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嘴角上扬,将他抱得更紧。

窗外阳光融暖,静静笼在两人身上。

人影重叠,花香浅淡。

翌日清晨,德盛公公前来萧王府,将云倚风接进了皇宫。

太医们已经准备好了药膏,用玉盏盛放,闻起来有一些呛鼻的香。

李璟道:“应当会有些麻痹刺痛,不过太医们都已经守在外头了。”

“无妨。”云倚风褪下衣衫,将脊背露给他,转头宽慰道,“先前受过的伤多了去,这不算什么,皇上尽管试吧。”

那药膏冰冷,遇到肌肤便化成了水,云倚风半撑在桌上,紧张其实要远大于不适,脑中一根弦紧绷着,倒也不觉得难受。

“有吗?”过了会儿,他问。

李璟看着左肩那缓缓浮现的纹路,松了一大口气:“有。”

云倚风微微吃惊,心里半是喜悦半是五味杂陈,原来当真有?

“很小,只有巴掌大小,不过很清晰。”李璟仔细辨认着,“待药水干后,很快就模糊消失了”

“那皇上还是画下来吧。”云倚风提醒,“药膏毕竟不多。”况且我也经不住隔三差五来涂一回。

李璟虽能过目不忘,不过还是命德盛取来纸笔,又在他左肩涂了三四回药膏,方才将整个复杂的图形拓了下来。

云倚风穿好衣服,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个大任务。

“这回真是辛苦云门主了。”李璟道,“宫人已经准备好了住处,是先前燕然的居所,你应当会喜欢。”

德盛也在旁笑道:“方才王爷已经亲自去看过了,这阵正守在殿外,又问了我几回,怕是等不及要带云门主去住。”

李璟亲自将云倚风送出大殿,又低声打趣:“朕这弟弟,打小就吊儿郎当,像是全天下都入不了他的眼,还从未对谁如此紧张上心过,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萧王殿下远远见两人都在笑,心里顿时生出几分狐疑来,问了一路:“皇兄同你说了什么?”

云倚风随口道:“说王爷三岁就能打架,八岁却还在尿床。”

季燕然沉默片刻后,命令:“以后不准你再单独去见皇兄。”

不准就不准吧。云倚风推开面前厚重木门,映入眼帘便是满院子的姹紫嫣红,还有两株壮的海棠,粉粉嫩嫩重重叠叠,开得旺盛极了,另有几只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屋顶晒着太阳。

他兴致勃勃地,将每一处宅子都逛了一遍,觉得又怡人又清静,房中还有不少书,算是个喝茶养病的好地方。

如此看来,往后的日子倒也不算难消磨。

“皇兄每日都会派太医过来。”季燕然替他倒茶,“听说鬼刺也嚷着要一同进宫,你让清月拦下了他?”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云倚风实在不愿多提这人,于是又指着左肩道:“皇上说机关图就刺在这一片,只有巴掌大小,你说,我会不会真是蒲先锋的儿子,我们长得像吗?”

季燕然思索片刻:“听廖老将军说,蒲先锋身形魁梧,声如洪钟,皮肤黝黑,两道浓眉。”

云倚风:“…”

可王东也说了,罗入画生得很美,鹅蛋脸杏核眼,城里的未婚青年都喜欢。所以哪怕蒲先锋威猛狂了些,也不打紧,生出来的儿子照样有可能是清雅公子。

鉴于机关图确实在自己背上,所以云倚风决定,还是先不姓罗了,改姓蒲。

而对于这种又认真苦恼、又随心所欲的“认祖归宗”,大抵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萧王殿下觉得甚是可爱,于是便更加舍不得离开,将人抱在怀中看了半天,道:“真想带你同行。”

“同行是做不到了,不过王爷倒可以快些回来。”云倚风道,“听说王城六月的景致最美,还会有河灯会,比中秋节更繁华闹。”

他先前其实并不爱凑闹,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像月老庙、集市、赏花节、河灯会…都是要一同逛一逛的,毕竟话本里都这么写。

当然,倘若真能将身体养好,他还有更多的地方想去,想去江南看看婆娑烟雨,去蜀中看看险峻青山,以及,更重要的是要去西北雁城,在街上叉着腰耀武扬威走上一圈。

绣一块帕子还是颇费眼睛的,往后莫要再往元帅府里胡乱丢。

颇为理直气壮。

三日后,季燕然清点兵马,昼夜不停前往永乐州长缨峰。

江凌飞也一路同行,他原本是要留在王府的,但江家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信函一封接着一封往过送,看着实在闹心,倒不如出门躲清静。

云倚风独自在宫里住了几天,慢慢也便习惯了,捧着一本书就能消磨掉一天。李璟闲时也会过来,像普通人家的哥哥一般,说些季燕然儿时的事情,说他自幼顽劣,冬天砸雪球夏天抓小蛇,搅得整个学堂都不安宁。

“虽如此,父皇还是最喜欢燕然。”李璟道,“若非后来天象异动,也不会舍得将他送往西北。”

“王爷倒是很喜欢西北。”云倚风替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先前也经常同我说起,说雁城天高地阔,不必守规矩,比宫里要畅快许多。当初天象生异,或许就是为了替皇上寻一位戍边大将,好守住这大好河山。”

第66章 旧时卷宗

季燕然率军前往永乐州, 云倚风也搬进皇宫暂住, 萧王府里自然就变得安静起来。少了江凌飞那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干娘”,老太妃耳根子倒是消停了, 可心里却难免越发牵挂, 幸好还有玉婶经常过来, 虽说两人身份悬殊,能聊的话题不多, 但至少能消磨掉一些时光。

“外头都在传王爷与云门主的事。”玉婶小心问她, “太妃知道吗?”

“我又没有老糊涂。”老太妃剪掉枯枝,“不过这样, 倒也好。”

玉婶有些吃惊, 倒也好吗?云门主虽说俊朗清雅, 翩若谪仙,可终归是男人,话本里写得再神仙眷侣,百姓嘴里再说着羡慕, 到底有悖常理, 或者更实际一些, 哪个长辈不想着早日抱孙儿呢?太妃竟完全不想着劝一劝?

“在宫里头这些年,什么没见过。”老太妃洗干净手,“燕然离经叛道,连家与子嗣也不顾着,惹来朝臣与百姓非议,反倒能换个安稳。”说完之后, 又道,“况且云儿的格我也喜欢,只要能将身子调养好,他二人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也对。”玉婶扶着她坐下,“太医这两天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没好转,也没变得更坏。”老太妃叹气道,“有那机关图在,我也不好进宫,怕引来皇上多心,只能盼着燕然与凌飞早日回来了。”

玉婶不解:“我们又没有什么蟾酥蝉蜕的,光是去探望云门主一眼都不成吗?”

“成自然是成的,皇上也不至于拦着,可万一将来那机关匣被旁人打开了呢?”老太妃耐心解释,“云儿独自住进宫里,就是为了避嫌,这些事情太复杂,说了实在闹心。”

“那便不说了。”玉婶宽慰,“从这里到永乐州,听说往返也就二十天,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老太妃答应一句,眉间依旧难掩愁思,往返虽只需二十天,可加上搜山,就不知道要用多久了,毕竟那长缨峰险峻陡峭,地势极为复杂,普通的成年男子,只怕连攀爬也难。

“这一路可真够闹的。”行至途中,江凌飞坐在树下捶着腿,“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少说也遇到了十几二十个。”

“今年的武林大会像是极为声势浩大。”季燕然问,“怎么,你们江家不去?”

“江家前两年争武林头把交椅,争败了,现在恨不能成日里画个圈诅咒盟主,哪里还会捧场。”江凌飞摇头,“况且那大会确实无趣,一群小喽啰打来打去,还得意得很,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像云门主那般年年置身事外,才是聪明人。”

他话音还未落,就又有几辆马车自官道上粼粼驶过,十几名年轻弟子身着云纹锦衣,在后头说说笑笑跟着走,看似轻松随意,却个个身姿轻灵,脚下若踩风踏浪飘忽无影,显然内力深厚——就如云倚风先前所言,能攀上光明峰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像江门三少这般甩手不管家务事、又看不上家中兄弟的浪荡纨绔,才会在背后酸溜溜出言诋毁。

中原武林,强手如云,还是很靠谱的。

皇宫中,德盛公公打开珍宝库的门,笑着说:“云门主,皇上吩咐过了,您若是有喜欢的,尽管挑。”

云倚风虚伪客套,这如何好意思?使不得。

转头就钻进了天子私库,一样一样仔细摸过去,乐不思蜀。

凤栖梧还在,这回没人催促了,他悠闲端坐在案几前,“咚咚铛铛”地弹了大半天,觉得心情甚好。弹完琴之后,又记起那人骨拼成的椅子,于是在墙角翻来捣去,没找到。

遗憾得很,看吧,好东西如此抢手,上回就应该搬回萧王府。

德盛公公在门口伸长脖子,揣着手好奇地问:“云门主,您找什么呢?可要人帮忙。”

“没什么。”云倚风拍拍衣袖,见旁边架子上放了一堆木料,便随手一拎。

结果,万箭齐发。

是真的箭,钢制矛头锋利无比,后缀坚尾羽,被猛然弹射出来,寒光逼人。

德盛公公只见迎面飞来一个白影,于是大惊失色道:“啊!”

云倚风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带着人飞身上树。

嗖嗖嗖!

利箭如闪电飞出,整整齐齐穿透了壮树干。

德盛公公牙齿打颤,胖容失色:“大大大胆,这是哪哪哪个不要命的,竟把暗暗暗器随意堆放?”

云倚风替他顺气,没事啊,没事。

负责整理库房的内侍们又惊又怕又委屈,互相指认回忆大半天,最后终于找出了罪魁祸首——上回萧王殿下来选东西时,随手将这邪门暗器取出来,拨弄两下后还未来得及放回去,云门主就开始弹琴了。

云倚风:“…”

德盛公公赶忙圆场:“云门主弹得如同天籁,王爷沉迷其中,一时忘了事情,也是应当的。”

云倚风问:“是吗?”

德盛公公掷地有声道:“是!”

云倚风淡定掏出一些散碎银两,请小太监们喝了顿酒,算是弥补上回的过失。至于那暗器匣,则是被他带回了住处,免得里头还有未尽弓弩,弹出来再伤人。

德盛公公笑呵呵地问:“那云门主过两日还想去珍宝库吗?”

“不去了。”云倚风道,“我准备替王爷整理一下书房。”

自然了,名为整理,实为翻看。柜中堆放着的,都是季燕然儿时用过的书、画过的画、写过的字,还有被罚抄的几十上百页课文,字迹有的方有的圆,看着像是满宫的宫女太监都在帮忙,也不知当年是如何蒙混过的关。以及在柜子的最底层,还压了些陈旧的小话本,里头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有修仙的、有快意江湖的,满篇打打杀杀,果真如李璟所言,自幼便顽劣不堪、不务正业,令人头疼。

云倚风抱着一摞书,寻了一处绵软的地垫,打算仔细看完。此时阳光恰自窗外大片大片地铺洒倾泻,照得身上暖洋洋的。院中的一窝奶猫也溜进屋,喵喵叫着爬上他的腿,摊开肚皮睡了。

每一本书里都有横七竖八的批注,有时洋洋洒洒,有时又涂成一团墨疙瘩,后头扯出一片污痕,就差出现一滩口水。云倚风靠在墙上,歪着头慢慢往后翻着,透过每一笔每一画,似乎就能触摸到当年在学堂里,最令人头疼的嚣张少年——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样呢,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还是会看在夫子的面子上,稍作收敛?想着想着,不自觉就想笑,如在心里打翻了一罐软绵绵的糖。他原是没有童年的,但在这个夏日午后、通过这些泛黄的旧书,竟然也感受到了许多从未体验过的儿时美好,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坠入了曾静静流淌过皇宫的春夏秋冬,残缺的人生,也便在另一种意义上得到了完整。

日头渐渐西斜,小猫一觉睡醒,打完呵欠后,又用软绵绵的肉垫拍了他一把。

“肚子饿了?”云倚风笑笑,单手抱着它们站起来,原要去小厨房里看看还有没有碎肉,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冒金星。手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想撑住桌子,反而将茶壶扫落在地。

“哗啦”地一声,将屋外守着的宫人与侍卫吓了一大跳。

李璟听到消息赶来时,太医已经替云倚风诊治完毕,躬身禀道:“脉象…脉象平稳,理应无大碍,但这种江湖奇毒,还是请神医鬼刺来看看吧,也能更放心些。”

“人都晕了,你就只能诊出一个脉象平稳?”李璟不悦。

太医擦了把冷汗:“是,是,是臣无能。”

然而也实在“能”不出来了,于是前两天才因为紫蟾王酥而起来的腰杆,就又迅速佝偻了下去,蔫得像是干茄子,满心只求着萧王殿下能快些回来,要么寻到血灵芝,要么将人接走。

不过幸好,云倚风晕得快缓得也快,第二天早上就已经能满御花园溜达,还挽起袖子,帮太监从假山下掏出了一窝受伤的奶狗。李璟听得哭笑不得,差德盛将他请到御书房,亲自关切:“身子当真没事了?”

云倚风道:“昨日在地上坐得久了些,所以起来时头晕目眩,现在已经好了。”

“那也不能马虎大意。”李璟示意他坐下,“可要传鬼刺进宫瞧瞧?”

“传他进宫,除了扯着嗓子催两句血灵芝,也没有别的用途,反而闹心。”云倚风道,“皇上放心,我有分寸。”

见他说得笃定,李璟便也没有再坚持。只让德盛取了一摞卷宗过来,里头是当年关于卢广原与蒲昌的记载。

云倚风微微讶异,这些东西,他原以为在黑沙城一战后,便已被销毁一空。

“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战役,算是整支玄翼军的生平。”李璟道,“云门主若感兴趣,便拿去看看吧。”

他此举固然有拉拢安抚的因素在里头,却也有一部分,是真心想将更多关于父辈的历史交还给云倚风——至于长缨峰的石匣里究竟藏有什么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按照父皇的旨意,将其付之一炬,让秘密永远是秘密。

云倚风抱着沉甸甸箱子回到住处,他心跳加快,先洗净了手,又燃起一炉清香,方才虔诚地翻开了第一页。

第67章 两地相思

卢广原天生骁勇, 十四岁时便已率军夺回北境波澜河, 成为了大梁最年少的将领,往后十余年间, 更是带领麾下玄翼军南征北战, 扫平贼寇匪帮无数, 守得了万里河山清明,赢得朝野内外一片赞誉, 先帝更是将其视之为天降战神, 源源不断的赏赐几乎堆满了将军府,据说最风光的一回, 光是运送珍宝的马车, 就绵延出了好几里地。

天子如此, 史官自然也不敢懈怠,对每一场战役都记录得极为详细,其中也有不少关于蒲昌的记载。与卢广原不同的,这位先锋官生于乡间, 自幼就不爱念书, 人也犷极了, 在战场上就动辄骂娘,嗓门还奇大无比,据说有一回同外族作战,半个月的时间下来,仗打没打赢暂且不论,敌营中一大半人倒是都学会了大梁祖传骂人法——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

云倚风单手撑住头, 看得很仔细。虽不知该不该将他当成父亲,但至少也算长辈,他不想遗漏哪怕只是半点往事。

里头也提到了卢广原与蒲昌征战南疆的事。当时在弓角林一带有巫族生事,不少部落深受其害,皇帝便派玄翼军前去平乱安民,一打就是整整两年。西南多林地,林中多瘴气,再加上对方利用地理优势,布下了重重陷阱与机关,卢广原打得相当艰难,蒲昌更是曾被对方俘虏,九死一生方才逃脱。

其中有一段关于机关的记载,倒是与前几日私库里的暗器匣有些像,云倚风从柜子中翻找出来,细细研究半天,果然就在边角处找到了一枚烫印烙痕,很像是西南那头的文字。

“云门主。”德盛公公恰好端着托盘过来,说是惠太妃那头送来的汤,叮嘱了七八回要趁喝。

云倚风感激道:“有劳公公。”

“已经看这么多了?”德盛替他收拾好案几,“歇一阵吧,太医也提醒过,不可太劳累。”

“看书倒是不累。”云倚风捧着汤慢慢喝,“不过这些卷宗里,对战役记载得极为详细,其余的事情却没多少。”

“史官能记什么,不能记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德盛公公笑呵呵道,“云门主想知道什么,我或许还记得一些。”

云倚风放下勺子:“公公能说吗?”

德盛公公如实答他,有些能说,有些要问过皇上,方才知道能不能说。

“蒲先锋像是有过一门婚事的。”云倚风道,“后来是和离了吗?”

“不是和离,而是蒲夫人难产,年纪轻轻的,母子二人都没了,在那之后,蒲先锋也就未再娶妻。”

“那卢将军呢?”蒲昌是因妻子早亡,故伤心不愿再娶,倒能说得过去,可卢广原在折戟黑沙城时,已年近三十,却依旧孑然一身,似有些不合常理。

“这…”德盛公公似是面有为难。

云倚风立刻道:“若是不能说,那我便不问了。”

“也不是不能说,这些年外头风风雨雨的,总该有些传闻。”德盛公公道,“云门主既是风雨门主,想打听这些,可谓轻而易举。”

“我从未探听过这些事。”云倚风道,“先前是没想过,后头虽说知道了孜川秘图与蒲先锋,但一旦牵扯到朝廷,风雨门便不会贸然出手,这是规矩。”

“是,是。”德盛公公道,“卢将军这事,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他原先是有过一个心上人的。”

心上人名叫含烟,名字起得朦胧含情,人也生得朦胧含情,是王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而且除了样貌,文采更是出众,自幼博览群书,会拳脚功夫,又精通机关奇巧术,令许多男子都自愧不如。

云倚风疑惑:“这么一位聪明美丽的奇女子,听起来与卢将军般配得很,可谓天造地设了,为何没能成?”

德盛公公道:“只因她生错了人家,是前丞相谢金林之女。”

云倚风吃惊:“…通敌叛国屠杀平民,最后被满门抄斩的那位谢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