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试探:“云门主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被前夜的爆炸震伤了,估摸得养上半月。”梅竹松道,“但与蛊毒比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银珠点点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大战在即,营地中每一位将士都是亢奋的,连李珺亦不例外。他虽不用亲上战场,却也给自己弄了身不怎么合体的盔甲,是吸着肚子塞了进去,在帐篷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动,如一块“哐当当”的铁皮,自认正在以天潢贵胄的身份,不辞劳苦,安抚军心。

众人对这位游手好闲,却又笑容可掬的草包王爷,一向是不喜欢却也不讨厌的,所以都配合,“多谢平乐王”喊得也颇为响亮,李珺心里更美了,转弯之后见一处帐篷里漆黑,便想着要过去查看一番,结果却见一个人钻了出来,身材那叫一个魁梧高大啊。

“原来是乌恩勇士。”李珺认出了他,关切道,“这么晚了,是要去何处?”

乌恩不答话,只直直冲他扑了过来。

李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在火堆旁,“砰”一声,木柴与火星子乱飞,跟着眼前的金闪一起转。

乌恩双目血红,又将他一把高高扯起,蒲扇大的右手捏成铁拳,迎面就砸了过来。

“啊!”李珺惊慌失措地大喊,猛然想起来自己腕上有暗器,于是命也不要地狂按——当然了,什么都没按出来,那只是个空木头壳。

“大哥!”幸而格根及时追出帐篷,握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拉,怒吼,“你疯了!”

附近的将士们听到响动,也纷纷赶了过来,将李珺扶到安全的地方。而乌恩已经整个人都发狂了,他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的咆叫,力气大了三倍不止,单手握住弟弟的手臂,将他像沙包一般丢了出去。

“怎么回事!”远处也有人在惊喊。

是另外那三十名夜狼巫族的俘虏。他们在卸下鬼面后,便一直跟着联盟大军,此时也一起失去了理智,双眼被杀戮淹没,手中拿着长刀,只想将所见之物都砍个粉碎。

营地里出现了一阵骚动,而更大的威胁已悄悄逼近。

月光驱散了薄雾,荒草沙丘的边缘,一支阴森的、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军队,已悄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穿着漆黑的袍,被邪恶的上古诅咒与巫术浸透,面目狰狞,双目鲜红。

第92章 心悦君兮

江凌飞及时赶到, 劈掌将发狂的乌恩打晕在地, 一旁的兵士立刻涌上前,用绳索将其绑了个结实。格根此时也跌跌撞撞跑了回来, 江凌飞吩咐:“所有发狂的人就交给你与周副将了, 这巫术邪门, 若实在捆不住,包括你哥哥在内, 杀无赦!”

“是。”格根后背沁出冷汗, 惊魂未定地点头,“江少爷放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

江凌飞翻身上马, 向着前线奔去。

号角划破长空, 天边孤星寒凉。

季燕然穿一身玄色铠甲,半蹲在床边:“等我回来。”

云倚风答应:“好。”

但到底是不放心的吧。在季燕然走之后,他依旧披着衣服走出营帐,想看看外头究竟怎么样了。在压制住那些突然发狂的俘虏后, 大军已经恢复了秩序, 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与嘈杂, 将士们正按照编制,整齐列队向前跑着,手中握紧长枪,到处都是火把,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李珺一瘸一拐,被两名士兵扶着走过来, 脑袋上缠着的纱布更多了。一来就抱怨机关的事,他心中一片赤诚,丝毫也没考虑是被“江湖好友”所骗,只当自己没掌握好要领,再不然就是这玩意坏了,想问问怎么修。

云倚风道:“这么长时间,当真从未按过?”

李珺一拍大腿,那当然没有啊,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按。

云倚风回到营帐内,片刻后,取出一枚白色皮质腕带,替他换下了那个旧的木头匣子。

李珺不解,研究了半天精巧暗扣:“这回又是什么?”

“真正的暴雨针。”云倚风叮嘱:“大战迫在眉睫,平乐王也要多加小心。”

李珺连声答应,听到这句“真正的”,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戴着的是假玩意,只安慰道:“打一个夜狼巫族,对七弟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你不必太担心,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

不远处,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了。

有了乌恩与俘虏先发过一次疯,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底,大概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战场上火光熊熊,照亮了盟军战士们血鲜活的脸庞,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对面那一整片死气沉沉的黑,如干枯泥淖中生出惨白假面,鬼面将心也变成了鬼。

林影暗自握紧拳头,试探地望向季燕然。他原本想着,这些鬼面人虽一时鬼迷心窍,加入了邪教与夜狼巫族,但毕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若能救,还是想救一把的。但此时看来,怕是不可避免要有一场恶战。

与寻常两军对垒不同的,这回对方根本就没有主帅,甚至连领头人都没一个。毫猛与凫徯不知躲去了何处,只派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傀儡军队,如滚滚浓烟、又似汹涌惊涛的海浪,嗓子里发出古怪撕裂的吼声,向着联盟军队呼啸而来。

季燕然长剑出鞘。

在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年轻战士。他们其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僵狰狞,活脱脱是地府里爬出来的鬼。若平时走在街上,冷不丁遇到一个两个这样打扮的怪人,只怕也会被吓上一大跳,但现在,但此时,在面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袍鬼面时,大家突然就又不怕了,都只纷纷握牢手中的刀,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他们离开荒草沙丘,决不能让他们入侵戈壁与草原,入侵大梁边境线。

若从高空往下看去,这支联盟军队,便形成了一条森然的分界线。前方是狰狞可怖的地府恶灵,而在遥远望不见的后方,则是白色的帐篷,是风吹草低的牛羊,是沾湿草叶的星辰与露水,劳作一天的牧民已经静静睡了,整座大梁也睡了。

林影一马当先,率先冲入敌军,长剑所到处,皆喷溅扬起红色血雾。耶尔腾率军自右路杀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勉强算得与季燕然一条心,手中拖一把青锋长刀,轻而易举便能斩下数十人的头颅,而在他身侧围着的葛藤部族大军,更全部是一等一的彪悍勇士,骑着最好的战马,杀声震天。

一名云珠部族的勇士被打落在地,周围的鬼面人立刻像闻到鲜血的水蛭一般缠了上去,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古怪声音,幸而银珠及时赶到,挥刀将他救起。原打算再杀去前方,却又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影子扑了过来,重重趴在她的马背上,张嘴就咬。

“首领小心!”背后有人大呼。

银珠一脚将其踹落,心里闪过一个惊慌的念头——这些人是打不死的。

又或者说,除非被砍得站不起来,否则他们似乎根本没有痛觉,哪怕已经血流如注,也会摇摇晃晃爬入下一轮厮杀。

很快,其余人也发现了这件事。不怕死的敌人已经很难对付了,而这回对方不仅不怕死,甚至连疼都不怕,仅凭这一点,双方人数上的差距便能被抵消。更令人胆寒的,寻常军队在被击溃时,或许会投降、会主动丢下手里的刀枪求饶,但他们不会,这群没有理智的鬼面人,是要盲目而又疯狂地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凫徯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活着。

而在这个时候,罪魁祸首或许已经离开了荒草沙丘,带着从信徒手中搜刮的巨额财富,重新找一处地方,隐姓埋名开始了荒淫享乐的生活。邪教不就是这样吗?用数万家庭的破碎与血泪,供奉起一座光鲜亮丽,沾满鲜血的“神”,临到最后,还要留下“萧王殿下与十三部族的首领血腥残酷,大肆屠杀灵神信徒”的传闻,用来铺垫自己下一次的翻天覆地、东山再起,肮脏极了。

耳边是绵延不绝的惨叫,战火点燃了整片草丘,随着呼啸大风向远方蔓延着。月亮终于从乌云后露出半张脸,战场被照得更亮,也更如鬼域地府,昂首高嘶的战马踏过烈火,在杀红眼的战士们身侧,是摇摇晃晃、只剩半边身体的鬼面人,尘土与内脏混在一起,淋淋漓漓。

江凌飞满身都是血,别人的血。从月升到月落,早已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战场、烈焰、伤亡…他双眼漆黑,黑得如最深的湖水,反倒没有了任何情绪。此时此刻,死亡已经成为了一个最稀松平常的字眼,在冥冥中,他甚至觉得有某位名将的魂灵正在穿云而来,率领千军万马,与自己一道杀敌突围、浴血奋战。

盟军的营地也遭遇了袭击。

一小股鬼面人不知从哪里绕了进来,举着刀到处砍杀,李珺头一回见这大场面,吓得魂都要飞了,本能地就往云倚风身后躲:“我们快快快些回帐篷!”

云倚风无奈:“我给你的暗器呢?按啊!”

李珺恍然大悟,将左臂直直一伸,右手“啪”一打。

数百牛毫毒针齐发,穿透了那些鬼面人的胸腔。对方却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继续向前扑来,李珺完全没看到银针弹射,只欲哭无泪道:“怎么又是坏的?”命苦啊!

云倚风掌心发凉,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将李珺拎着衣领拖入帐篷:“好好待着!”

“不行!”李珺急道,“你自己还有伤,要去哪里?”

云倚风却已经拿起桌上飞鸾剑,大步出了营帐。

这一小队鬼面人数量不多,驻守营地的兵士足以应付。云倚风便没多耽搁,拉过翠花马鞭一甩,逆风向着前线冲去。待李珺腿脚虚软追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雪色背影。

战场上,飞霜蛟纵身跃下高岗,也向着远处奔去。季燕然单手紧握马缰,苍茫长风将他的披风高高扬起,也吹干了龙吟上沾染的血。在经过将近一夜的激烈厮杀后,鬼面人已倒地大半,剩下的那些,盟军将士足以应对,而他现在要去做另一件事。

无论哪一本兵书,都会说擒贼先擒王。

“驾!”荒原之上,两匹骏马正在并驾飞驰。毫猛心里颇有些晦气,觉得自己似乎被这邪教头子诓骗了,原本在荒草沙丘当土匪,当得好好的,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人要拉着自己同富贵,听起来前景倒是不可估量,谁知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招来了大梁与十三部族的联盟军队不说,更是连老窝都被端了。

唯一的安慰,便是沙漠下埋藏着的金银,足够自己挥霍上三四辈子。

想及此处,他顺势摸上腰间长刀,难免动了别的心思,毕竟同样是万两黄金,一个人花和两个人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凫徯像是猜出他的想法,嘲讽笑道:“族长的眼光,也就如此短浅了。”

毫猛将刀又了回去,不屑地“嗤”了一声。

只是他刀虽回鞘,凫徯却仍旧被一股巨力击落在沙地,鲜血喷出,双目直直瞪着前方,半晌,方才颤巍巍地回过头。

季燕然横刀策马,正冷眼看着他。

身后恰有一轮金阳喷薄而出。

毫猛见势不妙,咬牙举刀杀了过来。能做夜狼巫族的族长,他的功夫还是颇能与野心相匹配的,一柄银刀使得行云流水,当头“咣当”劈下时,连龙吟剑都被震得微微发颤。

季燕然皱眉:“你也吃了药。”

毫猛心底亦是骇然,他本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凫徯,想要再问一句话,身体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黑暗逐渐侵袭大脑,很快的,一切都被水冲走了、被火焚尽了,眼里只剩下面前的敌人,敌人。

他像发狂的野兽一般,将季燕然死死缠住。凫徯趁机爬上马背,想要继续向着远方逃跑,一匹黑色骏马冷不丁从天而降,铁蹄重重跺上他的肩膀,将那一块骨头踢了个粉碎。

而季燕然也在同一时间,反手斩落了毫猛的首级,长满络腮胡的头在地上滚落几圈,带出一片污黑腥臭的血,实在令人反胃。

云倚风一身白衣,表情无辜得很,剑都没来得及拔。

早知道你能解决,那我就不来了。

这下可好,又要挨训。

于是赶紧讨好:“我错了。”

季燕然道:“下次还敢。”

云倚风:“…”

不敢了,真的。

几名亲兵此时也追了上来,季燕然将凫徯丢给他们,又问:“当真这么想上战场?”

云倚风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话背后有陷阱,便道:“不想,我只想到被子里躺着。”

说完,拍了把翠花的屁股就想跑路,反而被季燕然一把握住手腕,拉到了自己身前。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云门主尚在想着要不要虚伪推脱两句,飞霜蛟已经腾迈四蹄,如雷电般向着战场冲去。

翠花:“…”

风吹得脸颊生疼,杀声不绝。

这实在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云倚风被他整个护在怀中,睁眼便是一道鲜红的血,再睁眼,又是一颗迎面飞来的头。

战争已近尾声,杀戮气却丝毫未减,反而如黎明前的黑暗般,越发深沉压抑。尸体堆积如山,不断有断肢挣扎着伸出来,像是还想站立,露出白骨的手指痉挛着,将地也生生抠出坑洞。

云倚风看得心悸。

即便他已见惯杀戮,即便他自出生起就饱经苦难,此时仍难免全身冰凉。同战争比起来,同这动辄以万计的杀戮比起来,个人的喜怒实在太过渺小,如沧海一粒粟,天地一微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唯有战火熄灭,国家安稳,农夫才能悠闲日暮赶牛归,商人才能唾沫横飞算着账,文人才能于酩酊大醉间挥毫泼墨,姑娘才能安心绣着鸳鸯手帕,再站在元宵节的灯火下,脸红心跳地丢给心上人。

这些将士们所守护的,是国,也是所有平凡百姓的一日三餐,与他们同样平凡的悲欢与喜乐。

想及此处,云倚风几乎要对季燕然肃然起敬了。他先前只知他是大将军,要守着河山与万民,却也没仔细想过这个“守”字究竟有多沉重,所以当此时此刻,一切都以最残酷真实的情形呈现于眼前,他内心所受到的触动,怕是抓上十七八个书生亦写不出。

最后一名鬼面人倒下时,每一位盟军将士的铠甲皆被血染红了。他们撑着刀剑,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坐在地上,坐在这修罗场般的地狱中,谁都没说话。

响彻天际的,只剩号角声。

战火焚尽了荒草沙丘。

季燕然问怀中人:“怎么不吭声了?”

云倚风衣摆上沾满血,如鼓心跳尚未完全平复:“还没想好要怎么夸。”

季燕然低下头,在他唇角迅速蹭了一下。

云倚风:“…”

两人此时正在高处,这一亲,千军万马可就都看见了。

烈日当头,长风浩浩。

将军玄甲长剑,公子墨发白衣。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一片震天的哄笑声,死气沉沉的战场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活泛气。

云门主这趟提着剑雄赳赳出门,气势摆得足,但半个敌人没砍杀,反倒稀里糊涂被当众亲了一口,气势顿减,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当口,赶紧骑着匹小马溜回去了。

李珺正等在营地,一见他就轰然扑上来,满脸是泪又喜又悲,结结巴巴说了半天,都没能囫囵吐出一句话,最后还是身边的侍卫看不过眼,主动帮忙解释,说在鬼面人偷袭营地时,平乐王也勇猛地举起一把刀,帮忙砍杀了两人。

云倚风敷衍:“恭喜恭喜。”

李珺坚定地说:“我现在也算是大梁铁血男儿了!”

云倚风道:“对对对。”

李珺又问:“我舅舅呢?”

云倚风答:“没找到。”

李珺呆呆张大嘴:“啊?”

按照众人先前所想,红鸦教带走了肃明候一家人,定然是要联手搞一番大事情的,可谁知竟然影子都没见一个。其实云倚风也正在费解此事,总不能说杨博庆一起被洗脑灌药,成为了鬼面人之一吧?那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些。

李珺还在长吁短叹,云倚风已经钻进帐篷,一口气灌下三大杯凉茶,方才觉得浑身烫意退了些。至于这烫是因为身子虚弱,还是被萧王殿下活活亲出来的,都不重要,总之他今日是不打算再出门了,只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稳如磐石。

李珺独自叹了一阵,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身在军营,应当也安全,于是便把舅舅暂时放到一边,凑上前关心起另一桩大事:“仗打赢了,你是不是…”他搓搓手指,一脸高深莫测。

云倚风嘴一撇:“搓什么,我欠你银子?”

“什么欠我银子。”李珺又拖着板凳,往他身边挤了挤,“庆祝一下嘛。”若写进话本里,这也是一段浪荡风流的神仙佳话啊。

云倚风:“…”

李珺继续问:“七弟什么时候回来?”

“早着呢。”云倚风道,“仗是打完了,烂摊子还没收拾完,那些发狂的俘虏怎么样了,没死吧?”

“梅先生给他们喂了药,都昏迷了。”李珺道,“罪魁祸首抓回来了吗?”

“嗯。”云倚风道,“估计现在正在审,看能不能吐出解药。”

就算不顾那三十余名俘虏,至少也得救下乌恩,对方孤身犯险,又在明知巨石阵埋有炸药的前提下,仍愿豁出命毁阵,实属一等一的勇士,该好好活着才是。

帐外依旧嘈杂一片,受伤的兵士与战马都需要接受救治,一忙就是天黑。

凫徯在被梅竹松灌下汤药后,人虽说醒了,却咬死了不肯说出解药,听到杨博庆的名字也没反应,只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盯着众人。耶尔腾审得心中烦躁,站起来向外走去:“一道杀了吧,省得又出新乱子。”

林影对季燕然道:“不如交给属下,王爷放心,定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季燕然点头:“有劳。”

而待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已是第二天中午。季燕然头昏脑涨回到营帐,草草洗漱一把后,连饭也没胃口再吃,倒头便睡。云倚风替他盖好被子,出门便见李珺正站在原地,背着手,摇头晃脑遗憾叹气,哎呀,我七弟究竟知不知道他都错过了什么?

云门主抬手一拳。

平乐王缩着脖子,跑得比贼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