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汝霖刚出了一身汗,这会儿给风一溜,浑身都冷飕飕的打了激灵,暗道这档子事儿自己还是别跟着掺合了,想着忙上轿回府了,琢磨着把邱家兄弟给他送来的那些礼收拾收拾还回去,财帛虽动人,跟命比起来,终究是身外之物。

可喜远远的见方汝霖上了轿不禁道:“方大人倒真是阁老门生,什么时候了,都还不忘帮阁老踢脚,张大人这个扬州知府恐不好过,爷您就不担心怀清姑娘啊。”

慕容昰刚想说什么,就听后头喊了一声:“四哥。”

慕容昰停住脚转身,慕容曦赶上来道:“四哥,咱哥俩可有日子没在一处里坐了,今儿正巧赶上,不如让弟弟做东,咱们哥俩找个地儿坐坐如何?”

慕容昰道:“我正有此意。”

哥俩从宫门往西奔着海子边儿上的憩闲阁去了,进了二楼雅间,掌柜的亲来招呼兄弟俩坐下,上了一壶极品龙井茶就下去了。

慕容昰倒自在,吃了口茶瞧着窗外的风景道:“这时节正是江南最美的时候。”

一提江南,慕容曦更有些撑不住:“四哥,咱哥俩明人不说暗话,今儿弟弟谢四哥维护怀清了。”

慕容昰收回目光定定看了他半晌儿:“六弟你该知道,我并非为你才护着她。”

慕容曦脸色略变了变:“我知道四哥喜欢那丫头,可她是我的。”

四皇子:“她不是你的,她是怀清。”

慕容曦有些烦躁:“四哥您这话什么意思?是真想跟弟弟抢了不成。”

四皇子摇摇头:“只要她喜欢的是你,我抢也抢不走,不是吗?”

慕容曦道:“她本来喜欢的就是我。”

四皇子点点头:“那你呢?你可喜欢她?”

慕容曦几乎立刻道:“我自然也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我要她。”

四皇子:“你要的是她,可她要的是什么,她要的六弟能给她吗?”

慕容曦脸色有些不好看:“四哥,若我不能给她的,四哥同样给不了。”

四皇子摇摇头:“她喜欢的是你,若她喜欢的是我,不管她要的是什么,我都能给,若有那一天,六弟,四哥可不会相让,我府里还有些事儿,先告辞了。”撂下话走了。

慕容曦这个郁闷啊,自己今儿找四哥来,本是看出四哥的苗头不对,想摊开来把事儿说明白,可这把事儿说明白了,自己反倒更郁闷了。

慕容曦也忘了什么时候知道四哥对怀清不一般的,反正就是知道四哥动心了,长这么大,还没见四哥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先开头,还总觉是自己的错觉,今儿自己可是明明白白的看着了,四哥如此维护张怀济,根本就是为了护着怀清。

这事儿怎么想慕容曦怎么不踏实,他四哥打小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人,虽说兄友弟恭,不至于抢兄弟的女人,可不妨碍他惦记着,且,刚他也说了,要是怀清有一天喜欢他了,他绝不会相让。

自己跟怀清的事儿还没捋顺呢,又蹦出来个情敌 ,慕容曦觉着,自己最近的日子太不顺当了。

想 起他四哥刚的话,慕容却忽的想开了,他四哥可是皇后所出嫡子,都敢撂下这样的狠话,自己为什么不行,那丫头要的不就是只她一个吗,之前,自己也没别人啊, 之后,估摸再找个跟这丫头似的,让自己如此动心的女人,也不可能了,所以自己还纠结什么啊。想到此,站起来下楼出了憩闲阁直奔着宫里去了。

海寿进来回道:“万岁爷,六皇子又回来了。”

皇上挑挑眉:“他倒是不嫌折腾,叫他进来。”

慕容曦一进来就噗通跪下地上道:“父皇,儿臣要去江南。”

可 喜是真理解不了自家爷啊,明明心里那么喜欢怀清姑娘,以可喜看,爷喜欢对怀清姑娘的喜欢,都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怀清姑娘的大小事儿,爷莫不放在心 上,有个难啊什么的,恨不能先一步得替怀清姑娘摆平了,有好玩的东西物件儿,头一个想到的也是怀清姑娘,他们爷啥时候对人这么好过啊,就算对皇后娘娘这个 亲娘,也没见这么上心啊。

可就是这么喜欢的一个人儿,硬生生的就往别人怀里推,这是为什么啊,可喜真想不通啊想不通。

可想不通也不敢问,凭可喜多年伺候爷的经验,这会儿爷的心情不大好,想想也是,把自己的心尖子上的人儿推出去了,哪个男人能真看得开啊。

刚进王府,管家跑出来道:“爷,扬州来人了,送了物件儿来,说是给爷的寿礼。”

寿礼?慕容昰挑挑眉,嘴角略扬了扬低声道:“难为她还知道我的生辰,东西呢?”

管家忙道:“给爷放在松涛苑了,奴才惦着老沉,估摸是石头…”

管家话没说完,慕容昰已经快步往松涛苑去了,管家挠挠头,心说爷这可是怎么了,至于急成这样吗。

可喜倒是松了口气,张怀清这个寿礼送的还真是时候,不然,今儿他们爷的心情一准好不了,不过,松了口气之后又提上了心,张怀清明明白白就是喜欢六皇子,他们爷这份痴心,恐怕末了也只能落空了,想着都替他们爷不值,可爷却乐在其中,这男女之事啊,还真没法儿说。

慕容昰进了松涛苑,就见自己的书案正中放了老大一个盒子,他走过去,先掂了掂份量,的确够重,对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才打开盖子。

盖 子一掀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慕容昰愣了楞,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可喜端着茶刚进来,就听见他们爷低沉的笑声,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心说,不带他们爷这 么吓人的,刚还满心不爽利,这才多一会儿都笑起来了,这差别也太大了点儿吧,究竟哪位姑娘给爷送了什么寿礼啊。

可喜好奇的看过去,等看见书案上的东西,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可喜跟在慕容昰身边伺候了这些年,别的不敢说,对于石头还是颇有些眼力的,毕竟他们爷就好这个,王府内库里一半都是各类的石头。

即便王府什么稀罕物件都有,眼前这块鸡血石,也算难得了,真不知哪位姑娘从哪儿踅摸来的,鸡血石不新鲜,这么大块,这样成色饿却难找。

可喜把茶递到爷手里,低声道:“这可是个宝贝,难为姑娘舍得送来。”

一句话说的慕容昰又笑了一声:“那丫头确是个财迷,想必把这个送来之前,着实心疼了几日。”

可喜端详了那鸡血石一会儿道:“爷,莫非要用这个刻章?”

慕容是摇摇头:“难为她的一片心意,摆哪儿吧。”说着伸手一指对面的多宝架,可喜道:“还没经匠人雕琢,这么摆着恐不好看。”

慕容昰道:“好不好看的是她的心意,摆着吧,回头等爷得空,再好好想想雕个什么物件。”

想了想,提起笔想写封信,可写了几个字却又放下了,叹了口气,把写了一半的纸抽出来折好,夹在一旁的医书里,拿了户部的折子看。

可喜见了,也只能暗叹了口气,知道爷的性子,只那姑娘不亲口说喜欢爷,爷都不会跟六皇子争,可这么下去,也真不知最后怎么个了局啊…

第77章

陆兴道:“照理说,这会儿大人的密奏已送到皇上手里了,怎么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邱显臣喝了口茶道:“急什么,万岁爷想用张怀济牵制江南官场,若如此轻易便处置了他,岂不打了自己的脸。”

陆兴道:“会不会万岁爷不信?”

邱显臣哼了一声:“有江南的盐商在场,铁证如山,他张怀济贪婪成性,在他的南阳蹲着也就罢了,想跑江南来折腾,做他的白日梦。”

正说着,忽外头姚文财提着下摆跑了进来,老胖的身子呼哧呼哧的,进来扶着门框道:“张,张怀济这小子太他妈阴了,刚我还没出家门呢,就给这小子堵在了大门口,十几个人敲锣打鼓的送来一张匾。”

陆兴道:“送个匾罢了,有甚稀奇,他送你接着不就得了,至于这样吗,什么匾?”

姚文财喘了口气道:“乐善好施,说我捐了五万两银子给扬州盖善堂,张怀济亲笔写的,又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了来,大人,那五万两银子可打水漂了,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真他娘的阴,蔫不溜秋的就套走了我五万两银子,那可是五万两啊。”

姚文财这人别看是江南头一号的盐商,却最是抠门,讲究银子得花在刀印儿上,如今这一下就五万两,跟挖了他的心似的,。

邱显臣道:“我说皇上怎么没动静呢,想来这小子先发制人,事先奏报了皇上,我那一道密奏上去,皇上指定以为我陷害诬告张怀济呢,真没看出来这小子竟有如此心计。”

陆兴道:“若无心计,张怀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怎会做到一方府台,邱大人,咱们需从长计议才是。”

姚文财哼一声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找人直接结果了他,即便扬州知府出缺,朝廷再派一个人来,没准比这小子好对付。”

邱显臣摇摇头:“此计只一不可再,若不是陈延更的死,恐张怀济还来不了扬州呢,若张怀济也死在江南,到时候皇上大怒,那才是我等的灭顶之灾。”

陆兴道:“这软的不行硬的不成,难道就让这小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膈应着,还有夏士英,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姚文财道:“咱们手里囤的盐引可不多了,若盐道衙门再不批下来,可有大麻烦,再说,这张怀济上任一个月了,咱们可是一斤盐都没往外出,这么下去今年年底的分红银子都甭想了。”

邱显臣一听银子,眉头一皱:“罗永芳手里应该还有,先济着你手里的使,不够了再寻罗永芳。”

姚文财道:“罗永芳这厮太黑,上回从他手里匀了几张盐引,竟使了一万两银子,按说咱们一早就说好了,江南的官从总督大人以下,谁该拿多少都有一本帐,记清楚了年底分账,偏他罗永芳跟左明海一个塞一个的贪,拿了分账的银子不算,还变着法儿的讹银子,什么东西啊。”

邱显臣脸色一沉:“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候吗,张怀济这只狗可就在家门口呢,要是让他嗅到点儿味儿,可是大麻烦。”

陆兴道:“大人,这么下去可不成,他张怀济不着急,咱们可扛不住,还是得想法儿办了他,咱们才能顺当。”

姚文财道:“张怀济那小子明明白白就是个贪官,咱们若是能拿到证据,管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陆兴道:“我倒是听说知府府要寻厨娘,不若从这儿上想想招儿…”

甘草进来道:“姑娘,外头来了两个应征厨娘的,门冬说让姑娘瞧瞧可使得。”

怀清到了前头,见廊下站着两个妇人,年纪有四十上下,打扮的干净利落,见了怀清蹲身行礼:“姑娘万福。”

怀清打量两人半晌问:“以往在哪里当差?”

两个婆子道:“我们俩是一起的,先头在富春楼里头,年纪到底大了,饭馆子里头累得慌,便辞了工,想另寻个事由,正巧听说知府府寻厨娘,我们俩便想来试试。”

怀清点点头:“两位大娘是饭馆子出来的,手艺自不用说,只既到了我这儿,便要照着我的规矩来,一日三餐都是我先写好了的菜谱,你们俩只照着做便是,我的要求呢也简单,就是不能浪费,少油少盐,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两个婆子互看一眼忙道:“没,没什么要求,能谋这么个差事就是我们两人的造化了。”

怀清点点头:“你们看什么时候来上工?”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今儿就能来。”

怀清目光一闪:“如此却好,我这儿府里正缺人使唤呢,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灶房的栀子。”两人忙脆声应了。

怀清出来,低声道:“叫栀子把这俩人给我盯紧了。”

甘草一愣:“姑娘是怀疑这两个…”怀清止住她的话,进了自己的屋子才道:“不是怀疑,这两个肯定是奸细,出来找活儿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哪有连工钱都不问一句就答应的,且,富春楼出来的厨娘,应该有不少盐商府里争抢着要,做什么来咱们这儿。”

甘草道:“那可不坏了,回头往咱们饭菜里下点儿毒可怎么办?”

怀清笑了:“这个倒不会,这俩人也不傻,怎敢背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甘草:“那这两人来咱们府里想探听什么不成,咱们这儿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啊,咱们大爷也不是贪官,能有什么短让他们抓着。”

贪官?怀清目光一闪:“你倒是提醒了我,弄不好她们就是来找短儿的,甘草,南阳那些摆件儿咱们带来了多少?”

甘草嘟嘟嘴:“姑娘不说老沉的东西,让收起来送到若瑶小姐那儿存着了吗,咱们一件儿都没带来,就是姑娘那一小匣子首饰,预备着有个应酬什么的,带来了,姑娘怎么想起了这个?”

怀清叹口气:“倒是我失策了。”说着站起来道:“抱着那一匣子首饰,咱们得再去一趟四通当。”

一见怀清,四通当的小伙计急忙迎了出来:“姑娘来了,您里头请,里头请,小的这就去喊我们老朝奉。”

把怀清让到里头坐下,叫人奉了茶才跑到后院去,不一会儿老朝奉进来道:“ 莫非那块鸡血石姑娘不满意?”

提 起鸡血石,怀清一阵肉痛,那可是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那天捧着鸡血石回去,本来是想切一块给慕容是刻个印送去,也算回个情儿,可左看右看都 没法儿下刀,这块鸡血石成色太好,那上头的血色纹路一朵朵盛开蔓延,真要是不懂行的这一刀下去,好好地宝贝可就糟蹋了。

怀清比划了好几回,这刀都没舍得下,而且,她也不知道往哪儿找好工匠呢,再说,这种事儿自己根本不在行,倒是慕容昰是这里头的行家。

末了怀清一咬牙,索性把整块鸡血石放到盒子里送给了慕容昰,东西都送走半个月了,这会儿提起来,怀清还肉痛呢,忙道:“满意满意…”心说就是太满意了,才倒霉了五千两银子。

老朝奉捋着胡子道:“那姑娘今儿来是…”

怀清道:“今儿来是有件事儿要跟老朝奉商谈。”老高头道:“姑娘请说。”

怀清:“我这次来不是买是想借…”

怀清指了指花厅角:“就放这儿。”门冬跟老孙头抬着珊珊树放到了角落的矮凳上,又让把老大的一个青玉香炉放到案上,羊脂白玉的花瓶摆在两边儿,中间的八仙桌上放了一套金边珐琅彩的茶具。

收拾好了,怀清看了看道:“勉强过得去吧。”

甘草嘟嘟嘴:“这还勉强,姑娘不是奴婢说您,那些首饰可都是老太君给的,您这么押出去,回头要是丢了一两件,可怎么对得住老太君。”

怀清道:“放心吧,那些首饰放在四通当,比放在咱们府里还踏实呢,再说,不押首饰,哪借的出这几样宝贝,就这个半人高的珊瑚树就值老钱了。”

甘草:“可咱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啊,不能吃不能喝的,姑娘不总是跟奴婢说,财不露白,您这是怎么了,借了这么多宝贝摆在这儿,回头让人见了,一准以为咱们大爷是个大贪官呢,不然,哪来的这么些值钱的东西。”

怀清笑了:“正是这样想才好,姑娘这是将计就计,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愿呢,若早知道有这档子事儿,就把南阳那些东西带来了,也省的去四通当借。”

甘草道:“若是为了充门面,奴婢可还记着六皇子带走的那尊彭祖像呢,金灿灿晃得人眼睛疼。”

说着瞄了眼怀清小声道:“姑娘把那些首饰都押出去了还好说,却真不该把那串猫眼手链押出去,若给六皇子知道,不定要恼姑娘了。”

怀清嗤一声:“他恼什么,既给了我就是我的,便我砸了他也管不着。”

甘草心说,果真是闹翻了,上回从京城回来,就再没见姑娘提过六皇子,那串手链也收了起来,没见戴,今儿还押了出去,可见跟六皇子掰了,瞧这意思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啊,倒是跟四皇子有来有去的,莫非自己先头猜错了,姑娘喜欢的是四皇子。

看着怀清把东西搬走了,小徒弟忙道:“师傅,那珊瑚树可是今年王爷给万岁爷预备的寿礼,您就这么借出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可再难寻第二棵来。”

老朝奉笑了:“能有什么闪失,这丫头是个人物呢,便有闪失,也自会有人出来顶着。”

小徒弟一愣:“师傅莫非看走眼了吧,说下大天来,这位姑娘就是知府大人的妹子,能有多大本事啊。”

老朝奉道:“你师傅这两只眼可是出了名儿毒,怎会看错,再说,便有闪失,这一匣子首饰,也抵的过了。”说着,拿了那串猫眼的手链对着亮儿照了照:“不说别的,就这串猫眼儿也价值千金了,且,这么大颗的世面上可见不着,恐是番邦进贡的东西,还有这个…”

说着,拿起匣子里的翡翠镯子递给小徒弟:“今儿叫你小子长长眼,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小徒弟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道:“这只翠镯子水头成色极好,是难得的老坑玻璃种。”

老 朝奉道:“这只镯子可有些来历呢,原是一对的,当年缅甸国进贡来的东西,一红一绿,红翡绿翠,皇上瞧上好就赐名鸳鸯镯,给了当时的太后娘娘,赶上伯爵夫人 喜得一对千金,太后娘娘便赐给了伯爵夫人,后来伯爵府两位千金,一位嫁进定南侯府,一位正是如今护国公府的长媳,这只镯子便是其中之一。”

小徒弟多精,一想就明白了,那位姑娘别看就是个知府的妹子,后头有谁可难说,怪不得师傅舍得把那颗珊瑚树借出去呢,这是走一份人情啊。

银翘小声道:“今儿过了晌午,那厨娘去了花厅,给陈皮喝一声,忙说走差了路,真让姑娘说着了,这两个根本不是来当厨娘的。”

甘草道:“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便让她们看着了又能如何?”

怀清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姚文财蹭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看见了什么?”

那 婆子忙道:“瞧见了这么高的一颗珊瑚树,就摆在角落的矮凳上,映的满屋都红彤彤的,还有玉的香炉,有这么大个,头上蹲着个狮子,从狮子嘴里往外冒烟儿,啧 啧,老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好的物件儿呢,桌子上还有一套珐琅的茶具。”说着一指姚府多宝架上摆着的那:“比您这套瞅着更好些,还有两个白玉的瓶子, 那成色比猪油都腻白呢。”

陆兴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回去吧,接着盯着,再看见什么再来回。”

等两人下去了,姚文财道:“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张怀济这小子就是个大大的贪官,不然,这些好东西从哪儿来的。”

陆兴也叹道:“都说江南的官儿是肥缺,看来南阳那个穷县的官也不差。”

两人直接去找邱显臣回话儿,邱显臣道:“果然看真了?”

姚文财道:“那两个婆子原是我府上的奴才,如今家里的小子还在跟前使唤呢,自然不敢打谎,再说,恐那样的东西,若没瞧过,也不是她们能编出来的。”

邱显臣一拍桌子阴沉沉的道:“张怀济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贪官还口口声声要肃清贪墨,岂不可笑,明儿把扬州的各位达人都请过来,让他们好好瞧瞧,什么才是贪官儿,也能引以为戒。”

陈皮进来道:“姑娘,巡抚府来了信儿,说明儿巡抚大人来咱们府衙,大爷自打来了扬州,隔三差五的就去邱府,可回回扑空,不是巡抚大人忙,就是有要事在身,总之就是不见面,这怎么忽然冒出来了,恐不是好来的。”

怀清眼睛一亮:“来了才好,就怕他们不来。”

次日一早,邱显臣带着扬州的大小官员来了府衙,怀济忙迎出去:“下官张怀济参见巡抚大人。”

邱显臣呵呵笑了两声道:“这些日子公务忙,总不在府里,倒让张大人空跑了几趟,今儿正巧几位大人来了,想起张大人在南阳素有青天之称,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便带着几位大人过来,让他们好好跟张大人学学。”

怀济刚想把他们往大堂里头让,不想陆兴却道:“我等既来了,要学习张大人如何清廉,自然应当去大人府上一观才是。”后头众人纷纷附和,张怀济无法而,只得引着他们来了后衙花厅之中。

葛连升一听就明白,指定是邱显臣捏着张怀济的短儿了,这才把扬州的官都弄到一起,来张怀济这儿,是想抓个现行,就得把张怀济办了。

葛连升心里也万分好奇,莫非张怀济真是个贪官,若是贪官,皇上怎会把他派到江南来,又怎不收姚文财的好处,难道是误会。

可一进花厅,葛连升这个想头就飞了,那角落里半人高的珊瑚树,案上摆的羊脂玉净瓶,还有桌子上一套金光灿灿的珐琅茶具,随便一件都是宝贝,若说不是贪来的,谁信啊,就凭张怀济的俸禄,一百年也买不起这里的一样儿啊。

邱显臣盯着那棵珊瑚树,目光复杂难辨,心说,自己在江南这么多年,也没到手一见这么值钱的宝贝,张怀济在南阳才待了两年,就弄了这么多好东西,真让他又嫉妒又羡慕,却也恼恨非常,明明是个贪官,却还要盯着清官的名头来治贪官,虚伪,无耻…

陆兴呵呵阴笑了两声:“张大人这个清官在下今儿可见识了。”

邱显臣脸色一阴看向怀济:“张大人,本官素闻你清廉的官声,想让大家视你为表率,你倒真给本官做脸啊,清官要是都似你这般,我大燕岂不成了暗无天日的朝廷,张怀济,好大的胆子,竟敢贪污受贿,欺上瞒下,可知这是欺君的大罪…”

第78章

夏士英目光闪了闪,看向怀济,暗道,莫非万岁爷都给张怀济蒙骗了过去,他其实是个大大的贪官,不,不对,别人如此说还可,自己可是在汝州待过,南 阳县当初什么德行,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若张怀济是个贪官,恐怕也没有如今的繁盛的南阳了,那么,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莫非邱显臣故意陷害。

若 故意陷害,也没说这么大张旗鼓的摆在花厅里的,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而且,自己是知道的张家后宅的事儿,都是张怀济的妹子张怀清掌管着,若是张怀清,那 就更不可能了,那丫头的本事夏士英可是领教过,只一听自己的症状,便知自己愁的是升迁之事,这丫头简直就是小人精。

别说张怀济没受贿,便真贪了什么东西,以这丫头的精明,怎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所以说,这里头的事儿真难说,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张怀济道:“大人此话怎讲?”

陆兴呵呵笑了两声:“张大人事到如今,您就别装糊涂了,几位大人可都在跟前看着呢,不说别的,就说您这花厅里的摆设,没个十几万两银子,恐也置办不齐,就凭张大人的俸禄,再过一百年也不成啊。”

怀济这才明白邱显臣的来意,四下看了看颇坦然的道:“这些都是舍妹布置的,怀济并不知道来处。”

刚从扬州知府升到按察司的左明芳开口道:“令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哪里弄这些东西去,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恐不是张大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推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