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接到手中,见那令牌雕工精美,还镶着黄金宝珠,似是造价不菲。云倚风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莲华教虽说听上去乌烟瘴气,却一点都不穷,只要雇主出钱,那群人什么事都愿意做,因此富得流油。不过也嚣张不了几天,过段时间再开武林大会,盟主大概就要正式下令,将这群人逐出中原了。”

“武林大会?”季燕然将令牌收起来,“在哪里?”

“光明山。”云倚风道,“百丈高峰悬崖峭壁,隐于云雾与密林中,若没有一身好轻功,怕是连爬都爬不上去。”

季燕然又问:“每年都在同一个地方?”

云倚风想了想:“也不是。”

前几年挑的地方倒是好,山清水秀风景秀美,骑着马坐着车就能到,但也恰是因为太好找了,所以来了不少诸如“砍刀帮”“野虎帮”“刘二馄饨寨”“张麻子剪刀门”的门派,武林盟主在第十八回 被“葫芦帮”的老帮主攀为亲外甥后,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将地点统一在了险峻的光明山!

季燕然笑道:“那你会去吗?”

“不去。”云倚风给两人添茶,“风雨门只管做生意,从不参与武林事。”

聊了一阵杂七杂八的江湖秘闻,关于鬼刺与袁府暗探之事,总算是勉强被盖了过去。见天边还留有半抹残阳,季燕然邀请:“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吴所思与江凌飞就在外头齐齐咳嗽了一声。

这暗号打的,果真一点都不明显。

第54章 迷踪旧事

而与此同时, 吴所思其实也很惊慌。在初听到“王爷与云门主怕是那种关系”的桃色传闻时, 他还当又是像上次灵星儿一样的误会,想着派人出去解释一番就会散, 可谁知这回竟连王府暗卫自己都说, 亲眼见到了王爷在同福楼给云门主喂汤, 那个含情脉脉,那个眼神啊…谁看谁知道。

江凌飞拍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燕然推门出来, 将两人径直拎到了院外:“咳什么?”

“不是,王爷。”吴所思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 低声问得百转千回, “那个, 云门主…你们,现在外头都在传…同福楼,真的假的?”

季燕然言简意赅:“真的。”

吴所思没有一点点防备,稍微有些头晕目眩。

真的就真的吧, 可又有一个新的疑问, 他继续用接头的语调道:“可风雨门的弟子为何都在外头辟谣?”

季燕然来了兴趣:“哦?风雨门怎么说。”

“说云门主与王爷并无亲密关系, 此番前往王城只是收钱办事,顶多算普通朋友。”

江凌飞在旁幽幽道:“别说是你暗恋人家。”

话没说完,迎面就劈来一道掌风,于是又赶忙躲开赞美:“如此纯情,令人动容。”

“总之你们两个,谁都不准将此事说出去, 包括我娘。”季燕然警告,“还有,让王府的人也去帮帮风雨门,别搞得满城风雨。”

吴所思问:“连太妃都要瞒着啊?”

“你懂什么。”江凌飞揽住他的肩膀,强行挟持往回走,顺便耐心教导,“这种事,得王爷和云门主准备好了,再亲自去向干娘说,你我凑什么闹,走走走,别打扰小两口亲。”

一缕轻风穿过花园,将最后一句话送来零散几个字。

季燕然掩饰地咳嗽两声,转身时,云倚风恰好也出了院门:“咦,老吴与江少侠已经走了?”

“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季燕然道,“天气这么好,当真不想出去?”

“我找清月还有些事。”云倚风又道,“王爷在盯袁府时,若遇到麻烦,或者遇到鬼刺捣乱,只管来找风雨门。”

季燕然点头:“好。”

哪怕只有短短一段路,他也执意先将对方送到了清月的居所,方才转身离开。

灵星儿正在屋内倒水喝,她在外头跑了许久,辟谣辟得嗓子都要干哑冒烟。这王城里的书商也是,流言传开还没几个时辰呢,秀才的故事倒是先改好了,都不知是哪里的现成话本改了名字,说门主在下凡洗澡时,被进山砍柴的王爷藏了衣裳——听听,这像话吗?

“还有更过分的!”她娇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烧了那些破烂玩意。”

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耳边嗡鸣,头晕眼花。

“师父,请喝茶。”清月双手把茶杯捧给他。

“去外面找一处宅子吧。”云倚风道,“再想个理由,说是风雨门出事也好,江湖里出事也好,总之能让我们搬出王府便成。”

灵星儿一愣:“门主要搬出去住?是因为那些流言吗?其实都已经散了。”

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盖弥彰,搬出去岂非显得更不对劲?

“与流言无关。”云倚风道,“鬼刺既在王城,总不会轻易放了我,住在王府多有不便,别真闹出事来,反倒惊扰老太妃与王爷。”

听他这么说,两人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后,清月才低声应了一句:“是。”

宅子好找,王城里到处都是,理由却难寻。

王府里很好,什么都好。屋宅宽敞,被褥日日都晒得蓬松柔软,厨房里亦是新花样不断,老太妃更是和善极了,一直惦记着要从宫里挑好料子,再给他做几身轻薄夏装,完全不顾衣柜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如此温暖舒适的一个家,掘地三尺也挑不出半分缺点,要如何开口?

两日后,清月回禀,说已在城中找好屋宅,随时都能搬出去。

当晚,云倚风自是辗转难眠,越睡越清醒,最后索踩鞋下床,推门想出去透透气,迎面却撞上了季燕然。

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胸膛也敞露大半。

旁人这样叫俗无礼,美人这样叫风流不羁。

季燕然疑惑:“怎么了?”

云倚风停在原地,原想敷衍一句得慌,却又怕对方以为是毒发,只好诗情画意答曰:“睡不着,出来看看星星。”

季燕然失笑,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拿好。”

云倚风晃了晃:“哪来的酒?”

“是宫里新酿的,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季燕然说着话,已经从柜中拿出披风,带着他登上了屋顶,“听皇兄说不错,便拿来给你尝尝。”

云倚风道:“我去取两个杯子。”

“一共就巴掌大的小坛,何必这么麻烦。”季燕然按着他坐好,“尝尝看,若喜欢,我就将剩下的都搬回来。”

云倚风拔开酒塞,沁人香气飘散开来。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窖藏,入口很淡,可又淡得恰到好处,颇适合这春风沉醉的夜,天上有璀璨星河,院中有盎然绿意,白色小花开满墙角,像冬日未化的雪。

“如何?”季燕然问。

“不错。”云倚风将酒坛递给他,“袁府那头怎么样了?”

“暗卫还在盯,暂时没发现异常,不过袁远思的确有些谨慎过头,家中也住了不少陌生客人。”季燕然道,“至于鬼刺,一直在规规矩矩替袁珍看诊,没闹什么乱子,你不必担心。”

云倚风道:“嗯。”

过了片刻,又道:“清月已经找好了宅子,再过几日,我便搬出去住。”

季燕然笑笑,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找好借口了?”

“…”

“清月找的那座宅子,恰巧也是我的。”季燕然看着他,“你要是当真喜欢,只管拿去住,可若只为了一个鬼刺就要搬走,那我不准。”

“我与那些人的账,怕是要细细算上许久。”云倚风裹紧身上披风,叹气道,“我不想打扰王爷,更不想打扰太妃。”

“我说过,若你不愿提,那我就什么都不问。”季燕然道,“不过今晨的时候,有个红衣女子在王府附近徘徊,被侍卫发现了。”

云倚风心底一空,再度惊慌起来。

“她自称是你从前的婢女,名叫蛛儿。”

看起来不像歹人,只跪在地上央求,求季燕然去找血灵芝。倘若实在找不到,至少也要将云倚风送回迷踪岛,莫再任留在中原武林,再这么熬下去,只怕当真要命不久矣。

云倚风捂住耳朵,将脸深深埋在膝头。

深埋于心的噩梦过往,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恐怖巨兽,自利齿间流淌下肮脏腥臭的粘液来,胃疯狂地痉挛在一起,剧痛让眼前一片漆黑。蛛儿,他记得她。细眉细目,沉默寡言,每每自己在疼得发狂,快要挣断那些铁链时,她总会及时出现,将牢笼重新加固,然后细声细语安慰几句,转头又将所有事报给鬼刺,引来新一轮的酷刑,她就站在一旁满眼怜惜地摇头叹息…也是个疯子。

季燕然把人抱回了卧房。

微烫的茶,带着熟悉的茉莉清香。

云倚风抬头看他,眼睛赤红,胸口也剧烈起伏着。许久之后,方才干哑地说了一句:“鬼刺是我师父。”

季燕然微微皱眉。

“我说过,小时候被一个疯子捡走。”云倚风继续道,“他就是那个疯子,疯了一般钻研武学,更疯了一般钻研医学。”

当时岛上还有许多小孩,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日里除了吃饭便是睡觉,闲下来就互相追着打闹,扯着嗓子尖叫尖笑,跌倒了又哇哇大哭,没有一刻安宁。

云倚风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觉得好,也不觉得不好。

直到四岁那年,一群孩子被叫到药房,每人发了一颗糖丸。

“又甜又涩,吃下去后腹痛如绞。鬼刺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看谁先不疼。”云倚风道,“当时我恢复得最快,还高兴,觉得自己厉害,于是邀功请赏一般跑去找他。”

而鬼刺也的确大喜过望,如获至宝般抱着他哄了大半天。

再往后,这样的事情三不五时就会发生,大院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了。尸骨堆积在沙滩上,被海水冲刷带走,欢笑与哭闹也被彻底封存,每一次活下来的人,都战战兢兢地躲在房子里,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等待着下一回去药房的日子。

“和我一起活下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名叫白鸟。”云倚风道,“他原本只有小名,后来见海岛上有许多漂亮的霰鸟,就给自己换了这个名字,可惜在我十岁那年,他也没熬过去,死了。”

鬼刺在遗憾之余,倒越发珍惜起云倚风来,悉心教他武功,教他念书,甚至在研究毒药时,也更加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将这仅剩的宝贝疙瘩也折磨死。

“他也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药,白天练武读书,一切如常,天一黑就筋骨俱软,如同废人。”云倚风道,“他想炼药时,就会派人将我拖到药房,再用铁链捆住手脚。”

十几年间,被迫吞下去的毒与药何止数百种,可当真邪了门,哪怕是被丢入毒蜂洞,蛰得整个人都肿胀变形,过半月一样能慢慢恢复,就是不死。鬼刺喜不自胜,又精心养出一批毒蛊与他关在一起,期盼着能炼个活人蛊王出来,谁知这回却关出了事——半个月后毒蛊是吸饱了血,可云倚风也差不多快死了,挂在铁链上摇摇欲坠,白衫上结满蛛网与乌黑血迹,如干瘪的风筝。

鬼刺被惊得魂飞魄散,赶紧将人解下来,好不容易才鼓捣回一口气,只是那些蛊王留下的毒,却再也解不了了。

“他真的是个疯子。”云倚风头疼欲裂,“因古书上说蛊王剧毒只有血灵芝才能解,就到处去刨坟,有一回不知道从哪个乱葬岗里拔出来一朵,恶臭鲜红,实在恶心,被我一脚踩了,他伤心得尖声大哭了三天,拿鞭子得我半死不活,还逼我发誓往后不再任。”

后来再有几次,毒蘑菇吃得云倚风吐血不止、奄奄一息,鬼刺也就不敢再乱喂了,只越发狂焦虑地找起血灵芝来。

“他自诩神医毒圣,没有解不了的毒,没有医不好的病,而我是唯一一个例外。”云倚风道,“每一次解毒失败,他都像疯了一样崩溃,生怕哪天我熬不住先死了,那他即使拿到血灵芝,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试,因为这一点,我倒是过了一段好日子。”

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有了足够的理由,威胁鬼刺送自己离开海岛。

第55章 有你很好

当时云倚风身体虚弱, 莫说是继续试毒当药人, 就连喝一口水都要吐掉大半,眼看已是命悬一线, 偏偏还又闹起了绝食。鬼刺因此狂躁震怒, 摔了满屋子的花瓶器皿, 站在床边气得连手都在发抖,可到底是不敢掰开嘴往下灌, 怕一个不小心, 就把这单薄的身子骨捏碎了、把命捏没了。如此折腾七八天后,云倚风虽弥留昏迷, 牙关却仍死死咬着, 喂不进去半点水米, 鬼刺实在无计可施,只有捶胸顿足,将他暂时送离了迷踪岛。

云倚风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逍遥山庄。”

季燕然听过这个名字:“风雨门的前身?”

云倚风点头:“庄主名叫甘勇, 曾经身中剧毒, 被下属抬到迷踪岛上求过医, 所以一直将鬼刺视为救命恩人,对我也是有求必应。他是个不错的人,豪爽健谈,怕我在山庄里待得不习惯,还经常过来一起聊天。”

聊的都是江湖中事,或者就是聊当年那次中毒, 描述毒发时有多么剧痛扭曲,生不如死,末了再大笑着称赞几句,说鬼刺果真医术高强,药到病除云云,言辞间自是钦佩有加。可甘勇所不知道的,当年他在毒发,云倚风也在毒发,两人间只隔了薄薄一层墙壁,鬼刺每每在云倚风身上试出好用的药,便及时送往隔壁,这才有了所谓的“药到病除”。

三年之后,甘勇金盆洗手,携妻女回洞山老家生活,将逍遥山庄当做谢礼,留给了救命恩人的徒弟。

“再后来就有了风雨门。”云倚风道,“鬼刺经常会派人过来,怕我死了,他就没机会解毒了。不过幸好,我命够,除了三不五时会毒发,倒也活得好,还遇到了王爷。”

季燕然看着他:“遇到我,好吗?”

“好。”云倚风点头,“若再有一次机会,哪怕王爷不提血灵芝,我依旧愿意前往寒雾城。”

季燕然的心再度“砰砰”跳起来,轻声问:“为何?”

“以前的日子太苦,而王爷是个有趣的人。”云倚风笑笑,“这一路、这些事,缥缈峰有雪,望星城有月,王城里有花有酒,还去了一趟皇宫,总算不枉活过一场。”至于除“有趣”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理由,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应当活不了太久,便也不打算再说了。

这一晚,云倚风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将陈年旧事一并剖出后,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而对面那人也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怜悯或者嫌恶,这更是让他深深松了一口气。房间里的烛火又昏又暗,光跳着跳着,就把人跳困了。

季燕然替他盖好被子,用拇指蹭着那白净微凉的脸颊,良久,方才起身离去。

小院外,江凌飞与吴所思赶紧丢下手里的瓜子,假装四处看风景。

啊呀,月光如水,诗情画意。

季燕然纵身跃上墙头,须臾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吴所思疑惑发问:“王爷是没有看见我们吗?”

江凌飞思索片刻,笃定道:“定然是因为被云门主赶出了卧房,怕丢人。”

毕竟话本里都知道藏起衣服看洗澡,现实中却连留宿一晚都不得。

这让广大书商情何以堪。

萧王府颜面无存啊,无存。

袁府客房里,鬼刺正坐在桌边,神叨叨摆弄着那一盘银针,外头却“砰”一声发出巨响。

守夜的药童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眼睁睁看着屋门四分五裂,自是受惊不浅,赶忙冲进去看究竟。鬼刺被季燕然半拎起来,重重按在墙上,连呼吸都不畅了,翻着白眼打着手势,示意众弟子先下去。

“萧王殿下!”白日里那红衫女子、也就是侍女蛛儿,大惊跪地求道,“你若杀了主人,公子就再也没人能救了!”

鬼刺“呵呵”笑着,头突然往后一缩,季燕然只觉得手下一空,对方竟像挤扁后的纸片一般,从墙壁空隙里敏捷地滑了出去,又站在原地一抖,将自己“嘎巴、嘎巴”地抖回了原形。

果真是个怪物。

“王爷深夜登门,是来替我那宝贝徒弟要解药的吗?”鬼刺转了两下脖子,冲他勾手,“来,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拿到血灵芝。”他说得激动,眼底泛出老鼠般的亮光,上身一个劲往过凑,人也几乎要攀爬上圆桌,“万千尸骨、鲜血怨灵,这是什么地方?是战场啊!我那徒弟就是相中了王爷这一点,王爷可千万不能辜负他,旁人没这通天的本事,王爷却有,想要让血灵芝长出来,就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王爷一定有办法的,你得替他想办法啊!”

说着说着,一双枯瘦的手直直伸过来,想要抓住季燕然,却被对方冷冷一眼逼得停在半空,于是又嘿嘿干笑起来。

蛛儿也在一边磕头道:“王爷,你就去打一场仗吧,没有血灵芝,公子当真会死的。”她悲泣哀鸣着,额头都要碰出血来,却更显得愚昧残忍、自私而又疯魔。

季燕然生平头一回,生生看人看得心里作呕。他没有再理会那满脸是血的女人,只对鬼刺冷冷道:“以后若再敢纠缠他——”

“王爷就要杀了我吗?”鬼刺尖锐地打断他,兴奋地搓着手。

“云儿没有恢复之前,本王不会杀你。”季燕然道,“但那座迷踪岛,以及岛上所有毒谷药花,东南海军在一天之内,便可用轰天炮彻底夷平。”

“你敢!”鬼刺厉声叫出声,笑容也僵在脸上,“你,你!”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手止不住地哆嗦着:“我怎么忘了,他是王爷,旁人没办法,可朝廷有轰天炮,有轰天炮的啊!”在屋内焦虑地转了两个圈,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扑到门口高声叫嚷,“让他们都滚回来!风雨门的,王城的,让他们都给我滚回来!”

药童连滚带爬出去送信,袁府的家丁也被吓得不轻,趴在门口小心翼翼看了半天,心想这神医也忒疯了啊…三更半夜嚷嚷起来,吓得人腿肚子都要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