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春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多老早的事儿了,提这些做什么?”

叶夫人掩嘴笑了一声:“听老太君说过老爷二十三的时候外放了平武县去当知县,三年任期满,回京一瞧又黑又瘦,老太君险些都没认出来呢,故此,记得异常清楚,前儿还说来着。”

叶之春握拳咳嗽了一声道:“老太君的记性倒好。”

叶 夫人道:“这些不过笑话,倒是若瑶的婚事,老爷该仔细斟酌,若瑶的娘当年那般害若瑶,若不是遇上怀清,若瑶这一辈子都要跛着脚走路了,且,之前若瑶什么样 儿,老爷莫非忘了,成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爱说话儿,暮气沉沉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哪有半点小姑娘的样儿,后来跟怀清成了姐妹,才渐渐开朗起来,虽 人都说低娶高嫁,那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拿着自家的女孩儿去换罢了,何时顾及女儿的幸福,女人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若摊上个胡作非为的丈夫,便地位再 高,爵位再显,有什么用。”

说道这儿,叶夫人偷瞄了丈夫一眼,见丈夫面露沉思之态,知道他听进去了,便又道:“怀济性情人品,老 爷是看在眼里的,二十三岁的男子,房里头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可着大燕能有几个,虽说爹娘死的早些,可从瑶儿的这儿想,过了门不用伺候公婆晨昏定省,岂 不轻松得多,女孩儿家出嫁,最忐忑的莫不是怕遇上为难的公婆跟刁钻的小姑子,张怀济这儿爹娘早丧,便没了这些顾虑,至于小姑子,怀清跟若瑶亲如姐妹,若是 成了姑嫂,只能更亲更近,万不会刁难瑶儿,更何况,怀济如今二十三便做到四品,只要老爷关照着女婿些,仕途还不是一帆风顺,瑶儿嫁过去也不委屈,这样妥帖 的好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偏老爷还不乐意,我倒不知老爷是怎样的心肠了。”

叶之春抬起头看了她半晌儿,忽柔声道:“梦雪你身为继母能如此为瑶儿着想,倒叫我这个当爹爹羞愧难当了,前头是我钻了牛角尖,想着把瑶儿嫁给六皇子,能保叶家无虞,却忽略了瑶儿的幸福,着实不该。”

叶 夫人道:“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却还有一句话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老爷只要尽了本心,以后如看造化就是了,何必把亲生女儿搭进去,依着 我,就顺了瑶儿的心思吧,这孩子摊上那么一个亲娘,前头十几年过的已是万分不幸,你这个当爹的就心疼心疼女儿,只她过的好儿,比什么不强。”

叶之春点点头:“如今想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只不过,即便我应了这桩亲事,也不急在一时,怀济回京待不了几日,便要入川,等他在益州站住了脚儿,再商谈婚事也不晚。”

叶夫人暗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到底是应了,转过天儿,叶夫人便去了若瑶哪儿,跟若瑶把这事儿说了,若瑶哪想到会有如此意外之喜,一时竟有些不信,怔愣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叶夫人笑道:“莫非是高兴傻了。”

若瑶方才回神,见继母笑吟吟盯着他,小脸腾一下红了,扭捏了一会儿站起来正色道:“若瑶谢母亲成全之恩。”说着盈盈下拜。

叶 夫人忙搀着她坐在跟前道:“何用如此,其实老爷也是心疼你,若不然也不会应了此事。”说着顿了顿道:“你跟怀济的事儿总算落了谱,倒是怀清的事儿可麻烦, 怀清丫头性子烈,这次回京你多劝着她些,若不想跟六皇子再有牵扯,便早早撇清的好,护国公府二姑娘可是有了名儿的悍,怕回头她知道此事,要寻怀清的麻 烦。”

若瑶点点头:“我省的,其实怀清从来也没主动招惹过谁,都是六皇子上赶着怀清,如今却又大张旗鼓的娶别人,怪不得都说他浪荡纨绔呢,倒真不白瞎了这个名声…”

第93章

“姑娘,大爷这是瞅什么呢,外头可落雨了,奴婢去唤大爷进舱里来吧。”说着就要出去,怀清拉着她摇摇头:“让哥在船头待一会儿吧,就快出扬州城了。”

怀清知道她哥看什么呢,怀济来扬州之前跟她说过很多,当日皇上之所以钦点他扬州知府,就是因为哥对江南盐政的观点,打动了皇上,而怀济对于盐政并不单单只找回亏空的盐税而已,怀济想改革大燕的盐制。

他 总说纲盐制才是造成江南盐税亏空的根源,正是因为私盐的暴利,才会使得这些盐商跟官府勾结,用重金行贿拿到盐引贩卖私盐,所获利者只有官和商,而老百姓却 更水深火热,因盐商垄断操纵了盐市,所获得巨额利润等于是从老百姓手里抠出来的,盘剥百姓而肥己,长此以往,盐商越赚,官员越贪,而老百姓的日子也会越发 难过。

所以,为了天下万民也该改革纲盐制,怀清曾见过她哥洋洋洒洒写的几本奏折,力陈纲盐制弊端,更提出了盐票改革法,只可惜哥哥踌躇满志,这些奏折还未来得及上奏御览,就离开了扬州,故此,哥哥心里这份不舍跟遗憾,常人不能理解,怀清却感同身受。

当初在南阳的时候,她亲眼目睹哥哥上下奔忙,就为了给南阳的百姓借春播种子,跑遍了南阳城,正是哥哥这份执拗,才有如今南阳的富足繁华,而这个扬州知府满打满算,哥哥才当了半年,心中的想法跟抱负还没来不及实现,便离开了江南,壮志未酬哥哥自然满心遗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叶之春不再执意反对若瑶跟哥哥的事儿,有情人终于有望圆满了,虽然怀清不知道叶之春怎么想开的,到底是想开了,怀济情场得意,仕途失意一些,也算某种程度的互补了。

银翘把茶水递过来低声道:“这江南没意思的紧,奴婢情愿一辈子也不要来了。”

怀清忍不住失笑:“其实江南很好,不然,也不会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了,只不过咱们来的时机不对,赶上的烂事儿也多,你才如此想。”

银翘撇了撇嘴道:“什么天堂啊,奴婢倒是觉得简直就是阎王殿,一眼看过去都是鬼,不过,咱们这次回京是住官驿里吗?”

怀清摇摇头:“叶大人今年开春调入京城任左都御史,若瑶跟老太君早挪到了京城叶府,就让哥哥一个住官驿,我去跟若瑶作伴儿,这一晃眼儿的功夫,大半年不见她了,心里还真想她呢。”

甘草道:“若瑶小姐若知道不定怎么欢喜呢,信里头可是天天催着姑娘去陪她说话儿呢,只是六皇子哪儿…”

说着偷瞄了怀清一眼,怀清脸色淡了淡道:“提他作什么?”

甘草道:“奴婢只是觉得奇怪,六皇子走的时候还心心念念舍不得呢,怎这刚回京就说要娶护国公府的姑娘,若想娶还等到这会儿做什么,皇上不是一直催着六皇子娶妃吗,莫非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不成,亦或是有难言之隐。”

误会?难言之隐?怀清嗤一声笑了:“甘草你记着,若一个人真心爱你,根本不会有什么误会和难言之隐,若有,便再不值一顾,更何况,我跟他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此事不可再提。”见怀清脸色板了起来,甘草也再不敢说。

兄妹俩从扬州走的时候是八月初,船行十日到京城正好是中秋节前一天,刚下了船,就见张婆子领着车马在码头上候着呢。

一见人来了,忙几步上前行礼:“老奴给张大人请安,给姑娘请安。”

怀清道:“妈妈怎在这里?”

张婆子笑道:“可是说呢,自打老爷跟老太君说姑娘八月初四上的船,老太君便掐着指头算着,从前儿就派了小子来码头扫听,得了准信知道今儿到,就让老奴过来接姑娘回去,老太君这些日子总念叨说,再不见怀清丫头,都忘了长的什么样儿。”

怀清侧头看了看哥哥,怀济道:“小妹去吧,这么些人呢,又住在官驿里不用你安置。”

怀清点点头,交代陈皮几句,带着甘草上了叶府的马车,马车里张婆子打量怀清一遭道:“怨不得老太君说呢,这才半年多不见,姑娘可又长高了不少,刚远远瞧着姑娘,老奴差点儿都不敢认了。”

怀清道:“老太君的身子可好?”

张婆子道:“前几个月闹了场病,是太医院王泰丰来请脉开的方子,老太君可没给王太医好脸儿,心心念念惦记着姑娘呢,说若姑娘在早好了。”

怀清莞尔:“老太君如今年纪大了,性子倒越发成了孩子,这事儿若瑶信里头提了,其实王太医的医术颇精湛,且不喜用峻猛之药,正适合老太君的病症。”

张婆子道:“可不是,咱们老太君如今的脾性,我瞧着倒跟宝哥儿有几分像呢。”

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婆子道:“不过老太君最惦记姑娘了,一听说姑娘回来,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呢,还有小姐,这一老一小成天坐在一起,就掰着手指头算,姑娘哪天能回来,恨不能姑娘的船一日便到京城才好呢。”

听 了这些,怀清心里一热,当初之所以跟叶府疏远,也是无奈之举,叶之春既不接受哥哥这个女婿,自己若跟叶府走的太近,难免叶之春多想,只不过如今想想,自己 做的却有些过,虽叶之春如此,老太君却是真心疼自己的,若瑶就更不用说了,便是叶夫人对自己也好,为了哥哥疏远叶府,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对。

进城换了轿子直入了叶府仪门外,怀清刚下轿便见若瑶迎了上来:“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码头接你去了。”

挽着怀清的手上下打量半晌道:“倒是江南的水养人,记得你在南阳那会儿,我去找你,刚一见可吓了一跳,心说哪儿钻出来个黑猴儿啊,瞧如今这肉皮儿细粉儿的,一掐都能掐出水儿来。”

叶儿道:“不止肉皮细粉,个头也高了呢,上回怀清姑娘可是跟小姐一边儿高矮,如今竟高出小姐半个头了。”

若瑶踮起脚尖比了比道:“可真是。”

张婆子忙道:“你们姐俩儿有的是说话儿的时候,老太君这会儿在里头不定多着急呢,小姐快跟怀清姑娘进去吧。”

若瑶点点头:“倒是忘了老太君这茬儿了。”

两人挽着手亲亲热热的进了老太君的院子,刚到廊下就听里头老太君一叠声道:“怎还没到呢,快着去个人瞧瞧,可真要急死人了。”

怀清道:“不用瞧了,怀清来了。”说着迈脚进去,到了老太君跟前行礼:“怀清给老太君请安。”却给老太君一把搂在怀里道:“你这丫头一去大半年不见影儿,可把老婆子想坏了,想坏了…”

周围的人眼眶都有些酸,举凡老太君跟前儿的人,哪个不知老太君最疼怀清,真说起来,比若瑶若瑾这两个正牌的孙女还疼呢,时不时的便说,怀清如何如何,怀清怎么着怎么着,这院子里的人早都习惯了,故此,见这样的场面也不觉的多稀奇。

老太君拉着怀清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跟前,仔细端详她半晌,心疼的道:“不定在扬州受了多少罪呢,瞧这张小脸儿都瘦了两圈,如今回来可得好好补补,张婆子快去告诉灶房,今儿别照着这丫头的菜谱了,多做些好吃的来。”

怀清道:“老太君莫不是想趁着怀清回来打牙祭开斋吧。”

老太君噗嗤一声乐了:“还是怀清丫头知道我的心思,这大半年吃的你那个菜谱,身子骨倒是坚朗了,可肚子里的馋虫却没法儿交代,不过就今儿一天罢了,就当喂喂肚子的馋虫了。”

一句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这里正说着,忽外头叶安走了进来,瞄了怀清一眼道:“六皇子来了,说找怀清姑娘有事儿。”

若瑶道:“虽是六皇子也该知道男女有别,没说他想见就能见的,安叔你就出去这么说。”

这叶安颇为难,慕容曦可是皇子,自己一个奴才哪敢这么跟他说话啊。

老太君却看向怀清:“依着我,你就去见见他,什么话儿说清楚了才好,这么牵连着总归不是个事儿。”

若瑶忙道:“老太君…”

老太君挥挥手:“这是怀清的事儿,就让她自己瞧着办吧。”若瑶欲言又止,看向怀清,怀清点点头去了。

,慕容曦纠结了很久,他甚至不敢去证明怀清身上到底有没有那块胎记,他心里怕她真是苏毓敏的孙女,苏毓敏是害死母妃的凶手,若怀清是苏毓敏的后人,自己跟她便再无机会,而如果自己不去证明此事,就这么糊涂下去,或许是目前唯一的法子。

至于他舅舅哪儿,只要自己肯娶护国公府的姑娘,相信舅舅也能理解他的情之所至,毕竟苏毓敏已经死了,而让自己对怀清放手,怎么可能,她可是他的心尖子。

怀清一到前厅就看见来回走动异常烦躁的慕容曦,这样的慕容曦很是陌生,怀清印象里,即便他顶着纨绔浪荡的名声,却一直过着比任何人都要真实的生活,他的真实恣意,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并不虚幻,而自己也跟所有女人一样,傻的渐渐喜欢上了他。

即便知道两人或许没有结果,但怀清依然决定把握现在,可就在她决定把握的时候,他却要娶护国公府的姑娘,想想真是讽刺。

怀清一走进去,慕容曦便伸手来牵她,怀清避开蹲身一福:“民女给六皇子请安。”

慕容曦一愣:“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外道。”

怀清抿了抿唇不说话,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慕容曦打开一看脸色顿变,拿出那条手链望着她道:“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不喜欢了?”

怀清道:“怀清一介民女配不上如此贵重的东西,还请六皇子另赠她人吧。”

慕容曦紧紧皱起了眉头:“你莫不是听到了什么话儿?”

怀清猛地抬头看着他:“怀清不明白六皇子说的什么?”

慕容曦更为烦躁,来回走了两趟道:“小丫头,你知爷心里爱的是你不就好了,别人在爷心里无足轻重。”

若 之前怀清还存着一丝奢望,听了慕容曦这句话,怀清的心彻底凉了,而且,怀清也终于明白慕容曦毕竟还是个古代的男人,在他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一心一意这会子 事儿,即便心里喜欢的是自己,或者也下过决心,末了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倒是自己犯了回傻,竟相信了他那些话,如今想来简直愚蠢之极。

怀清笑了,笑的颇淡,这个笑却看的慕容曦胆战心惊,笑过之后怀清道:“那年在这府外头我说的那些话,莫非六皇子都忘了不成?”

慕容曦道:“爷没忘,爷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爷有不能对你言明的苦衷,看在爷如此爱你的份上退一步又如何…”

慕容曦没说完就被怀清打断:“有些事儿可以退一步,但有些事儿绝不可以退。”

慕容曦道:“爷应你即便娶了她,这辈子也不会碰她,甚至可以不理会她,如此总可以了吧。”

怀清道:“慕容曦即便所有人都说你纨绔浪荡,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性情之人,可你这几句话却让张怀清真看不起你,你既然娶了她,她就是你的王妃,你的妻子,若你不能善待她,娶她回来岂不是害了她。”

慕容曦烦躁的道:“莫非你是让爷对她好不成?”

怀清道:“你们夫妻之间的好歹跟怀清有甚干系,只怀清还是那句话,此一生怀清若寻不到那个一心人,情愿终身不嫁。”

慕容曦忽的冷笑了一声:“你嘴上说的好听,说到底,争的还不是王妃的名份吗。”

怀清嗤一声笑了:“慕容曦随便你怎么想,此次后,你我只当不相识,民女告退。”撂下话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就被慕容曦抓住手腕:“你莫非瞧上了四哥,你以为四哥就会只娶你一个吗?”

怀清愣了一下,不禁皱眉:“你们兄弟便把全大燕的女子都娶了,跟怀清有甚干系,怀清在这里预祝你们妻妾成群,多子多福。”

慕容曦咬着牙道:“你别不承认,你跟四哥早有来往,不然,他怎会如此处处护你。”

怀清有些不耐:“你乐意怎么想是你的事儿。”

“我的事儿?张怀清,爷早先倒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如此有野心的女人,想来若是四哥娶你当侧妃也使得了。”

怀清懒得再搭理他,一用力甩开他走了出去,刚下了台阶就听啪一声,怀清低头,那串猫眼项链从屋里扔了出来,砸在院里的青砖上摔的四分五裂,日头下那破碎的猫眼石折射出异常璀璨的光,颇有些刺眼。

怀清心下反而平静了,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并未停留,举步出了前厅。

慕容曦脸色极难看,站在那儿望着怀清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悔是恨,陈丰低声道:“怀清姑娘的性子爷是清楚的,刚爷实在不该说那些气话。”

慕容曦道:“爷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就不看看大燕有多少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怎到爷这儿就非得娶她一个不可,况她还是苏…”说到此停住话头:“她既如此决绝,爷何必上赶着她,如此一撇两清也好。”说着几步迈了出去。

陈丰暗暗叹了口气,爷这话上次可也说过,后来怎么着,还不是千里迢迢去江南找人去了吗,说这些话是骗别人还是哄自己呢。

陈丰跟出去,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猫眼石,弯腰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碎了的也都找齐全了,装进荷包里,回头爷若后悔了,好歹也有个物件儿。

慕容曦一气之下出了叶府,刚出来,迎头却正碰上可喜儿,手里提着个老大的食盒子,正往里头进呢,见慕容曦出来,忙放下食盒跪下磕头行礼:“奴才可喜给六爷请安。”

慕容曦瞥了眼他旁边的食盒冷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可喜眼珠子转了转道:“呃,那个老太君爱吃我们四王府里的松仁月饼,明儿就是中秋了,爷让奴才送些来,也应应景儿。”

松仁月饼?糊弄谁呢,松仁那么硬老太君的牙口能嚼的了吗,况那丫头前脚到京,后脚四哥这月饼就送来了,当他是傻子不成。

越想越恼,一抬脚踹翻了食盒,食盒里头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几碟子月饼,咕噜噜滚在地上,慕容曦颇无耻的道:“爷的脚忽然不停使唤,对不住了。”撂下话走了。

可喜苦着脸看着满地的月饼,一个个捡了起来,自然不能送进叶府了,先回去跟爷回了再说吧,真不知六爷抽什么风。

第94章

四皇子慕容昰挑挑眉:“老六踹翻了食盒?”

可喜忙点头:“可不是吗,不知道六爷抽什么风呢,奴才说是给老太君送的松仁月饼,六爷就恼起来,一抬脚踹翻了,奴才只得先回来了。”说着忽想到什么道:“莫不是六爷跟怀清姑娘闹翻了,才这般生气。”

四皇子淡声道:“再去让灶房重新做了送过去。”

可喜应了一声出了松涛苑,心说,爷倒是真沉得住气啊,都惦记怀清姑娘几年了,如今好容易有机会还不趁虚而入,送什么月饼啊。

四皇子把桌上的医案翻了一页,这是太医院历年的医案,他借出来誊抄一遍,回头得空给那丫头送去,想来应该有用。

陪 着老太君吃了饭,说了会儿话儿,瞧着老太君乏了,怀清才跟若瑶告退出来,进了若瑶的屋子,叶儿叫人上了茶来,若瑶方道:“亏得六皇子还好意思来找你,前头 瞧他还有点儿心,却不想后来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你不知道,那天爹从宫里回来说六皇子求娶你跟护国公的二姑娘,竟一气儿要娶你们两个,我就气的不行。”

怀清一愣:“你说他同时求娶?”

若瑶点点头:“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些让人想不透,不过我爹说六皇子的舅舅云贵总督韩章奉诏来京了,莫非跟他舅舅有关系。”

怀清道:“得了,还提他做什么,说说我哥的事儿吧,皇上怎把我哥忽然调回来了。”

若瑶道:“因江南盐税的事儿,怀济大哥得罪了江南的大小官员,爹怕怀济大哥吃亏,正赶上益州闹瘟疫,便趁机保举怀济大哥去益州任知府,虽说益州不如江南繁盛,到底省心些。”

怀清忽的看着若瑶笑道:“叶大人此举倒有些耐人寻味,我记得半年前还恨不能把我哥调的远远呢,怎如今倒替我哥打算起来了,莫非是瞧着姐姐的面子。”

若瑶脸一红低声道:“爹终究是疼我的,不过,此事也多亏母亲暗里周全。”

怀清道:“叶夫人倒是一心为你着想。”

若瑶点点头:“快别说我了,说说你,跟六皇子这般,以后怎么个打算?”

怀清叹口气:“什么打算,走一步瞧一步吧。”

若瑶道:“我记得你跟四皇子…”正说着叶儿提着个食盒进来道:“四王府巴巴的送了一食盒子松仁月饼来,老太君让人送到了这儿来,小姐可从来不吃松仁的。”

若瑶看了怀清一眼道:“我是不吃,如今这儿却有一个人爱吃。”

甘草点头:“可是,我们家姑娘最喜欢吃这个,去年中秋的时候,四王府送来一盒子点心里有几块松仁月饼,我们姑娘吃了喜欢的紧呢。”

若瑶凑近怀清道:“你这丫头的行情倒好,一个六皇子还没凉呢,四皇子的松仁月饼又巴巴的送来了。”

怀清皱了皱眉:“我倒巴不得他们都别搭理我才好。”

若瑶笑道:“这话儿叫京城的闺秀们听见,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不过,皇后属意余家的姑娘,恐旁人难进四王府。”

怀清推了她一把:“说什么呢,谁想进四王府了。”

若瑶道:“好,好,不进就不进,你想怎么着都成。”

两人正说话儿,叶夫人一脚迈进来道:“护国公府的哥儿病了,太医气瞧了几回也没见好,不知怎么听说怀清回来了,派了人来请姑娘过去,我这儿来问问你去不去?”

若瑶忙道:“是不是那位二姑娘听说了什么,要寻怀清的麻烦呢。”

叶夫人道:“皇上的赐婚旨还没下呢,那丫头哪会知道怀清,况且是夫人跟前的人亲自过来请的。”

怀清站起来道:“说起来我跟那孩子也有些缘分,既人家上门了,我就去瞧瞧吧。”叶夫人道:“反正我也无事,陪你走一趟也好。”

第95章

说起来这是怀清第二次来护国公府,刚到廊下便听见孩子的啼哭声,伴着哭声有一个哄孩子的声音,柔柔细细的颇好听。

丫头打起帘子,怀清跟叶夫人进去,赫连夫人上官氏一见她们进来,却也没把孩子交给奶娘,仍自己抱着,跟叶夫人寒暄几句看向怀清,不觉愣了愣,上回她来给自己瞧病,自己正在昏迷之中,虽听说年纪不大,却也没想到这么小。

瞧着不过十六七的样儿,秀眉明眸皮肤雪白,更难得是行止有度气质出众,且不知怎么,自己瞧她却竟有些面善,仿佛哪里见过一般。

叶夫人道:“这就是怀清,上次给夫人瞧病的便是她。”

上 官氏道:“上次多亏姑娘救了我一命,本想过后请姑娘过来好生谢谢姑娘大恩,不想你已不在京城了,倒让我遗憾了好些时候,今儿一听说姑娘里来了京城,便叫人 去请姑娘过来,一个是想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二一个,也是想让姑娘瞧瞧哥儿的病症,折腾几日了,太医来了不少,却总不见好。”

怀清道:“治病救人本就是郎中的本分,夫人不用客气,还是先来瞧瞧哥儿吧。”

上官氏急忙把孩子抱过来道:“这都几天了,摸着身上仍有些热,先头有些拉肚子,后好了些,转为稀便,一日有两三次,精神还好,就是总哭,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也不会说不会道的,只知道哭,有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涨红的仿佛要憋过气去一般,真真急死人了”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想来是极疼孩子,想想也是,上回定南侯府的夫人跟怀清说过,这位妹子命不济,前头生的儿子没养大就夭折了,这都十几年了,才又有了身孕,且是那般死去活来生下的孩子,自是比别的母亲更心疼些。

怀清仔细观察了孩子一会儿,伸手按住孩子的指头瞧了瞧,凑近孩子小嘴看了看,见口腔内隐约有些脓包疹子一样的东西,且舌质红而少苔,摸了摸孩子的脉,脉象细数,乃本虚标实之症。

怀清记得现代的时候,一个朋友姐姐家的孩子病了,去找过她,她带着娘俩儿去了儿科,那孩子比护国公府的公子要大上些,症状却极为相当,也是嘴里生了脓包疹子一样的东西,想来是疼的,成宿成宿的哭。

儿 科的主任说是痘疹性口腔炎,后吊了七八天水,才消了炎症,她回去便问爷爷,爷爷叹口气道:“如今的西医误人,动不动就输液消炎,那些消炎药用西医的话说, 肝代谢副作用大,成人还罢,抵抗力强些,不至于如何,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脏器还没长成呢就输液,也不怕把孩子治坏了。”

怀清道:“孩子发烧了,挂水快些。”

她爷爷当时颇嗤之以鼻的道:“只药对症中医也不慢,什么痘疹性口腔炎,就是消化不良,孩子太小,不定就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用小儿牛黄散两剂可愈,哪用输这么多天液。

看见这孩子,怀清忽想起这件事来,两个孩子的症状颇为相似,区别只是,护国公府的这个,多了腹泻的表症。

上官氏忙问:“如何,是什么症候?”

怀清道:“公子有腹泻的表症,却又实火旺盛,乃是脾虚泄泻为本,心脾蕴热为标,公子又持续发热,可见症急,急则治标,应先清心脾之湿热,再议整肠止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