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略打量了一遭御书房,当初太上皇在的时候,自己倒是经常来这儿给太上皇请脉,亦或是,陪着太上皇下棋,故此,对这里异常熟悉,相比之下,如今倒来的少了。

慕容是登基之后,虽说大臣们上奏说,新帝登基该修葺宫殿,却给慕容是驳了回去,故此,如今宫里跟太上皇在的时候毫无二致,区别也只是换了新主人,就连这御书房的布置都跟那时差不多。

若说不同之处吗,唯有多宝架上的摆件儿,怀清记得太上皇的时候,这上头摆着都是些瓷器,如今却是石头。

怀清仔细瞧了瞧,大多是从松涛苑移过来的,忽瞧见那块鸡血石,仿佛跟过去不大一样了,不禁走过去仔细瞧。

还没瞧出哪儿不去一样,忽听慕容是道:“瞧什么呢?”

怀清侧头道:“这是当年那块鸡血石吗?怎瞧着有些不像。”

慕容是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鸡血石的纹路道:“你当年送来的时候,没想到雕什么,就这么搁着了。”

怀清愣了愣,才发现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雕了一半,故此才不像原来,只不过,这雕的什么啊?

怀清仔细瞧了又瞧,却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鸡血石雕刻也不拘图样,有雕人物花鸟的,也有雕山水丛林的,更有雕喜鹊登枝,五福捧寿这样寓意吉祥的,可慕容是这个瞧着都不像。

想着,便道:“你雕的什么?”

慕容是目光闪了闪道:“等雕好了你就知道了。”

怀清瞧了眼他案头堆的老高的奏折,不禁道:“政务如此繁忙,你还有这闲工夫啊?”

慕容是:“抽空还是有的。”

怀清不赞同的道:“太上皇常年伏案,落下个肩颈疼的毛病,如今可还没去根儿呢。”

慕容是目光一柔:“你不早交代了可喜,半个时辰就把我叫起来,出去走一圈吗,我虽记不住,可喜却记的真真儿。”

怀清道:“我是为了你好,你这话叫人听了去,还只当我为难你呢。”说着,过去拿那边儿的提盒,手刚碰到提盒,就给他接了过去:“你如今身子重,仔细着莫使力。”

怀清道:“哪就如此娇气了,再说,这也不是头一胎。”

慕容是道:“不是头一胎也需小心着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怀清说不过他,一沾自己,这男人总是有些草木皆兵,打开食盒,慕容是一见里头的东西,不禁愣了愣,里头是两碗炸酱面,大概是今儿热的缘故,青花福寿面碗底下用冰镇着,一股子沁凉之气扑面而来,顿时就驱散了些许燥意。

面条擀的极均匀,上头舀了一勺红亮的炸酱,旁边儿是细细的白菜丝儿,还没吃到嘴呢,就有股子扑鼻的香味儿,叫人脾胃大开,尤其,这个熟悉的味道慕容是甚为怀念,一闻就知道是怀清亲自下厨做的。

近些年,怀清已经极少下厨,四王府的厨子手艺颇好,所以,她干脆就不献丑了,后来进了宫,御膳房的厨子更是顶级国宴的御厨,做的菜精益求精,色香味形,样样俱全,怀清这点儿手艺,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自己如今好歹是皇后,就算没架子,也得替下头的人考虑考虑,皇后天天往厨房里头钻,叫下头的人怎么想,这体面还是要顾的,今儿这两碗炸酱面,还是在小厨房里头做的呢,就怕自己一跑到御膳房,惊动太多人就不好了。

因太多年不做这个,怀清心里还有些莫名紧张,怕做的不是味儿了,记得当年慕容是相当喜欢呢,就不知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口味也跟着变了。

把两碗面拿到桌上,递给他筷子道:“有些年不做了,不知还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尝尝,若不好,我明儿再做。”

慕容是瞧了她半晌儿,挑着面吃了起来,吃完了他自己那碗,又把怀清的拨了半碗过去,才撂了筷,问她:“这时候哪来的白菜?”

怀清笑道:“我哥爱吃这个,嫂子就叫人在府里的冰窖里头存了些,预备着我哥吃的时候,拿出来当拌面的菜码,这酱也是我嫂子叫人做的,颇地道,我就要了一些过来。”

说着,暗暗度他的脸色和缓,开始斟酌言辞,还没等她开口呢,慕容是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你去,你如今的身子,哪里禁得住长途跋涉,蜀地不比别处,这一路大多是山道,你叫我怎么能放心?”

怀清见他主动提起来,便知有余地,过去坐到他旁边道:“你担心我,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虽然道儿有些远,可以走慢些,车里弄的舒服些,想也无事。”

见他仍皱着眉头,遂抬手把他的眉心抚平道:“别皱眉了,我答应你,一定会万分谨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见他仍不说话,身子靠进他怀里道:“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去呢,恪儿在太学里头忙于学业,乐儿那丫头在江南乐不思蜀,叫了几次都不回来,这宫里虽大,却只有你我,若我再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这也是当年我不想跟你们有牵扯的原因,我不想嫁进皇家,因为,作为皇家人背负的责任太大,我想过那种最普通的百姓生活,夫妻儿女,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在一起过小日子,可我嫁了你,你是大燕的皇帝,我是大燕的皇后,你常说,为君者要时刻想着天下百姓的疾苦,要以天下乐而乐,百姓忧而忧,方对得住一个君字,黄河水患若不治,便今年决的口子小,受灾的百姓不多,明年呢,后年呢,总归要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而冯子京或许是唯一能治住水患的人。”

说着,顿了顿:“便不因为这个,飞江堰使得蜀地百姓再不被旱涝灾害所苦,如今蜀地的千里沃野得以灌溉,也皆因飞江堰,冯子京对我大燕有不世之功,如今他病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瞧瞧的。”

慕容是道:“朕已经叫曾思正去了。”

怀清摇摇头:“冯子京这是旧症,当年在南阳的时候便是我出手治的,曾思正去了也没用,再有,我是皇后,冯子京是国之栋梁,我大燕的功臣,如今病重,若是我这个皇后亲自过去给他瞧病,他心里自然会万分感激,跟曾思正去怎么一样,另外,别的大臣见了,更会对皇上从心里臣服,太上皇常说,叫臣子跪下磕头容易,想让他们从心里头臣服却难,如今你刚登基,正该想着如何收服臣子之心,如今天赐这个机会,岂不正好。”

慕容道:“你不知,冯子京的病已不可治,恐你长途跋涉去了也无用,倒连累你受这一路的罪,若真有个闪失,叫我…”话没说完,就被怀清伸手捂住嘴:“不许胡说八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而且,便不能治,我也该去瞧瞧,能治了最好,若果真不能治,我去了也能彰显朝廷对功臣的看重,再有,冯子京是个有始有终的人,飞江堰尚未完工,他这一病,估摸早已想好了后继之人,我这趟去必然不会空手而回。”

慕容是揽着她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我拿你没法子是不是。”

怀清一听就知道他应了,心里一喜,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个:“我知道是你让着我呢。”

慕容是见她眉眼弯弯,一双灵动的眸子水光氤氲,心里不禁一荡,凑到她耳边道:“几天了?”

怀清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几天冷战,虽说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却没什么交流,更不会像以前那般,缠着自己没完没了。

怀清发现,这么多年过来,自己已经适应了他对那种事的热衷,忽一下不碰自己了,心里竟有些想,既然她也想,还矫情什么,伸出三颗青葱玉指:“五天了。”

慕容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三天可不止,你这一走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零三天,你想想怎么补偿为夫。”

怀清眨了眨眼,低声道:“要不,先欠着,等我回来加倍偿还如何?”

慕容是道:“那今儿你偿些利息…”说着,手已经钻进了她的衣裳里,如今天热,怀清又胖了些,更是怕热,哪耐烦穿里外三层呢,反正也不出去,穿的格外轻薄,下头更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纱裙。

她这个裙子,别瞧看着寻常,却是极难得香云纱,顺滑,轻薄,夏天穿着最是凉快,怀清夏天的裙子多是这种材质的,本来里头该套绸裤,怀清怕热,就裹了一条单裙,这会儿却便宜了慕容是…

慕容是的手顺着纤细的腰身灵巧非常的钻了进去,逐渐往下,轻车熟路的落在那方寸之地,轻挑慢捻,手法极为纯熟…

怀清想反抗都反抗不得,因给他拢在怀里,此时早化成了一摊水儿,任他的手指在身上肆虐,挑动起那丝丝缕缕的情,潮,一开始如一弯清溪潺潺,后逐渐汇聚成河,河水呼啸而来,忽一个巨浪将她没顶…

终于落到岸上,却忽听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清儿这么早就弃械投降可不成,今儿才开始呢…”声音有些黯哑,带着明显的紧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鼓噪如万马奔腾,而自己…

怀清低头看去,香云纱裙堆在腰间,衫子的前襟也已敞开,里头葱绿儿的肚兜早不知去向,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浑身软的仿佛所有筋骨都被抽了去,似一摊软泥,任他予取予求…

过后在去蜀地的路上,怀清想起今儿这档子事儿,都脸红的不行,要知道,那可是御书房,皇上处理朝政,召见大臣的地儿,自己跟他如此荒唐,太丢脸了…

而此时意犹未尽的慕容是,却在琢磨,这换个地儿的感觉实在太妙,以后可以考虑勤换换,至于何处?

这天正是大朝会,慕容是端坐在大殿正中,最上头的九龙御座上,听着下头大臣奏报,脑子里却想着,自己屁股下头的这个御座挺宽的,只不过有些硬,若跪在上头,恐怕膝盖要受苦…

这天下了朝,可喜就接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圣命,叫他把大殿上的九龙御座的垫子给换了,要换厚的,换软的,跪在上头不疼的…

可喜就纳闷啊,那九龙御座也就万岁爷能坐吧,就算是跪,也没人敢跪那上头啊,不过万岁爷吩咐了,可喜也只能照做,好在万岁爷说了,这事儿不急,年前办好就成。

可喜一脑袋问号的去了,慕容是却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如今六月,怀清的肚子五个月了,入冬孩子生下来,养一个月,腊月里怎么也成了。

想着这些,不仅开始后悔,真不该让清儿怀这个孩子,如果不是有了身孕,这会儿还不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御书房之后,慕容是就跟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似的,脑子里的念头千奇百怪,估摸下头的大臣死也不会想到,上头九龙御座上面瘫着一张千年寒冰脸的皇上,心里想的都是这些不要脸的事…

第168章 番外四

怀清是微服前来,并未声张,如今不比从前,大燕皇后的头衔顶在脑袋上,怀清再不是当年可以随意出入的女郎中,若以皇后的规格出巡,太麻烦,一个是安全性无法确定,再一个,也会搅扰益州的百姓。

百姓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只要衣食无忧,按部就班的过他们的小日子,至于谁是皇上?谁当皇后?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自己若是以皇后的身份进益州,必会惊动蜀地官员,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还会调来大批的官兵保护自己,如此一来岂不劳民伤财,而自己来的目的,也不过是给冯子京看病,没必要这么折腾。

而且,怀清也并不想住进官驿,而是住进益州庆福堂的总号,这次益州之行虽说服了慕容是,他却仍不放心,特命余隽跟自己走了一趟,还让十二名大内高手随行护持,这一路上倒也安稳。

瞧见益州城门的时候,余隽不禁道:“还记得当年灾民涌向益州城,就是在这里,搭建了收容灾民的棚子,从城楼上瞧过去,那些棚子连起来仿佛望不到边儿,当时我是真怕,这些灾民一旦失去控制,冲入益州城,灾民动乱可是国之大祸啊。”

说着不禁笑道:“倒是你一点都不怕,让城里的人捐银捐粮,还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出去,若不是你当机立断,恐没有如今蜀地的富庶安稳了。”

怀清道:“其实当时我也怕呢,可到了那个节骨眼儿,跑是不可能的,我哥刚调任益州知府,若是不能安抚住益州灾民,这益州知府恐就到头了,再有,便皇上不降罪,那些可是灾民,饥寒交迫,意识到毫无生机之后,人大都会以死相博,那时候朝廷律法便是一纸空文,为了活着,什么干不出来,比起这些,我那些首饰又算得什么。”

说到此,想起一事,不禁道:“倒是忘了谢你,把我那些首饰及时赎了出来,别的还罢,里头却有母亲跟姨母所赠的那对鸳鸯玉手镯,若遗失了,恐母亲姨母要伤心的。”

余隽摇摇头:“便我不赎,四通当也不会动你那些首饰的,只不过,这一晃七年就过去了,如今想来真似一场梦。”

不禁看向怀清,还记得当年在这里,她曾救了自己一命呢,如没有她,恐这会儿自己坟头的青草已经老高了,而当时那种怦然心动也历历在目。

她变得并不多,这些年周围的人大多都变了,有的变得稳重老成,有的变得圆滑世故,唯有她初心如一,就连她身上的男装都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她比那时略丰腴了些,毕竟已经五个多少月的身孕了,不过比起一般的孕妇,她的肚子小了很多,以至于,裹在男装里并不大显,只是脸盘比以前圆润了不少。

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肯长途跋涉来益州瞧一个四品官的病,这并不是一般能做到的,大燕有这样一位皇后是大燕之幸。

怀清挑了挑眉:“这么瞧着我作什么?”

余隽:“没什么,对了,你上回给我的那些方子也并入庆福堂的干股吧。”

怀清摇摇头:“之前拿干股是因为我哥,我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心为百姓,立志当清官,却从不会考虑家里的柴米油盐,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想出这么一条生财之道,前头那些干股跟南阳的冬菇田,也尽够我哥一家子开销了。”

余隽道:“那你呢?”

怀清眨眨眼:“莫非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余隽笑了起来:“这倒是。”

心里知道怀清是想为天下百姓做点儿事,那些是整整三百张成药方子,任何一个方子都是传世秘方,可以想见,这三百张方子能救治多少人命,有道是上医医国,而怀清这样的大夫当了皇后,却更能惠及天下,这方是大爱。

说话到了庆福堂,怀清略收拾了,就跟余隽去往冯府,冯子京如今的官位是都水清使司的郎中令,属工部直接管辖,虽是郎中令,却没有官配的府邸,故此,还住在当初怀清给他买的那个小院里,就连管家也还是当年怀清指派给他的。

虽说过了七年,这一见怀清还是认识的,先愣了一下,继而想起来这位如今可是大燕的皇后,哪想这位贵人能来,忙跪下叩头。

怀清摆摆手道:“起来吧,莫声张,我是给你们家老爷瞧病的。”怕小厮进去通报,冯子京要挣扎着起来接驾,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管家自然不敢拦着,只不过脸色有些不对劲儿,怀清进去方知管家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过二门,就听见一个妇人尖利的声音:“天天就知道躺在炕上装死,也不瞧瞧家里都什么样儿了,以前当官的时候就是个窝囊废,如今盼着你升了官,家里总能好过点儿了吧,谁知还不如那会儿呢,瞧瞧人家王大人,官儿还没你大呢,人家那夫人头上戴的什么?身上穿的什么?再瞧瞧我,这一身也就比要饭花子强点儿,这还罢了,叫你抬抬手给我兄弟安置个差事,你推三阻四的不应,你如今管着那么多大工的程,让我兄弟包下土石方的差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你倒好,白花花的银子都让别人赚了,自家老婆孩子都不顾,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这话越说越不像话,怀清眉头皱了起来,这冯子京的婆娘她是知道的,当年在南阳就领教过,就是一个泼妇,冯子京来益州的时候,她非不跟来,气的冯子京丢下一封休书来了益州,后来见冯子京升了官,又带着孩子来投奔,没皮没脸的当休书不存在。

冯子京人厚道,又瞧着儿子也就容下了,先头瞧着还算老实,却不知竟又固态萌发,想来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亏了遇上冯子京,换二一个,早把她打出去了,留着这么个祸害,一辈子甭想有消停日子。

管家怕夫人又说出什么来,忙道:“夫人,贵客至。”

冯子京那婆娘转过头来,方看见站在门口的怀清跟余隽,两道扫帚眉一皱,上下打量怀清几眼,大概见怀清一身青衫,不像多体面的人,母狗眼一翻:“哪里的狗屁贵客,赶出去。”

管家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说,夫人这可是找死啊,敢把这位赶出去,简直活腻了,忙道:“夫人,真是贵客…”

因怀清刚嘱咐了,不敢把怀清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得一再重复贵客,偏冯子京的婆娘是个浅薄非常的妇人,瞧人就从衣裳打扮上看,就算看还看不出门道来。

其实,怀清身上这青衫,可也不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虽不是香云纱却是冰丝织就,穿在身上凉爽透气,是慕容是特意叫人给怀清做的。

慕容是这个人崇尚节俭,从他登基不大兴土木就能瞧出来,唯一的奢侈也就在怀清身上,尤其衣裳,从怀清嫁到四王府开始,四季衣裳就都让慕容是揽了过去,如今的怀清,哪怕小到一双罗袜都是慕容是亲自过目之后才上脚的,而且,慕容是对她内里的衣裳尤其感兴趣,弄的怀清都觉得这男人是不是这些年憋坏了,这一开荤就刹不住了,简直就是色狼。

把他闷骚的性子直接表现在给自己打点衣裳的品味上,外衣的布料虽然不寻常,样式跟颜色还算低调,里头的亵衣,浴衣,睡衣,肚兜,就完全不一样了,色彩斑斓,样式新颖大胆,有时候,怀清这个现代人穿在身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慕容是仍是酷着一张脸,不过,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自己腰酸背疼,他心满意足。

话题远了,拉回来,别看怀清的衣裳看上去寻常,布料却都不是千金难买的,可冯子京的婆娘见过什么,就觉着得穿绫罗绸缎才是贵人,对于怀清这样低调的奢华根本看不出来,对管家提醒搭理都不搭理,脸色一变跟管家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给我赶出去。”

管家哪敢啊,忙道:“夫人,您可别莽撞,恐闯了大祸啊。”

管家这么一说,冯子京的婆娘稍微冷静了一下,又底细打量怀清一遭,终于发现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禁问:“你是谁?来我们府里做什么?”

怀清冷笑了一声,忽道:“我倒要问问,你是冯大人的什么人?怎会在这里颐气指使?”

那婆娘一愣:“这还用说吗,我是这府的夫人。”

怀清道:“据我所知,冯大人来益州之前就因妻子不贤而写下了休书,后来没听冯大人续娶,却怎蹦出来个夫人了?”

那婆娘听了,心里一惊,这件事虽说是事实,知道的人却不多,当年自己只当冯子京这个窝囊废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东山再起之时,益州又远,且听说气候湿冷,哪会跟他前来,这才逼得的冯子京写下休书,谁知瞧差了,没过半年,冯子京就官复原职并且升迁了,这婆娘脸一抹,带着孩子就来了益州,进冯府当起了夫人。这些都是七年前的事,眼前的人怎会知道的。

那婆娘心里正疑惑,管家怕出大事,先一步进去,跟小厮把病卧在床的冯子京架了出来,饶是冯子京病眼昏花,一见怀清也不禁大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冯子京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那婆娘两眼一黑,直接晕了…

医家女 第169章 番外五

怀清见冯子京的状态,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虽说来之前慕容是跟她说了冯子京的状况,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差,浑身肿胀,脸色灰白带青,整个人已经露出了下世的苗头,强挣扎着才跪在地上,在管家跟小厮的搀扶下,身子仍有些东倒西歪的。

怀清忙抬手道:“人都这样了还叩什么头,快着扶进去躺着。”

怀清发话了,管家忙跟小厮便扶着冯子京进了里头,怀清刚要进去,余隽道:“还是我去瞧瞧冯大人吧。”

怀清知道他的意思,是怕屋里晦气冲着了自己,自己既然来了,又怎会怕这些,摇摇头道:“不妨事。”

迈脚进了里头,里头的境况令怀清更是皱起了眉头,床帐已经旧的不成样子,被褥也都是半旧的,倒还算干净,只不过屋里的布置太过简陋,想起刚那婆娘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簇新的,再瞧冯子京,身上的衣裳也是旧的,不知道的,还只当他是这府里的下人呢。

怀清是知道冯子京的,虽有大才,性子却软,要不然,也不会让个妇人欺负到这种程度,只不过,这人都成这般模样,还要忍受那个恶妇的欺凌,这哪是夫妻,简直就是仇家,这样的妻子不要也罢。

冯子京也知道今儿丢大人了,这会儿面对怀清,脸色青里带着些许暗红,显然是面子有些挂不住,半天放开口道:“微臣微末之躯,怎堪劳动娘娘不远千里来益州,实是微臣之罪。”

怀清道:“冯大人不必如此,怀清此时不是大燕的皇后,而是当年给你瞧病的郎中。”

冯子京老泪都下来了:“微臣何以当?”

怀清:“冯大人筑飞江堰,解救蜀地百姓摆脱旱涝之灾,使得蜀地平原的千里沃野得以灌溉,对蜀地,对我大燕,都是千秋万世之功,我不过奔波几日罢了,比起冯大人的功劳,实在算不得什么。”说着伸手给冯子京号脉。

冯子京真有些受宠若惊,虽说当年怀清也给他瞧过病,可事易时移,当时的怀清不过是南阳知县的妹子,如今却是大燕贵极天下的皇后,仍肯屈尊给自己一个四品的郎中令看病,这份荣宠自己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一二啊。

怀清抬起手,不禁暗叹,果然如曾思正所言,冯子京这个病已到了不可治的地步,中医里本无绝症之说,之所以不可治是指病入膏肓,疾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

冯子京的湿痹若早些治或许有望,如今却已入骨、入血、入髓,药不能达,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

怀清决定给他施针,施针之前,这个屋得挪一挪,蜀地本就气候湿冷,冯子京这个屋却又不朝阳,窝在这个小屋里,好人也会得病,更何况他本就病重。

这院子是当时自己买下的,冯子京住的这间根本不是正房,而是背阴的偏房,想到此,站起来道:“把冯大人挪会正屋里去。”

管家早气不忿儿了,凭什么夫人一来就把正房占了,先头老爷没病的时候,还容老爷在正屋里头住,这一病了,就叫人抬到这背阴的偏房来了,还成天在外头指桑骂槐的,可老爷素来是这么个性子,自己这些下人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瞧着老爷被那恶婆娘欺负,一点儿招都没有,如今有皇后娘娘在,那恶婆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二话不说就把冯子京挪回了正屋,到正屋这么一看,余隽这么个好脾气的都忍不住道:“这样的恶婆娘实在该死。”

怀清道:“这是个虚荣又不知感恩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早晚有她的报应,不必理会她就是。”余隽暗暗点头,这世上糊涂虚荣不知感恩的女人何其多,聪明的女人又怎会干出这样的事。

给冯子京施针的是余隽,本来怀清想亲自来,可余隽死活不同意,冯子京也一个劲儿说不敢,怀清只能让余隽来,如今的冯子京也不过拖日子,针灸的疗效只能减轻他的痛苦,却不能治病,所以谁施针区别不大。

怀清一日来两次冯府,给冯子京看病,次次那婆娘都带着儿子跪在门廊前,这人实在太可恶,哪怕是悍妇泼妇,也不会对自己的丈夫如此,即便这会儿跪在这儿,也是为了她自己,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而冯子京的儿子,看上去也被他娘宠坏了,即便跪在地上,仍能看出颇为勉强,想想也就明白了饿,有这么个娘难道还能教出规矩出息的孩子来吗。

怀清瞧都没瞧两人,迈步进了屋,从昨儿起就停了针,因冯子京浑身肿胀的更加厉害,整个人肿的像一个圆滚滚的皮球,身上的皮肤都撑的锃亮,穴道难认,便能认,这时候也无用了。

今儿早上怀清来过一趟了,却刚过晌午,冯府的管家就跑了去,说冯子京不成了,怀清这才匆匆赶了过来,怀清进来的时候,冯子京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却仍睁着两只眼,嘴里开开合合,仿佛有话要说。

怀清从药箱里拿出针灸,在冯子京的人中上缓缓入针,不大会儿功夫,冯子京的意识开始清晰,却仍不能说话,只侧过头,脸朝外,两只眼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书案。

怀清会意,站起来走过去,翻了翻,瞧见旁边的奏折,拿在手里看向冯子京,见冯子京闭上了眼,怀清知道,他想交给自己的就是这个奏折。

怀清打开奏折,显见是冯子京最后这几天写的,字迹已经凌乱不堪,好在并没有多少字,他只是举荐了一个人,上面写着是淮扬道周齐。怀清愣了愣,这个人是谁?自己可是从没听过,有心再问清楚,却听余隽道:“冯大人过世了。”

余隽话音一落,外头那婆娘抓着儿子就闯了进来,到了跟前哭天抢地的号了起来:“老爷啊,你怎么就去了,你这一走,丢下我们娘俩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啊,你咽气走了,留下个清廉的名声,就不想想我们娘俩怎么活啊,你给朝廷做了多少事,这死了也没人念你半点好儿,我们娘俩可怎么办…”一边号,一边儿硬往外挤眼泪,可就这么硬挤都没挤出几滴来,那模样儿虚伪至极。

怀清面色一沉:“冯大人刚去,闲在人等在次吵闹像什么话,赶出去。”

那婆娘一听就不干了,壮着胆子道:“我是老爷的正妻,冯府的夫人,这是老爷的独子,我们娘俩怎会是闲杂人等。”

怀清哼了一声:“既如此,冯大人的独子留下,至于你,冯大人早已休妻,你跟冯府再无干系。”说着看向管家:“还愣着作什么?”

管家一听,忙上前道:“夫人请吧,别叫奴才为难。”

那婆娘如何肯出去,索性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我不走,凭什么?我是冯子京八抬大轿抬进冯家门的,这辈子都是冯家人,冯子京当了这么个窝囊官,一点儿好处没落上,这会儿死了,还要把我赶出去,是想省了抚恤的银子不成,纵然是皇后娘娘也得讲理…”

怀清给她气笑了,微微低头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倒是不知,你这是争名分呢,还是争冯大人身后的抚恤银子?”

那婆娘一愣:“这有什么分别,我本来就是冯子京的原配妻子,名分是我的,抚恤银子自然也该给我,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活啊…”说着,还要号丧,却听怀清喝道:“再号,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怀清这句话说得极冷,那婆娘再泼,也知道眼前这位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一句话说不准自己这条老命就没了,急忙住了声,有些惧怕的看着怀清。

怀清见她怕了,方开口道:“虽说你早就被冯大人休了,可看在冯大人的份儿上,我倒是可以奏请皇上封你个节烈夫人,就在这益州给你起一座节烈牌坊,如何?”

那婆娘一听节烈牌坊,几乎立刻就道:“不…”意识到自己拒绝不合情理,忙又道:“妇人实受不起节烈夫人,妇人只为今后的生计,皇上若念及老爷对大燕之功,多赏下几个抚恤银子就是了,我们娘俩往后也不至于衣食无着。”

怀清却道:“节烈夫人可是有俸禄拿的,这个封赏岂不比多少抚恤银子都强,而且,让益州的百姓都知道你这个节烈夫人的事迹,也有利于宣扬妇德,岂不是一举两得,就这么着了。”站起来道:“搭设灵棚,给冯大人致丧。”说完再不理会那婆娘,抬腿走了。

出来之后,余隽才道:“怎么还要封那婆娘节烈夫人,这种恶妇实在该严惩才是,这么着,可不便宜她了吗?”

怀清道:“虽说冯大人早已休妻,却容她在府里,以夫人的名份待了这许多年,可见冯大人心里还是念着夫妻之情的。”

余隽道:“冯大人是糊涂了,若没这妇人,说不准他的病也不会如此重,这哪儿是夫妻,简直就是冤家仇敌。”

怀清:“有句话叫不是冤家不成夫妻,这句话用在冯大人身上倒颇贴切。”

余隽:“可我听说,这婆娘外头养着小白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