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初捏了捏眉头:“我知道了,当初用药本身是个大胆的行为。”

“周先生,您也知道,往往突破了瓶颈,就是成功了。”章含瞥眼拐过了书桌上的期刊文献,顿时笑了:“是我多虑了。”

还在查阅医学文献的人,几乎比他都要专业,怎么可能放弃?

周恪初想了想:“最近也要照顾她的情绪,毕竟她不断地在忘记我们又重新认识我们。”

章含行医多年,其实也难得遇到这样的病例,早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越是困难便越是挑战。可是现在被周恪初这样一提醒,才知道自己操之过急。

“你说得对。”章含顿时有点懊恼:“我有些欠考虑了,病人的心情也很重要。催眠术还是需要建立信任,这段时间我会考虑以陈双的心里治疗为主。”

周恪初终于点点头:“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上写的更新频率,也就是一周五更,周五周六休息,从下周开始一直到本文写完~这周的话我就日更,当然前提是123言情不抽…

第54章v章

这么晚了,霍明朗躺在二楼的客房里,听见楼道里低低的交谈声越来越远。还没有睡么?她心里念叨,不近想起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对上的那一双眼睛。

她心里忽然如同小鹿一样乱撞,双颊绯红一片。她拍拍自己的脸,暗骂自己真是疯了。夜越来越深,她将整个人埋在枕头里,告诫自己快点睡觉。

时钟在一分一秒地走,“滴答滴答”的声音真是闹人。霍明朗皱着眉头数羊的时候,她房间里的门被打开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走得不急不缓。霍明朗立刻闭紧了双眼,紧张得几乎毛孔都齐刷刷张开来。来人停在了她的床前,没有坐下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言不发。

是谁呢?霍明朗不敢去看,可是冥冥之中她似乎又知道那是谁。

窗外浮光掠影,月光斑驳地从缝隙中悄悄洒进来。风吹过,落地窗帘轻轻地掀开一个角,静谧的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时光仿佛就这么停在这一刻,几乎连墙上的挂钟也丝毫没有声音。很多很多时候,周恪初无数次进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也希望时间真的就停在这一刻。

最起码,她还在他跟前,安静平和地睡着。

霍明朗躺在床上,心里发毛,任何人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半夜三更盯着看这么久,都会感觉不舒服吧?她是在忍受不住,悄悄地转过了身,终于睁开了眼睛。

周恪初朝她笑了笑。

变态!亏他笑得出来!霍明朗心里嘀咕,说出来的话便没有什么好语气了:“你来干什么?!”她皱着眉头问。

周恪初还是笑,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就像是精心雕琢一样,月色一照,真是令人头晕目眩。

这是十天来,霍明朗第一次半夜没有睡着,她已经忘了其实周恪初每天晚上都回来看她。

笑什么笑?霍明朗皱了皱眉头:“喂,你这个人懂不懂礼貌?”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这皱着眉头不满意的小模样跟很多年前的朗朗完全重合在一起。疏影横斜,月光轻照,岁月几乎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痕迹。她此番骂人的模样,退去了当医生时的冷淡,倒有点撒娇的势头。

见他不回答,霍明朗有点生气,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就站到他面前。

“喂!”

只可惜,身高不过165的她在183的周恪初面前就跟小孩子一样。他还是笑,抬手就要拍她的头。

霍明朗眼明手快,“啪”一下就掸开了周恪初伸上来的手。她真的生气了,抬着头:“喂!”

再烦她,真要生气了。周恪初终于开口,语气轻柔,仿佛这一切都是一个易碎的梦境,他说话用力一点,就会打破这一切。

“睡不好吗?”他问。

他的眼,还是那样子,晶亮晶亮的。霍明朗突然想起周唯一,几乎如出一辙的事实,让她再次明白,这是他小孩子的亲生爸爸。

她刚才的气焰不知道去了哪里,睡衣也好像有点薄了,浑身上下开始冷了。霍明朗后悔从温暖的被窝里跳出来了。

“嗯。”她垂了垂头。

周恪初脱下了自己的毛衣外套,叮嘱道:“去睡吧。室内温度23度,一下子从被窝里出来还是会冷的。”

夹杂着烟草味的毛衣落在她的身上,空气中流动着面前男人的味道。可是这味道却熟悉地令人害怕,霍明朗当即愣住了。

“去睡吧。”周恪初催促他。

霍明朗迟迟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霍明朗不由自主紧了紧身上的毛衣,忽然间就抬起了头,四目相接的时刻,她问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周恪初被问得一愣,想了想回答:“也要有十多年。”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结婚?”

“是。”

霍明朗又皱了皱眉:“小孩子原来是非婚生子。十多年,那么我们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么?”

周恪初点了点头。

“你做了什么?!”

“什么?”

霍明朗哼了一声:“长那么帅,是不是出轨了?所以我们才没有在一起?”

这厉声责问,周恪初心里一跳。而霍明朗看他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哼了一声:“我要睡觉了,麻烦你出去。”

说完话,立刻推了他一把,周恪初还愣着呢,没上心,被霍明朗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快点出去!”霍明朗一下子就跳回了床上,逐客令毫不留情地就下下来。

周恪初只能出来的时候替她好好地关上了门。

他回去吃了小半颗的安眠药,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周唯一趴在他身边扯他的脸才醒了过来。

“爸爸!快点!我要上学了!”

“今天不是…礼拜六么…”周恪初迷迷糊糊地说。

“礼拜五!怎么是礼拜六!爸爸你快一点!”

周恪初捏了捏眉头,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耽误自己儿子上学之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已经洗漱好啦!连妈妈都起来了!爸爸,你今天怎么了!还不快一点!”儿子又在催…

周恪初连忙说:“你先去外面等着。”

“等一下。”周唯一没有立刻往外走,而是进了主卧的洗漱间。

周恪初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一一,你在干嘛呢?”

小家伙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他撇撇嘴:“我帮你把牙膏挤好了,我现在下去啦。”

周恪初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瞬间,进了洗漱间,摆放好的牙刷伤果然已经挤好了牙膏。

他不过也才七岁啊,周恪初想起三个月前的周唯一,虽然礼貌懂事,但是这些细节上照顾人的小东西,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他常常跟小朋友说:“要懂事,要照顾妈妈。”

周唯一也开始渐渐长大。

周恪初拿起牙刷开始刷牙,心思渐渐沉下去。出了卧室门,下了楼,果然周恪初正坐在客厅里等他,而霍明朗就在陪着小朋友。

听到响声,周唯一立刻回了头:“爸爸,你下来啦!”

而睡完一觉醒来的霍明朗,显然已经忘记了眼前的周恪初。她还是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来人。

周唯一一看手上的米老鼠电子表,立刻“嗖”一下蹿进了厨房,拿了两片三明治塞到他爸爸手里:“快走吧,都七点五十分了,八点半第一节课,我现在已经早读迟到啦!”

霍明朗在旁边,依旧疑惑地出声问道:“一一,妈妈送你不行么?这个叔叔真的是你爸爸么?”

“爸爸,你低一下头!”

周恪初照做,周唯一立刻将脸贴了上来,他对着霍明朗指了指父子俩的睫毛:“妈妈!看到没?一模一样呀!他当然是我爸爸啦!”

长睫毛,如同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如出一辙到让霍明朗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啦,妈妈,我真的迟到了!”

“好,那,路上小心。”霍明朗迟疑着点头答应。

周恪初被周唯一牵着手,临走前,他转过头对着霍明朗说:“我待会儿就回来。”

“哦。”她不由自主地答应。

周恪初一路疾驰,周唯一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父子俩赶到了学校。周唯一下车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爸爸,你以后不要吃药了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小朋友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背着书包飞一样跑进了学校。周恪初揉了揉眉心。他静静地靠在了驾驶座上,足足十分钟,直到交警过来让他开走。

他还是想起了昨天霍瑜的电话,还有二十天,只有二十天。他想起今早上霍明朗还是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即便有心,却也感觉无力。

周恪初将车开到了高速上,像曾经那样,几乎开到了临市又开回来。只花了一个半小时,他就已经开车到了清水湾。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章含,霍明朗的主治医生啊。周恪初立刻接了电话。

“周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怎、怎么了…”周恪初头一次舌头打卷,话都没有说好。

章含吸了一口气,告诉周恪初:“霍医生她,从家里跑出去了。”

“吱嘎”一声,周恪初一下就开歪了车,黑色雪佛兰立刻撞到了别墅区内的大树上。

周恪初的头撞到了方向盘上,发出“滴”的一声凄厉长音。

“喂!周先生!喂!”

“喂…”周恪初捂住出血的额角:“我没事。我想知道的是,朗朗现在的精神状态,她一个人出去都多大的危险性?”

章含呼出一口气,定下心来说:“危险性不大,只不过她什么人都不认识,内心情绪波动大,会感到恐慌,而且我怕她丢失,毕竟她不认识回家的路。”

“我知道了。”周恪初挂断了电话,立刻掉转车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想问你们:看文抽么…我更文好抽啊,每次都要费个半个多小时…

第55章v章

秋季将要结束的布桑城,大清早落了一地的枯黄。周恪初第一次觉得这么漫无目的,他给周锐声打了电话,作为检察院一把手的小叔叔立刻致电给了警察局。

黑色的雪佛兰,车头盖擦出了好多痕迹。迎面而过的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到了中午,周恪初终于觉得害怕。

一上午,他沿着别墅区开出去,几条线路都一一走过,但是依旧没有看到霍明朗的身影。她到底在哪里呢?一个人身上也没有钱,如今又得了记忆缺失症,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想到这,周恪初的手狠狠地砸向方向盘,“滴”的一声长音使得路人不禁向他侧目

“快看!那个车里的男人额头上都是血!”

“啊!那怎么还出来!”

路人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车内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即便头顶暖阳不曾亏待他,将他周身环绕在一片光晕之中。可是却有无边冷意袭上来,从从至脚,几乎冷得不能动弹。

周恪初的车最终停在市中心大剧院的门口,今天是城中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傅家琪的回归演奏会。下午一点钟开始,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进场。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车窗开着,西北角的冷风直直地灌进来。周恪初靠在驾驶座上,神态孤绝。

有好心人看到他面部血迹,立刻敲了敲半开的车窗,问道:“先生,需要帮忙么?”

他恍若未闻,几次三番,他都无动于衷,最终演奏会开始人们纷纷进场,再无人管他。

周恪初觉得太累了,现在睡觉都要靠安眠药的他觉得实在是太累了。他与霍明朗分分合合数十年,本以为只要他始终坚持如一,必有大好结果。

时至今日,他知道,一切对于他甘之如饴,而对于霍明朗却不是这样的。

霍明朗不止一次表示不愿再与他相处,哪怕周唯一是她与他的骨血。即便她曾经小小松动过,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要走。

手机铃声响起,周锐声的电话。

“喂,小叔,是不是有消息了?!”周恪初连忙接起来。

“恪初,你不要着急。”周锐声实话实说:“人还没有找到。”他顿了顿提醒道:“你告诉霍瑜了么?毕竟黑道上的一些渠道,找人还是有用的。”

周恪初挂了电话,手机在自己手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拨打了霍瑜的号码。

说明来意后,霍瑜哼了一声:“一大早就收到消息了,早就开始找了。正好比比,是周检察长先找到还是我先找到。不过,周先生,朗朗找到后,我看还是让她回霍家吧。”

手一下子拽紧,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毕现。最终的最终,周恪初却说:好。

霍瑜满意地挂了电话,吩咐下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大小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霍明朗就好像消失在布桑城一样。两个小时的演奏会结束,当再次有人敲他的窗问道:“先生,你需要帮忙么?”

周恪初说:“是的,麻烦你帮我送到医院包扎一下,我手动不了了。”

来人听了大惊,立刻转身上车,周恪初让出驾驶位,闭了闭眼说道:“麻烦你,去附一院。”

一路疾驰,好心人将他送至医院,缝针的医生骂道:“长点心,流血了就快点到医院来!”

下午五点钟,周恪初缓过了劲儿,额头缝了两针,手上也有了力气。而这时候手机传来“喜洋洋灰太狼”的主题铃声。

“爸爸!你在哪里!还有妈妈呢!”

周恪初皱了皱眉头,回到:“我和妈妈今天在外面吃饭,你在家让阿姨烧给你吃罢。”

“真的么!爸爸你终于开窍了!哎呀!你跟妈妈晚一点回来也没事的!我会乖乖写完作业洗澡睡觉的!”

“好的,再见。”

“再见~么么哒~”

小朋友欢乐的情绪却如同一只无形的网罩,将他团团围住。周恪初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无不像一只困兽,四处碰壁,却不知道哪一个方向是出路。儿子的期望,爱人的疾病,看不到一点未来的他,如何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

他不由得想,是不是他要得太多?

而正被人四处寻找的霍明朗此时此刻却恰好在附一院的门口,她看着医院门口精光闪闪的大字,觉得真是无比熟悉。

可是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就如同那个对着她笑的周恪初一样熟悉。霍明朗感到头疼无比,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割她的神经。

她连退几步,不、不、不,不能到这里来。

可是就在她后退的时候,里面出来一个医生看见她,立刻笑着打招呼:“嘿!霍医生!好久不见了!你来这有事么?”

霍明朗指了指自己,那人还是笑着:“我下夜班,昨天跟着主任做了一个缝合术,哎,还是你的技术好。”

来人越来越近,霍明朗心里却疑窦丛生,随着那人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她的心底突然生出无数的挫败感和无助感。

她什么人都不认识啊。什么人都不知道啊。

最终她只能傻笑:“没事没事。”

“那我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