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这才明白过来,这四位嬷嬷是保镖,怪不得看着五大三粗的呢,想来都是武功好手,琢磨皇上既然都安排好了,自己拒绝恐怕没用,想到今儿那场虚惊,多几人也好,怀清跪下:“儿臣谢父皇恩典。”

皇上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时候来,就是想让朕瞧皇孙的吗?”

怀清眨眨眼,:“儿臣知道父皇心里惦记两个小的,故此抱了进宫。”

皇上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不老实,你难道不是为了给余隽说人情的吗?”

怀清没想到皇上如此直白的点出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琢磨还是别玩心眼子了,真要是玩心眼儿,就自己这水平,八个也不是皇上的个儿啊。

想到此,开口道:“父皇英明。”见皇上脸色仍沉着,怀清眼珠转了转道:“儿臣记得老太君常说的一句话,这小孩子养的太金贵了,容易折福,倒是有些坎儿才好,小时候有点儿坎以后就平顺了,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正是这个理儿。”

皇上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少跟朕说这些废话,亏你还是当娘的呢,倒真舍得。”

怀清嘿嘿一笑:“有舍才有得,儿臣明白着呢,所以,儿臣这儿给余隽说个人情,父皇准了吧,好不好?”

这幅死皮赖脸的样儿,看的海寿都想笑,不过,四皇子妃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跟皇上下棋时的赖皮劲儿更好笑呢。

最好笑,有一次皇上给她赖皮的没辙,随口说了句:“你这赖皮的招数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不想四皇子妃大言不惭的说:“跟老将军学的。”说老将军跟老公爷下棋的时候,就这样。

皇上先头还不信,后来寻了机会,宣老将军进宫下了一回棋,才知道四皇子妃说的果然不错,她那些赖皮招儿,的确是得了老将军的真传,所以,只要四皇子妃一使出这赖皮的招数,皇上也就没辙。

想到此,不禁看了跪在地上的余隽一眼,暗道,到底余隽会做人,早早跟四皇子妃攀上了交情,得四皇子妃说句话儿,恐怕比他余家的免死金牌还有用呢。

皇上道:“你倒是心大。”

看向余隽:“算你有本事,请了这个赖皮丫头来给你说人情,朕若再追究,恐怕这丫头的赖皮劲儿一来,朕又不得消停了,得了,起来吧。”

余隽不免有些怔愣,虽也耳闻皇上对怀清颇为青眼,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这一问一答中,比那些皇子还要亲近许多。

怀清见他不动,咳嗽了一声提醒,余隽方回过神来,忙磕头谢恩,这才站了起来。

皇上看了余隽一眼,不禁想起了皇后,脸色略和缓道:“皇后虽说没了,余家却仍是余家,庆福堂的善行功绩,朕心里头记着呢,朕知道你是好的,可光你好也不顶用,余家的家规祖训若是成了一句空话,可就辜负了当年昭惠皇后的一片苦心了。”

余隽忙又跪下磕头,直到皇上挥手叫他下去,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等余隽出去了,皇上斜眼瞪了怀清一眼:“也不知你是真大度还是怎么着,自己的亲闺女都不心疼吗?”

怀 清道:“骨肉连心,怎能不心疼,瞧见乐儿落下那一瞬,我恨不能把害她的所有人都宰了,可毕竟不能那么做,心里虽疼乐儿,却也要明辨是非,余隽没有错,事实 上,他始终再尽力收拾余家的烂摊子,他扛着所有压力打理庆福堂,他是儿臣的朋友,更是知己,也是儿臣心里最佩服的人,他的善是大善,他无愧于余家的子孙, 更无愧于庆福堂的招牌。”

皇上不禁挑了挑眉道:“行了,知道你心善,朕都准了你的人情,还说这些做什么,刚出满月就跑了出来,真亏老四也不心疼,回去歇着吧,海寿送她们回去。”

说着,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小丫头,刚还咯咯笑的丫头,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小嘴咧着,小拳头握着,那睡相可爱非常,皇上颇不舍得递给了怀清,又特意嘱咐海寿路上仔细些,别冻着两个孩子,才放她们出去。

怀清一出宫门就见慕容是正跟余隽站在宫门处说话儿,怕孩子着凉,叫奶娘抱着孩子先回去,自己过来道:“怎么在风地里头站着,怪冷的。”

余隽见了她,越发愧疚上来,开口道:“怀清,我…”

怀清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道:“你我之间的交情,再说这些就外道了。”

余隽点点头:“你放心,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我余家也该立立规矩了…”

第162章

怀清从宫里出来,上了车刚说要回去,甘草忙道:“主子,您早上出门的时候,咱们家大姐儿可是扯着您说了半天话儿呢。”

给她一提醒,怀清才想起来,乐儿早上拽着她说想吃上回六叔给她买的糖葫芦,非让她给捎回去,怀清给她缠的没辙只能点头应了,若是自己这么回去,那丫头不定要跟自己赌气呢。

有时候,怀清想想,时间还真是快,就觉着一晃眼的功夫,六年就过去了,以前那些事想起来,就跟昨儿才发生的似的,可如今自己的一对儿女,都跟那小树苗似的嗖一下就长了起来,昨儿还怀抱着,什么都不懂呢,如今都能缠着她要糖葫芦吃了。

提 起糖葫芦,怀清不禁想起了慕容曦,这六年她跟他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虽说慕容是大度,可怀清也明白,有些事还是避讳些的好,毕竟自己跟慕容曦有过那么一段, 而慕容曦跟慕容是又是兄弟,这些事好说不好听,外头的人就喜欢拿这些事儿嚼舌头根子,觉得是皇家秘事,嚼起来过瘾,自己索性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看他们还怎 么嚼。

而且,除了这些前事儿,如今的慕容曦也格外忙碌,怀清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慕容曦开始上进了,差事领了一个又一个,个个都办的妥帖漂亮,有时候听慕容是提起,怀清都觉慕容是嘴里的六弟,根本就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慕容曦终于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能力,既然安邦之能更有治国之才,相比之下,慕容是就略显失色,而朝廷的风向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尤其皇上如今这一病,更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赫连清一年前病逝,入土不过两个月,新的六皇子妃就进了六王府,而这位新的皇子妃不是别人,正是九门提督屠仁守的千金屠月娘。

说 起这两人的姻缘,如今京里头私下里传了众多版本,最多的是,屠月娘拦轿自荐的版本,这屠月娘长得颇似她爹,生的五大三粗,因生母早丧,她爹也不怎么管她, 自己又是个习武出身,不怎么在意家庭教育,故此,这屠月娘针线活计一样儿不会,放羊似的长大,婆家倒是说了不少,可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一个成的。

说起来也好笑,这屠月娘虽生的粗鲁,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喜欢长相俊俏的,她爹前头给她说的那几个,大都是武官,她一相看自然一万个不乐意,这一耽搁过了二十还没寻着人家。

她爹正着急呢,不想闺女自己看上了一个,据说屠月娘那天郊外打马归来,进了城仍没放慢马速,正好撞上下朝回府的慕容曦。

屠月娘给她爹宠溺着长起来,眼里能有谁,不让路不说,一鞭子打过去,正打在马眼上,那马吃痛疯跑了起来,亏了慕容曦急中生智,跳车而出才避免了车毁人亡的结果。

后来的发展,怀清真心觉得不像慕容曦的风格,简直就狗血的没边儿了,屠月娘知道自己撞的人是六皇子,也开始害怕起来,不想慕容曦知道她是屠府的千金之后,只说了一句:“下次小心些,城内都是人,不可跑马。”就放她走了。

若传言是真的,怀清完全可以想象到慕容曦对女人的杀伤力,本来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加上这般宽宏大量的性子,还是皇子,随便一样儿拿出来都足以让女人疯狂,更何况,他三样都全了。

想那屠月娘虽过了花季,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拿她爹给她找的那些男人跟慕容曦一比,后头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了。

屠月娘缠着他爹带着她登门道歉,几次登门慕容曦均托词不见,屠月娘也是个女中丈夫,既然登门不见,索性就在半道上截住了慕容曦,毛遂自荐的说要嫁给他。

去年一年,京城内眷圈子里都在说这件事儿,说一次笑一次,可想不到,最后这件事竟然成了,赫连清不死的话,屠月娘即便嫁给慕容曦,也只能是侧妃,赫连清一死正好腾了空儿,屠月娘成了名正眼顺的六皇子妃。

那天自己回国公府,还听见娘跟姨母说这事儿呢,说屠月娘是有福之人不用愁,怀清却总觉着这里头的事儿不对。

她自然希望慕容曦能丢开过去,迈向新生活,可屠月娘,不是怀清有偏见,真不是慕容曦的菜。

作为妯娌,怀清见过屠月娘几次,本质上说,跟赫连清余静茵的性格有些像,都属于莽撞冲动不走脑子型的,区别只在于,屠月娘更过一些,因为在家给她爹宠溺着长大,又会武,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上个月二皇子妃的过寿,怀清去走了个过场,正遇上屠月娘追着二皇子府的一个丫头没头没脸的打,二皇子妃气得不行,上前去劝,却给屠月娘伸手推了个踉跄,闹的实在不像话,怀清方开口,叫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来方拉住了她。

那架势怀清如今都记着,哪有半分皇子妃的体面,简直就是一个街头泼妇,相比之下,赫连清都比她强太多了,所以,这样的女子,慕容曦怎么会瞧得上,既然瞧不上却娶了,还由着她这么闹,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慕容曦图的是别的。

至于是什么,也不难猜,屠仁守是天子宠臣九门提督,从一品的大员,这些在皇子眼里都不算什么,慕容曦看上的,恐怕是屠仁守手里的兵权。

屠仁守统领着步兵五营,若是打仗出征,这五营兵什么都不算,可如今这五营却是卫戎京城的兵,也就是说,如果慕容曦想搞政变逼宫,这五营兵攥在手里胜算相当大。

怀 清最不想的就是这个结果,可这一步一步走过来,仿佛仍是走上了这条路,不过,慕容曦对乐儿是真疼的,隔些日子就叫陈丰过来接过去,陪着小丫头疯玩一天,有 时郊外跑马,有时就牵着乐儿在城里的集市里头瞎转,弄的乐儿心越来越野,虽是金枝玉叶,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

慕容曦接乐儿去的时候,怀清不想拦着,她很清楚,即便慕容曦想怎么样,也绝对不会伤害乐儿,他看乐儿的目光怀清见过,跟慕容是有些像。

想起这些,怀清不觉要为自己儿子鸣不平,记得这古代不都是重男轻女的吗,更何况是皇家,怎么都偏心乐儿了呢,就连皇上也一样。

怀清后来总结了一下原因,觉得是乐儿这丫头太精儿,也不知道随了谁,整个一个小人精,嘴还贼甜,刚生出来就掌握了卖萌卖乖的神技,后来就更不得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儿,进了宫,一口一个皇爷爷,叫的那叫一个甜,还特会看眼色。

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安静陪着,伺候笔墨,等皇上放下笔,小手就过去了,给皇上捏捏腿捶捶肩膀,乖巧非常。

故此,皇上常说:“朕这么些孙子孙女里头,就数着朕的小乐儿最孝顺。”这话别人听了都能气吐血,是别人不孝吗,别的皇孙孙女的,谁敢跑御书房里来折腾啊,再说,想来也进不来啊。

乐儿也不用进宫的腰牌,不是没有,是根本用不着,直接刷她那张小嫩脸,就能在皇宫里畅通无阻了,还用腰牌做什么,更何况,乐儿一进宫,皇上的心情就好,皇上心情一好,下头的差事就好当,所以都巴不得乐儿去呢,哪还会拦着。

乐儿只要有些日子不去,海寿必然就会来四王府接,弄的这丫头成天往外跑,不是宫里就是六王府,要不就是叶府,再不济还有将军府国公府,总之就是一个野丫头,这才在家老实了两天还缠着自己给她买糖葫芦。

比起这丫头,恪儿就稳当多了,而且,慕容是也是个偏心的爹,对女儿的教育方式跟儿子完全不同,用慕容是的话说,就是女儿得娇养着,儿子却必须严,所以,乐儿出去疯玩的时候,恪儿不是读书就是练习骑射。

怀清也心疼,可慕容是有句话对,这会儿对他松了,不是宠他是害他,毕竟恪儿跟乐儿不同,他背负的是整个大燕,他必须不断充实自己,完善自己才成。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怀清记得,皇上跟自己说过,一代圣君不过几十年罢了,若是三代皆为圣主,至少可保大燕百年盛世。

怀清知道皇上说的就是恪儿,恪儿成才,大燕百年内无忧患,只不过对恪儿有些不公平,不过,恪儿非常懂事,性子跟慕容是一模一样,怀清总想着,他要是能活泼点儿就好了,可性子这个东西还真不是后天培养的,看着恪儿那张小大人一样的脸儿,怀清完全能想到当年的慕容是。

忽外头陈皮道:“主子,您瞧那边儿像是二皇子跟前的德海。”

怀清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正好路过八珍楼,楼前头一顶暖轿外头正是德海,轿帘打起,二皇子从里头钻进了出来,直接进了八珍楼。

怀清抬头看过去,二楼琉璃窗内的身影一闪而过,怀清却也瞧清楚了,正是慕容曦,这两人虽是亲兄弟,却一贯不怎对付,这时候跑八珍楼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商量事儿呢。可见皇上的病并没有瞒住。

到了前头不见摆摊卖糖葫芦的,怀清叫陈皮过去问问旁边的茶摊老板娘,陈皮问了回来,说卖糖葫芦的收摊家去了,怀清只能回了四王府。

二皇子一进二楼包间,就见慕容曦在窗户哪儿站着,京城里的饭馆子,这八珍楼是头一份的,也是老忠亲王的买卖,买卖是头一份的,也舍得使银子,别的不说,就说二楼包间这窗户上的琉璃,就值老钱了,不过,老六这瞧什么呢,眼都直了。

二皇子好奇的凑过去,往下头一望,心说,果然还是那档子事,二皇子就纳闷了,这女人就算再好,还不都一样儿,再说,这一晃六年都过去了,孩子都长了起来,就算心里头再惦记,也差不多该淡了吧,可瞧这意思不仅没淡,还更放不下了似的。不过,老六越放不下,越能成事。

想到此,二皇子开口道:“我说老六你倒是长情,这么些年都撂下,不过,四弟妹的确跟别的女子不一样,要说这姿色出挑有的是,像四弟妹这样本事的可没几个。”

慕容曦道:“二哥约我出来,就是说这些废话吗。”

二皇子给他一句话噎住,半天方道:“老六,你也别这么硬气,俗话说的好,独木难成林,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一个人也成不了大事,再说,都是父皇的儿子,我瞧着你痒痒比老四不差,怎么什么好事都归了老四呢。”

慕容曦看了一眼道:“二哥这是气不忿儿,想跟四哥争位不成。”

二皇子一拍大腿:“既然六弟这么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六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就算能争的来,我也没那样的本事,比不得六弟,有安邦定国之才,大燕的江山六弟坐,肯定比老四强,至于你二哥我,将来得一个世袭的铁帽子王就足了。”

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更何况,六弟就算不为了咱大燕的江山,就为了你心尖儿上的那位,你不也得争一争吗,要不然,你能娶屠仁守那混不吝的闺女吗,咱哥俩今儿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招呼一声,哥哥这儿指哪儿打哪儿。”

慕容曦冷笑了一声:“二哥,你这些话要是给父皇知道,恐二哥这个皇子也当不成了。”

二皇子脸色一变:“老,老六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歹,就你那心思当谁不知道呢,从你娶屠家那丫头起,咱们哥几个谁还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慕容曦道:“什么打算?二哥越说弟弟越糊涂了,我知道月娘上个月去二哥府里的时候,得罪了二嫂,若是二哥是为了这事儿,今儿我给二哥陪个不是,二哥就瞧在我的面儿上,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慕容曦这几句话说的天衣无缝,半点儿错都挑不出来,二皇子脸色一僵,蹭的站起来道:“得,老六,你嘴硬,二哥就在一边儿瞧着,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撂下话拂袖而去。

陈丰低声道:“爷,您这么着得罪二皇子不妥吧。”

慕容曦冷笑了一声:“二哥不过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是从四哥哪儿得不着便宜,跑我这儿卖好儿来了,铁帽子王?想的的美,就凭他也配。”

陈丰道:“爷,此事干系重大,您还是多想想,虽说二皇子的话不靠谱,可有一句话对,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爷也该放下了。”

慕容曦没说话,却怔怔望着窗外道:“这时候扬州还暖和着呢吧,记得,她跟我说过,想开个馆子,就开在水边儿上,弄的跟那些盐商的园子似的,吃饭之于还能赏景儿,她当时兴致勃勃的跟爷说的那些,爷都记着呢。”

陈丰道:“说起来,怀清姑娘的主意虽听起来古怪,却真有用呢,咱们在扬州开的那园子,如今在江南可是无人不知,想进园子吃饭的都排到了半年后,这才开张一年,几个园子都赚回来了。”

说 起这个,陈丰不禁想起当年在南阳的时候,周半城说过一句话,他说怀清姑娘是个财神奶奶,随便一个主意就能点石成金,如今想来,果真不错,只不过,爷开那个 园子估摸也不是为了赚银子,说白了,还是想着那位呢,随便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哪里能放得下,这份情拖到如今都成了魔。

就瞧爷 对乐儿的疼爱劲儿,陈丰比谁都明白,在爷眼里,乐儿就该是爷跟怀清姑娘的闺女,提起乐儿那丫头,陈丰的目光都不觉柔和起来,莫怪爷疼她,那丫头真是个开心 果,只要她一来,爷就欢喜,其实那丫头的长相颇似四皇子,也只有一双眼睛跟她娘一样,至于性子吗?陈丰想了想当年,性子比当年她娘可活泼多了。

慕容曦忽然开口:“你下去问问前头摆茶摊的老板娘,刚陈皮刚问他什么了?”

陈丰应一声下去,不一会儿上来道:“陈皮问茶摊老板娘,卖冰糖葫芦的怎么没来?”

慕容曦忍不住笑了:“想来乐儿那丫头又馋糖葫芦了,上回跟她出来,这丫头一气儿吃了四串,不是我拦着,非得把人家卖糖葫芦的挑子包圆不可,你去叫个小子去买来送过去,那丫头想吃吃不着,不定多难过呢。”

陈丰点头应了,想起什么,不禁又劝了一句:“爷,那件事您还是再想想,虽说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皇上病重,到底如何也不确实,爷若妄动,恐弄巧成拙。”

慕容曦道:“陈丰,你可知这是爷唯一的机会了…”

第163章

怀清刚一进府,石头就忙迎上来道:“主子可回来了,叶大人跟舅爷来了,这会儿都在松涛苑呢。”

怀济去年调回了京城,任户部侍郎,虽说京官不如外放自在,到底一家团聚了,孩子们也能凑到一块,要不然,这一南一北的想见一面都难。

长安如今也进了太学,哥想让他从科举出仕,这样更名正言顺,省的外头那些不明就里的乱说话。

长安这孩子怀清一路看过来,是个有出息的,在江南又拜了个好老师,跟着哥哥这些年也没少历练,虽说如今才十六,心计城府都不是同龄人可比的。

慕容是也颇看重他,进太学也是慕容是的意思,说太学里最能历练人,怀清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长安的背景其实相当简单,却因为跟自己的关系,而变得有些特殊起来。

而太学里最低的也是七品官之子,地位高的,诸如各位皇孙,各府世子都在里头念书,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官场,这对于长安来说是真正的锻炼机会,说白了,里头都是玩人的,长安在这些人里头能站稳脚,将来进了真正的官场也能应付。

还有一个,明年恪儿也要进太学念书,虽说辉哥儿跟宝哥康儿今年都要进太学念书,可这帮孩子却一个比一个难缠,单管一个都不易,如今凑到一块儿真能翻了天,长安比他们大,又能稳的住几个小的,有长安管着,或许能好些,真要是大撒手,估摸那几块料都敢把太学给点了。

尤 其辉哥儿,提起自己这个弟弟,怀清脑仁儿都疼,还说那小子小时候淘就淘,长大就好了,可这长大了更成了小霸王,一眼看不住准跟人打一架,还最护犊子,去年 过年伯爵府的孙子摸了乐儿的头发一下,辉哥儿上去就把人骑在地上打了一顿,别的人还都在一边儿起哄,没有一个上前儿劝的。

想起当时的情景,怀清好气又好笑,把人家打成了乌眼青儿,还振振有词说老公爷交代他得护着乐儿,不让人欺负她,怀清道:“人家就摸了乐儿一下,算什么欺负啊,你还有理了。”

白等让怀清罚了一天不许吃饭,到晚上怀清心软,琢磨偷着去瞧瞧这小子,一进去就看见乐儿跟恪儿两个守着那小子,再看辉哥个,一手一个大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怎么想起那小子来了,主要一提起她哥,就想起来了,他哥最疼辉哥儿。

进了松涛苑,叶大人就忙道:“皇上的病如何?”

怀清摇摇头:“不好。”

说 起皇上的病,怀清不禁皱眉,皇上的病在胃,以怀清的经验,断定是胃里长了瘤儿,至于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古代也没有穿刺,完全看不出来,不管是良性还是恶 性,在古代都是绝症,这些话偏偏还不能跟皇上说,故此,只能这么拖着。不过,叶之春跟哥哥这儿,就不用瞒着了,想到此,就把皇上的病情简单说了说。

叶之春听了,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你是说万岁爷胃里长了东西?是什么东西?”

怀清道:“这个却不知道。”

张怀济道:“这个病小妹可能治吗?”

怀清心道,果然还是她哥了解她啊,只听自己说话就知道不是没有机会。

慕容是也道:“若是有治,还需早早医治才好。”

叶之春点头:“是啊,虽说皇上的病如今瞒着,可京城已经暗潮汹涌,毕竟皇上已经有一个月不上朝了,连折子也是让海寿直接发下来的,若皇上的病情传出去,有些人恐怕要坐不住了,此事干系重大啊。”

怀清道:“不是我不医,皇上如今的病却只有一个法子可治。”

叶之春忙问:“什么法子?”

怀清道:“开刀把胃里长得东西切了。”

几个人齐齐变色,心说,那东西长在万岁爷的身体里,如何切?这一切了,哪还有命啊。

却听怀清道:“说起来也不难,破开皮肉切了病灶,再用羊肠线缝合,或可痊愈。”

慕容是忽道:“这个我倒是听余隽说过,庆福堂以前有位神医,也曾是我大燕的太医,曾破腹取子,就是用刀子割开孕妇的肚子,把孩子取出,再缝合,最后那对母子都活了下来,虽如此,也只有他一个敢动这样的手术,清儿,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医术,怕是有个万一…”

怀清道:“所以我才迟疑。”

在 座的三人都沉默了,即使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可那是皇上,若是怀清的手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成功,后果谁也担待不起,怀清弄不好还会落个弑君的罪 名,这样的罪名落下来,恐不是一死就能解决的,却若不做这个手术,皇上的病每况愈下,还能拖多久,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到了如今真正陷入两难的抉择。

忽的慕容是开口:“这些话清儿跟父皇说了吗?”

怀清摇摇头:“我怕父皇承受不住,没敢告诉他老人家。”

慕容是目光一定:“此事清儿直接跟父皇说清楚吧,父皇并非常人,不会连这点儿承受力都没有的。”

怀 清愣了一下,是啊,自己只是跟皇上接触的太熟了,尤其这些年,怀清真把皇上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皇上这一病,她也不由自主的把皇上当成了普通的病人,担心他 知道这个之后会承受不住,真那样岂不是雪上加霜,却忘了,皇上乃是赢定九州统御八方的一代圣主,岂会如平常人一般脆弱,而此事也的确该皇上自己决定,毕竟 这是皇上的命。

想到此,站起来道:“我这就进宫。”

怀清匆匆出来,刚出大门就见陈丰扛着一杆子糖葫芦走了过来,陈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配上肩头这一竿子糖葫芦,还真是颇有喜感。

陈丰见了怀清,脸色有些尴尬,却也忙着见礼,怀清也不问他来干什么,就他肩膀上的糖葫芦已经说明了来意,想来乐儿那丫头看见这杆子糖葫芦,定然高兴疯了,不过,还是不忘嘱咐石头:“一会儿你叫银翘看着点儿乐儿,最多让她吃两串。”

石头应了,接了陈丰的糖葫芦飞跑了进去,怀清看向陈丰低声道:“替我谢谢他。”这才上车去了。

陈丰瞧了瞧车走的方向,心里琢磨,莫非去宫里?可不久前这位不是才从宫里回来吗,难道是皇上的病情加重了,不对,若是加重了,必然是海总管出宫来请四皇子妃,怎会她自己过去呢。

正要走,忽从里头奔出个小身影儿来,一见陈丰就甜甜的叫了声:“陈叔,来了怎么不进去,我给陈叔泡茶,我刚学会泡茶,泡的可好了。”

陈丰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奴可不敢劳动郡主。”

小丫头撅了撅嘴:“就知道陈叔要这么说,要不这样儿,陈叔不敢劳动我,就带我去找六叔,我给六叔泡茶,他肯定欢喜。”

陈丰道:“刚给你送了糖葫芦来,若是跟老奴去了,可吃不着糖葫芦了。”

乐儿纠结了一小会儿,眨了眨眼:“糖葫芦下次再吃。”

陈丰想着今儿爷的心情不好,这丫头去了正好给爷解解闷,便点点头。

乐儿一见他答应了,冲后头招了招小手:“走了,去找六叔玩去了。”后头四个宫里的嬷嬷急忙跟了出来。

这是皇上御赐的保镖,小的时候四个嬷嬷守着她们姐弟俩,后来两人长大了,乐儿喜欢出去溜达,四个嬷嬷就都跟着乐儿了,她弟弟哪儿另外找了两个,有这四个嬷嬷跟着,乐儿去哪儿怀清都放心。

乐儿带着人一蹦一跳的跟着陈丰去找慕容曦了,回头再说怀清,踏进暖阁的时候,皇上正吐呢,如今是吃什么吐什么,这才是最要命的,若不是用千年老参汤吊着命,这会儿早挺不住了。

即 便如此,也瘦成了皮包骨,吃什么吐什么,可皇上却仍坚持每天要进膳,吐了的,吃不了的都让海寿偷偷拿出去埋了,这么着,也是为了不让病情泄露出去,想起 来,怀清都觉得心酸,人都说皇上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这可天下之主,却连病情都要费尽心思的瞒着,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怀清放下手里的药箱,走过去轻轻拍抚皇上的脊背,等他把胃了东西都吐尽了,从海寿手里接了杯子递给皇上漱口,等收拾好了,皇上靠在炕上看着她道:“不刚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