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怀清嗤一声道:“陆兴在大理寺的天牢里都让人灭了口,更何况,这里可是江南,天高皇帝远,莫说下毒,便买凶杀人也不新鲜。”

余隽皱着眉道:“中的什么毒,以你的医术也不能解吗?”

怀清叹了口气:“炭毒。”

余隽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大夫,自然知道这炭毒的厉害,中了炭毒的非死既傻,痊愈的寥寥无几,怪不得把怀清都难成这样呢。

余隽:“炭毒难解,便你翻遍了医书也无济于事。”

怀清道:“正好你来了,我问你,就你所知,可有医治好的案例?”

余隽仔细想了想,忽想起一件事来:“我师傅倒是跟我提起过,多年前冷宫里的嫔妃有中炭毒,被当时的太医院院正苏毓敏治好的案例。”

怀清眼睛一亮:“可否让我瞧瞧那医案?”

余隽摇摇头:“那是宫里的医案,如何拿得出来?”

怀清道:“可否寻哪位苏太医来瞧瞧葛大人的病?”

余隽更是摇头:“你怎么忘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因淑妃一案,苏毓敏获罪,后天牢失火,苏毓敏葬身火海,都死了十几年了。”

他一说,怀清倒想了起来,仿佛是有这么档子事儿,既然人死了,就只能动那些医案的脑筋了,想了想,开口道:“可否叫人誊抄一份给我看。”

余隽道:“皇上深憎苏毓敏,举凡他的医案不是烧了就单独封起来,便太医院的人也不许翻看,不过你也别着急,待我想想法子。”

慕容昰一进府,管家就忙呈上信道:“江南的加急信,是少东家写来的。”

慕容昰接过抽出信纸快速看了一遍,脚没迈进松涛苑呢,停住,转身就往外走,到了大门口上轿吩咐:“去宫里。”

进了御书房,慕容昰正斟酌言辞,琢磨该如何开口更妥当,忽的皇上一拍炕桌道:“邱明臣…”声音极冷厉。

海寿在旁边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说邱家兄弟这是作到头了啊,就不想想,你官做的再大还不是皇上给的,你邱明臣说白了就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能让你做官,也能抄你满门,你这么跟皇上做对,有什么好儿啊。

皇上看向慕容昰:“这是刚来的加急密奏,扬州通判葛连升忽发重病,陆兴前脚死,葛连升后脚就病了,这也太巧了,邱明臣当朕好糊弄不成,你可知葛连升是什么病?”

慕容昰道:“正要回父皇,余隽也送了加急信来,说葛通判中了炭毒,无有解毒之法,想起宫里曾有治好的案例,便想借医案一观。”

旁边的海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我的四皇子唉,您怎么提起这档子事儿了,苏毓敏可是皇上的忌讳,这都十几年了,也没人敢提一句,您这可是抽什么风啊。”

皇上脸色沉沉的看着慕容昰:“你说的是苏毓敏的医案?”

慕容昰道:“正是,江南一案葛连升干系重大,陆兴已经死了,若葛连升再保不住,江南的大小官员心怀惧意,自然会倒向邱家兄弟,若江南官员一心维护邱家兄弟,恐江南官场永难肃清,便京里那些跟邱家兄弟私下有联系的官员,也更会有恃无恐。”

皇上来回走了两趟道:“便有医案就能医好葛连升吗?”

慕容昰一咬牙:“儿臣作保。”

皇上看了他良久道:“既你作保,朕准了,去吧。”慕容是眼睛一亮,急忙退出去,奔着太医院去了。

看着他退出去,皇上方道:“海寿,这一晃眼儿的功夫,淑妃都去了十六年了吧。”

海寿忙道:“是十六年了。”

皇上叹了口气:“有时候,朕总想若当年不把她带回宫,或许她也不会去的如此早了。”

海寿低声道:“万岁爷惦记着娘娘,娘娘有知也该瞑目了。”

皇上摇摇头:“她不瞑目,她怨朕呢,怨朕不给她报仇,怨朕瞻前顾后,怨朕背弃了盟誓,怨朕把她带进了这九重牢笼之中,她临去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想回家乡呢,可见一刻都不想留在朕身边。”

海寿不知如何劝,皇上虽非情圣,对淑妃娘娘的一片心,也着实难得了,这都多少年了,提起来仍然如此伤神…

第84章

姚文财道:“留着葛连升终是祸害,既然都动手了,怎不干脆把他除了,也省的过后麻烦。”

邱显臣道:“你懂什么,如今皇上紧紧盯着江南的,再出个命案,若皇上遣派个钦差来彻查此事,那可比张怀济还难对付。”

姚文财叹口气道:“斩草不除根恐祸患无穷,葛连升可是知道不少事儿,若是都说出来,可完了。”

邱显臣呵呵阴笑了两声:“恐怕现在他想说的也说不出来了。”

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要是这儿有了毛病,神仙来了都没用。”

姚文财愕然:“大人是说葛连升疯了吗?”

邱显臣吃了口茶:“没疯傻了。”

怀清把最后一颗针拔下来问:“感觉如何?”葛连升应道:“好多了,有劳姑娘费心。”

能治好葛连升还真要感谢余隽弄来的医案,正是看了医案,怀清才顿悟的治法,不,应该说是慕容昰弄来的,誊抄的字怀清认识,正是四皇子慕容昰的笔迹。

想到慕容昰,怀清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慕容昰对她好,她知道,她也想过觉得四皇子之于自己亦师亦友,唯独不是男人,她跟他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怀清想把两人的关系掰扯清楚,却发现仿佛越掰扯越乱,索性撂下不管了。

如今更顾不上这些了,怀清把针收起来跟葛连升道:“恐大人还需装一阵子病,若大人此时好起来,恐不利于大人,在下先告辞了。”

说着往外走,快出门的时候忽听葛连升道:“姑娘慢走一步。”

甘草探头看了看怀清手里的账本子道:“瞧姑娘乐的,不就一个账本子吗,咱们府里也有的是呢。”

怀清道:“你知道什么,这可不是咱们府里那些帐,这是江南官员的贪污账,有这一本在,哥哥就能好好跟邱家兄弟算算账了。”

怀清到了她哥的书房,见了怀济,便把账本子递给他,怀济越翻脸色越难看,翻到最后一页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江南这么大,官员有上百之多,怎么就没有几个忠君爱民之人呢,如今一看都是贪贪贪,生前家财万贯,死了也不过一拢黄土,贪这么多有什么用。”

怀清道:“生前的日子还没过完,谁会想死了的事,有道是贪欲难戒,清官难当,不过,哥,这本账是葛连升根据自己知道的写的,若当证据恐邱家兄弟不服,弄不好又生事端。

张怀济点点头:“不过,如今哥这个扬州知府就是个摆设,手里半个能使的兵都没有,莫说真正的证据没拿到手,便是到手了,手里没人,恐也治不了邱家兄弟。”

怀清道:“这件事皇上肯定早就想到了,不然,也不会让六皇子来江南。”

怀济道:“你是说六皇子手里有兵?”

怀清道:“他没有,但他手里肯定有圣旨跟调兵的物件儿,想邱明臣可是两江总督,大燕朝最大的官儿了,邱显臣也是一方巡抚,这江南的督抚都是邱家的了,下头的官怎敢不听她们调遣,故此,皇上肯定有后招儿,真正的账本子的恐在邱显臣手里。”

怀济道:“便他府里有,他可是巡抚,你哥我就一个知府哪敢去他府上搜。”

怀清道:“不能明搜可以暗查。”

暗查?怀济道:“怎么个暗查?”

怀清道:“听葛大人说,秋月楼的头牌云秋月是邱显臣包下的人,不如从她身上入手,只要拿到确切的证据,就可以直接把邱显臣拿下,邱显臣若落马,就等于斩了邱明臣的双臂,邱明臣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怀济摇头道:“那云秋月既被邱显臣所买,怎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怀清道:“别人或许不可能,云秋月却一定会干,葛大人说云秋月有个相好是她的青梅竹马,现在东坡书院教书,便为了这个人,云秋月也会做。”

怀济道:“若真能拿到邱显臣贪墨的证据,事情就简单多了。”

怀清道:“哥放心吧,我去找云秋月。”

云秋月把香插在观音大士跟前,跪下磕了头,双手合十祝祷了一阵,她的丫头把签筒递给她,云秋月摇了摇,掉出一支签来,丫头翠儿忙拿起来递在她手里。

云秋月低头看,见上头写着一句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拿到解签的先生哪儿,先生道:“姑娘这支签乃是上上大吉,这山穷水尽疑无路,恐是说姑娘当前的困境,这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说过去眼前的困境,便是柳暗花明,这签隐喻着姑娘得遇贵人相助呢。”

云秋月谢了先生,叫丫头撂下银子走出了大悲殿,记得大悲寺后头有一池金莲,主仆俩便向后头走来。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迎头来了个十六七的丫头,见了云秋月蹲身一福道:“我们家姑娘叫我送来这个。”

说着把手里的字条递给她,云秋月打开一看是一阕词:“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不禁暗赞一声好字,且,这阙词却正好打在了她的心里,便问:“你们家姑娘是…”

甘草眨眨眼:“我们姑娘住在府衙里。”说着往那边一指:“若秋月姑娘有意,就到后头的禅房来寻我们姑娘吧。”说着转头跑了。

翠儿道:“这什么人啊,说话不清不楚的,什么住在府衙,若住在府衙莫非是知府的家眷,不对啊,我可是听说咱们这位知府大人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家眷啊,倒是有个妹子,妹子?莫非这位是知府大人的妹子?”

云秋月攥住手里字条:“既张姑娘相邀,就走一趟吧。”

怀清这会儿挺享受,从来不知道寺庙还有这么舒服的地儿,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庙里就是烧香拜佛用的,可这里的禅房,硬是让她有种置身高级会所的感觉,看看这禅房里的摆设,虽看上去简单,却处处不凡,若在这里住上几日,听着暮鼓晨钟,也算人生一大享受了。

她是跟着慕容曦来的,怀清觉得,凭着自己至多也就把云秋月引过来,成不成还得看慕容曦的,有的时候皇子这块金子招牌真挺好使。

想到此,侧头看向慕容曦,慕容曦笑了:“小丫头你这么瞧着爷做什么?”

怀清道:“真要在扬州做买卖啊?”

慕容曦点点头:“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不都商量好了吗,宅子都是现成的,就是照着你说的略微改动一下,估计入秋之前就能开张纳客了。”

怀清愣了一下:“这么快…”慕容曦乐了:“快什么,依着爷恨不能明儿就开张呢。”

正说着门从外头推开,云秋月走了进来,大约没想到禅房里是两个人,看到慕容曦,云秋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却疑惑的暗暗打量慕容曦。

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人非富即贵,可扬州城里的达官贵人,自己差不多都认识,却不知他是谁。

不用云秋月再想,怀清已经开口解惑:“这是六皇子。”

云秋月一惊,忙跪下磕头:“奴婢云秋月给六皇子请安。。”

慕容曦摆摆手:“起来吧,这里是大悲寺,你刚跪了菩萨,再来跪爷,回头菩萨要怪罪的。”

怀清差点儿没笑出来,心说,这厮信什么菩萨啊,云秋月略扫了两人一眼,心里暗道,怪不得邱家兄弟这回急了呢,原来有六皇子,而且六皇子明显是帮着知府大人的,不过,她引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此,云秋月道:“不知姑娘说的一叙?”

怀清道:“既姑娘来了,咱们也都别藏着掖着,我就直接说了,江南贪墨盛行,官场黑暗,黎民受苦,皇上下了旨意要肃清江南官场,邱家兄弟最后结果的如何,想必姑娘比我们还要清楚,他们的下场早就注定了,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姑娘是聪明人,当知道取舍才是。”

云秋月道:“邱大人待我有恩,叫我背叛他,于心何忍。”

怀清道:“姑娘难道就忍心弃旧人于不顾,邱显臣早晚事败,必死无疑,难道姑娘愿意跟着他一起获罪杀头吗。”

“我…”

云秋月低下头半晌儿方道:“我能做什么?”

邱显臣急匆匆迈进秋月楼,一见了老鸨忙道:“秋月如何了,前儿不还好好的吗,怎这忽然就病了。”

话音刚落,只见秋月打扮齐整的从里头走出来,到了跟前蹲:“秋月给大人请安。”

邱显臣忙抓着她的手上下瞧了一遍,见毫无病容,因精心打扮过,比平时更明艳几分,心里不觉一荡,这些日子净忙着应付张怀济了,有一个月没来秋月楼了,也真惦记了,拉着她的手道:“怎么装病?”

秋月道:“若不装病何时方能见着大人,大人莫不是厌烦秋月了,不然,怎这一个月都不见来。”说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委屈非常。

邱显臣的魂都快飞了,忙搂着她道:“我的好乖乖,爷哪会厌倦,最近事儿多,才没抽出空来。”说着去亲秋月,却给秋月一撇头闪开,跑屋子里去了。

勾的邱显臣心里痒痒的不行,那还顾得什么,一脑袋钻了进去,房里已经备好了酒席,秋月看着他道:“好些日子不来,今儿不许再走,再走我可恼了。”

“不走,不走…”邱显臣搂着她啪叽亲了一口,这会儿就算赶他都不走了,秋月斟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道:“这些日子不来,可得先罚酒三杯才成。”

“罚,罚…别说三杯三十杯爷都喝。”

秋月咯咯笑了起来:“三十杯大人早出溜桌子底下去了,先吃三杯。”说着一杯一杯的递到他嘴边儿上,邱显臣吃了。

秋月又道:“这些日子不来莫非府里纳了新欢,便把我这旧人丢到脖子后头去了。”

邱贤臣一见她小脸一板要恼,忙搂着她哄:“哪有什么新欢,爷最稀罕的就是我家秋月,秋月是爷的心尖尖上的人儿,离开一时一刻都想得慌。”

秋月瞥着他道:“这话谁信,你们男人莫不都是嘴上抹了蜜,当面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转过身就不认账了。”

邱显臣忙道:“我的心肝儿今儿倒是怎么了,说出话儿的一套一套的戳人心。”

秋月道:“大人也别哄我,秋月命苦福薄,大人瞧不上也是应该的。“

邱显臣道:”此话从何处说起啊,爷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秋月嗤一声笑了,问他:“果真只我一个?“

邱显臣忙点头:“果真。”

秋月道:“若果真,再喝三杯。”邱显臣为色所迷怎会推脱,一样仰脖喝了,秋月使出浑身解数,左一杯,右一杯的劝酒,邱显臣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醉了。

秋月哄着他说邱府的事儿,邱显臣这厮别看醉了,嘴巴依旧跟蚌壳似的,紧的撬都撬不开,秋月都快放弃的时候,忽听他嚷嚷了一句:“账本…”过了会儿又嘀咕一句:“佛堂…”然后便歪在炕上睡了,叫都叫不醒。

张怀济道:“这账本跟佛堂联系在一起,莫不是账本在佛堂。”

怀清道:“此事干系重大,邱显臣不比陆兴,务必要一招制敌,然后严审,不能让邱家兄弟又回缓的时间。”

慕容曦道:“这个也不难,今儿晚上让陈丰遣进邱府佛堂一探究竟,若果真有账本,明儿爷就抄了他的家。”

怀清道:“你说的好听,便拿到证据,我们手下无兵,岂不擎等着吃亏吗。”

慕容曦呵呵笑了起来:“放心吧,只要今儿晚上探到账本的踪迹,明天爷就能招来数万雄兵,别说他小小的巡按府,就是整个江南都能围起来…”

第85章

陈丰当夜回来道:“邱府的佛堂里没找着账本,观音像后却有密室,密室内藏有数十箱金银。”

慕容曦道:“一个巡抚府里就藏了数十箱金银,若不贪何来这些,还要什么账本,这就是证据,明儿直接端了邱显臣的老窝,看他还瞎蹦跶。”

怀清忙道:“此事还需慎重,邱显臣可是二品大员,若无确实的罪名,如何能去搜检他的府邸,更何况,皇上虽给了六皇子调兵的权利,绝不是让你轻举妄动,若调了兵拿不住证据,正好给了邱明臣把柄,邱明臣一本参上去,便六皇子无事,那些统兵的将领,恐也要受牵连。”

慕容曦道:“依你这么说,爷还不能调兵了。”

怀清道:“不是不能,是要用在最后关头。”

慕容曦道:“合着,前头费这么大劲儿都没用了,明知道邱显臣府里藏着金银,就是不能搜,不搜哪来的证据,那个账本子还不知给他藏在哪儿了呢。”

怀清道:“搜邱府也不是不可,只是还得六皇子出马。”

慕容曦道:“爷没你这丫头心眼子多,有什么话儿就说,这么藏着掖着爷得急死。”

怀清没说话,上下打量他一遭,伸手拿起他腰上的玉佩看了看道:“这是皇上赐的?”

慕容曦低头看了看道:“是皇上赐的,不过只要你喜欢,就给了你吧。”说着摘下来放到她手里。

张怀济愣了一下,虽说知道小妹跟六皇子走得近,可也没想到两人会如此,莫非小妹心里真喜欢六皇子,张怀济不禁暗暗皱了皱眉,他不希望怀清嫁给皇子,以怀清的性子,不适合皇家,倒是庆福堂那个少东家,张怀济觉得不错。

怀清把那快玉佩放回慕容曦手里:“若皇上御赐的玉佩失窃,而有人目睹盗贼跑进了邱府,该如何?”

慕容曦眼睛一亮,不禁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这个主意可有欺负人的嫌疑啊,不过,爷最喜欢的就是胡作非为,欺负个二品大员算什么事儿,就这么定了。”把玉佩交给陈丰:“这块玉佩若是在邱显臣家的佛堂里找到,爷倒想看看,邱显臣那张老脸会如何?”陈丰领命而去。

送了慕容曦出去,怀清刚要回去,不想被张怀济叫住:“小妹,今儿月色正好,不如我们兄妹在院子里坐坐说说话儿。”

怀清笑了:“那哥就去我院子里吧。”

怀济点点头,兄妹俩并肩进了怀清的小院,甘草忙放了桌子,兄妹俩坐下,银翘提了壶药茶来放到桌子上,知道兄妹俩有话儿说,都退到了院外候着。

怀 济抬头看了看道:“快十五了,月缺月圆,转眼好几年就过去了,哥还记着你小时候才这么高…”说着伸手一比:“瘦的皮包骨似的,看着就可怜,那时候咱们还 住在桑园村的老宅里头,你总是抱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天一天的不说话,爷爷说你先天身子弱,开药给你调理,那么苦的药汤子,哥哥瞅着都难受,你小小的 人儿却咕咚咕咚一喝就是一碗,爷爷异常高兴,说你天生就是吃咱们家这行饭的,就总带着你,手把手的教你写字,教你背汤头歌,教你认药,后来爷爷去了,爹就 带着你四处给人看病,想来你的这身医术就是这么来的,后来爹娘也去了,就剩下咱们兄妹倆相依为命,哥总记着爹爹临去的时的嘱咐,叫哥护你一生平安,这么些 年过去,哥都忘不了爹当时的话。”

怀清眼眶有些酸,这些事儿不是她经历的,但奇怪的是,怀济说的时候,她竟然感同身受,甚至,在脑子里能反映出当时的情景,无疑,怀清的爷爷跟爸爸非常偏疼自己这个女儿,甚至,比怀济还要疼爱的多,就算死也惦记着要让女儿一生平安,这份亲情着实让人感动。

见怀济有些伤感,不免低声道:“哥今儿怎说起了这些?”

怀济叹口气道:“哥是自责,细想起来,不是哥照顾着小妹,倒是小妹处处照顾着哥哥,无论在邓州还是在南阳,还有如今的江南,若没有小妹,哥哥恐怕寸步难行。”

怀清道:“我们兄妹相依为命,还分的这么清做什么,哥哥胸有大志,小妹不能帮大忙,帮帮小忙也好,哥哥还跟妹子外道不成。”

怀济道:“是哥说错了话,哥想说的是,不管如何,哥最希望的就是小妹能平安,可你跟六皇子,哥有些忧心…”

怀清顿时明白过来,他哥是担心自己跟慕容曦,怀清想了想道:“哥,怀清从没想过攀附皇家,至于六皇子,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怀清答应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受伤。”

怀济点点头:“你明白这些便好。”

怀济走了之后,怀清又坐了一会儿,月色如洗,让她不由想起了慕容曦,慕容曦这个人真不大像皇宫里长大的,看似浪荡的性情之下,却有一颗格外简单的赤子心,嬉笑怒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份恣意着实令人羡慕,羡慕之余也不由向往。

怀 清觉得,或许自己就是被这份恣意的赤子之心所吸引,至于自己以后跟他走到什么程度,怀清自己也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回答哥哥,在这个世界,感情跟婚姻没有任 何关系,变数也太多,作为皇子的慕容曦,即便深受皇上宠爱,命运也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何况,除了皇上,还有很多其他因素。

怀清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一边跟慕容曦的感情平稳发展,一边又清楚的知道两人没有未来,越跟慕容曦发展,这种矛盾的感觉越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