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说了一大篇子话,见赫连府人雾煞煞仿佛没听明白,又道:“公子的病说穿了就是消化不良,积热难散以致生了口疮,夫人瞧公子嘴里有几处脓包,虽不明显,仔细瞧却也看得见,想是因口疮疼,才不住啼哭。”

赫连夫人忙去瞧孩子的嘴,见果真有几处脓包,因小所以自己没注意,赫连夫人心疼的不行,听见孩子哭又心疼。

叶夫人怕她着急劝道:“夫人不必忧心,小孩子家最易生口疮,多是食火儿,上次我家宝哥儿也是闹病,怀清说饿两顿就好了,果就好了。”

说着看向怀清道:“可用什么药?”

甘草早铺了纸,怀清写了一个方子,炒泽泻一钱,陈皮一钱,黄柏一钱,黄连半钱,花粉一钱半,白纸半钱,竹叶半钱:“除了这些还要加上小儿牛黄散,每日两次,至于外用,可用珠黄消疳散涂抹患处,此散止疼,清热,解毒,有奇效。”

叶夫人忙接过方子叫管家去庆福堂抓药,顺便买怀清说的那两味成药来,不多会儿药买回来,怀清给小小伙上了药,又灌了小儿牛黄散跟熬好的药,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

想来这几天没少折腾,孩子早累的没了魂儿,刚睡不着是因为嘴疼,如今上了药凉丝丝的止了痛,便再撑不住,吃了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赫 连夫人抱着他直到他睡熟了才交给奶娘抱去睡觉,自己让着怀清跟叶夫人做到外间炕上,叫丫头上了茶来,跟怀清道:“也不怕你恼,刚一瞧你是这么个年轻的小丫 头,我真有些不信你有多高明的医术呢,如今倒是心服口服了,那些太医来了多少次都没见有用,你这才下了药就睡安稳了。”

怀清道:“夫人若想公子平安少病,日后少喂他些才好,小孩子内火盛,饿一顿倒没什么,若是消化不良积了火,便要闹病了。”

赫连夫人叫人唤了奶娘过来:“这几日你喂哥儿吃了什么不成?”

奶娘忙道:“夫人怎忘了,三天前奴婢抱着哥儿来给夫人请安,夫人正吃早上饭,炕桌上有一碗蒸蛋,哥儿瞧见了非要吃,夫人舀了一勺喂哥儿吃了,晚上哥就发起热来了。”

叶夫人想了想道:“你这一说我倒记起来了,是有这么档子事儿,行了,你下去吧,好好照顾哥儿,若有闪失,决不饶你。”

奶娘忙退了下去,赫连夫人看着怀清道:“姑娘真神了,怎就知道哥儿吃了鸡蛋羹。”

怀清道:“怀清也并不知道公子吃蒸蛋儿的事儿,至于消化不良,是从脉上瞧出来的。”

叶夫人道:“说起来,若没有你,这会儿我能不能坐在这儿都两说呢”

叶夫人笑道:“这丫头别看医术高脸皮儿却薄,夫人总这么说,她可不好意思了。”

赫连夫人笑了起来:“倒是这丫头跟旁人不同,我瞧着还有些面善,仿佛哪里见过一般,姑娘可是哪儿的人?”

怀清道:“民女是邓州府桑园村人士。”

邓州府?赫连夫人略沉吟半晌道:“你说你先救了我的命,这又帮着哥儿治病,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怀清站起来道:“夫人的心意怀清心领了,这一个谢字,怀清实不敢当。”

赫连夫人笑道:“不谢怎么成,我记得姐姐把她那个镯子给了你,那镯子可不是单着的,原是缅甸的贡品,皇上见一红一绿,便赐名鸳鸯玉,后太后赏给了我们姐妹,既然姐姐那块绿翠给了你,我这个也给你吧,也让它们凑个对儿,方才圆满。”

说着从手腕子上褪下一只红翡的镯子,不由分说套在怀清手上,怀清没想到赫连夫人如此快,一愣神儿的功夫,手腕子上已经多了一个红彤彤的镯子。

怀清虽猜到这镯子便来历不凡,却也没想到是太后赏下的,且,四通当的老高头也说自己那个翠玉的镯子,算得上百年年难遇的好东西,老高头可是有了名儿的眼毒,他都如此说了,这镯子的价值可想而知。

想到此,忙要往下屯还给赫连夫人,却给她拉着手道:“若再推辞,我就恼了。”

叶夫人也道:“既是赫连夫人的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怀清这才拢在腕子上,说了会儿话儿,见赫连夫人有些疲倦之意,想来这两日让儿子闹的,没睡好,怀清跟叶夫人寻了个借口告辞出来,到了门口刚要上车,就见那边儿来了一乘小轿儿,旁边跟着两个婆子跟着。

到了跟前,轿帘打开,从里头下来一位妙龄少女,瞧年纪跟怀清相若,肤色白皙,身段婀娜,两道细眉微微斜挑,更显出一双丹凤眼来,瞧着有几分凌厉之态,神情也有些倨傲。

见了叶夫人蹲身行礼,叶夫人道:“二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怀清一愣,二姑娘?莫非这位就是慕容曦要娶的王妃…

第96章

赫连清仿佛有些脸红开口道:“去观音庙上香了。”

旁边的婆子道:“姑娘是瞧着小少爷近日闹病,心里头着急,便去庙里给小少爷祈福去了。”

赫连清仿佛愣了一下方道:“辉哥儿闹病,母亲心里急的什么似的,清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去庙里给辉弟祈福了,这位是…”

说着看向怀清,叶夫人目光闪了闪道:“这是怀清,给贵府少爷瞧病的郎中。”

怀清蹲身施礼:“怀清见过二姑娘。”

赫连清只扫了怀清一眼,跟叶夫人点点头便进府了,等她进去甘草才小声道:“倒真是傲,用眼皮子夹姑娘呢。”

怀清抬头看了看门楼子上敕造国公府的匾:“国公爷的孙女,一落生就比别人高贵,自然要傲气些。”

叶夫人道:“你别看这位二姑娘如今这样儿,小时候可厉害呢,七岁的时候跟着嫡母去伯爵府,就跟伯爵府的少爷打了一架,那位少爷比她可还大两岁呢,硬是没占着便宜,故此得了悍名儿,你以后见了她小心些才是。”

怀清道:“她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我跟她有甚交集。”

叶夫人道:“这丫头心眼儿不大,你瞧她那脸色,刚才去观音庙哪是给小少爷祈福,说不得是听见要嫁六皇子的信儿,心里头欢喜,去庙里求姻缘平顺去了,她心里看重这门亲事,若她知道你跟六皇子之前的事儿,不定要寻你的麻烦,你别不当回事儿。”

怀清道:“过些日子我就跟着哥去益州了,她若想无事生非寻我的麻烦,那就去蜀地好了。”

叶夫人笑了:“你呀,一年到头四处跑,老太君昨儿还说,益州那边如今正闹瘟疫,怪乱的,叫你这回来了就留在京城呢。”

怀清叹口气道:“若留在京城恐更不消停,更何况,正因益州那边闹瘟疫,我才要跟着哥哥去,好歹也是个帮手。”叶夫人知道她有主意,便不再劝,两人上车回叶府了。

赫连清进了垂花门方问:“怎找这么个丫头来瞧辉哥儿的病,难道她比太医还厉害?”

奶娘道:“二姑娘可还记得去年夫人难产的事儿?”

赫连清点点头:“记得,太医院的王太医说不成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活了过来,却折腾的满府都是红花的味儿,好些日子都未散尽呢。”

奶娘道:“那救了夫人一条命的便是这丫头,她是扬州知府张怀济的妹子,听说张家是医圣的后人,一身医术比太医都强。”

赫连清撇了撇嘴:“这话如何能信,不定是江湖郎中随便杜撰来哄骗人的伎俩罢了,姓张的便是医圣后人,那若姓李祖宗难道是李白不成,且,便果真跟医圣有些干系,也该是她哥承继门庭,怎会让她一个丫头抛头露面的行医,可像什么话儿。”

奶娘道:“姑娘不知,张怀济是寒门出仕,原先就是邓州府一个不入流的驿丞,后不知怎么攀上了叶府,才步步高升,这才二十三就做到了四品知府,算得上青年才俊朝廷栋梁呢。”

朝 廷栋梁?赫连清嗤一声:“一个寒门子弟,若不是攀上叶府,想来一辈子也就是个不入流的驿丞,是不是青年才俊不知道,这攀高枝的手段倒是登峰造极了,你瞧刚 那丫头见了本姑娘,虽行礼,却眉眼儿淡淡,显是没把本姑娘放在眼里呢,以为会瞧病就了不得了,说下大天来,不就是个知府的妹子吗。”

奶 娘自然知道二姑娘的脾性,平常眼高于顶,轻易瞧不上谁,便跟别府的姑娘偶尔碰面,也都顾忌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多避让着她,如今见张怀清并无丝毫讨好之意, 自然心有不满,便劝道:“姑娘跟她一个瞧病的郎中计较什么,等皇上的赐婚旨一下,姑娘便是六王妃了,便咱们府的大姑娘也给姑娘远远比下去了呢,那余家再显 赫,不就是个做买卖的吗,哪比得上王府啊。”

这话说到了赫连清心里头去,这才把刚那点儿小不爽丢开,迈脚进里头给嫡母请安去了。

叶夫人夜里跟叶之春说起此事,叶之春道:“因淑妃之事,皇上对六皇子心怀愧疚,自然想给他配一门好亲事,怀清的出身,她哥哥的官位,都入不了皇上的眼,倒是护国公府,皇上颇为看重,且,因护国公在军中的影响力,把郝连家的姑娘嫁给哪位皇子都不妥。”

叶夫人道:“既如此,又怎会赐婚六皇子。”

叶之春道:“六皇子性子浪荡,无争位之心,想来这才是皇上赐婚的原因。”

叶夫人道:“我瞧着却不像,若无争位之心娶赫连清做什么,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六皇子喜欢的是怀清,若不然,也不会求皇上赐婚了。”

叶 之春道:“便六皇子没有争位之心,咱们那位云贵总督韩大人的野心却不小,当年若不是把亲妹子献给皇上,想来这个云贵总督也轮不上他,这人野心勃勃,一步一 步走到今天,岂肯放弃,更何况,皇上如今未立太子,就是说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区别只在于机会大小而已,而六皇子作为皇上最宠的皇子,除了四皇子,或许是 最有机会的一个,若六皇子能继位,他就成了皇上的舅舅。”

叶夫人想不通:“他如今已做到一品大员,便成了皇上的舅舅能怎么样,再往上升,难道想封王,我大燕自圣祖便定了规矩,异性不可封王,他若有此想头,简直是异想天开,且皇上圣明,又岂会让他胡来”

叶之春道:“韩章这个人志大才疏,做到云贵总督已是托了淑妃的福,若老老实实的当官,落个安稳的结果也不难,若有不该有的想头,就是上赶着找死,而且,江南的事儿皇上可替他压下来了。”

叶夫人一愣:“江南什么事儿?”

叶之春意味深长的道:“江南亏空的一千多万两盐税,还差四百万两不知所踪。”

叶夫人道:“莫非韩章跟邱明臣有勾结?”

叶之春:“这就难说了,邱明臣是皇上亲审的,当时只有海总管在旁,具体说了什么,旁人怎知道,皇上提审之后,邱明臣便在牢中自尽了。”

叶夫人:“如此也不能说就跟韩章有勾结啊。”

叶 之春目光闪了闪:“邱明臣的家是四皇子抄的,金子藏在了南阳邱家的祖坟里,却有数十盆极品茶花,一并押送来京,品相比云南每年贡上的还要好,要知道这茶花 云南才是产地,别处可没有,且,江南的私盐有大半都进了云贵,如今这么着,只不过皇上给他个体面,装不知道罢了。”

叶夫人道:“若这般说,皇上召他进京是…”

叶之春点点头:“是想敲打他,让他适可而止。”

叶夫人叹口气:“这么多年了,皇上终究还是放不下淑妃,以皇上的性子,若换二一个,哪还会敲打,说不定早就抄家杀头了。”

叶之春:“我瞧皇上近两年的性子变了不少,想来是有了年纪的缘故,不像年轻那会儿杀伐果断,凡事多会留情面,尤其对这些老臣子。”

叶夫人:“给这些贪官留了情面,却让那些干实事儿官员如何自处。”

叶 之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怀济鸣不平,怀济虽有治国之才,年纪资历都是硬伤,若照着他在江南立的功,皇上必然要封赏,如今他已官至四品,再封赏,就是三 品,二十三岁就做到三品大员,便他果真有能力,也难免会被人诟病,其他官员便面儿上不说,暗里不定怎么想呢,若惹了众怒于他却没半分好处,就像他这回在江 南,明明立了大功,那些官员盐商却联名参奏他勾结盐帮,险些就获罪了。”

叶夫人叹了口气,忽的笑看着他道:“我先头只说老爷瞧不上他,如今看来,倒是处处替他打算的。”

叶之春道:“便瑶儿不嫁给他,怀济也是我所欣赏之人,他为官清正一心为民,如今我大燕想找一个这样的官儿却难了。”

叶夫人笑道:“依我看,张怀济这个官当得却省心之极,不管在南阳还是江南,若没有怀清,恐他也做不成这些大事。”

叶之春难得笑了一声点点头:“这倒是,那丫头的确聪明的紧。”

叶夫人:“可有时候,再聪明没个好出身也无济于事。”

叶之春知道她说的是六皇子的事儿,摇摇头道:“这姻缘虽是天定,却也要看人为,六皇子虽喜欢怀清,到底不甚了解这丫头,若果真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也不会有求赐婚之事了,终究跟这丫头错过了,倒是四皇子,或许有戏。”

叶夫人愕然:“四皇子?怎么可能?没见他跟怀清有什么干系啊。”

叶之春:“这事儿如今虽不知结果如何,也说不定就能成了。”

叶夫人忙摇头:“六皇子是淑妃所出,皇上都不应他娶怀清,四皇子可是皇后所出嫡子,继位的机会最大,皇上如何会把怀清许给四皇子,更何况,以怀清的性子,也绝无可能做侧妃,这里头还有皇后呢。”

叶之春道:“虽如此,四皇子却是性格刚毅,百折不回的脾气,从小便跟别的皇子不同,喜好什么从来不变,更何况人了,只要他想,没什么不成的。”

叶夫人忽想起那盒子松仁月饼来,怀清前脚进叶府,后脚四王府就送来一盒子松仁月饼,说是给老太君的,那松仁儿废牙,老太嫌硬从来不碰,却收了,却一转手就让人送去了若瑶院里,如今想想,莫不是这松仁月饼不是给老太君的,而是怀清。

不直接说送给怀清,估摸是怕惹人闲话,对怀清不利,如此细微之处都替怀清想好了,这可是把怀清放在了心尖子上啊,一点儿委屈都不想让她受,莫非怀清末了会跟了四皇子…

怀 清的目光从书上抽回,不自觉放在桌子上的月饼上,松仁月饼她原先并不大喜欢,总觉得有些油,不想慕容昰府里的厨子,却做得极好吃,酥饼做得松脆香甜,里头 的松仁也没那么油,故此自己倒喜欢上了,只不过也只限于慕容昰府里做的,那天在船上甘草一提过中秋,自己还有些馋呢,不想进了叶府便有的吃。

怀清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好吃的让她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下去,都说自己会吃,能鼓捣几个菜,其实认真说起来,自己那些不过是些家常菜罢了,慕容昰才是真正的吃货,这样的小点心都能做成如此,更不要说别的了。

而自己也是吃过四王府几顿饭的,菜品不多,却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还能照顾到她的喜好,当初她差点儿都舍不得走了呢,想想真挺没出息的。

若瑶在她对面做针线活儿,做的是怀济的衣裳,已大致缝好了,只把襟口的边儿包上就差不多,明儿再有一天就成了,吏部的文书还没下来,故此也不必急在一时。

若瑶把收了针线,抬头正看见怀清一边吃松仁月饼,一边发呆,把桌上的茶推了过去:“大晚上的吃这么多甜食,可不好克化,回头积了食要闹肚子疼的,快喝点儿茶吧。”

怀清回神:“这月饼不算太甜,还好。”

若瑶凑过去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四皇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你喜欢吃什么,他如此清楚。”

怀清道:“什么我喜欢吃什么,不说这松仁月饼是给老太君的吗?”

若瑶噗嗤一声乐了:“算了吧你,老太君如今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软烂的,哪会碰这个,且,去年中秋可没见四王府送这个来,怎今年你一进叶府,这月饼就到了,若说不是特意给你做的,谁信啊。”

怀清没辙的看了她半晌儿,忽的笑了起来,若瑶给她笑的有些毛:“你,你笑什么?”

怀清眨了眨眼:“我记得我们桑园村有一家姑娘在家的时候倒顺遂,后嫁了人,婆家有个厉害的小姑子,天天寻她的麻烦,那日子过得惨不忍睹。”

若瑶愣了愣:“好端端的做什么说这个?”

怀清嘻嘻一笑:“赶明儿你嫁给我哥,我可就成了你的小姑子,姐姐难道不该好好讨好我,要不然,我也跟那个小姑子似的处处刁难你,姐姐可没好日子过了。”

若瑶给她说的脸通红,低下头道:“胡,胡说什么?谁说要嫁给你哥了。”

怀清一伸手把她做了半截的衣裳拿了过来:“姐姐这可是口不应心,若不嫁给我哥,这衣裳是给哪个做的?”

若 瑶脸更红:“还没包边儿呢,你别扯坏了。”说着过去抢,怀清却利落的一转身跑到一边儿,手里的衣裳一抖,穿在了自己身上,从那边儿案上拿了把扇子,唰的打 开扇了两下,又阖上,走到若瑶跟前,扇子一转,扇柄撑住若瑶的下巴:“这位姑娘生的倾国倾城,在下一见倾心,来,让本公子香一个。”

说 着真个凑过嘴去,她穿着男人的袍子,手里还拿了把扇子,且做出的动作,说的话儿,竟把那些浮浪子弟演的活灵活现,叶儿跟甘草早笑的弯了腰,若瑶也撑不住, 笑倒在炕上,指着她道:“老天真是有眼,把你生成女孩儿,若当了男子,不定要祸害多少姑娘呢,你这个样儿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哎呦,可笑死我了。”

怀清道:“这个哪用学,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吗。”说着又做了自认风流倜傥的动作,把怀清叶儿甘草笑的直揉肚子。

忽听外头的婆子道:“姑娘们还没安置呢,可都起更了。”

若瑶忙道:“这就睡了。”跟怀清小声说:“都是你,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夜了,还是早些睡吧,明儿是中秋,以往在邓州的时候,皇上都要遣皇子去给老太君问安呢,如今在京城,想必会御驾亲临,有的忙活呢。”

怀清略皱了皱眉:“那明儿我就在屋子里看书好了,省的添乱。”

若瑶端详她一会儿笑道:“我倒不知你竟然怕皇上。”

怀清翻了个白眼道:“皇上是天下之主,手握生杀大权,说白了,他老人家一句话,说不定我的小命就没了,能不怕吗,再说,皇上跟前是非多,我又不是叶府的人,这时候往前凑合什么,还是在屋子里好了,省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若瑶想了想点点头:“皇上若来六皇子定也要跟来,碰见他心里倒不自在,在屋里待着也好,就怕老太君要让你过去。”

怀清道:“姐姐放心吧,老太君疼我呢。”

若瑶伸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道:“可是呢,你说你这丫头不知怎如此讨喜,倒是比我这个正牌的孙女儿都得老太君的意,你去江南这半年,老太君可是天天念着你呢。”

怀清臭美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若瑶噗嗤一声乐了:“是你人见人爱,就怕这爱的人多了也是麻烦。”

叶儿叫伺候的人进来,两人方洗漱了,安置睡下不提…

第97章

次日一早,叶府便忙活了起来,怀清到老太君跟前请了安,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回屋了,接着瞧苏毓敏的医案。

苏毓敏的医术的确神乎其技,便这些记录下来的医案都让自己所获颇多,若能亲自跟他请教,想必更好,只可惜这个人是不是活着都难说,虽说自己疑心那个在桑园村张家老宅遇上的老人便是苏毓敏,到底无法证实。

更 何况,怀清心里也知道,便苏毓敏当年死里逃生,也是朝廷钦犯,且因淑妃之死,皇上深憎此人,若抓住了必死无疑,跟他有丁点儿干系的人,都别想逃过一劫,而 苏毓敏跟张家的关系,即便怀清想不明白也知道必有些牵连,若此事翻出来,不说哥哥的仕途,恐他们兄妹的命都保不住。

想到此叹了口气,重新翻了一页,见是一例中毒案,医案中注明是个美人,怀清大概知道,美人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不过品级较低罢了,想也是,以当年苏毓敏的职位,寻常宫婢也不可能会轮到他出手,想来这个美人当初是得过一阵宠儿的,却不知怎么中了毒。

往 下看,有几个字引起了怀清的注意,上头记着:“初宣太医诊脉,查其本素亏,近因虚火上炎,舌下肿胀,延及两颐,切其脉涩数模糊,因苦寒清热太过,深思不宁 故每服药加丹砂五钱,普进一剂,觉胸中有物触数次,次日又延太医诊治,太医不知何故,请自己来瞧,一见其症状倒与韩嫔同。”

这句韩嫔同,怀清想了半天,记得慕容曦的娘淑妃是姓韩的,而这医案也是早年间的,若宫里就一个姓韩的嫔妃,无疑便是后来的淑妃了,而此是中毒的症状,怎会与韩嫔同,莫非是有人下毒。

且 这丹砂之毒跟炭毒一样,颇难发现,且是慢性毒,若一天下一点儿,日积月累早晚要爆发,一旦爆发必死无疑,若淑妃最后的死因是丹砂中毒,就说明从淑妃刚进宫 的时候,或者说,刚得宠的时候,便有人下了毒,当然,前提是这里记载的韩嫔就是淑妃,而能想到这个下毒方法的,必然熟知药理,且又有足够的权利跟机会,这 样的人仿佛只有一个。

怀清心里一惊,忽听外头甘草道:“六皇子您不能进去…”甘草的声音未落,帘子便撩了起来,慕容曦闯了进来。

怀清缓缓阖上医案站了起来蹲身行礼:“给六皇子请安。”却给慕容曦一把抓住了手腕:“张怀清你是认真要跟爷分了是不是,你可知,可知…”说着欲言又止,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怀清。

离 得近了,怀清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子酒味儿,这样的慕容曦烦躁之外又添了些许狼狈,怀清着实不能理解,两人也认识两年多了,他早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且,那些 话自己早就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他既要娶护国公府的姑娘,还来纠缠自己作甚,还做出这样一个为情所苦的样儿来,真真虚伪之极。

怀清用力挣开他冷冷的道:“即便是六皇子,这般闯入女子闺房也不妥吧,难道六皇子忘了男女有别。”

“张怀清,你少跟爷说这些没用的,爷问你,你是不是真要跟爷一拍两散?”

怀清再好的脾气也要爆发了:“慕容曦,我以为我早就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拿得起放得下方是大丈夫,再说,你如此作为有何意义,皇上不日便给你赐婚,你都要娶王妃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慕 容曦瞪了她良久,忽叹口气道:“小丫头,咱不闹了成不,爷就想不明白了,我大燕有这么多男子,哪一个是只娶一个妻子的,况,我也应了你不碰她,不搭理她, 就让她守着一个王妃的虚名儿过一辈子,咱们俩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且,爷跟你说了有苦衷,为什么你就不能为爷想想呢,爷是皇子,怎么可能只娶你一个,便爷答 应,父皇也不依。”

怀清冷笑了数声:“慕容曦既然你今儿来了,咱们索性就把话说清楚,我从来就没想过嫁给你,即便在江南的时候也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慕容曦咬咬牙:“为什么?”

怀 清道:“因为我一早就知道身为皇子的你,不可能只娶我一个,即便你嘴里答应的再痛快,心里也不是这么想的,你会有很多借口,会跟大燕千千万万的男人作比 较,觉得只娶我一个是异想天开,而我张怀清却只会嫁一心待我之人,若寻不着,怀清情愿终身不嫁,若你想以皇子的身份逼迫于我,就算剪了头发去当姑子也不会 跟你,至于你嘴里的苦衷,跟怀清何干。”

慕容曦倒抽了一口凉气:“张怀清,你真如此决绝。”

怀清笑了,笑的颇讽刺:“六皇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张怀清从来就是个决绝之人,只不过你早先不知道罢了。”

慕容曦恨声道:“你不想嫁给爷,那这辈子就谁也不能嫁,你嫁谁,爷弄死谁,不信咱们走着瞧。”忽听外头甘草道:“四皇子…”

慕容曦脸上盈满酸意,看着怀清道:“闹半天,前头说这么多都是借口,你是瞧上四哥了。”

怀清皱了皱眉:“你们兄弟的事儿别把我扯进去。”

话音刚落,慕容昰便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怀清落在慕容曦身上:“老六,父皇正找你呢,我可是围着叶府找了一圈,不想你却在这儿,快跟我去吧。”

慕容曦道:“四哥,如今都到这种地步,做什么还藏着掖着,还是说你不敢承认,你喜欢她,你那些破石头颇玩意儿送了她多少,你们私下里来往了多久,当爷是睁眼瞎不成。”

慕容昰看了他一会儿道:“六弟当初你下江南之前,四哥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慕容曦脸色一变,想起那些话心里更堵得难受,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三人正僵持着,忽的海寿一脚迈了进来,见四皇子跟六皇子都在这儿,心里咯噔一下,记得当年在叶府可是亲眼瞧见六皇子跟张怀清蹲在灶房里吃烤红薯,那个亲热劲儿,如今他还记着呢,不过四皇子怎会也在这儿。

海寿忽想起四皇子可是没少护着张怀济,举凡张怀济有点儿事儿,四皇子一准帮忙,以前还真没注意,如今想起来,这里头弄不好有事儿呢,莫非四皇子也瞧上了这丫头?

海寿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丫头几眼,穿的依旧素净简单,头上也没什么珠翠,脸上更是脂粉不施,可越是这么着,越发显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干净,配上初显婀娜的身姿,落落大方的行止,也怪不得两位皇子都瞧上了呢。

要说这漂亮的女人还不有的是,身为皇子,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可这位硬是在漂亮之外,又多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就是这股子味儿,更显得她与众不同,尤其这丫头还不在乎,不想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