样啊,”她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这次是正式的家庭会面,可能还会有周行衍他爸爸在,场合和气氛都不一样,我紧张。”

夏唯幸灾乐祸:“有生之年我竟然有机会看到你紧张一次,你不是万事无所谓不存在紧张这种情绪的霹雳战斗霸王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