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福堂?即便怀清穿来的日子不长,庆福堂的大名还是知道的,想来只要是大燕的子民,就没有不知道庆福堂的,这是大燕脍炙人口的传奇,百年之间,庆福堂都是大燕首屈一指的药号,是皇商,更是国戚。

余家从冀州府发家,创立了庆福堂,药号医馆开遍大燕,都是那位当家二姑娘的功劳,不止扩大了家业,还以一个庶出之女的身份,先为王妃,后封皇后,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一位皇后,那位皇上在位的数十年里,后宫只她一位皇后,这是佳话,更是奇闻。

而那位二姑娘颇赋传奇的一生,也被说书的演绎成多个版本,可无论哪一个版本都令怀清笃定这位一定是穿越前辈。

不过人家可比自己牛多了,人家振兴了药号,统筹了药行,当上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并且福及家族,余家这一百年来,先后出了两位皇后,当今皇后是余家的贵女,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真要说也有点联系,那位开的是药铺,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医生。

跑题了,说现在,综上作述,只要大燕朝还是慕容家的,庆福堂就倒不了,人家的后台太硬,叶之春是皇上的发小,眼前这位说不准是皇上的外甥,这么一想,怀清或许猜到他来的目的了。

   听她哥说过,庆福堂之所以长盛不衰,除了背景之外,还有就是人家拥有一套严密而可科学的经营流程,是那位二姑娘亲自制定的,并且收集各家秘方,制成丸散 膏丹出售,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遇上天灾人祸,庆福堂必然赠药放粮,这也是那位二姑娘立下的规矩,即便那位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庆福堂却一直紧守着这些规矩, 可以想见哪位二姑娘拥有多大的威信。

而眼前这位或许是为了自己那瓶救心丹来的吧,这倒给怀清送来一条出路。

   怀清这些日子正愁呢,不愁别的,就愁银子,她哥眼瞅就要去南阳县当官了,这当官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行的,即便他哥想当一个为民做主的清官,可这清官也得吃 喝拉撒,除了为民做主,更多的是如何应付官场那些事,就算叶之春这样的封疆大吏,该应酬的也得应酬,更何况他哥这个芝麻大的七品县令。

   且,上司越多,打点的越多,银子使的也越多,不是为了行贿,说白了,就跟现代的职场一样,上司啊同事的婚丧嫁娶,你能不随礼吗,到了南阳县,安置下来也 要银子吧,可就凭张家这点儿家底,过了这个年,也就不剩什么了,怀清能不发愁吗,昨儿还想着,是不是把老太君送来的这些摆件瓷器,弄到当铺里头去当点银子 呢,这倒好银子自己上门了。

这么想着,怀清开口道:“原来是庆福堂的余公子,失敬了,不知公子来是为了…”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不瞒姑娘,贸然前来是为了姑娘药箱子中的救心丹。”

怀清暗道,果然给自己猜着了,怀清眼珠子转了几转装傻道:“公子是想买救心丹?”

男子深深看了她半晌道:“在下想跟姑娘谈合作。”

合作?这么现代的词汇从个古人嘴里说出来,怀清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不过想想庆福堂的来历,也就释然了:“不知怎么合作?“

男人笑了一声道:“姑娘确定我们就在这儿谈吗,落雪了。“

   怀清抬头看了看天,可不吗,刚还不过阴天,这么一会儿就下起了雪,虽不大,落在身上也得湿了衣裳,不过怀清也绝不会请他进去的,她深知道这里不是现代, 古代的男女之间,似他们这样面对面的说话,已有些不妥,更不要说请到家里了,可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句能谈明白的,既不能在这儿,也不能请到家里,一时倒把怀 清难住了。

好在男子还算善尽人意,开口道:“若姑娘有意,可到庆福堂一叙。“

对啊,怀清眼睛一亮,心道,自己怎么忘了庆福堂了,提起庆福堂,还得说说那位二姑娘,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哥哥跟那位二姑娘有些相似之处,都属于大公无私心怀天下的人,她哥当官是想为民做主,二姑娘把药号开的这么大,是为了大燕百姓,当然,人家顺道就赚了钱。

正是因为庆福堂的这种经营理念,李文山才能从一个村里卖野药的发展到如今的济生堂,庆福堂虽然牛,却并没有垄断药行,只是立下了规范,举凡开药铺的只要照着庆福堂立下的规范做买卖,信守着童叟无欺不卖假药的规矩,在庆福堂眼皮子底下一样可以做买卖,这就是庆福堂。

而买卖做到庆福堂这种级别,小小的济生堂根本瞧不进人家眼里,所以,这汝州城同样开着庆福堂,只不过在东长街上。

怀清知道哪儿,可这会儿去不妥,还有,那祖孙俩怎么没来,正想着,忽听那男子道:“若姑娘念着济生堂外的祖孙二人,在下倒是知道下落。”

怀清一愣:“在何处?”

男子道:“天寒地冻的,我怕祖孙二人来了寻不见姑娘,便把他们安置到了郊外的别院内,老人虽醒了,却仍虚弱,姑娘若觉庆福堂不妥,不如跟在下去别院走一遭,也瞧瞧老人家的病。”

怀清略沉吟片刻,虽觉自己这么跟他去,有些莽撞,可想起那祖孙二人,的确有些不放心,更何况,这个余隽既是庆福堂的人,自己还怕他对自己起什么歹心吗,岂不是笑话。想到此,点头应了,上了余隽的马车,奔着城门去了。

余家的别院布置的颇不俗,比之叶府更精致几分,怀清跟着余隽进了侧面一个小院,刚进院,那倔小子就冲了出来:“姐姐真来了。”说着抬手指了指,余隽旁边的小厮道:“从济生堂出来本要去姐姐家的,是他说我跟爷爷来这儿就能见到姐姐。”

怀清挑了挑眉,心说,这男人早料定我会跟着来,刚才还说什么庆福堂,根本就是幌子,为的是安自己的心,好不狡猾,想着不禁看向余隽,不想男人的表情却无丝毫变化,外头管家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却听他道:“你先瞧老人家的病,我去去就回。”说着径自去了。

怀清眨了眨眼,心说,这人真有几分古怪,进屋去瞧老人。

老人已回缓过来,只不过这个病还需静养,看见怀清,眼泪都下来了:“若不是姑娘,老汉这条命早没了,姑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老汉给姑娘磕个头吧。“说着挣扎下地就要磕头。

怀清忙拦着道:“这可使不得,您老这么大年纪,给我一个小辈的人磕头,要折寿的,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您老别放在心上了,快躺下,我再瞧瞧脉。”

倔小子上来道:“爷爷您躺下吧,报恩也不急在这一时。”

老人这才躺下,怀清仔细瞧了脉道:“养上几日便无大碍…。”着实安慰了老人几句,这才出来。

见倔小子跟了出来,怀清暗道这小子机灵,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救心丹递给他道:“日后若你爷爷再发病,便给他吃一丸,可保无虞。”

倔小子点点头,知道怀清的意思,怀清又道:“爷爷的年纪大了,不能再奔波,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若想不出来,就跟我走吧。”

倔小子道:“刚那老伯说,安置我去庆福堂学本事。”

的确这个安置更妥当,怀清点点头:“这样也好,年后我就去南阳了,若有事可托人送信去南阳县衙。”说着转身往外走。

刚迈出门槛,听见后头的倔小子道:“姐姐我叫石头。”

怀清笑了转过身道:“石头好好学本事,有了本事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才能治国齐家平天下。”石头大力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庆福堂这个设定,是临时加进来的,故此国号不同,欣欣是想与其写一个陌生的朝代,不如捋着上一个写,虽有些关联,却也没太大影响,亲们不要介意才是。

第15章

怀清出来就看见了余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没进屋,却立子廊下望着自己,怀清脚下略滞,想到刚那些话给他听了去,不免有些脸红。

   她可没那么大的志向,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鼓励鼓励石头,困境中的孩子极容易走歪路,因为太困苦,以至于迫切想得到,想拥有,这样的孩子可以成大事有出 息,同样也容易变坏,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一个远大而光明的目标,有目标就有梦想,不管他将来能不能达到,至少会沿着正道走。

现代 的时候,怀清跟同学凑热闹听过两堂教育心理学,模糊记着一些,顺手就用在了石头身上,说起来,这不过糊弄孩子的把戏,自然骗不过余隽,尤其看到他那略有些 笑意的目光,怀清更有些不自在,好在怀清的脸皮够厚,不自在也不过一时,眨眨眼道:“你准备在这儿跟我谈吗,雪可大了。”

男子微一侧身道:“请姑娘书斋一叙。”

怀清抬头看了看,这么会儿功夫,雪粒子连成了片,卷着北风落下来,地上已是一层薄雪,甘草低声道:“姑娘咱们可没带伞。”

怀清看向下面:“不妨事。”迈脚下去,刚走下台阶,头上便撑起了伞,把落下的雪尽数挡在外面,怀清侧头看了他一眼,暗道,还算有点儿绅士风度,若他刚才不过来,先头留下的好印象,怕会大打折扣。

只不过两人打一把伞,离得自然近了许多,怀清倒没觉得如何,本质上来说,她就是个现代人,搁现代,别说两人打一把伞,就算抱一抱也算国际礼仪,故此,怀清异常大方的出了小院。

甘草却瞪大了眼,心道,姑娘莫不是看上这位公子了,不然,怎么打一把伞就走了,这情形怎么看都有几分暧昧,想着又急忙摇头,她们家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是神医,早上在济生堂外,眼角都没瞥一下,这才多会儿就看上了,绝无可能,不过,这种事儿貌似跟神医没什么关系。

想到此,甘草不禁挠了挠头,却仍然笃定,姑娘不可能看上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即使这个男人帅气体面的一塌糊涂也一样。

甘草正瞎捉摸呢,那边的小厮过来伸手就要拿药箱,甘草吓了一跳,把药箱往肩头一背,竖起眉毛:“你干什么?”

可喜千年不遇的伸了回手,谁知这丫头不识好人心,自己是瞧这药箱子怪重的,想帮她提着,这丫头却不领情,瞧她那横眉立目的眼神,简直把自己当臭贼防着了。

可喜心里这个气啊,这也就是在这儿,要是在京里,这丫头给自己提鞋都不配,有心给她来两句,想起爷,便压着脾气道:“我是想帮你提药箱子。”

甘草哼了一声道:“用不着,我家姑娘的药箱子里可都是宝贝,回头摔了丢了,你赔不起。”撂下话,快步跟了出去。

可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咬牙道:“行,你小丫头横,今儿喜大爷心情好,不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立在原地运了半天气,才算缓过来,到了书斋外头,看见甘草要往里头跟,可喜一侧身拦住她道:“我们爷跟你家姑娘谈事呢,你个小丫头进去做什么,在外头候着。”

甘草往里头望了望,琢磨自己在外头也能听见姑娘的动静,跟进去倒不好,虽如此,却死看不上可喜,瞪了他一眼,心道,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

可喜给她那颇鄙视的眼神给刺激的够呛,想自己长这么大,就算他家爷也没这么看过他啊,这小丫头真成精了,有心收拾她,可想到爷就在屋里,不好施展,可喜暗暗咬牙,行,喜大爷记住你了,今儿让你可劲儿的占便宜,过后得机会,看喜大爷怎么收拾你。

甘草这会儿根本没心思理会咬牙切齿的可喜,她竖起耳朵听里头姑娘说什么呢,她心里就纳闷,姑娘跟这个就见了一面的公子有什么正经事儿谈,怀清放下盖碗,开口道:“余公子可是庆福堂的少东家?”

余隽道:“莫非姑娘还有疑惑?”

   还真让他说着了,怀清这会儿觉得,这人真不像个做买卖的,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市侩,就算余家的地位再高,本质上也是商人之家,而这会儿近距离观察,这男人 不禁不像个商人,仿佛还有种隐约的霸气,即使他表现得温雅有礼,可他的眼睛过于深沉,目光中难掩犀利,故此怀清才有些疑心。

只不过怀清想了想,又觉自己的疑心有些没必要,这男人若不是庆福堂的少东家,找自己做什么。

想到此,摇摇头:“只是想确认一下公子能做庆福堂的主,毕竟是合作,若公子不能做主,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余隽目光闪了闪,心说,这丫头倒直白。

既知他是少东家,怀清道:“既有诚意商谈,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少东家若想买救心丹的秘方,恕我不能答应。”说完看向余隽,见他眉头都未动一下,只开口道:“姑娘的条件是 ?”

这人倒痛快,怀清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自己也别卖关子了,反正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成了手头宽裕,不成把老太君给的那些弄到当铺里换些银子,也能抵挡一阵。

想到此,开口道:“虽不卖,却可以合作,我可以把救心丹的秘方给庆福堂,却不是一次性卖了,我要分红。”

男子挑了挑眉:“怎么个分红法儿,还请姑娘明示。”

怀清一听有门,眼都亮了:“其实很简单,就是从此后,庆福堂举凡卖出一瓶救心丹,所获的净利里,我要一成,也就是说,若救心丹一瓶赚一钱银子,我要一分。”

   余隽定定看了她半晌,颇意味深长的道:“百年前庆福堂遭逢大难,昭慧皇后假扮余家大公子稳住庆福堂,创立了股份制,直到如今,庆福堂的伙计每个人都是庆 福堂的股东,拿着一份身股,正因如此,庆福堂才能历经百年,仍是大燕朝最大的药号,且昭慧皇后创立的这个股份制,被众多商家效仿,这也使得大燕商贸繁荣, 百姓富足,只要是庆福堂的人,每年都会拿到相当而合理的分红,可姑娘却不是庆福堂的人,且庆福堂的药,利润微乎其微,姑娘要这一分,倒不如一次买断更合 适。”

怀清笑了起来:“少东家咱明人不说暗话,虽不是药行里的人,我张家却是世代行医,这药里有多大利还是知道的,你余家的庆福堂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不假,卖的药也比别的药号便宜,但这利润恐怕比别的药号还要大上许多。”

“此话怎讲?”

   怀清道:“大燕有几百家庆福堂的药铺,不夸张的说,大燕朝老百姓吃的药,一多半都出自庆福堂,这药卖的多,制药的原料自然用的也多,原料多了,价格自然 就便宜了,更何况,我听说庆福堂的药都出自自家的药田,大燕最大的药材市之所以在冀州,正是因为你余家在冀州府周围的千倾药田,庆福堂的药从原料到成药到 出售,都是在余家的控制下,故此,同样的药,成本比别的药号低的多,卖同样的价,别人赚一钱银子,庆福堂至少有两钱的利润,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算上庆福 堂卖原料所获的利润,还有身为皇商免的国家税赋,零零总总算起来,说无利可图岂不是笑话吗。”

怀清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余隽,别跟自己玩心眼,自己也是这里头的行家,要一分利已经算相当客气了,却怀清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说出来,对面的男人却皱着眉,问了她一句:“当真如此赚钱?”

怀清都想翻白眼了,这可真新鲜,他余家的少东家,难道会不知庆福堂赚不赚钱?这样的产销一条龙加上连锁店式的经营,就是现代也能赚的盆满钵满,更何况,这里是古代,如此先进的经营模式,把各个环节的成本降到了最低,也就是说,获得了最大的利润,怎么可能不赚。

说道这些,怀清真佩服那位穿越前辈,既赚了银子,又得了名声,还帮自己男人把大燕朝的经济给搞了上去,这穿越的太值了,没有那位穿越的二姑娘,哪有眼前这个少东家啊。

不过这少东家真有些古怪,而且,他们是谈合作吧,怎么谈着谈着歪到别处去了,不行,得言归正传,想到此,怀清咳嗽一声道:“我要一分利也在情理之中。”说完殷切的望着对面的男人,琢磨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嘴皮都快说破了,应该能成吧。

不想男人却道:“这件事还需跟庆福堂的股东们商议。”

怀清傻眼,合着自己白费了半天唾沫,这位根本就是个做不了主的摆设,想着不觉生气,蹭一下站起来道:“既如此,也没必要再谈下去,告辞。”撂下话,迈脚往外走。

刚走到了门,还没出去呢,就听身后男人道:“姑娘且慢行一步。”

怀清转头看着他:“阁下还有何贵干不成?”

男人站起来,往前一步道:“合作之事还需商议,在下想先买姑娘一瓶救心丹,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怀清一听,心里冷笑,暗道,这厮奸诈,什么合作都是幌子,就是想要自己的救心丹,估摸是想回去研究出方子,自己做,真没想到庆福堂这么大买卖,这个少东家却如此小家子气。

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自己这秘方要是随便就能研究出来,也不稀奇了,他既送上脖子来让自己宰,自己也不必客气,这一刀下去,管保他肉疼。

想到此,怀清笑了:“我这救心丹可是用了上百味珍惜药材秘制而成的,故此,这价可不低…”说着看向男子,笑的越发灿烂。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笑容晃到了,男子微愣了一下道:“姑娘尽管开价。”

怀清眸光闪了数下,伸出自己的左手:“需五百两银子方可。”

第16章

“那个姑娘,您是不是要的太多了,那救心丹的药是姑娘开了方子,我去药铺里买来的药材,一共也没用一两银子,足足做了五瓶,算起来一瓶救心丹,也不过二钱银子罢了,您这一瓶就要人五百两,太不厚道了,回头人家告到衙门里,说姑娘诈骗银钱,可要吃官司的。”

甘草从上了车嘴就没闲着,一个劲儿嘟嘟,怀清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本来不想理会,可这丫头性子犟,要是自己不搭理她,没准能说一宿,那自己就别想清净了。

   想到此,开口道:“吃什么官司,我卖的是救心丹,他买的也是救心丹,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就是公平交易,至于价钱,也是他让我开的价,哪怕我这救心丹一 文不值,我就开价五百两,觉得贵就别买,既然买了就认同了我开的价,两厢情愿,衙门里管得着吗,更何况,你也看见了,这药可是能救命的,难道一条人命还不 值五百两银子吗,再说,这不是那些药多少的钱的问题,卖的是你家姑娘的手艺,换句话说,那几味药哪个药铺子里没有,可能制出救心丹的,这大燕朝就你家姑娘 一个,就凭这个,五百两多吗?”

甘草摇了摇小脑袋:“不多。”

怀清又道:“可你家姑娘才要了他五百两,算不算厚道?”

甘草点了点头:“算厚道。”

怀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甘草急忙摇头,可到了家门口,往里走的时候,甘草还纳闷,明明自己挺有理的,怎么姑娘一番话,就变成自己没理了,想不明白啊。

怀清满意的进了屋,心里窃笑,对付一个傻傻的甘草,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有这五百两银子垫底,哥哥去南阳县上任就不愁了,想着,从荷包里拿出那张新出炉的银票,对着窗户外头的雪光看了看。

汝州虽临着邓州,南阳县却在汝州最北边,可也不算近,这一次不是串亲戚是搬家,得雇车雇人,一路上人吃马喂,怎么也得几十两银子,即便用不了,也得备着不时之需,万一有个急用呢。

想着这些,便琢磨着等过年银庄开市,先让陈皮跑一趟,兑出来五十两来备着使唤,至于这个小院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带的,以前是没钱,如今手里有了银子,底气自然也大了。

哥哥去南阳县,好歹是个县令,住在县衙里,房子家具应该是现成的,不用另外置办,可别的都得买,一个家呢,小到锅瓦瓢盆,大到帐子摆设哪样儿都差不了,这搬家就是个既费心又费钱的事儿,好在他们兄妹的日子越过越好,倒越发有了盼头。

正想着忽听外头陈皮说话,知道怀济回来了,忙把银票收好迎了出去,一见他哥的脸色,怀清就知道有事。

她哥这人没什么心机,心里有什么,脸上立马就显了出来,这会儿的表情,想来是遇上为难事了。

兄妹俩进了屋,怀清让甘草端了茶来递给她哥,试探的道:“今儿是腊月二十八,想来庙里热闹吧。”

“嗯,热闹,都是赶着去上庙的。”怀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怀清端详着他的脸色:“哥,怎这般神色,莫不是病了,我给哥瞧瞧。”说着要给他哥号脉,怀济忙道:“哥没病,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嘱咐哥早些回来,哥记着呢,跟陈大人逛了半天,在庙里用了素斋,就赶着家来了,路过西长街济生堂门口,却给李文山叫住…”

   说到这儿欲言又止,怀清这才明白过来,不用说,指定是今儿早上自己救石头爷爷的引出来的,李文山便拿不准他们兄妹来跟叶府的关系,也大约知道他哥哥翻身 了,再不是他李家瞧不上的驿丞,李文山最善投机,有这样的事儿,自然不会放过,更何况,他跟汝州的周家的亲事没成,于是又开始打他哥的主意了。

   这事儿还真有些麻烦,李文山倒不难对付,亲事早退了,只要他哥哥不想娶,李文山再蹦哒也没用,怀清顾虑的是他哥跟那位李家姑娘,到底是情投意合被李文山 棒打鸳鸯,还是根本就没意思,只是有个订亲的名头,若是前者,李文山这改了口,倒算成全了哥哥,若是后者,就一拍两散的好。

想到此,怀清便道:“哥,你中意李家姐姐吗?”

   一句话问的怀济脸都红了,半晌方低声道:“曼娘满月的时候,爹带着我去了李家,李家婶子把曼娘抱过来让我看,我好奇的看了一眼,不想她就冲我咯咯的笑了 起来,周围的乡亲都说是媳妇儿见了相公才笑的那么高兴,当时哥才五岁,知道什么,也跟着傻笑,后来曼娘一天天大了,能跑会跳,常偷着跑到咱家来找我玩,缠 着我给她说故事,再后来,邓州城开了济生堂,李家就搬到了邓州城来,临走的时候,曼娘让她的丫头给我送个一块帕子,后来的事儿妹妹就知道了。”

怀清不禁愣住了,倒没想到,他哥跟李家姑娘还有这么多牵扯,这简直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故事啊,若不是李文山棒打鸳鸯,估摸自己早有嫂子了。

   也不用再问他哥乐不乐意了,就凭那块帕子,就知道他哥的心里想着那李曼娘呢,那块帕子自己见过多次,他哥当宝贝似的藏在怀里,只有洗澡的时候,才舍得拿 出来放到枕头底下,怀清好奇,趁着他哥洗澡,偷着看过,见是一方旧帕子,大为失望,只不过仍记得那帕子角绣着一个曼字,今儿才知道,那个曼字正是李家姑娘 的闺名。

如此说来,自己早上着实不该让甘草泼那一盆水,说不准真成了自己嫂子呢,依着怀清,是不希望哥哥跟李家有什么牵扯的,就冲李文成这个见利忘义的老丈人,就算成了,以后不定有多大的麻烦呢。

可那李曼娘是哥哥的心上人,以前是给李文山棒打鸳鸯了,如今既有机会破镜重圆,自己要是拦着,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此,开口道:“李文山找哥哥做什么?”

怀济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问了叶府的事,又问你去叶府做什么?”

“哥哥怎么说的?”

怀济道:“叶夫人难产之事,不好四处宣扬,便只说你给老太太瞧病,又问了南阳县的事,我只说有个同榜的年兄帮了忙。”

怀清点点头道:“哥想娶李家姐姐吗?”

怀济苦笑一声道:“亲事早退了,当时哥哥也立下了字据,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哪还敢奢望娶曼娘进门,只叹此生无缘吧。”

怀清道:“哥哥若想娶,却也不难。”

怀济急切的道:“怎么个不难?”

怀清笑了:“哥怎么糊涂了,李文山之所以悔婚,就是觉得哥哥没前程,哥哥只需跟李文山说叶府大小姐跟我情同姐妹,李文山知道有叶府这个门路,自然会把闺女嫁给哥哥。”

怀济眼睛一亮:“那哥这就去。”说着站来就走,等怀清反应过来,人已经出去了,怀清不禁摇头失笑,可见哥哥心里多喜欢李曼娘了。

   有了这档子事儿,自己就得重新计划,涉及哥哥娶媳妇儿的事儿,不能潦草,婚事自然不能跑南阳县办,若在这邓州府也不难,把桑园村的老宅收拾收拾当成新 房,也能支应过去,反正过了年就得去南阳县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曼娘嫁给哥哥就是张家门的人,自然要跟着哥哥走。

只不过这古代的婚礼怎么办,自己还真不知道,要不明儿把张婆子请来问问,怀清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就等着她哥回来商量呢。

她哥走的匆忙,回来的也快,天刚暗下来就回来了,怀清刚要跟他商量,却见他失魂落魄,出去一趟,竟仿佛丢了魂一般,不禁大惊,拉着坐在炕上问:“这是怎么了?”

   他哥只摇头苦笑,一句话不说,怀清急得不行,索性出去问陈皮,陈皮塔拉这脑袋道:“快别提了,李家真不是个东西,下午的时候拉着爷问东问西的,扫听了一 溜够,刚我跟着爷去李家,连大门都没进去,李文山根本不露面,让管家出来跟爷说,两家早就退了亲,再来往走动,别人见了好说不好听,让爷以后不要登门了, 还说,他们家小姐已许了汝州府周半城家的少爷,明儿过定,年后择吉日便迎娶,从此后就是周家的少奶奶,跟咱们家再没干系。”

几句话说的怀清怒火中烧,抬腿就往外走,甘草瞪了陈皮一眼,忙拿斗篷追了出去。

李家是门面三间到底四进的院子,前头临着西长街起了门楼子,开药铺,后头三进是李家的后宅,侧面胡同里开了侧门,后宅里进出大都走这个门。

怀清走到李家侧门前,甘草方追上,忙把斗篷给怀清披上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回头冻病了怎么好…”

怀清拦住她的话道:“上去叫门…”

第17章

“姑娘…”甘草看了眼李家大门,犹疑的道:“这不好吧。”

怀清看向她:“你是让我自己上去叫门不成。”

甘草急忙道:“奴婢就去。”说着快步过去叫门,不大会儿,门从里头开了一扇,出来一个十三四的小子,目光在甘草身上兜了一圈道:“你要是瞧病,这会儿可晚了,前头的铺子关了,明儿请早吧。”

甘草看了怀清一眼,怀清道:“不瞧病,我要见你们家小姐。”

“见我们家小姐?”小厮上下打量怀清一遭,见怀清衣裳打扮不像个寻常丫头,却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小姐,见过哪个富贵人家小姐,这般时候车轿不坐,就带着个丫头出来溜达的,心里纳闷,却也不敢冒失,问道:“姑娘是?”

怀清道:“我哥哥是张怀济。”

   一说张怀济,小厮叱一声乐了,嘴一歪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驿丞大人的妹子,莫不是给你哥拔份来了,也不想想,就他一个小小的驿丞,哪配得上我们李 家的小姐啊,不妨跟你说,我们家小姐已经许配了汝州府的周家,周家知道吗,就是周半城,家里的银子都堆成了山,我们小姐嫁过去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一辈子 都享用不尽,让你哥消停的去当他的芝麻官儿吧,就别癞虾麻想吃天鹅肉了,赶紧走,府里今儿有贵客临门,挡了贵客的道儿,你可吃罪不起,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啊…”

真是小人处处有,李家特别多,怀清给这几句话气乐了,往前一步道:“姑娘还就不信邪,今儿倒是见识见识,你怎么不客气,狗仗人势,也得好好看看你主子有没有势再说,我哥的驿丞再小,也是朝廷命官,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论长短。”

那小厮给怀清几句话噎住,恼恨起来道:“哟呵,还真当自己是官家小姐了,官儿不大,这架子倒不小,你可知今天何人要来我们李府?”

怀清冷哼一声道:“就是圣驾在里头,姑娘也不怕。”

小厮咬咬牙:“行,你嘴硬,我没功夫跟你着扯皮,快走,你走不?”说着真个伸手来推怀清。

甘草不干了,一侧身挡在怀清跟前,一叉腰道:“凭你也敢跟我们姑娘动手,好大的狗胆,看我不扇死你,一伸手抓住小厮的脖领子,抡起胳膊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得有七八下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