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曦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这帮盐商过一回当皇上的瘾,这个买卖要是别人干,弄不好就得杀头,自己干倒没什么,就像这丫头说的,就是摆设上动些脑筋,让这些盐商心甘情愿的往外掏银子,别说,这个主意还真妙。

就跟老忠亲王的百花洲似的,牡丹厅里的摆设格局,活脱脱就是宫里的牡丹阁,牡丹阁是父皇跟嫔妃们赏牡丹的地儿,偶尔也会邀王公大臣们一起凑趣,所以,不管谁去百花洲都想进牡丹厅。

要说看歌舞取乐子哪儿不一样,牡丹厅比旁处贵出好几倍,仍然供不应求,想来的都得提前三个月订,就这儿还不一定能订的上呢,之所以如此受欢迎,跟宫里的牡丹阁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丫头还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慕容曦忽想起一处,蹭的站起来拉着怀清往外走,怀清忙问:“去哪儿,可都快晌午了。”

慕容曦道:“放心,有爷在饿不着你。”

到了地儿,怀清才知道是瘦西湖边儿上的一栋宅子。

慕容曦道:“这里原是老忠亲王的一处别院,上回跟爷斗蛐蛐打赌,输给爷的。”怀清愕然,斗蛐蛐打赌,能输这么一栋宅子,可见哪位老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怀清跟着慕容曦走了进去,这一走进去,怀清真不想出来了,终于切身体会到那句: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这园子太美了,若是老了,有这么一处园子养老也真不枉此生了。

慕容曦侧头瞧着她道:“你瞧这里如何?可能开你说的那个买卖?”

太能了,这里要是开个会所,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怀清现在就能想到以后日进斗金的热闹,看起来,这买卖不合伙都不行了…

第82章

邱显臣进了总督府书房,邱明臣看着他,冷哼一声道:“你上回不说陆兴死了吗?”

邱显臣一愣:“是死了,我亲眼看着埋的,怎么了?”

“怎么了?既然陆兴死了,那大理寺怎么出来个扬州府丞陆兴的罪臣。”说着把手里的信啪一声甩在地上:“你自己看吧,这是李振生的加急密信。”

邱显臣心里咯噔一下,忙捡起信抽出一看,脸都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亲眼看着陆兴死了。”

邱明臣道:“张怀济一招李代桃僵,就把你蒙过去了,亏你还是一方巡抚。”

“李代桃僵?你说我看着死的那个陆兴是假的,怎么可能?”

邱 明臣道:“我一再嘱咐你别小看了张怀济,你只是不听,我让你怀柔,你非得跟他作对,自以为聪明让姚文财送了他五万两银子,过后参他一本收受贿赂,殊不知, 你的折子还没进京呢,张怀济的密奏已经放到皇上的龙案上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错行一招便可能满盘皆输,这个道理难道都不懂。”

邱显臣道:“哥,如今还说这个做什么,亏着想招儿应对吧,陆兴若是都交代了,那咱们哥俩…”

邱 明臣眸光一阴:“自然不能让他交代,陆兴的事儿你别担心了,我自有法子,倒是那些盐商跟底下的官,你得给我看好了,从谁哪儿坏了事儿,若是咬死了,我邱明 臣能保着他的家小平安,若是跟疯狗似的乱咬,就好好掂量着,便不顾及家小,还有祖坟呢,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葛连升先给我料理了,让其他人知道,背叛我 邱明臣的下场。”

皇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盯着下头的大理寺卿丁盛厉声道:“你说什么,死了?”

丁盛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个,那汗出的把整身官服都打透了,他如何不知皇上下决心要整肃江南官场,故此才破格任用张怀济去当扬州知府。

张 怀济也争气,到了扬州没几个月就把扬州府丞陆兴给押送回京了,陆兴是邱家兄弟的走狗,这是满朝皆知道的事儿,如今陆兴押解来京,只要陆兴交代了邱家兄弟的 罪行,皇上一道圣旨就能把邱家兄弟杀头问斩,江南铁板一样的官场自然就散了,那些亏空的盐税,陈延更的案子也就破了。

可以说,陆兴是破局江南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张怀济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把陆兴押送回京,这绝对是意外的惊喜,可人进京的时候还好好的,押进大理寺天牢不过一天却死了。

陆兴一死等于江南这局棋又陷入了僵局,而自己这个大理寺卿难辞其咎,恐自己这条老命都得搭上,趴在地上哆嗦嗦嗦的道:“今天下官本要提审陆兴,不想人就死了,微臣死罪。”

皇上的脸色阴沉沉的盯着他,心说,邱明臣好大的胆子,这都到朕眼皮子底下了,还能动如此手脚,这说明什么,说明京里各部官员,有不少是邱家的人,亦或是拿了邱家的好处。

皇上脸色极其难看,看向慕容昰道:“老四,你来说说这事儿怎么发落?”

慕容昰冷声道:“人都进了大理寺天牢还能杀人灭口,简直无法无天,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一是贪欲之心不足,二是心存侥幸,以为法不责众,此等胆大妄为之人,若不严惩,人人效仿,我大燕岂不成了暗无天日的朝廷。”

皇上道:“老四主审此事,不管是谁,只与此事有牵连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朕严惩不殆。”

丁盛一听心说,完喽,全完喽…

慕容昰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可喜扶着他上了轿,进了松涛苑,见爷又拿起卷宗来看忙道:“爷累好几天了,也该歇着了,明儿还得审案子呢。”

慕容昰挥挥手道:“你去吧,我再看一回儿。”

可喜没辙,想着爷晚上就喝了碗粥,这会儿又熬夜,便去灶房交代做宵夜,厨娘忙问:“喜管事,爷可吩咐了想吃什么?”

可喜摇摇头,心说这案子审了三天,爷这三天一共没吃多少饭,都是沾沾唇就让撤下,真让人忧心,忽瞥见灶房角有半框野菜瞅着眼熟,问道:“这是什么。”

厨娘道:“喜管事想来没见过这东西,这是苜蓿,穷苦人家里为了填肚子吃的东西,我乡下的侄子今儿来瞧我,不知道给我捎点儿什么,记得我爱吃这东西,就从地里挑了半框送了来,只当个心意吧。”

可喜忽想起当年在登州城外的官道上,爷跟怀清姑娘可不也吃的这东西,又问:“可有香椿?”

厨娘忙道:“有,有,是我侄子家里头自己种的,也送来了半框,这时候还算嫩,再过些日子可就吃不得了。”

可喜道:“就用这两样给爷做。”

不大会儿,可喜端着托盘进来:“爷,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这么熬着身子都坏了。”

慕容曦皱了皱眉,刚要挥手叫下去,不想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禁抬起头来,看向托盘:“这是什么?”

可喜道:“奴才瞧厨房里有苜蓿跟香椿,记着爷喜欢,就让厨娘做了,这是苜蓿馅儿的云吞,这是香椿炒鸡蛋,爷尝尝可入得口吗?”

说着放到桌子上,把牙著放到爷手里,慕容昰夹了一筷子香椿炒鸡蛋放在嘴里尝了尝,又舀了一颗云吞吃了道:“到底差了些。”

可 喜自是知道,爷是说比怀清姑娘做的差了,暗道爷可真是,这么惦记着一时一刻也不能忘的心尖子,硬是推给了六皇子,往后啊就剩下惦记了,这还是现在,真有一 天那位要是嫁给了六皇子,可就成了他们家爷的弟妹,这大大伯子成天惦记着弟妹,像什么话啊。而且,陆兴的案子爷之所以这么上心,肯定跟那位脱不开干系。

正想着又听爷低声道:“她做的苜蓿馅儿云吞,比这个更清淡些,她说这东西吃的就是它本来的味道,若是精细的做出来,倒失了它的价值,倒是香椿能做出花样来,上回的香椿鸡蛋卷,父皇都喜欢呢。”

可喜道:“如今到了江南,估摸更有大把的时间,让姑娘研究吃食了。”

慕容昰摇摇头:“江南不比南阳,层层陷阱,步步危机,恐她没有这样闲在的心思了。”

可喜道:“便如此,当官的是张大人,难道怀清姑娘还能帮着断案吗?”

慕容昰叹口气:“她心里除了她哥还有谁?怎可能让她哥吃亏,倒是希望六弟去了能帮他一帮。”

可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爷您可真大方,就这么眼睁睁瞅着六爷跟姑娘在一处。”

慕容昰道:“老六在她身边儿好些啊,至少能护着她。”

可喜无语了,也真猜不透主子到底怎么打算的,却听爷又问:“我让你查的事儿可有眉目?”

可喜道:“说起这个,真有些眉目了,当年淑妃一案涉案的太医院院正苏毓敏,说是在那场大火里烧死了,那些尸体都拉到城外的义庄,奴才扫听了义庄当事经手的人,说是当时发生了一桩诡异的事儿。”

慕容昰目光一闪:“什么诡异的事儿?”

可喜小声道:“说那些尸体拉过去的时候,他点过数,是二十一具尸首,后来埋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二十具。”

慕容昰:“可确实?”

可喜点点头:“确实,一共三个人管那档子事儿,都说少一具尸首,爷您说莫不是真有鬼。”

慕容昰道:“你叫人暗里在义庄周围的村子里扫听扫听,那天晚上可是见过烧伤的人?”

可喜一惊:“爷莫非疑心,那苏毓敏未死?”

慕容昰道:“以苏毓敏的医术,只要有一口气在,恐都能活下来。”

可喜道:“这么说起来,怀清姑娘的医术倒跟苏太医差不多。”

说起这个,可喜忽想的起什么:“爷,您不是疑心怀清姑娘跟苏太医有什么牵连吧?”

慕容昰是有些疑心,怀清用药的手法跟当年的苏毓敏太像,这个王泰丰不止跟余隽说过一次,而苏毓敏当年可是有个孙女,后来不知去向,若那孙女还活着,算着年纪该跟怀清相仿,还有一个令慕容昰疑心的地方,就是怀清的生辰。

怀清的生辰是大年初一,而苏毓敏的孙女的生辰也是这一天,因为这个,当年太后还亲自赐了名儿叫元容。乍一看,怀清跟苏毓敏仿佛八竿子打不着,可细想这些事儿,不得不让人疑心。

想起什么,慕容昰道:“此事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就连皇后宫里的人也一样,记下了?”

可喜应道:“奴才记下了。”心里知道爷是说不许跟自己的兄弟提起此事,可喜的兄弟可福如今正在太后宫里当差,爷这是连皇后娘娘都防着啊。

仔细想想可喜也就明白了,苏毓敏可是当年淑妃一案的罪魁祸首,当初因淑妃之死,宫里可是闹了个沸反盈天,皇上差点儿没把内宫翻过来,末了是苏毓敏一人抗下了所有罪责,方平息下来。

可这宫里的事儿还真说不清,当年淑妃可是宠冠后宫,宫里那么多嫔妃娘娘,都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淑妃的一半,听说当年皇上都准了淑妃回乡省亲,余家如此显赫,皇后娘娘都没回家省亲,可见淑妃多得宠,可惜未等成行,就一命呜呼了。

皇上如今提起苏毓敏来还恨得牙根儿痒痒呢,可以想见,若怀清姑娘跟苏毓敏牵连上,那绝对没好儿,以爷对怀清姑娘的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姑娘有任何闪失的,故此,这事儿不管查出的结果如何,都不能透出去。

可喜想想这些都头疼,怎么这一来二去得又跟淑妃一案牵一块儿去了,也不知爷这么替那丫头着想,那丫头领不领情。

这会儿怀清可没空想这些,一听陈皮说陆兴死在大理寺天牢里了,脑袋就嗡一下,陆兴都到了京城大理寺天牢,都能让人灭了口,可见邱家兄弟的势力不止在江南,在京城一样可以呼风唤雨。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疏忽了邱家兄弟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的程度,这俩人为了自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陆兴死了,下一个…

怀清想起葛连升,心里咯噔一下,这招李代桃僵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葛连升临阵倒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人,如今陆兴一死,邱家兄弟自然也知道葛连升背叛了他们,便为了震慑江南其余官员,也得把葛连升料理了。

想到此,急忙站起来道:“快,去通判府。”

怀请刚出大门,就见通判府的大管家正好下马,三步两步跑上来噗通一跪:“姑娘您快着救救我们家老爷吧,不知怎么了,从前头衙门回来,便躺在炕上动不了了,叫也不应,就跟丢了魂一般。”

怀清道:“大管家别急,我这就去瞧葛大人。”

怀清到了葛府,葛连升的娘跟葛夫人正在床前守着,葛夫人手里捏着帕子哽咽着直擦眼泪,老太太倒还算稳,见了怀清道:“上回蒙姑娘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如今又要劳烦姑娘了。”

怀清忙道:“怀清是郎中,治病救人是应尽的本分,老夫人客气了,况葛大人今日之祸,怀清也脱不开干系。”

说着上前号脉,一边号脉,一般观察葛连升的症状,见他表情淡漠,两眼发直,从药箱里拿出针,刺面部的穴位也不见丝毫反应。

开口问:“葛大人,可知我是何人?”

葛连升两只眼珠缓慢的转了转,很久方吐出一个张字,便不再说话了,这症状怀清异常熟悉,在急症科实习的时候,曾经接诊过好几例,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

想不到在古代会遇上这种情况,想出用这个法子杀人,真是阴损到了极点,而且,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根本查不出病因只以为人傻了,古代的解释就是失魂症,其实是中毒…

第83章

老夫人看向怀清:“如何?”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可见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安稳,俗话说母子连心,更何况,葛连升事母甚孝,母子间的感情比别人深厚 的多,眼瞅着儿子痴傻一般的躺在炕上,当娘的没个不担心的,只不过为了一大家子,极力压抑罢了,毕竟若老夫人乱了,下头就更不用说了。

怀清没回答,却转头问管家:“大人今儿去了哪里?”

怀清心里着实疑惑,若葛连升只去了衙门,如何会中毒,一氧化碳中毒,在古代唯有烧炭一个途径,若是隆冬时节,还算合理,如今可是六月,人人打扇,户户纳凉,谁还会点炭火盆子。

更何况,衙门的屋子怀清是去过的,四敞亮开的,便烧个炭盆子也不至于中毒,故此,葛连升这毒实在蹊跷。

管家目光闪了闪,吱吱呜呜道:“就,就是在衙门里办公了。”

怀清摇摇头道:“大人这不是病,是毒,所以我才问大人去了何处,若在前衙办公,怎可能中毒?”

老夫人明白过来厉声道:“干系连升的命,还不从实招来。”

那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非是小人不说,实在这事儿说出来有碍大人清誉。”说着看了眼葛夫人。

葛夫人愣了愣,仿佛明白过来,夫妻多年,丈夫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如何不知,近一个月来,她都能感觉到丈夫恐是外头有人了。

婆婆家教严,以至于到如今,老爷身边儿不过两个侍妾伺候着,过年那会儿,自己还跟老爷商量说再纳一个妾进来,却被老爷拒了,自己也没当回事儿,如今想来,莫非是老爷自己看上了什么人,才引出这场祸事。

想到此,跟管家道:“都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顾忌,老爷的命最要紧。”

管 家这才吱吱呜呜的说了,原来五月端午那天葛连升主持龙舟赛,不想正遇上一个女子跳河,葛连升让人救了上来,见是一个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生的颇有姿 色,说是外乡人,丈夫死了,家无生计,便做些针线绣活拿出来卖,不想给人牙子拐到扬州来的,逼她为娼,她一个良家女子如何肯依,好容易趁着看守的人疏忽, 跑了出来,却又走投无路,只得投河一死。

葛连升见妇人可怜,便在临河的胡同里赁了一个小院买了两个婆子安置下了,得空便去小院,后头的话不用他说,怀清也明白了。

想必这是邱家兄弟为了弄死葛连升想的阴招儿,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葛连升在江南数年,葛家兄弟对于他的偏好自然一清二楚,以有心算无心,哪有不成的。

却听老夫人道:“那贱人怎敢如此大胆下毒。”

管家道:“小的一直跟着老爷呢,没见下毒,就是老爷在小院里沐浴的时候睡了一会儿,小夫人不叫人吵着老爷,小的便在外头候着,等扶着老爷出来上车的时候,还当老爷吃醉了,到家方知不对。”

老夫人喝道:“哪家的小夫人,来人,去把那贱人给我抓来。”

怀清道:“老夫人莫急,既有心害人,又怎会在哪儿等着老夫人去抓,这会儿早跑了,还是先解毒要紧。”

老夫人咬牙切齿的道:“叫我见了活剥了贱人的皮。”回身看了眼儿子,真是又气又急,忙问怀清:“这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啊,怎成了这个样儿?”

怀清道:“葛大人的脉沉弱兼涩,系邪气久留,气弱脾虚,内有淤血湿痰留滞,蒙蔽清窍所致,应先补气扶正化痰开窍,过后如何,再瞧再看。”

老夫人一听心凉了一半,若张怀清都拿不准能治好,还能求谁?却也存着希望,忙道:“劳烦姑娘速速开方。”

怀清点点头,甘草早铺了纸,怀清纸笔写下一方:“此方早中晚各服一剂,先吃三日吧。”

老夫人忙叫管家去抓药,怀清唤住管家:“庆福堂妥当些。”

管家愣了一下,方跑了出去,如今江南情势不明,邱家兄弟既能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下毒,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真要是给药里头下点什么,大罗金仙也难救葛连升。

怀清是心怀愧疚的,葛连升有今日之祸,跟自己脱不开干系,若是再有闪失,自己真对不住葛府上下了,纵观江南,也只有庆福堂邱家兄弟不敢伸手。

管家到了庆福堂门口,一见今儿人格外多,门外头派了老长的队,管家琢磨老爷的病可耽搁不得,不如去其他药铺里抓得了,却想起怀清的叮嘱,拽住一个路过的伙计问:“今儿怎这么多人?”

那伙计道:“今儿是我们少东家坐堂的日子,来瞧病抓药的自然多了。”

老管家道:“我家里有急症的病人,等着药救命呢,您看看能不能照顾一下,先给我抓了。”

那伙计也痛快:“成了,您把方子给我,我给掌柜的瞧瞧去,若掌柜的点头,就先济着您。”管家忙把方子递给伙计。

伙计拿着方子到了柜上,递给二掌柜,把事儿一说,二掌柜打开方子看了一遍道:“瞧着不像个急症的方子啊。”

那伙计道:“莫非是蒙我的,我去问问他。”

二掌柜忙扯住他:“莫莽撞,瞧那人打扮不像个寻常百姓,先别忙,待我去旁边的医馆问问。”说着拿着方子走了。

坐堂的郎中瞧了半天,也瞧不出治什么急症,正为难呢,忽听旁边一个声音道:“咦,这方子上的字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二掌柜抬头见是少东家跟前的小厮,忙递过去道:“你见过这样的方子?”

那 小厮接过去看了半天,忽的一拍大腿:“哎呦,我怎么给忘了,这可不是怀清姑娘开的方子吗,瞧,姑娘的方子角上都会落一个清字,当初在南阳可是见过好多回 呢,如今张大人任扬州知府,怀清姑娘自然也在扬州城,早起少东家还说得空去府衙呢,不过,这谁啊?倒真有运道,能让怀清姑娘开方儿,多难的症候也不是事儿 了。”

二掌柜愣了,心说知府大人跟这开方之人有甚干系,还有,瞧这小子眉飞色舞的熟悉劲儿,莫非少东家跟这开方之人有交情。

二掌柜的道:“拿着方子的人说是急症,我瞧了几遍,也没瞧出是何急症?”

那小厮道:“这还不容易,叫咱们大爷瞧了不就知道了吗。”

余隽之所以来江南,完全是受表兄所托,四皇子不领差事出不了京,心里又不放心怀清,自己只得替表兄来了。

余隽也跟可喜似的,理解不了表兄,明明心里头喜欢的撂不下,还帮着六皇子来江南,以慕容曦对怀清的意思,这不上赶着把心上人往情敌怀里推吗。

而且,余隽不觉的怀清跟慕容曦能成,怀清那个性子还是表兄更适合些,不过这,男女之事不是自己说适合就适合的,能不能终成正果,一看姻缘,二看运气,三才看本事,所以怀清最后跟表哥最终是怎么个结果,还真难说。

正想着明儿去府衙看看那丫头,不想小厮进来递上一张方子道:“爷,您看,这可是怀清姑娘开的方子?抓药的人说是急症,想让掌柜的通融先抓,可咱们庆福堂的郎中说不像急症的方子。”

余隽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人参,白术,陈皮,菖蒲,远志,泽泻,各二钱,茯苓,何首乌三钱,甘草一钱,水煎服。”忙递给二掌柜道:“此是救急之方,速去抓来。”那掌柜忙跑了回去,不大会儿功夫,药抓好了送过来,管家这才松了口气。

余 隽忙活完手里的病人,喝了口茶,想着刚那个方子,虽瞧出是救急的,却真不知是何症,而且怀清开方,自来简单,多则三五味,少则一二味,她不止一次跟自己说 过,药若对症一味足矣,可今儿这方子却破了她的惯例,竟开了九味药,可见是重症,这得病的人是谁?倒颇耐人寻味。

唉~自己在这儿 猜什么,索性去问她不就得了,而且,这眼瞅落晚,自己还能在她哪儿蹭顿饭吃,那丫头想出的吃食,别瞧着简单,自己吃着比那些精工细作的山珍海味都强呢,自 打怀清从南阳走了,自己连打牙祭蹭饭的地儿都没了。念头一起,也不再耽搁,收拾了就奔着知府衙门去了。

怀清正翻医书苦思冥想治葛连升的方子呢,煤气中毒在现代都是个极麻烦的病,因为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即便治好了也容易有后遗症,好在葛连升并不算太严重,至少没到昏迷的程度,不然,自己还真救不了他。

就算现在,怀清也拿不准能把他治好,葛连升是江南盐税案的关键人物,某种程度上说,比陆兴还要重要,怀清觉得,葛连升手里肯定还捏着一张底牌呢。

葛 连升在江南多年,以他的心机城府,不可能没有自保的底牌,这底牌之所以不揭出来,恐还是顾忌邱家兄弟,如今邱家兄弟痛下杀招,在怀清看来,倒是一招臭棋, 这是直接断了葛连升的后路,葛连升自然不会再心存幻想,只要自己能治好他,怀清相信,江南的盐税贪墨案就算有了眉目,可能不能治好,怀清真没底,从通判府 回来,翻了一天医书了,都没找到一点儿有用的资料。

正着急呢,甘草进来道:“姑娘,少东家来了。”

怀清正烦呢,一时没把少东家跟余隽联系在一起,挥挥手道:“什么少东家,来就来了跟我什么干系…”却忽的住了嘴:“你说谁?”

甘草笑道:“庆福堂的少东家,余大夫来了。”

怀清忙道:“快请他进来。”

甘草有些犹豫:“请少东家来这儿?”

怀清白了她一眼:“这儿怎么了,我正好有事问他呢,快去。”甘草想想少东家也不是来一两回了,这会儿讲究什么男女有别可都晚了八村了。

余隽一进来就见怀清坐在院子里,手边儿堆着一摞医书,正在哪儿翻呢,眉头紧锁,像是遇上了难事。

不禁挑了挑眉道:“还是你用功,到了这烟柳繁华的扬州,也不出去逛,仍猫在家里看书。”

怀清颓然放下手里书,让他坐下道:“通判府葛大人中了毒,如今成了半个傻子躺在炕上,我哪还有心思出去逛啊。”

余隽一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朝廷命官,莫非没了王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