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哪有不知叶夫人说这些的意思,是告诉自己邱阁老这尊佛爷,最好别得罪,得罪了恐有大麻烦,忙道:“多谢夫人提点。”

叶夫人点点头:“怪道老太君常说你聪明,倒真是一点既透,虽如此说,官场上的事也难说,有时我不犯人,人却要犯我,真到那时候,跟你哥说,不用怕,只行得正,立的正,便打到万岁爷哪儿,也要说过理字。”

一句话说的怀清忍不住想笑,刚还说叶夫人沉稳得体,气场足,倒没想到是这么个性子,绵里藏针,瞧着虽软,可该硬的时候,绝不会掉链子,怀清明白,叶夫人这是变相的告诉自己,只要占着一个理字,她哥在南阳县怎么折腾都有叶府撑着。

想自己兄妹跟叶府非亲非故,叶大人抬举了哥哥,这情就算还了,可叶夫人这句话说出来,真是没把他们兄妹当外人,想着这些,怀清心里感动莫名,想起什么,跟叶夫人道:“夫人这次难产,多因养胎所致,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怕出闪失,精心养胎,以至胎儿过大,多发难产。”

叶夫人一愣:“莫非不应精心吗?”

怀清道:“精心是该精心,却该适当运动,饮食有度,方是正确的养胎之法,虽不见得万无一失,却大大减少了难产的概率,若夫人日后再有孕,切记少躺多动。”

叶夫人道:“我记下了。”见那边叶儿着急的样儿,不禁道:“快去吧,再拉着你说话儿,那丫头该急出病来了。”

怀清方告辞去了,叶夫人身后的婆子道:“可惜怀清姑娘的出身差了些,不然,将来定能得一门好姻缘。”

叶夫人道:“这世上有一种人靠出身,有一种人靠的却是本事,若她哥争气些,有老太君在,她的姻缘哪会差的了,这会儿不提,往后不定多少人打破头的争呢。”

婆子道:“可也是,这人的造化哪说的准呢,天冷了,刚满了月子,不能受寒,夫人回去吧。”

叶夫人点点头,一行人去了。

再说怀清,跟着叶儿一进若瑶的院子,就见若瑶杵着拐在廊下立着,一个劲儿的往外头望,见着怀清埋怨道:“这几日也不来,叫我好等。”

怀清伸手扶着她道:“你这脚可不能受冻,快着进去,若骨头长不好,我再劳动一次无妨,只怕你还要受回罪。”说着扶她进了里屋炕上坐下。

若瑶道:“我这不是着急吗,天天盼着你来,连个影儿都不见。”

叶儿道:“可不是,姑娘不来,我们家小姐茶饭不思的,这个年都没过好,人也懒懒的,姑娘快给小姐号号脉,别是病了吧。”

怀清真个拉着若瑶的手号了起来,半晌儿,眨眨眼貌似正经的道:“小姐这茶饭不思,莫不是得了相思症,这个病却不是郎中能治的,却该寻个媒婆来才。”

噗嗤…叶儿跟甘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若瑶一个大红脸,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张嘴惯来刁钻,这些日子不见,一见便打趣,今儿若饶了你,以后不定更说出什么来呢。”说着伸手来哈她的痒。

怀清最怕痒,给她一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忙连声求饶,若瑶才放过她,怀清坐起来,抹了抹眼泪道:“姐姐也真是,我不过说一句玩笑话,姐姐便听不得了,赶明儿真有媒人上门,看姐姐怎么着。”

若瑶咬牙道:“还放刁,刚实在不该饶了你。”说着又要过来,怀清忙站起来躲到叶儿后头道:“仔细姐姐的脚…”

若瑶见这番闹,怀清发辫松散,遂拍了拍自己身前道:“你过来,头发乱的快成疯子了,我给你重新梳好。”

怀清这才坐过去,叶儿搬了铜镜出来,若瑶拿了梳子,把怀清发辫打散梳顺,重新编起来…

若瑶给她梳头发的时候,怀清望着镜子发呆,镜子里映着若瑶的脸,她脸上的温柔,令怀清忍不住动容,过了半晌叹道:“姐姐若是怀清的亲姐姐该多好,那样我们就不分开了。”

若瑶低声道:“在我心里,怀清就是亲妹妹,一母同胞也不过如此,只不过妹妹这一去南阳,却不知多长日子才能见着面了。”说着脸色暗了暗。

叶儿道:“小姐也真是,南阳县又不是天边儿,不过汝州府罢了,坐马车一天就能到,小姐若想怀清姑娘,等开春,回了老太君,去就是了,哪用这么着。”

怀清道:“这话是,都说南阳县山清水秀,这时候天寒地冻的没什么看头,等开春不定多美呢,到时候我跟姐姐去踏青岂不好。”

若瑶伸手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道:“你呀,心真大,南阳县是山清水秀,可那山恐没几人上得去,南阳的山匪可闹了好几年了,不光劫来往的客商,便是官员一样不放过。”

说着,瞥了怀清一眼,噙了个笑道:“我们怀清姑娘这么个小美人,若给山匪劫了去,没准就成压寨夫人了,到时看你还怎么办…”

第21章

山匪?怀清一惊:“什么山匪?”

若瑶道:“还说你聪明呢,这会儿就糊涂上了,眼瞅就去南阳了,底细都没摸清,想必你也知道,这当官一任三年,除非有大功过,都要等到任期满,方能升调,却这南阳县三年却有五个县令,你可知这五个县令的结果吗?”

“什么结果?”

若瑶道“前头三任有些门路,一见不好,半年就调到别处去了,后头两任,一个自己称病辞官,剩下一个,也就是上一任,因剿匪不力,我爹罢免了。”

剿匪?怀清心里都凉了,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想这些山匪既已横行数年,早成了气候,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剿的,再说,一个县官手里头那几个衙役,不过壮壮门面罢了,别说剿匪,跟土匪照个面儿,估计都能吓尿了裤子,剿谁去啊。

这剿匪朝廷便不出兵,也该地方上出兵吧,那些布政司,守备府都是摆设不成,若真如此,自己兄妹去了岂不送死吗,叶之春究竟怎么想的,哪有这么谢救命之恩的呢。

若瑶看了她半晌道:“还说你是老虎胆儿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不过如此。”

怀清道:“姐姐就别打趣了,回头妹妹要真有个好歹,念着姊妹之情,到了清明节,给妹妹上一炷香,烧些纸钱,妹妹在九泉之下也领情了。”

“呸,呸,大过年的死呀活的胡说八道什么,也不怕忌讳、”

怀清苦笑一声:“若丢了性命,倒还不如继续当这个驿丞呢。”

若瑶道:“你别担心,我爹既让怀济大哥去南阳自然有计较。”

怀清眼睛一亮:“此话怎讲,莫非那些山匪已经跑了?”

若瑶道:“哪有此事,只不过我信爹爹,既让怀济大哥去南阳,自然不会害怀济大哥的。”

怀清眼里的光芒嗖一下就灭了:“还以为姐姐知道什么内情呢。”

若瑶道:“说起来,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我们操心也没用,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到了南阳县别没事儿就往外头跑,便出去也要多带几个人方妥。”

两人说了一上午话儿,吃了晌午饭,怀清就忙着走了,到了家,不一会儿怀济也回来了,怀清一见她哥,忙道:“哥,你可知南阳山匪的事?”

怀济点点头,怀清眼眉都竖起来了:“哥知道?你就不怕?”

怀济道:“若哥哥这个南阳县的县令都怕了,你让老百姓怎么办,哥不怕,前几天叶大人就跟我说了南阳县的境况,那些山匪不禁劫持了朝廷的盐税,还搅的当地百姓民不聊生,若不剿个干净,上不能酬君,下不能安民,哥这个父母官还当什么意思。”

怀清没她哥这么伟大,但也觉得事到临头怕没用,大不了她哥剿匪不力,被罢了官,回来开个医馆也能度日,有叶府撑着,横是不至于砍了脑袋,再说,这事儿五五的机会,万一要成了,她哥就在南阳站住了脚,不过这准备工作还得做。

想到此,回屋写了满满一大张药材单子,让陈皮去买回来,连着半个月鼓捣出不少乱七八糟的药来备着。

过了十五,吏部的文书下来,便不能耽搁了,怀济跟新任的驿丞交接了,便出邓州城往汝州府去了。

临行前三天怀清都住在叶府,临走,老太君还不放心,一再交代她到了就使人送信回来,怀清一一应了,兄妹俩落晚进了汝州府,未宿在官驿,寻了个客栈住下。

怀济跟怀清道:“明儿哥带着陈皮先走,你跟甘草进南阳城先回衙门去。”

怀清道:“哥哥去哪儿?”

怀济道:“若我这个县令只在衙门里待着能知道什么,即当了这一县的父母官,就得了解百姓疾苦,这百姓疾苦在衙门里可不知道。”

怀清道:“哥是想微服私访。”

怀济点点头,怀清想了想道:“那明天让甘草陈皮带着车把式先回去安置,我跟哥哥去逛逛南阳。”

怀济道:“这还没出正月呢,怪冷的,仔细冻着你,听哥的话,先回去。”

怀清道:“我不怕冷,哥只当我是陈皮就成了,哥~哥~”怀清拽着怀济的衣袖拉长声而的喊了两声哥,怀济没辙,终点了点头道:“真成野丫头了,成日就想着往外跑。”

怀清道:“哥这话说的,我们行医的若天天闷在屋子里怎么济世救人。”

怀济不禁笑了起来:“知道我家小妹是神医,成了吧。”兄妹俩商量妥当,第二天怀清穿着甘草连夜改好的男装,兄妹俩先一步去了南阳。

从进了南阳的地界,怀清就在四下观察,果然有山有水,即便如今还在腊月里,也能瞧出几分秀色,远处峰峦迭起,隐在薄暮间,美的如梦似幻,近处唐河虽结了冰,却也看的出蜿蜒之势,有山有水,人杰地灵,这南阳倒真当的起这八个字。

近处山势缓下来,能看出开垦的梯田,鳞次栉比,顺着山势缓坡下来,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山里偶有炊烟,想来有不少村落隐在深山中。

这种地方就算在现代,前些年也是有名的贫困区,更何况在古代了,风景再秀美,山势再奇峻 ,可食不能裹腹,衣不能暖身,也没用,当前最现实的是解决温饱。

即便有名的穷县,南阳县城也算热闹,刚过了年街上的买卖大都开市了,虽比不得邓州府,却也人来人往。

兄妹俩走累了,寻了个还算干净的茶馆进去坐下,老板娘刚开门,见来了客,忙招呼两人坐下,提着铜壶冲了两大碗茶道:“两位瞧着不像我们南阳人,若是来收皮子的,却来晚了些,刚过初八,收皮子的就来了两拨,好的都收走了,您二位这时候来可晚了。”

怀济道:“我们不是来收皮子的,是路过来瞧景。”

老板娘噗嗤一声乐了:“若来瞧景如今可又早了,该着开春来方好,只不过开了春,恐又要不安生…”说到这儿,就听那边老板道:“这婆娘只管胡说八道,来客了,还不招呼着。”

老板娘忙住了嘴,过去道:“今儿可是,一开门就来了两拨贵客,您二位里头请。”

怀清抬头,见门口进来的两个人,不禁怔了一下,心说男人生的如此漂亮也真不多见,前头的男子看上去有二十上下的样子,锦衣狐裘,金冠玉带,更显得玉面朱唇极好看,大拇指上一个水头极好的扳指,真是一点儿都低调,后头的黑脸大汉与其说仆人,倒更像保镖。

男人进来便道:“爷运道不好,偏得了这么个差事,跑到南阳县这么个穷地儿来受罪。”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怀清兄妹旁边一桌,扫了眼怀清兄妹道:“呦呵,还有比爷早的。”

老板娘提着铜壶过来刚要冲茶,后头的黑脸大汉一伸手拦了,一招手,从外头跑进来个小子,把手里白凌子裹着的一个盖碗放在桌上,拿出一个小盒打开,用银制的夹子夹了茶叶放在盖碗里,就又跑了出去,在门外候着。

大汉从老板娘手里接过铜壶,冲入盖碗内,顿时满屋茶香,老板娘砸了咂舌,却为难的道:“这位贵客想来不知,我们这儿可不单卖热水。”

大汉看了她一眼,抬手扔了一块银子在桌上:“这些可够了。”

老板娘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够了,够了,您慢用,慢用啊,今儿造化,沾了贵客的光,能闻一回这茶香也不白在世上走一遭了。”老板娘得了银子,奉承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怀清的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盖碗上,心说,恐怕就这一个盖碗,就能买下数十个这样的茶馆也不止,这人是谁?瞧意思可不像个单纯的富家子弟,倒像权贵,且说的一嘴官话,定是京城来的,莫非是哪府里的贵公子,却跑南阳县做什么来了?

怀清打量他的时候,男子忽的侧头看向她道:“你假小子看着我做什么?赶是瞧上爷了不成。”

怀清噗一口茶喷了出来,拿帕子摸了摸嘴,瞪了他一眼,心说白瞎了这幅好皮囊,站起来把茶钱给了老板娘,顺道问了一句:“南阳县可有好馆子?”

老板娘道:“哎呦,您可是问着了,要说我们南阳穷归穷却真有个好地儿,叫引凤楼,说是汝州府头一份的买卖也不为过,从这条街走到头,往东一拐您就瞧见了,斗大的招牌。”

怀济道:“可知谁人的本钱?”

老板娘往外头望了望,低声道:“这事儿也不用瞒您二位,南阳县没有不知道的,引凤楼跟旁边儿的天香阁,都是守备府大公子的本钱。”

守备府?怀清看向怀济,暗道这南阳的水果真不浅,这还没怎么着就牵扯上了一个守备府,想也知道,这南阳县山匪横行,能在这儿开如此大的买卖,若不跟山匪串通,估摸这买卖早开不下去了。

且,这县令三年换了五任,守备大人却始终就一个,若说这里头没事儿,谁也不信,只不过,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呢,还是上头有仗腰子的人,就难说了。

从茶馆出来,怀清道:“哥,要不晌午咱们去引凤楼打打牙祭?”

怀济却道:“咱们哪有这些闲银子?”

怀清笑了:“哥怕什么,有妹妹呢,走了,咱们去长长见识,说不准还别有收获呢…”

第22章

“这丫头有趣,咱们也去瞅瞅。”男子站了起来,旁边的汉子低声提醒:“爷,皇上可是让您来追查那六百零七两税银的,咱来好几天了,可连影儿都没有呢。”

男子挥挥手道:“你没听见说,那引凤楼后头是守备府吗,爷正是因为要追查税银才去的,你真当我去哪儿吃吃喝喝啊,爷长这么大什么没吃过见过,小小的引凤楼还入不得爷的眼,走了。”说着已经出了茶馆,往街上去了。汉子忙招呼外头的小子把桌上的茶碗收了,忙跟着去了。

怀清立在引凤楼前,心里暗道,好一个气派的馆子,跟旁边的天香楼交相辉映,在贫瘠的南阳县真算鹤立鸡群,先不说建的飞檐吊脚,气派非常,只听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也不由让人软了骨头,明明寒冬腊月,却让人恍如置身绮丽江南。

怀 济皱了皱眉道:“如此奢靡之处,开在这南阳县当真古怪,倒要进去一探究竟。”说着迈步要进去,不想到了门口两个青衣小厮,却一伸手拦住了他们,上下打量一 遭道:“二位爷莫不是夜里没睡好,迷糊着走错了门,赶紧醒醒,抬头瞅瞅,我们这儿是引凤楼,不是街边儿的面馆。”

饶是怀济脾气好,也给这两句话激出了脾气:“怎么,你们引凤楼不是卖饭的不成,怎说我们走错了门?”

怀清道:“就是说,我们吃饭自然要来饭馆,莫非你们引凤楼顶了个饭馆的名儿,却是五谷轮回之所。”

两个小厮一愣,心说,什么是五谷轮回之所?还在这儿琢磨着,就见后头一个声音道:“这丫头嘴毒,人家好好的饭馆子,楞让她说成了茅房。”

两个小厮方才恍然大悟,想引凤楼在南阳县开了三四年,还没一个敢上门找事的,今儿倒是来了个假小子愣头青。

小厮呵呵冷笑两声道:“小子,好大的狗胆,也不扫听扫听我们引凤楼是什么去处,竟敢污言秽语胡说八道,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等我一声招呼,仔细棍棒加身要受皮肉之苦。”

怀济道:“真真好不讲理,你们开门做生意,我们上门便是主顾,便不远接高迎,也该客气有礼,怎如此蛮横,是何道理?”

那小厮眼睛一瞪:“呀呸,你们这样的也算主顾,我们引凤楼是开饭馆做生意,不过,我们的主顾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巨富商贾,就你…”说着颇不屑的瞥了怀济怀清一眼:“该干嘛干嘛去,别跟这儿添乱。”

怀济气的脸都红了,今儿为了不引人瞩目,兄妹俩穿的都是旧年的衣裳,不想倒连引凤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怀清刚还说话,刚茶馆那个男人上前一步道:“二位看看我这样儿的可能进你们这引凤楼吗?”

两个小厮打量男子一遭,立马挂上一张大大的笑脸道:“贵人临门,自然能进,里头请。”

男子抬脚迈了一步,回头看了怀清一眼跟小厮道:“这两位兄台,是爷的朋友。”

小厮互相看了一眼,男子挑了挑眉道:“怎么,爷的朋友不能进?”

小厮忙道:“能进,能进。”说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躬身:“两位爷请进。”

怀济看了怀清一眼,略有些犹豫,却听男子道:“爷千年不遇请回客,看意思人家还不领情了。”

那两个小厮忙道:“这两人不识抬举,贵客就别勉强了,您里头请,楼上牡丹庁空着呢,小的去天香楼给您唤两个唱的陪贵客吃酒,管饱您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怀清道:“既蒙公子相邀,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一扯怀济跟了进去。

男子嘴角一扬看了怀清一眼道:“如此,今儿咱们就见识见识这引凤楼的排场。”

四人进来,怀清四下打量一遭,不禁暗道,果真是销金窟,当中空地上搭出一个舞台,有十几个姑娘,或在哪儿挑弄丝竹,或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在练习歌舞,转身回眸长袖善舞,身姿曼妙姿态蹁跹,男人进来这里,想不一掷千金都难。

若 开在京城,甚至汝州府,这引凤楼都不算太奇怪,可开在南阳县就不大对头了,南阳县的老百姓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便有几个有钱的富户,也没说天天往这儿跑 的,若说为了迎接外客,这南阳县经年也来不得几个达官贵人,指望外客,引凤楼天天在这儿戳着,人吃马喂,估摸连裤子都得赔进去。

且, 刚才若不是茶馆里遇上的男子,她们兄妹恐怕连门都进不来,即便他们穿的不富贵,至少也比寻常百姓强的多,却连引凤楼的门都进不来,可见引凤楼这个买卖说是 开饭馆,怕是挂羊头卖狗肉,地底下定有猫腻。至于什么猫腻?怀清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捉到了些头绪,却还要仔细瞧瞧。

牡丹亭在二楼,布置的富丽堂皇,却有些俗气,总的来说,这引凤楼的风格就像一个毫无底蕴的暴发户,或者说是为了迎合暴发户开的,品味俗不可耐,唯一可看的,大约就是底下舞台上的弹唱跳舞的姑娘,一个个杏眼桃腮,身段曼妙。

小厮把四人迎进牡丹亭,就跑了,不大会儿功夫,进来一个风情别具的大美人,一进来就道:“下头的小子不懂事,怠慢了贵客,媚娘这儿给贵客赔礼了。”说着袅婷婷一福:“还望贵客瞧在媚娘的份上,莫计较才是。”说着微抬首,眸光顾盼,柔媚入骨。

怀清暗道,这女子真勾人,不说男人,就是自己都觉心里扑腾了几下,不过她哥是例外,她哥是什么人,怀清相当清楚,属于一根筋儿的人,古板保守,估计在她哥眼里,这风情万种的女子,也不过红粉骷髅罢了。

想着,不觉看向对面的男子,不想那男子也正看向自己,两人的目光一对,男子眼里光芒一闪,冲怀清眨了眨眼,怀清急忙错开目光,心说这厮有病,这么个尤物在旁边,冲自己眨什么眼啊。

男子笑道:“媚娘?你这名儿真真起的好,你这声儿媚的爷骨头都酥了。”怀清差点没吐了,心说这人年纪不大却真是个色鬼。

媚娘咯咯笑了两声道:“爷说笑了,听爷的口音莫非是京城来的?”

男子目光一闪道:“怎么,京城来的进不得你这引凤楼不成?”

媚娘娇笑了两声道:“爷这话说的,引凤楼开的是买卖,迎的是客,五湖四海的贵客都来了,媚娘才欢喜呢。”

“既欢喜,怎连杯茶都没有,莫非这是你引凤楼的待客之道。”

媚娘道:“闻听贵客临门,媚娘特命人取山泉煮沸烹茶,故此耽搁了些时候,几位爷见谅。”说着拍了拍手,进来两位身着粉衣的妙龄少女,把茶盏放在桌上。

媚娘道:“水是伏牛山的山泉,茶是王记茶庄的极品明前龙井,几位爷尝尝可入得口吗?”

怀济揭开盖碗,看了看汤色,不禁道:“好茶。”刚要喝,却给怀清一伸手挡住:“且慢。”

怀济一愣,怀清把自己跟前那碗茶端起来递到媚娘跟前道:“我有一个习惯,最不喜吃这头一水的茶,却如此好茶,倒掉未免可惜,不若媚娘帮我吃了可好?”

媚娘目光一闪:“媚娘怎好吃客人的茶?”

怀清心说,你敢喝就怪了,这引凤楼果真是黑店,先不让他们进,进来了却又在茶里下药,这茶若自己兄妹喝下去,恐怕出不去这引凤楼了。

对面的男子明白过来:“媚娘不吃这茶,莫非在茶里下药了不成?”

媚娘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虽是客,也要守我引凤楼的规矩,莫非当这儿是你府上了不成,我媚娘又岂是你们可以欺辱调戏的。“

怀清却乐了:“媚娘这话可说差了,明明是你们欺客在前,下药在后,怎么却倒打一耙。”

媚娘脸色更加难看:“莫非你们几个今儿到引凤楼是来砸买卖的不成,若是来捣乱的,却错了主意,引凤楼可不是没根儿没叶的。”

怀清道:“哦,这倒新鲜,倒要请教媚娘,引凤楼后头的根儿是哪个?媚娘说出来,我们听听,没准真吓怕了,便不追究下药之事了。”

媚娘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我们做的是生意,几位若不瞧不上引凤楼,就此请往别处。”说完,转身疾步往外走。

怀清看准机会一身脚,媚娘绊了一下,身子往前扑,怀清伸手扶住她,另一手飞快拿起那碗茶,灌进了她嘴里。

便媚娘反应迅速,也喝进去了两口,杏眼圆睁指着怀清道:“你…”然后眼睛一闭晕在地上。

怀清还没怎么着呢,对面的男人却一拍桌子道:“真是黑店,敢给爷下药,好大的狗胆,陈丰,给爷砸了这引凤楼,爷倒是看看,这引凤楼后头到底是谁戳着?”

怀清一愣,忙道:“不可…”已是晚了,眼睁睁看着这主仆两人,噼里啪啦砸了牡丹庁。

怀清虽点破了茶里下药,却也没想到对面这位如此二缺,一句话就把引凤楼砸了,看见来的衙役,怀清不禁扶额,心道,这厮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23章

怀清看了她哥一眼,心里暗叹,估摸她哥这个刚上任的南阳县令,做梦也没想到,县衙的大堂还没上,却先做了南阳县的大牢,还有这主仆俩。

怀清不禁瞪了那祸头子一眼,那男人却笑了:“你瞪我做什么?不是你说那什么媚娘给咱们下药,爷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引凤楼,不正好给你出了气,论说你该谢爷才是。”

怀清咬着牙道:“真是谢谢公子,让我们见识了这南阳县的大牢。”

男子却嘻嘻一笑:“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