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一点了点头:“是的!凭什么说我妈妈!”

“这个,周先生。”班主任搓了搓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周唯一的妈妈。”

“是比较少来,但也送过几次一一上学了。”

“啊,这个…”班主任显然还是有点难以想象,因为在周唯一刚来学校的时候,其他有点门路的老师早就在传这个小孩的身世了。高富帅单亲爸爸,家底深厚的豪门出来的。

周恪初站在了周唯一的面前:“他们说什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周唯一大眼睛里突然滚出了泪珠。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别人的话时他不觉得委屈,在打人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委屈,可是在他爸爸问他的时候,心底里就像是有小虫子再啃一样,很难受。

难受到只有哭。周唯一很少流眼泪,也是第一次在学校里哭。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哭得小肩膀一抽一抽。

呜咽了半天,周唯一终于磕磕巴巴地说:“他们、他们说我妈妈、妈妈是神经病、是永远也治不好的神经病。”

周恪初脸色沉了下来,他蹲下来,与周唯一平视,拉开了小朋友抹眼泪的手臂,他一字一顿地问他:“那你觉得呢?”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周唯一断断续续补充道:“最好、最好的!”

周恪初终于缓和了神色,语重心长地说:“在你心里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她就是什么样子的。别人说的,都不是你妈妈。”

“真的么?”

“当然,我们何必管别人怎么看你妈妈呢?妈妈是你的宝贝,我们自己藏着就好了。”

周唯一终于破涕而笑。而周恪初,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朝着班主任点点头,就带走了周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明天打鸡血继续!哈哈!

第48章v章

周唯一红着一双核桃一样的大眼睛,一骨碌滚进了后座里,大概是打架真的花了不少力气,平常浑身是精力的熊孩子,这会儿奄奄地躺在车厢里,也不说话。

父子俩在一起,难得沉闷的气氛,周恪初从后视镜里看着垂着头的周唯一。小朋友即便以打架出气,到底还是内心受伤。周唯一性格上很像七年之前的霍明朗。高兴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晴朗的,而难过的时候,悄悄地躲到旁边去疗伤。

周恪初想了想,空了只手在储物柜里找了半天,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后座的周唯一:“吃吧。”

“你不是说吃这个容易胖么?”

“吃这个心情会变好。”

听了这话,周唯一才慢慢吞吞地从他爸爸手里接过了巧克力。

后座响起“吧啦吧啦”剥包装的声音,周恪初看了一眼,他儿子在小口小口地啃着,终于露出点满足的神情。

直到回到家里,他们父子俩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周唯一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也没有提那些小孩子的恶意中伤。

家里又住进来一个白大褂,周唯一伸手拽了拽他爸爸的手,问道:“同样穿医生服,这个阿姨没我妈妈穿得好看。”

周恪初勾了勾嘴角,淡淡地点点头:“嗯。”

“周先生,你好,我是霍明朗的精神科主治医生,我叫陈双。”

陈双简直跟章含就是一对,两个人都带着金丝眼镜。面对雇主及专业时候的神情又如出一辙的严肃认真。章含站在她旁边,两人就跟情侣一样。

周恪初和陈双握了握手:“拜托你了,陈医生。”

“明天开始,我将参与章医生的治疗方案。并且其他两个心理医生也会在明天参与进来。”

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会进入系统的治疗。对于霍明朗而言,将是一场大仗。

周恪初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抬起目光,利眼扫向了章含:“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这个“她”是谁,显然不言而喻。章含点了点头说道:“霍医生比较专业,情绪没有明显变化。”

周恪初点了点头,转身嘱咐周唯一:“你待在这里,爸爸跟妈妈谈点事情。”

“哦。”周唯一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自言自语:“我去看看徐阿姨做什么好吃的了。”

霍明朗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下午刚经过催眠,人有点疲累,这会儿她正躺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上,一边翻着一本书,一边在听音乐,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恪初的脚步声。

自从霍明朗昨天跟周唯一睡在一起后,她第二天一大早就挑了个客房,不言不语地表明立场和心态。

头顶的光被挡住,书上的字被一双修长的手给遮住。那双手的无名指上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们谈谈吧。”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霍明朗合上了手里的书,按遥控关掉了音响。室内终于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她其实早已看到陈双的行李,周恪初上来要谈点什么,她心里几乎有数。

而周恪初看着霍明朗笃定的双眼,慢慢舒出一口气。此时此刻的霍明朗不是之前那个事事依赖自己,没有头脑也不会做决定的小女人。这一秒钟,坐在他面前的霍明朗,是孤傲决绝的霍明朗。

“明天开始,四个医生都要住过来了。”

霍明朗一双素白的手轻轻地点了点下巴,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才说:“好啊。”

她似乎百无聊赖,但神情又有些寂寥。周恪初看她又转过头觉得没话说的情态,顿时有些气馁。

他站在安静房间里,夜还没有来,夕阳金**的光慢慢踱到房间里,霍明朗面无表情,却也无话可说。

福如心至,终于灵光乍现。周恪初浑身开始慢慢发抖,好半天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希望?”他终于问出这句话,霍明朗是医学院的佼佼者,自然知道人格分裂这种精神症状治愈的困难程度。而她现在的情态,这样漫不经心。周恪初突然又想起来吹头发的时候,霍明朗对自己说“没有必要的”。

无言的愤怒夹杂着酸涩突然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挥之不去,又如鲠在喉。周恪初颤着手,突然发狠将霍明朗拉了转身过来。

平淡无波的神色,再没有比这个更能刺痛他的眼。

“霍、明、朗。”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你放弃。”

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快要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再让她这样浑浑噩噩。

他用了狠劲儿,几乎要把自己臂膀掐断。霍明朗只是稍稍抬了抬眼,她轻启朱唇,只微微吐出来一句话:“我一旦想起来之前的事,周恪初你能承担后果么?”

霍明朗笑了笑:“我为什么会人格分裂,我为什么会抛弃周唯一,孙灯又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周恪初,这些东西,你不会没有想过吧。”

跌跌撞撞,扭扭捏捏,掩掩藏藏这么久,心照不宣这么久。霍明朗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你难辞其咎。”

四个字,就如兜头冷水,一把倾下来,浇得浑身发凉。

“无论你有任何理由、苦衷,或者哪怕你根本不知情也好,你都难辞其咎。”

霍明朗一字一句,说得冷漠淡然。

周恪初突然间松开了手,他只是笑了笑,对着冷漠淡然的霍明朗笑了笑。

“任何后果,我都愿意承担。你要打要骂,甚至…”周恪初已然将尽数情绪通通压在心底,脸上只是那样认真的表情:“甚至,你要走,我都无话可说。”

做到底,再等宣判。这也是周恪初的处事风格。

霍明朗淡然的脸在听到他这样子的保证之后,终于裂了开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周恪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总以为,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她还是没有想到过,那些手段亦或是决心,周恪初在面对她的时候,通通不能作数。

夕阳开始慢慢沉下去,周恪初后退了几步,手不小心压到了桌边的遥控器。

,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就请让我快乐。女歌手轻柔如风的歌声流淌在渐渐暗沉的室内,流淌在两人的身边。

时光开始倒流,周恪初仿佛回到很久之前。巧笑明媚的朗朗拉着他去电影院看一场名字叫做的电影。

“插曲都好好听啊。”

“你最喜欢哪首?”

“哎呀,就那个女主角唱的啊。。ifyouwaisfyme。”

到今时今日,即便她无法回到当时的那个人,音乐却在冥冥之中拉回了她。周恪初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只因为霍瑜曾经跟他说过霍明朗身怀六甲,精神极差,大半夜一个人在马路上跳舞的时候,也是唱的这首歌。

多少年,他未曾让她快乐过,从未。周恪初心神俱疲,突然一下子倚靠在门边。

霍明朗看见周恪初几经变化的脸色,内心也不无震动。她只是稍抬眼看了看,起身关掉了音响。

“你想起了什么?”霍明朗问道。

周恪初苦笑:“你以前也最爱这首歌了。”

“是么…”霍明朗顿了顿:“章含催眠后告诉我的,说我最喜欢的歌是这一首,我也好奇,就拿出来听了听。”她笑了笑:“其实我现在最爱radiohead.”

“周恪初,你看看,其实我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其实也可以问问自己,你到底是爱哪一个霍明朗?或者说是哪一种人格的霍明朗?”

周恪初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原来你又怀疑这一点。”

温柔缱绻的每一刻,深情款款的每一分钟,霍明朗有时候也在想,他到底是爱她现在这样呢,还是爱她七年之前的样子。

“我周恪初还不至于那么肤浅。”

如果爱情能随时间变淡,能随着样貌、话语、性格而变化,那就不是爱情了,至少不是他周恪初的爱情。

他的爱深沉难忘,不然也不会熬过七年,熬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哪怕只有三个月,甚至更短,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至于到时候你怎么选择,我无话可说。”周恪初闭了闭眼:“但我保证你以后,没有人再会打扰你、威胁你,与你不利。”

他笑了笑:“无论如何,我还是爱你,七年之前是这样的,现在也还是这样。朗朗,我们加油,好不好?”

情绪如同坐云霄飞车,但是最后还得埋入心底,只能问对方一句话:“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哭瞎,终于写完发上来啦!

第49章v章

很多时候,即便深情款款地说爱你,但是因为次数太多,总让人难以确信。霍明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恪初,也是这种感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金潢色的光终于褪去,黑夜慢慢降临,周恪初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所以霍明朗也没有看到此时此刻周恪初脸上的神情。

只要看一眼,她应该就能明白,周恪初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下去吃饭吧。”他终于打破沉默。既然得不到回应,再坚持话题便是自打脸面。

霍明朗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因为隔得近,手与手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只要在往前一步,就能相遇。

只可惜,她已然前行一步,走得很快。

周唯一看到霍明朗下来,高兴得对着徐阿姨说:“可以开饭啦!”小朋友也没有管自己受伤的小脸这会儿笑起来显得多滑稽,已然快乐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可是霍明朗看见了,立刻皱了眉头,回头就问跟过来的周恪初:“是打架了么?为什么?和谁?”

连续三问,霍明朗心底的急切几乎挂在了脸上,周恪初阴沉的心情也因为这个而稍稍放了晴。可是他只是回答:“你自己问一一吧。”

霍明朗转头就跑向了书房,周唯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探个头问道:“爸爸,妈妈干嘛去了?”

“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果真,没一会儿,霍明朗就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看见周唯一就朝他招招手:“快点过来。”

周唯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屁颠屁颠就凑到霍明朗的跟前。霍明朗眉头微皱,嘴里嘀咕着:“家里那么多医生叔叔阿姨,你怎么就不知道让他们给你消毒上药呢?”

“跟谁打架了?是同学么?”

不说还好,一说周唯一就有点儿心酸。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情愿地说:“是的。”

“为什么打架?你爸爸不是说让你用智力解决的么?”

周唯一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打架比较解气。是他们说妈妈的坏话,我肯定要打他们。”

连孩子听了都觉得是非常气人的话,那么想必是真的非常难听。而且小孩子没遮没拦,说的话估计是极尽恶意的。

霍明朗已经猜到,他们说什么了。大概是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到了学校,熊孩子就用这个来取笑周唯一了。

她看着周唯一小脸上的几道口子,心终于微微地沉了下去。手下的动作更轻柔,周唯一大概感觉出她心情不好,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妈妈,你别生气呀。我以后才不理那些人呢。”

霍明朗盯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神似的脸,周唯一大眼睛微微完成了月牙。

“不疼么?”

“不疼呀。”

“不理他们,不怕被同学孤立么?”

“我才不怕呢,我只要有爸爸妈妈就好了。”

霍明朗瞧了瞧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却点了点他的头:“还是要跟同学相处好。”

“唔…”周唯一想了想:“不过爸爸说,你是我们的宝贝,只要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就好,才不要给别人看呢。”

霍明朗终于低头笑了笑:“是你爸爸说的么?”她手下的动作终于接近了尾声,再给小朋友贴小小的创可贴。

“是的啊!”周唯一想了想:“哎,没想到,我爸爸有时候说话也挺肉麻的。”

此时此刻,被说做肉麻的某人正好看向那一对在沙发上的母子,两个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在悄悄地说着话。

真是时光静好。

徐阿姨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开始招呼大家吃饭。霍明朗被周唯一推着做到了周恪初的旁边,霍明朗用的是左手,所以时不时地还跟用右手的周恪初磕在一起。

周唯一偷偷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在座的不仅是一家三口,还有两个医生和徐阿姨。章含早就暧昧不明地笑得一脸奸诈地看着霍明朗和周恪初,好在陈双的脸色还算正常。不然霍明朗恐怕都吃不下饭了。

她下意识就看了眼周恪初,没想到,他脸色一点都没有变,神态自若。他大概也意识到了霍明朗的眼神,伸手夹了写青菜放到了霍明朗的碗里。

“多吃点。”

霍明朗转过了脸,也开始神态自若地吃饭。

章含看了下来,心里觉得这两人真是莫名好笑,然后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双,也学着周恪初的样子,夹了筷菜:“双双,多吃点啊。”

陈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吃你的。”

章含摸了摸鼻子,笑得更加犯贱。

吃过饭,周唯一突然可怜兮兮地对着霍明朗说:“妈妈,今天晚上我能跟你睡吗?”

霍明朗看着小朋友挂彩的脸,自然同意。

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没想到周唯一手里牵着周恪初就欢乐地走到了霍明朗的房间。

因为换牙和挂彩,周唯一笑起来的时候,霍明朗心里都开始发软。周恪初任凭自家儿子在他妈妈面前说:“妈妈,妈妈,没有爸爸我也睡不着哎。”

霍明朗愣了几秒钟,妥协地掀开了被子,周唯一立刻爬了过去,跟霍明朗倚在了一起。而周恪初就那样站在了门口。

霍明朗做过无声的决定,她已然从主卧搬了出来。今天即便被周唯一拉了进来,他突然却没有勇气踏进去。

杀伐果决的周恪初,没有勇气。

周唯一看着自己的傻爸爸真是没有救,他大声地喊了一下:“爸爸,快点呀!”

霍明朗也在盯着他,大概过了半分钟,周恪初嘴角勾了一丝笑,然后对着周唯一说:“你跟妈妈睡吧,明天爸爸让徐阿姨做好吃的早餐。晚安。”

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一个人孤零零地到了主卧里,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