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清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睡觉,这里乱糟糟的怕吵着孩子,众人这才继续说笑,却不想刚说了没几句,刚抱着孩子的奶娘蹬蹬的跑了进来,跪下道:“奴婢死罪,刚一 出远门就撞上了人,没等奴婢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奴婢手里的孩子跑了,奴婢待要追,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奴婢死罪。”

怀清只觉眼前一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极力稳住心神问:“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谁?”奶娘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赫连薇身上。

赫连薇今儿是跟余隽来的,她是怀清的庶姐,于情于理都应该来,而且,她并不是自己来的,还待着自己的两个小姑子,不是赫连薇想带,是自己来京的时候,二婶硬是让自己带余静苑来京。

赫连薇知道二婶的意思,余静茵如今这般,两口子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余静苑身上,盼着她能嫁个风光的人家,也给家里争点儿脸,赫连薇不好拒绝,只得带着余静苑来四王府贺喜,却在大门口遇上余静茵。

问起来说是晚了一步,就跟赫连薇她们一道进的府,一直跟赫连薇站在一处的,奶娘不认识余静茵,却认识赫连薇,故此看向她:“就是刚站在余少奶奶身后的哪位夫人。”

怀 清一听,心都凉了,怀清早看到了余静茵,本来心里还纳闷呢,余静苑来不新鲜,余静茵怎么会来四王府贺喜,她的孩子小产了,虽跟自己没干系,说不定她就恨上 自己,寻机会报仇也未可知,这虽是个蠢人,却有一颗歹毒的心肠,自己的女儿…都不敢往下想了:“速速寻找,去禀告四爷。”

慕容是接着信儿,脸色都变了,蹭站了起来,就往外头,几位皇子一见不对头,都知道有事儿了,忙跟着过去看热闹。

在院子里假山上找到了余静茵,余静茵给慕容曦一脚踹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养了好几个月,方养好,心里虽恨慕容曦无情,却更恨怀清。

余静茵觉得,自己今天之所以落到这种凄惨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张怀清,若不是张怀清出现,自己或许会嫁给表哥,当风光无限的四王妃,怎会落到给慕容曦当小老婆,还有孩子,自己的孩子怎会没了,自己的孩子没了,张怀清却生了一儿一女,这叫余静茵如何不恨。

她恨得牙都快碎了,日积月累的恨意令她精神有些时常,她要报复,张怀清不让自己好过,她也别想过舒坦日子。

余静茵很清楚慕容曦不会带她去四王府,所以瞅准机会在门外等着,果然等到了赫连薇,混了进来,她看着张怀清众星捧月一般,心里更嫉妒的不行,如果不是她,坐在哪儿被众人追捧巴结的就是自己,可现在呢,谁会搭理她。

余静茵寻机会溜了出去,只等奶娘一出来,劈手就夺了奶娘手里的孩子,因怕抱不住,只夺了前头奶娘怀里的孩子,也就是怀清的女儿。

众人赶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余静茵站在假山顶上,手里的孩子高高举起,一脸的恨意:“张怀清你害了我的孩子,我也让你的孩子不得好死。”说着手一松,那孩子直直丢了下来,怀清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60章

“清儿醒醒,醒醒…”怀清睁开眼,一把抓住慕容是:“乐儿…”乐儿是慕容是给女儿起的小名儿,大名轮不上他们两口子,怀清一开始觉得有些俗,可慕容是说小丫头爱笑,叫乐儿正好。怀清是觉得孩子刚生出来,慕容是这个当爹的心眼就偏了。

忽想到晕倒前的那一幕,顿觉撕心裂肺,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若真有个万一…到如今为止,怀清都没真心恨过什么人,哪怕是赫连清,可她恨余静茵了,即使再大的仇怨,冲着大人来就是,对一个襁褓中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下手,这女人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慕容是道:“你别急,六弟接住了乐儿。”

当时余静茵把孩子丢下来的一瞬,慕容是心也凉了,自己站的角度,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的,好在六弟忽然腾跃而起,把孩子拢在怀里。

怀清顿时松了口气:“可受了惊吓?”

慕容是摇摇头:“别看小丫头才刚满月,胆子却大,这么折腾还在六弟怀里咯咯的笑呢,真不妄我给她起的名儿。”

怀清眸光一柔:“这丫头天生就壮,估计是抢了她弟弟的营养,你瞧恪儿就不如她有精神,平常除了睡就是睡。”

慕容是摇摇头:“还说我偏心,你这当娘的心就不偏吗,不过,我瞧六弟很喜欢乐儿呢。”

怀清脸色一沉,发生这样的事儿虽是自己疏忽,认真说起来,慕容曦难辞其咎,自己跟他的事儿早就过去了,可他却一直抓着不放,若不是他的执念,余静茵也不会如此恨自己,恨到对乐儿下手,所以,即使知道是慕容曦救了乐儿,怀清对他心存不满。

从炕上起来道:“先去瞧瞧孩子吧。”

慕容是大约知道她的想法,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怀清一出松涛苑就听见一阵不远处传来哭求的声音,听声儿像是奶娘:“喜管事,您行行好,叫奴婢见见主子,奴婢冤枉啊。”

冤 枉?可喜脸色一阴:“识相的赶紧走,若不是老太君说姐儿还小,不好造杀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如今就在咱们府里,还 没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呢,你可是知道万岁爷多疼这两个皇孙皇孙女,若是皇上知道,别说你,就是你一家子的九族都别想活命。”

那奶娘一哆嗦:“可,可是这事儿不赖我?”

“不赖你?你是小主子的奶娘,就是照顾小主子奴才,奴才是什么,就是为了主子赴汤蹈火都应该,你倒好,随便叫个人就夺了小主子去,还有脸跑你喜大爷儿跟前来喊冤,你们俩还不过来把她拉出去,惊扰了主子,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上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把奶娘拖走了。

怀清方走过来,可喜忙躬身,怀清道:“也别太为难她,老太君说的是,乐儿还小,该为她积点儿福报,回头你找人给她家里送些安置银子便了。”

可喜刚要说什么,瞧见爷的眼色,忙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怀清方走到旁边孩子的院子里,刚到了廊下正好撞上出来的慕容曦,怀清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慕容曦脸色一滞,瞧了她一会儿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了。”

怀清道:“慕容曦你一点儿都没变,做什么事从来不想后果,既娶了她,就该对她负责,若是她过得好,也不会对乐儿下手了。”

慕容曦苦笑了一声:“你这是怨我吗?”

怀清咬了咬唇:“我不是怨你,我是怨我自己,当初若是不识你就好了。”

慕容曦脸色顿变:“你果真是怨我的,爷也怨自己,怨自己一错再错,若能重来一次…”

话没说完就被怀清打断:“慕容曦错了就错了,这个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撂下话迈步走了进去。

慕容曦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外走,走几步看了慕容是一眼,慕容是道:“怀清的性子你知道,她是担心乐儿,故此说那些话,六弟别太往心里去。”

慕容曦目光一冷:“四哥,你果真还是如此假仁假义,我救乐儿不是因为四哥,是因她是怀清的女儿。”

慕容是道:“她也是你的亲侄女。”

慕容曦道:“爷的侄女多了,可乐儿却只有一个,四哥,我说过不会放弃,即使此时,我还是这句话。”

看着慕容曦走远,慕容是不禁皱了皱眉,可喜小声道:“爷,六爷这是魔怔了,都这时候了,怎还说这种话。”

慕容是叹口气:“这些话别让清儿知道。”可喜忙点头答应。

慕容是进了屋,见怀清坐在孩子的小床边儿上发呆,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慕容是把她圈在怀里道:“别担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怀清往后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你看,到底是小孩子,都不知道刚才差点儿小命就没了,这会儿仍睡得如此香甜。”

慕容是道:“所以说是小孩子吗,不过,咱们的孩子自然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怀清道:“刚我一时气愤跟慕容曦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这会儿想起来却有些过分。”

慕容是道:“你知道他不会跟你在意的。”

怀清忽抬头看着他:“你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一点儿都不吃味儿?”

慕 容是却笑了:“若是吃味儿,恐一辈子也吃不过来呢。”见她瞪着自己,不禁失笑:“我说笑的,当日我从不敢想有今日,我只是想着能瞧着你幸福就好,你过得好 了,跟不跟我又什么干系,六弟能护着你比什么都强,后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儿,不瞒你,便如今,我还觉着像一场梦呢,这样的梦我恨不能一辈子不醒过来才好, 哪还会吃味儿。”

怀清忍不住笑了一声,眨了眨眼道:“还总说自己拙于言辞,这甜言蜜语说的真真高段。”

慕容是摇摇头:“不是甜言蜜语,是为夫的肺腑之言,夫人笑纳才是。”

怀清笑了起来,慕容是道:“看吵着孩子。”

怀清站了起来:“对了,前头的酒宴还没散吧,你快去招呼,除了你的兄弟就是亲戚,不好怠慢了。”

慕容是道:“你晕着的时候,他们就走了。”说着想起什么:“老太君还好,只说让我添几个人,仔细着些,倒是老公爷,当着那么些人把我好一顿数落呢,当时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怀 清完全能想象的出来,她祖父最是护犊子,尤其对两个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就这一个月里隔三差五就得来瞧瞧,自己嫁过来这么久,老爷子可一次都没来过,头一 次来四王府就是孩子出生那天,可见多疼两个小家伙,遇上这样的事儿,老爷子能不心疼吗,就算慕容是是皇子,数落起来也会毫不留情。

不过慕容是这张冷脸,对别人有用,祖父跟前恐怕还要执晚辈礼,又当着他的兄弟,这份难堪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个,怀清倒不禁笑了一声:“你也知道祖父自来不待见你,数落你两句还算好的,若不是当着你那些兄弟,估摸拳头挥上来,打你个乌眼青。”

慕容是愕然,见她一脸促狭,知道是捉弄自己,拍了她一下:“顽皮。”

这两口子倒是过去了,殊不知,因为这档子事倒霉的人还在后头呢,头一个就是皇上,从这两个小家伙没生出来的时候,皇上就心心念念的盼着,又是起名字,又是召钦天监的卜卦,忙了个不亦乐乎。

好容易生出来,没出满月,不能抱进宫,皇上想看也看不着,急的觉都睡不好,白等海寿安排着私下去了一趟四王府,这一瞧见了,更是数着天过,就盼着满月抱进宫里头去。

这天皇上正想着,等两个小家伙来了,就搁在暖阁的炕上,自己好好瞧瞧两个小家伙,上回来去匆忙的,都没瞧底细。

小太监进来禀告说:“二皇子求见。”

皇上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本说不见,忽想起外朝的大臣们,私底下都说自己偏着老四跟老六,今儿这事若是给那些臣子知道,不定又说什么呢。

想到此,挥挥手道:“叫他进来吧。”

海寿挑了挑眉:心说今儿可是四王府摆满月酒的日子,按理说,这时候酒宴还没散呢,二皇子巴巴的跑进宫里来做什么?虽说二皇子是主子,可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话儿,按在二皇子头上,还真一点儿都不冤,所以,二皇子今儿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二皇子进来磕头,皇上往下看了一眼,暗道,能怨自己偏心吗,同样是皇子,那几个成器不成器的站在哪儿,怎么说也是那个意思,唯独这老二,不知哪儿出了毛病,要说五官长相也不能说差,可就是往哪儿一站,天生就带着股子猥琐的奸相,就算自己是亲爹也有些嫌弃。

若他做事磊落也还罢了,偏偏做出的事儿,更上不得台面,自以为聪明,实则蠢笨如猪,既然是猪,就混吃等死安安生生混他的日子不结了吗,他不成,还非得争一争,偏偏又没有争的本事,干的那些事儿简直就跟耍猴戏似的。皇上提都懒得提。

二皇子也不傻,从父皇瞅他这眼神就知道,父皇不待见自己呢,二皇子心说,您是不待见我,可我至少省事,您倒是待见老六跟老四,瞧这俩为了个女人折腾出多少事儿来。

皇上吃了口茶问:“老四哪儿散了?“

二皇子心说,您不问我还得找词儿呢,您问了正好,想到此忙道:“散了,出了那样的事儿不散也不成啊。”

皇上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儿?”

二皇子假装讶异的道:“原来父皇还不知道呢。”

皇上脸色一沉:“哪来的这么些废话,叫你说就说,出了什么事儿?”

二皇子才道:“还不是老六那个侧妃余氏,想来是因为孩子给老六踹没了,不知怎么就恨上了四弟妹,趁着奶娘不妨,把乐丫头给夺了去,跑到假山上想都没想,直接就把孩子扔了下去。”

海寿冷汗都下来了,心说,这可是哪儿的事儿呢,那两个皇孙黄孙女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这怎么话儿说的,余静茵莫非疯了,怎么敢做出谋害皇孙女的事儿来,这可是大罪。

皇上目光如刀,盯着二皇子,二皇子给父皇看的忍不住的一激灵,本来还想卖卖关子,这一下可不敢了,忙道:“亏了六弟反应快,把侄女接在手里。”

海寿大松了口气,心说,二皇子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大喘气啊,忙着瞧了眼皇上,见皇上表情,就知道二皇子今儿恐怕要倒霉了。

正想着,忽听皇上问了句:“老二,你今儿进宫来就是跟朕说这事的吗?”

二皇子一愣,心说父皇这是啥意思?莫非是担心那小丫头了?忙道:“父皇您别担心,那丫头天生一个贼大胆,给六弟接在怀里的时候,还咯咯笑的别提多欢实呢,那小丫头别看刚满月,眉眼儿瞧着跟四弟妹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六弟抱着都不舍得撒手…”

话没说完就听啪一声,皇上一掌拍在炕桌上,二皇子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父,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皇上脸色阴沉沉的看着他:“老二,你起哄架秧子,敲边鼓看笑话儿毛病到现在都没改,你这几句话就把老四两口子跟老六都饶了进去,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朕,老六跟老四家的藕断丝连,老六的侧妃才会劫持乐儿意图谋害吗。”

二皇子给皇上的话噎住,半晌儿方硬着头皮道:“父皇冤枉儿臣了,儿臣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就鬼了,老二,朕给你句忠告,有吃有喝有乐的,好好过你的消停日子,比什么都强,若是瞎掺合事儿,可没你什么好儿,滚。”

二 皇子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那样儿狼狈非常,海寿心说,二皇子这也是活该,出了这样的事儿,当时也并不是就他一个皇子,别人怎么都不来,是因为别的皇子心 里门清,这事儿皇上早晚会知道,从别人那儿知道无妨,若是从皇子嘴里说出来,这别有居心的罪名就算落脑袋上了。

如今几位皇子都看 明白了,若说先头老四跟老六在父皇跟前得宠的程度不相上下的话,那自从四皇子妃娶进门,老四那就占了绝对的优势,这么些个儿媳妇儿里头,看见谁隔三差五就 往宫里头去了,虽说老四家的有手艺,会看病,可太医院有的是太医,用得着她有事没事儿的进宫请平安脉吗。

再说,老四家的进宫也不都是请脉看病,皇上跟前早透出话来,四皇子妃进宫,必然会陪皇上下棋说话儿,可见老四家的多讨皇上的喜欢了。

所 以说,这人不能跟命争,老六本来得了先机,可遇上个蠢猪一般的亲舅舅,这棋是一招下错,步步错,丢了一个张怀清,这往后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所以,其他 几位皇子都知道,这时候告老四家的状没用,皇上老早就知道张怀清跟老六的那档子事儿,都没因此不喜老四家的,谁这时候告刁状,能有好儿吗?也就二皇子这头 蠢猪,会巴巴的跑宫里头来说这事儿,别人是能躲多远多多远。不过,这件事如今万岁爷知道,余静茵必死无疑不说,恐余家也会跟着受牵连。

正想着,忽听皇上道:“海寿,你去把余隽给朕叫来。”

海寿暗道,就说余家要倒霉,如今的余家可是余隽当家呢,要说这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自从皇后没了,余家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比起皇后活着的时候,可差远了,这余静茵也真是不省事,这件事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丢下这烂摊子,还得余隽出面收拾。

海寿到余府的时候,余隽正在后宅跟赫连薇问话呢:“静茵怎会跟你进去?”

赫连薇本来低垂着头,闻言猛地抬了起来,眼里因委屈萦上一层泪光:“相公是说妾身有意把静茵带进四王府的吗?”

余隽道:“是不是有意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静茵做了这样的事儿,余家恐脱不开干系。”

赫连薇忙道:“孩子又没事儿,再说,这是静茵做的,她如今已经是六皇子的侧妃,跟咱们余家有什么干系?”

余隽定定看了她半晌儿:“若你是这么想的,我只能说你太糊涂,便她嫁了人也永远是我余家出去的姑奶奶,她若风光了,我们余家跟着长脸,她犯了错,咱们余家也跑不了,就如你是国公府的小姐,即便嫁进了我们余家,国公府也永远是你的娘家。”赫连薇脸色变了变。

余隽又道:“怀清虽说是你妹子,可乐儿却是皇孙女,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以为皇上会不闻不问吗?”

赫连薇道:“那该怎么办?”

余隽长叹口气:“听天由命吧。”

赫连薇颓然坐在炕上,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第161章

一旁垂手而立的静苑,实在看不过去,低声道:“大哥哥,这不是嫂子的错,是静茵在门口等着,见了我们就凑了上来,说她有事落在了后头,让嫂子带她一道进去呢,静茵的脾气大哥哥是知道的,嫂子若不带她,不定要闹起来,王府跟前不好看呢。”

余隽看向静苑,若说自己这个两个堂妹,静苑倒是个好的,性子良善,知道进退,只不过有些过于简单,总把人想的太好,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余隽道:“现在说谁的错也晚了,如今想想,倒是我的不该,早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应该防备这才是,也不至于闯出如此大的祸事来。”说着脸色一冷:“来人,立时送大奶奶回冀州府。”

赫连薇一惊忙道:“相公不回去吗?”

余隽看了她半晌儿没说话,外头余福跑进来道:“大,大爷,外头海总管来了,说皇上宣您进宫呢。”

赫连薇脸色更加难看,余隽长叹了口气,迈脚出去了。

跟着海寿进了宫,到了皇上跟前跪下叩头:“余隽参见皇上。”

皇上没叫起,看了他一会儿道:“若当初没有昭慧皇后,想来也没有你余家的庆福堂了,余家数百年的经营,方有如今庆福堂的字号,行医济世忠厚传家,之前你余家倒是真对得住这样的祖训家规,这些年是怎么了,是不是恃宠而骄居功自傲,忘了自己的本份了。”

越到后来,皇上的语气越重,脸色也更冷,已经等同于问罪了。

余隽道:“草民知罪。”

皇上站起来道:“你爹跟你二叔犯下的罪行,足够凌迟车裂,可朕瞧在皇后的面子上赦了他们,你余家就该反省收敛,可今儿却来谋害朕的皇孙女,莫非是逼着朕抄了庆福堂,灭了你余家的九族吗。”

话音刚落,海寿忙进来道:“万岁爷,四皇子妃求见。”

皇上眉头一皱:“刚出了月子,跑宫里来做什么,叫她回去养着,别跟朕这儿捣乱。”

海寿小声道:“回万岁爷,小主子们也来了,这会儿跟皇子妃在外头候着呢。”

皇上眼睛一亮,看了眼窗外道:“都深秋了,外头冷呢,小孩子身子弱可经不住冻,快让他们进来。”

说完之后,或许觉得自己过于急切,有损君威,咳嗽了一声做掩饰,即便如此,刚才的疾言厉色也消下去了不少。

说到这个,海寿不得不佩服怀清,把皇上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知道今儿这事儿皇上得难为余隽,四皇子出面估摸没用,故此四皇子妃带着两个小主子来了。

这皇上的小心尖子一出马,什么人情说不下来啊,不过,这里头裹着的事儿还真有些拎不清,如今海寿也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刚听见二皇子的话心里还纳闷呢,六皇子不待见侧妃余氏,可是京里出了名儿的,要不然,当日也不会一脚把余氏肚子里的孩子给踹没了。

所以说,四王府摆满月酒,六皇子绝无可能带余氏去,而余氏却跟着余隽的媳妇儿进了四王府,这余隽的媳妇儿,可是国公府庶出的大小姐,赫连清的姐姐,自然也是四皇子妃的姐姐,可这个姐姐按的什么心就难说了。

同 样是国公府的女儿,无论在家还是出嫁,这待遇可都是天差地远,若说她心里不怨不嫉,怎么可能,尤其,余隽跟四皇子妃更是颇有交情,女人心眼一窄,什么事干 不出来啊,海寿就不信,赫连薇不知道余静茵恨毒了四皇子妃,却巴巴的把她带进了四王府,若说这是无心之过,未免也太巧了。

再说, 深宅大院里头出来的,哪一个是心思简单的,即便表面儿上柔弱,也不一定是真柔弱,那底下的心思,说不定比谁都歹毒,至少这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就比他那个 有些蠢的妹子赫连清,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可惜的是,事儿没成,还给余隽看出来,往后这位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要说这人也不算多精明,真要是精明,头一样得能看清时势,眼面前的时势就是,皇后没了,余家眼瞅要没落了,唯一可以依仗的,也只有四皇子两口子。

四皇子是余隽的表兄,四皇子妃跟余隽又是朋友,这么走下去,即便如今余家有些坎儿,等将来四皇子一登基,余家照样能风生水起,这就是时势。

赫连薇若是聪明,就得千方百计的跟四皇子妃套好交情才是,更何况,她也有这个优势,毕竟跟四皇子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要是走动好了,将来有她的亏吃吗,可她非得小肚鸡肠的使坏,末了,还得四皇子妃出面说人情。

这人情即便说下来,余隽也只会更感激四皇子妃,至于赫连薇,在冀州府顶着余夫人的名头熬吧,这辈子都甭想有出头之日了。

怀清让奶娘抱着儿子,自己抱着女儿,进来刚要跪下磕头,皇上就道:“免了吧,看窝着孩子,来,抱过来给朕瞧瞧。”

怀清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旁边的余隽,把孩子抱了过去,皇上先接过乐儿瞧了瞧,比上回见的时候长开了好些,别看刚满月,小丫头极欢实,不知看见了什么,张开小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怀清有时候琢磨,这丫头上辈没准受过什么刺激,怎么见了人就咯咯个没完呢,见了慕容是笑,见了慕容曦笑,这会儿见了皇上也笑。

怀清都习惯了,可皇上却新鲜,虽说有不少皇子皇女,可皇上真正抱过哄过的,真没有,皇子一落生,跟前就有十几个人伺候着,莫说皇上,就是他们的亲娘也没抱过几次,故此,才有亲娘不如奶娘传统,这个从皇上对老太君的态度就能瞧出来。

所以,这乍一听小丫头咯咯的笑,皇上格外新鲜,眉眼都不觉祥和了起来,伸出手指头逗了逗小丫头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柔声道:“小丫头笑什么?”

海寿忙凑趣:“想来小主子见了皇祖父,心里头高兴,这才笑的如此欢实。”

怀清心说,狗屁,这么大的孩子,根本连自己这个亲娘都认不出,怎会认识什么皇祖父,海总管这明显就是拍皇上马屁呢。

其实,皇上心里也明白,可就是架不住从心眼儿里喜欢啊,抱着小丫头稀罕了半天,才松手,又去瞧炕上的皇孙,不禁道:“这小子倒是睡得香甜,跟这丫头真该掉个个。”

怀清道:“恪儿从生下来就是这样,不怎么哭闹,除了睡就是睡。”

皇上凑过去瞧了半天道:“莫不是有不足之症?”

怀清摇摇头:“就是身子比乐儿弱些,其他还好。”

皇上点点头:“这就好。”说着看了海寿一眼,海寿会意,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四个五大三粗嬷嬷。

怀清一愣:“父皇这是…”

皇上道:“这可是朕的皇孙,出不得半点闪失,你们挑的人朕信不过,这四个人从今儿起跟着两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