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说完,便听项廷芳大吼道:“考虑个屁啊?你家公子我都要活活痛死了,我现在痛的想打滚你知不知道?别说夏娘子要救我,就是她现在拿把刀要杀我,我也宁可去死知道吗?你不了解这份痛苦就给我滚开,按照夏娘子的吩咐做。”

屋内外所有人,包括那两个服侍公子从小到大的老仆,都没有看到项廷芳像此时这般失态过,而能让一向优雅温和的公子化身为凶兽,那只能说明:他现在真是痛的要死了。

米明哪里还敢多嘴,连滚带爬来到夏清语身边,一叠声道:“夏娘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先用醋把这屋子熏蒸一遍,所有人不许再在这屋里,醋熏蒸完之后你们都要出去,只留两个丫头和我在此做手术。”

夏清语回过神来,立刻开始吩咐,见米明露出犹豫之色,念在这人对他家公子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她耐心解释道:“人多的话,这屋里的尘埃和脏东西就多,到时候公子抗炎会更辛苦。”

“好,我知道。”

米明深吸一口气,暗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妈的现在反正都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不如行险一搏呢。

“然后还有干净的白布,最好是那种吸水的棉布,要在床周围多放几盏蜡烛,要锋利的没有用过的小刀或匕首……”夏清语有条不紊的吩咐着,米明听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眼睛都发直了,幸亏他天性聪明,过耳不忘,饶是如此,也差点儿因为太过震惊而分神。

“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了。”

夏清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项廷芳,沉声道:“项公子,这些工具……已经是我尽力能够想到的了,没有……麻药,也没有其他趁手的工具,或许你会活活痛昏过去,希望您……可以忍一忍。”

即使是在这样痛苦的时刻,项廷芳那双眼睛依然是清澈透底,他用温和鼓励信任的目光看着夏清语,轻声道:“娘子放心吧,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痛昏过去,也总比死强。”

夏清语点点头,挥手命人上前将项廷芳绑在床上,想到自己来古代的第一台手术就是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她不由得苦笑不已,暗道《名门医女》里的齐悦穿过去好歹还有只医疗箱,帮她度过最开始那段日子,很多东西,例如手术刀片什么的,一直跟着她到最后。我可好,比齐悦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就要在这里做一台阑尾炎手术,老天啊,我真的不是得了失心疯吗?

一面沉思着,周围人早沉默将她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屋子用醋熏蒸了一遍,几十只儿臂粗的牛油巨烛按照夏清语的要求摆放在床四周,虽然效果比起无影灯差了不知道多少倍,然而在古代,这也已经是仓促间能够做到的最好光源准备了。

米明把一柄锋利的匕首递到夏清羽手中,在确定这把匕首没在任何人和动物身上用过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白蔻白薇道:“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帮我擦汗和递东西。唔,待会儿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但是你们既然跟了我,迟早要经历这些,所以不能害怕,想吐也要给我忍着,早晚都要习惯的。你们只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救人,不是杀人就行了,明白吗?”

白蔻白薇都是小脸煞白,然而听了主子这番话,却不约而同的用力点头。于是夏清语在自己身上系好那块干净白布,让白蔻白薇也用白布蒙了前身,这才走到床边,彼时项廷芳手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确保他即便因为剧痛而挣扎,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影响手术。

米明和金刚等人按照吩咐,担忧的退了出去。刚刚听了夏清语和两个丫头的话,于是众人此时的心情就好像是听见最亲的人上手术台,结果做手术的却是个毕业新手的那些现代病人家属一般,焦虑忐忑不已,米明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去绑架这三个人回来了:破开肚子啊,她们真的是大夫,而不是吃人的魔鬼吗?尤其不让人留在里面,怎么听都不靠谱,不过还好,端儿此时应该就在密室里,他是完全可以看到卧房情况的吧。

正想着,肩膀上就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一回头,就看见金刚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听他安慰道:“不用多想,公子的病已经是这样,先前那么多大夫都说必死无疑的,如今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公子说的对,咱们江湖中人,还在乎身上多几个窟窿吗?若是能救活,那……那……不就好了?”说到后来,声音也颤得不像样子,显然也是忧心焦虑不堪。

米明苦笑一声,暗道就你这模样,还张罗着来安慰我呢。一面扭头向那关了的卧室门看去,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破开公子的肚皮了,你……你给公子嘴里垫的那手巾卷儿没问题吧?”

“这种小事我能做不好吗?”金刚也是死死盯着那扇门,拼命忍着冲进去的冲动,喃喃道:“怎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呢?公子啊,都这个时候儿了,您就别强撑着了。”

事实上,项廷芳还真不是强撑着不出声,从早到晚这一天的剧痛,早已经把他折磨的身上没一点力气了,相比之下,那锋利匕首划开自己的肚子时虽然也让他痛的额头上冒冷汗,但奇异的并没有让他痛昏过去。

莫非这便是痛的麻木了?

项廷芳苦笑心想,目光落在神情专注的夏清语身上,他心里有一丝好奇:这会儿自己的肚子应该被剖开了吧?她的手大概正在里面寻找那个烂了的肠痈吧?可怜她先前差点儿把手都烫出泡了,说这叫消毒?自己素日里也不是没和大夫打过交道,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呢?哦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个,可是,一个女孩子啊,她对着这剖开的肚子和肠子,怎么……怎么会面不改色?明明身旁那两个丫头都摇摇欲坠了不是吗?

“啊……”

即便是拼命地分散注意力,也终于被夏清语在刀口里摸索寻找的疼痛给击倒了,项廷芳惨叫一声,脸上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然而他整个人竟然还是没有昏倒。

阑尾炎这种小手术,对于夏清语来说,那真是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最基本手术了。不管是化脓的还是坏死的,抑或肿成了猪尿泡一般。她根本都没有怎么扒拉,便寻到了那个肿胀的小东西。

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项廷芳一眼,暗道大哥啊,你咋还不昏过去啊?你不知道你现在不昏过去,等下会痛死的吗?割阑尾啊,可不是在身上划道口子就能比的。你老不昏过去,我压力很大的你造吗?

心中想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微微偏头让白蔻擦去额上汗水,这边手里接过白薇递上来的干净白巾,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这些白巾应该在锅里煮一下,晾干了再用。然而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了,用白巾将腹内的最后一些血水脓液吸取,她手起刀落,将那根肿胀化脓的阑尾给切了下来。”

还好没有坏死,这应该就是上天给的唯一一点怜悯了吧。听着项廷芳猛然发出的凄厉惨叫声,夏清语逼着自己镇定心神,把那根阑尾随手扔进桌上备好的白瓷盘里,抬起头再看项廷芳,却见这坚强的男人终于如愿以偿的昏迷过去。

嘿嘿,终于小试牛刀了。当然,短时间内是不能以手术为主的,项廷芳这属于特殊情况,不能指望普通百姓和他有一样的内力抗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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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去客栈看看

因为没有口罩,所以夏清语和白蔻白薇不能说话,甚至她要求两个丫头不能喘粗气,好在这只是一台简单的小手术,并不需要白蔻白薇做什么。

针线仍然是她随身带着的弯针和鱼线,夏清语冷静的缝合,一边在心里叹气,暗道这项廷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枭雄人物,结果就因为得病早,我还没有为外科手术做好任何准备,他就摊上了,如今不得不用这烂到家的弯针鱼线,和周嫂子是一个待遇,这会儿看来,枭雄和平民产妇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台手术绝对是历史上最简陋的手术没有之一,简陋到夏清语自己都觉得,若是项廷芳真能被自己救活,然后痊愈,那就完全是上天降下的奇迹。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看着白皙肚皮上那道还算平滑的刀口,她终于松了口气,暗道我容易吗?就算是历史上真正的第一台手术,也没简陋成这样吧?好歹人家那些医学前辈是有镊子可以用吧?我呢?妈的镊子是两根银筷子把头削扁了,小剪子是不知哪里找来的剪线头的绣花剪子,这……次奥,我真的就利用这些最简陋原始的工具把这手术做下来了?这……这本身就是奇迹啊。

早在项廷芳昏迷前的那声惨呼时,金刚就忍不住了,拼命的想要冲进屋看自家公子的情况,倒是这会儿米明完全冷静下来,命人死死的拽住他,一面沉声道:“已经等到这个时候,就算夏娘子想做什么,也全都做了,你这会儿进去也是于事无补,何况,万一成了,却因为你突然闯进去而前功尽弃,那又怎么办?”

金刚渐渐冷静下来,然而接下来屋中便再没有任何声音,他的心又提起来。如此在焦虑担忧中煎熬着,只觉着时间过了有一辈子那么长,忽然就见门开了,然后夏清语身旁那个小丫头走出来,看着他们道:“奶奶让我出来和你们说一声,手……手……术已经做完了,但是你们还不能进去,她会在屋里照顾公子,等到天亮了,你们才可以进。”

“这……这是什么规矩?既然都做完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进去?”

金刚急了,却见白蔻微微皱眉道:“先前奶奶就和你们说了,那屋子是熏蒸过的,尽量不要进人,免得脏东西多,就是因为担心你们忘了,才让我出来和你们说一声,没想到你们果然就给忘了,真是的,看着也年轻的紧,忘性竟然这么大。”许是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焦虑担忧心情,白蔻觉着这些人也没那么凶恶了,这会儿就是一群为主子担忧的可怜人,因此胆子也大起来,不然打死她也不敢和这些人如此不客气的说话。

“我们公子……还好吧?”米明抓着金刚,颤声问了一句。

白蔻点点头,脑子里回想起刚刚那些血腥的画面,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却强行压制住了,暗道白薇都没怕,我可不能这样丢人,不然日后怎么有脸跟着奶奶做大事业。一念及此,便逼着自己镇静下来,沉声道:“奶奶从公子肚子里切了一个东西,看着不大,奶奶说那就是差点儿要了公子性命的家伙,如今既然拿出来了,只要公子醒来,能用内力配合着草药战胜那些脏东西,这条命应该就是救过来了。”

“太好了,上天保佑。”

刀口上舔血的人,哪里信什么天地鬼神,然而此时屋中所有人都跪下祈祷,只听得白蔻有些惴惴不安,呐呐道:“你们别现在就急着谢上天啊,还是等公子彻底痊愈了再谢吧。”

话音落,就见白薇也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薄纸,沉声道:“这是奶奶开的药方,你们快想办法去药铺买药吧,这会儿快天亮了,可奶奶说这药等不得,所以……”

她不等说完,米明便一把夺过那药方,连声道:“不敢耽误,我这就去拿药。”说完一阵风似得出了院子,那一溜烟尘只看得白薇眼睛发直,然后才无奈摇头笑了笑,和白蔻一起回了房间。

“不见了?那么大三个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是不是她们发现了你,连夜搬走了?”

江府的松涛院中,陆云逍正在用早饭,一碗粥还没喝完,就见一大早便出去办差的朝云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夏清语主仆三个都失踪了。

这消息十分令陆云逍意外,不过想一想,却又释然,暗道那女人大概也是恨我入骨,既然昨天朝云被白蔻看见了,她们得知后,自然不可能还住在那里,这是打定主意要避开我呢。

正想着,就见朝云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急急道:“爷,不是这样儿的,昨儿奴才打听到奶奶这两日都是一大早就出去,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过去了,谁知等了一刻钟,也没见她们出来,也没见她们下来用早饭,问了小二,说是也没要早饭过去,奴才就有些担心,想着反正昨晚儿都让白蔻看见了,就过去看看也无妨,谁知推开房门,奶奶和白蔻白薇都不在,倒是她们的包裹还在屋里,那掌柜的哭天抢地,只说奶奶是偷偷逃走要赖他的房钱,要把包裹拿去抵房钱,让奴才训斥了一顿。爷,我想着奶奶那性子,必不至于偷偷离开,就算离开,也不可能把包袱留在客栈里,所以,这肯定是不知道昨晚儿出了什么事情,爷,如今咱们怎么办?”

陆云逍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仍是将粥吃完,然后他站起身擦了擦嘴,对暮云道:“走,过去看看。”

听见他这句话,朝云和暮云都有些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暗道怎么回事这是?爷对大奶奶还是这么在意的吗?平时提起来不都是恨不能吃肉喝血的?怎么一听说大奶奶好像出事了,就这么紧张?难道我们跟了爷这么多日子,竟然没猜中他的心意?

事实上陆云逍当然没有紧张,不过因为他的行为的确是出乎了两个小厮的意料,所以那两个家伙自动就为这个行为加了不少莫须有的标签。

换了一袭长衫,主仆三人出了院门,就见桑绿枝正和小侍女桂花往这边来,自从住进江家后,阿丑便住在松涛院的小厦子里,宛如被所有人遗忘的存在,就连桑绿枝这个主子,似乎也忘了自己还有个仆人在此处,从没在陆云逍面前提过他。

陆云逍心中清楚,这是对方讨好自己的表现,到了江家后,桑绿枝换回女装,一举一动都是女儿家的优雅矜持,她大概巴不得自己忘了她出京还带了个男仆这种不太合适的事,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有些不喜,暗道此女整日里将什么医者仁心挂在嘴边,其实却是寡情薄幸,呵呵,莫非院正之女都是这个德性?

桑绿枝当然不会知道陆云逍对自己的评价,她还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十分得体大方,她离开家,身边肯定要带着个男仆防身,如今既然安定下来,她自然不能再管那个男仆如何,反正江家饿不死他,若是贸然动问,一则显得不信任主人家,伤感情;二来她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去关心一个仆人,这像话吗?

如今桑绿枝的眼里,只有陆云逍这只刚刚休妻的京城天字号金龟,见他们三人出来,便忙迎上前笑问道:“怎么?小侯爷又要出去?”

陆云逍点点头,而朝云想起主子这是要去查探大奶奶的下落,再看这笑得动人的桑绿枝,心中便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耳听得那女人还在问要去哪里,就差没说出她也想和小侯爷一起同游了,于是他心中这股感觉就越发强烈。

“女孩儿家离家出走已经是极为不妥,如今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到处走动,让人知道,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陆云逍自然不想和桑绿枝一起,然而眼下又不能和这女人公开撕破脸,好在他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里,果然,此话一出口,便立刻奏效。桑绿枝满心不甘,却也不得不表现出女儿家的温柔顺宁,眼睁睁看着陆云逍离开。

“真是个拖泥带水的。”

走出大门口,朝云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嗤笑一声,然后看着陆云逍道:“爷,我觉得这位桑姑娘也真是太虚伪了,比大奶奶差得远。”他如今脑子里都是被休后的夏清语,一时间倒没想过从前那位大奶奶在这方面也不逊色于这位桑姑娘,不然也不至于弄得全府上下就没一个人喜欢她的。

“虚伪与否,和你有关系吗?”陆云逍冷哼一声,瞪了朝云一眼:“记着,咱们只是去客栈看看,不许横生枝节。”

“知道了。”朝云摸着鼻子低头答应了一声,心想我没猜错啊,爷对大奶奶,果然还是恨之入骨的,就算这个桑姑娘很不堪,他也不愿意因为这个对比而说实话。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来查看呢?大奶奶的死活爷不应该放在心上啊。

第三十章:手术成功

到了客栈,那掌柜的看见他们,便上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起来,只说自己这小小客栈经营有多么不易,那主仆三人住了两天,竟然房钱都没结就跑路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好像没了夏清语几人的房钱,就活不下去了似得。

陆云逍定力一直不错,然而在这客栈掌柜竟然跟着他们到二楼还在哭诉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两只腿都很痒痒,恨不能将这聒噪的家伙给踹下楼梯才痛快。也就是在这恶向胆边生的关头,暮云察觉出主子已经在忍耐的极限,忙从口袋里掏出二两银子,扔给那掌柜的道:“行了,你滚吧,再没完没了当心爷踹你下去。”

二两银子够在这个客栈里住上一个多月了,当下掌柜的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下了楼梯,又吩咐小二上来伺候着几位贵客。

夏清语主仆三人住的房间很小,小的让陆云逍这个恨她入骨的男人也禁不住心中恻然,暗道她从前在家都是锦衣玉食,最喜欢房间阔朗精致,如今这么小个地方,还不如素日里沐浴的房间大,真不知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当然,这丝感慨也是转瞬即逝,主仆三个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基本上就把所有东西看遍了。暮云眉头紧锁,喃喃道:“这真是奇怪,若是有绑匪,奶奶和白蔻白薇不该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哪怕是叫两声呢,客栈这么大,就算大家都睡着了,也不可能一个听见的人都没有吧?”

小二在后面插口道:“刚刚掌柜的已经问遍了,没人听见喊叫,或许来找房里这位娘子的是她的熟人,她只是有急事出去了,所以包袱什么的也没全带走,也没喊叫挣扎。”

陆云逍没理他,想了想来到门边,轻轻抬起门栓细看,虽然昨夜米明已经非常小心,然而匕首拨动门栓的时候,还是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痕迹,陆云逍虽是贵公子,这些年为皇上办事,也没少天南地北的走,江湖经历是十分丰富的,看到这些微小痕迹,他眼前便现出昨夜那夜行人慢慢拨开门栓进来的画面,原本平静的表情也不由阴沉起来。

“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朝云暮云一看见爷这模样,心中便清楚了,连忙上前轻轻问了一句。陆云逍却没有说什么,直到三人走出客栈大门,他才对朝云暮云道:“带着我的钦差印鉴,去寻当地官府捕头,要他们在城内和城外撒下网来,密切注意她的行踪,那门上有刀痕,她们并非自愿出去,而是被人绑走的。是了,朝云不是说这两天她都在摆摊子行医吗?让人格外注意些医馆药铺,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留意舟山城内有没有受伤得病的江湖人,如果真是掳走她们去治病,那这人的身份只怕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

朝云答应一声,领命而去。这里暮云看了陆云逍一眼,他很清楚自家爷这些安排十分正确,他唯一不解的,是爷为什么会把大奶奶的事放在心上呢?不是早就恩断义绝了吗?还是说,爷真觉得江老爷子的那病,只有大奶奶能瞧出来,所以他才会不惜动用钦差印鉴,也要寻找大奶奶的下落。

“和这些无关。”

仿佛是看出了暮云的心思,陆云逍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他负手望天,轻声道:“当日她被休后,仍是救了老祖宗一命,我欠她一个情,今儿若是有机会能把这个情还了,那是最好不过。”

暮云这才明白为什么陆云逍那样痛恨夏清语,这一次却态度大变对她如此关心,想到当日夏清语离开,爷在书房窗前站了一夜,喝的那一壶闷酒,暮云不禁叹了口气:欠人情的日子不好过啊,尤其是爷这样的身份,偏偏欠的还是最恨的那个人的人情,偏偏这人情还还不上。

默默退出房间,暮云握了握拳头,暗道这一次若是能把大奶奶救出来,那爷欠她的人情可就还上了,从此后爷心里也不会再有这么一块石头……等等……

暮云轻快地脚步蓦然停止,手攀着旁边的廊柱怔怔出神,暗道若是这一次情还上了,那大奶奶帮爷来给江老爷子看病,爷到时候岂不是又要欠新的人情?那……那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大奶奶总不会这么倒霉天天被人绑架吧?

想到这里,暮云痛苦的揪了揪头发,心想你说这事儿闹得,人家别的夫妻反目,之后都是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对方一面。哪像我们爷和大奶奶,这藕断丝连丝连藕断的,一次次纠结牵绊着,这……这还越闹牵绊越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暮云在廊下苦恼的时候,舟山城北位于明月山脚下的别院里,正响起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声。

夏清语昨夜几乎没有睡觉,因此到天亮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看着项廷芳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于是便和白蔻白薇到别室歪了一会儿。米明记得她的嘱咐,只派了一个丫头进去照看公子,这里等她们一出门,就打开密室门把端儿放了出来。

“……我都懵了,真想不到,夏娘子看上去那么文弱秀气啊,结果小刀一划,公子的肚皮就破了,那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要不是我当时在密室里把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我非出去和她拼命不可。后来她就拿那个棉布,在公子那刀口里蘸啊蘸的,我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她都弄完了,我才想起来,原来是用那东西吸公子肚子里的血呢……”

外室里,端儿喝着茶水,唾沫横飞的和众人讲述他在密室里看到的一切,一直说到夏清语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然后缝合项廷芳的伤口,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暗想世上哪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事?这……这还是人吗?那位夏娘子该不会是狐妖变的吧?目的就是为了吸血,哦,也不对,那些蘸血棉布拿出来后都烧掉了……

众人此时的心情都有点风中凌乱如魔似幻,金刚和米明只后悔当时自己太紧张,以至于脑子都不灵光了,如果他们也进了密室,是不是就也能看到全过程?当然,这并非是猎奇心理作祟,虽然两人对夏清语的手段的确是有些好奇,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觉着当时自己在密室里的话,可以监视夏清语的举动,从而判断她那些动作是不是存心对公子不利。

夏清语要是知道这两个家伙的想法,只怕要和他们拼命了:奶奶的姑娘我费了多大劲儿,才说服自己进行这个看上去惊世骇俗的手术,我冒了多大的危险啊?我一夜没睡都快累成狗了,结果就得到你们这样一个怀疑?不找你们拼命还留着呢?

不过此时她已经在别室里开始呼猪头,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些家伙们的想法。那边众人听了端儿的讲述,个个议论纷纷,也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内室丫头惊喜的叫声传来:“公子,您醒了?”

这一声听在屋外的汉子仆妇耳朵里,当真是如聆仙乐,众人潮水般站起身,正想呼啦啦涌进屋里查看公子的情况,忽然米明面色一变,伸手拦住道:“都不要进去,忘了夏娘子的嘱咐吗?让华伯和我先进去,我们问问公子的情况,出来和你们说。”

“凭什么你们先进去啊?华伯我没意见,但你这家伙还能比我更有资格先看公子吗?说起来,我在公子身边的时候可比你多得多。”金刚不满意了,恶狠狠瞪着米明,那眼神很明显:你丫的敢在这事儿上以权谋私,我和你拼了。

“你长得太高大,所以脏东西多。忘了夏娘子离开时是怎么嘱咐的?”米明冷哼一声:和我斗,门儿都没有。

金刚没想到这厮竟然连如此无耻的理由都搬出来了,一时间只觉着心里这个委屈啊,咕哝着悲切道:“长这么高大怪我吗?我爹娘生我的时候也没征求我意见啊,早知今日,当初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该少吃点儿,真是的……”

项廷芳的情况还不错,米明看着他脸上的平静表情,眼睛都湿润了,喃喃道:“上天保佑,公子您……您此时觉着如何?”

“身上有些发虚,肚子还有些痛。”项廷芳微微一笑,见忠心耿耿的下属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连忙道:“不用担心,已经不是先前那种疼得人汗流浃背的滋味儿了,这会儿的疼和那时候不一样,想来夏娘子既然在我肚子上开了一刀,那这个就该是刀口的疼,那股要人死命的疼法儿倒是没了,我想着,这大概就是肠痈被去掉了的关系。”

米明立刻转忧为喜,颤声道:“如此甚好,是了,夏娘子嘱咐说,公子醒来就要喊她过来,还要给公子用药,对,她还说实在疼得厉害,还能用针灸止止疼痛,我……我这就去叫夏娘子。”

 

第三十一章:隐祸

项廷芳摇头道:“夏娘子一夜没睡,我这会儿觉着还好,让她好好歇歇吧,等她醒了,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喝药的事,你们按照药方子煎来我喝就是,既然都是人家安排好的,何苦为了这点小事还去动问?又不是属算盘珠子的,得让人家拨一拨才会动。”

米明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答应了,便往外面来。众人看他出来,听说公子病症确实好了,都纷纷念佛祈祷起来。独有金刚凑到他面前,嘿嘿笑道:“这下好了,公子的病好了,我看会里那些老家伙还有什么话说?哼!咱们这一路来遇到的事情,保不齐就有那些老棒子使得坏儿,之前因为公子的病,没心思和他们算账,如今总算是悬在我心里这把刀放下了,那些老东西,看爷爷怎么收拾他们。”

米明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从来都是这样,马后炮精神。既然公子痊愈,这些事情自然由他筹谋做主,你不过是当个打手罢了,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个智珠在握的模样作甚?如今我倒是担心这夏娘子,她的前夫毕竟就是陆云逍,你说如今她被咱们掳了来,会不会让陆云逍那边生什么疑心?”

金刚笑道:“这些日子咱们跟着夏娘子,看得清清楚楚,她何曾和陆云逍那边联系过?就昨天因为公子病情加重,所以咱们没顾上跟着她,难道就能联系上?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的事?不过你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是当时你掳人的时候,恰是入夜,街上还没宵禁呢,那客栈后巷子来来回回总有马车经过,怕的什么?你不是说也没人注意到你们吗?”

米明沉声道:“虽是这么说,我还是觉着心里不大安宁。罢了,就算那陆云逍要找她,恐怕也要花两天功夫,到时候只要公子见好,咱们便把她送回去,立刻撤回岛上就是,如你说的,会里那些老家伙,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了,不然一个个都有些不像话。”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金刚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得帮我记着,当时我带夏娘子离开时,她还以为我是打劫的,说她们没有多少钱,我那会儿答应过她,只要她能治好公子,我们要给她报酬的,俗语说,人无信不立,这事儿你和端儿说一声,人家可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何况日后恐无再见之期,你得让端儿准备点丰厚报酬,我的意思是,除了金银,这回咱们随身带的那些什么珍珠宝石的,也可以给人家一些,你说呢?”

“这事儿让端儿操心去,我这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男子汉,难道要为这么点金银珠宝去算计?”金刚冷哼一声,昂首离开,气得米明在后面咬牙跺脚,喃喃骂道:“呸!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瞧不上这些铜臭味儿,你怎么不说没有这些铜臭,你连饭都吃不上一碗呢?明明每顿吃一锅,是我们好几个人的量,不是咱们公子有钱,谁养得起你?这会儿还有脸说这种无赖话。”

话音未落,米明忽然就觉得心中有一股怪异的感觉生了出来,转头一看,就见一个青衣小厮已经走到了院门处,转眼间就消失在门外。这本是极平常的场景,虽然项廷芳生病,但别院并未因此而封闭,仆人们出去办差都是寻常的,不过米明却是摸着下巴,眼中全是警惕和深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阴冷一笑,淡淡自语道:“呵呵,急着报信吗?去吧去吧,一定要给那个老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啊,如此才不枉我养了你这只老鼠这么些年。”

“季爷,从别院那边传来的消息,盟主已经彻底痊愈,今天早上烧都退了,如今您在这里很危险,一旦被盟主知道,他不会放过您的,还是早做退路为好。”

季爷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颤抖了两下,慢慢放下手中核桃,淡淡道:“果然是小兔崽子命不该绝吗?多少得了肠痈的人最后都免不了暴毙的下场,当日服侍我的老袁,那也是个外家功夫顶尖儿的,结果一夜之间就没了命,那会儿栾圣手可还活着,是他亲自帮老袁看的病,都说没救了,果然第二天早上就断了气。如今,这世上竟然出现会治肠痈的大夫来了?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妈的说出去谁信啊?”

那一直在前方躬着身体禀报的下属小声道:“据探听来的消息,这位夏娘子乃是太医院前任院正的女儿,两个月前才被寿宁侯府的世子爷给休掉,哪里想到她竟然会来江南?”

“院正的女儿又怎么了?她老子都因为用错药被杀了头,她难道还能强得过她老子?当日先帝在位时,最宠爱的如妃娘娘不就是暴毙而亡,事后传出的消息也说是肠痈,那时候姓夏的不也是院正吗?他要是会治,能冒着杀头危险看如妃娘娘死?如今他女儿倒会了,这算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屁!”

下属不敢再说,暗道不管您老人家服不服,盟主的确是得了肠痈无疑,那些大夫都断定他活不过两天,可如今,人家好端端的痊愈了,若是为了装病钓咱们上钩,这病也该拖几天才是,哪里有这么快就康复的?

心中想着,嘴上却不敢说,耳听得长老还在那里喃喃咒骂,他忽然想起另一个消息,连忙上前一步小声道:“对了,那个陆云逍此时就在舟山,从衙门内线里传来的消息,如今他正在找那个夏娘子。”

陆云逍三个字总算让季爷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方咬牙道:“陆云逍这个人精明的厉害,莫非他是嗅到了什么味儿?奇怪,以那个小兔崽子的才智,不该让他抓住马脚啊,还是说?他们当初病急乱投医,这事儿做的不周密,所以才会让陆云逍察觉?”

下属连忙道:“听说只是让寻找那个女人,并未提及其他任何事,想来不该是盟主那边暴露了身份才是。”

季爷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是暴露了身份,怎么还这样兴师动众?爱老婆吗?不对啊,那女人不是都被他休了吗?又说是因为那女人害了他的骨肉,他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既如此,怎么又会大费周折的找她?”

下属一脸苦逼表情,暗道您老人家问我我问谁去?我只负责收集消息,又不是您的智囊。

“太他妈乱了,都是那个女人闹得。”

季爷大概也觉着这当中千头万绪不好整理,眼睛一瞪,伸出肥厚手掌一拍桌子,那坚硬的红木八仙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恐怖的裂缝,然后他站起身来,咬牙道:“你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小兔崽子死不了了,他死不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麻烦就大了,我这就去杭州,然后走水路回岛上。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看着那个女人死了,才能放心,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下属吓了一跳,连忙道:“季爷,那女人不过是个大夫,能有什么作用?咱们用不着杀她来引起盟主的怒火吧?”

“怎么没有作用?她不是那小兔崽子的救命恩人吗?就冲这一点,便该杀。更何况,那边还有陆云逍不怀好意,他大概是想借着这根藤摸到一颗大瓜,虽然我很盼着那小兔崽子死,但是我不想看见他死在官府手中,尤其是不想看到他死在陆云逍这条皇帝豢养的忠心耿耿的狗手中,陆狗的官服上染了多少我们会中子弟的血?现在还想用我们的血换来青云路?想都不要想。我看啊,那小兔崽子恐怕也急着回岛,在此之前,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离开,让人盯紧了,只要对方离开别院,立刻动手杀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季爷的眼中猛然迸射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精光,那下属看的心胆俱寒,连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这件事了。

夏清语丝毫不知道自己就因为救了项廷芳,便面临着一场杀身之祸。她这会儿只顾着看桌上那些据说是给自己的报酬,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项公子,虽然……我确实是救了你,那个……动手术的过程也的确是很累很辛苦。但其实,你能痊愈这完全可以说是个奇迹,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如果是普通人,这样胡来也早就死了,所以……所以我的作用其实不算很大,这……这酬金是不是有点儿太丰厚了?”

第三十二章:丰厚报酬

说这话的时候,夏清语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桌对面坐着的项廷芳身上,而是死死盯着桌上那三个盒子,心里不停叫着“发财了发财了”。一边又思索起来,暗道:就算只给我留一个盒子,也发财了,泥马我到底要哪个盒子好呢?这些金叶子,怎么着也有个二三百片的吧?看这肥厚的叶片,流畅的线条,加一起最起码有一百两,那可就是一千两银子啊我的妈。唔,相形之下,这盒银元宝大概只有二百两,但是里面这几只镯子可不是凡品,那对翡翠的也就罢了,这两对,项公子说是顶级的和田羊脂玉,记得我当初在现代时看中的那个羊脂玉镯子,洁白的就像一朵云,要价是五十万,这两对看着成色明显比那只好,那得值多少钱?好吧好吧,这俩也就算了,这盒珍珠啊,泥马这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吧?那六粒拇指般大的浑圆珍珠,就是只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东珠吗?这一串珍珠项链虽然个头小些,可是好圆润啊,色泽也好,还有那几十颗各色散珠,比我在网站上看到的那些顶级珍珠还要好,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珍珠的?可是这玩意儿虽然很美,换钱还是有些麻烦的,啊,怎么办?好难取舍……

她在心里嚎叫着,项廷芳就在对面笑眯眯看着她,这位公子虽然年轻,然而从小便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贪心的女人他不知见了多少,向来十分厌恶,以至于对世间女子都没有多少好感。谁想今日看见夏清语,看见她也露出了那些贪婪嘴脸,嘴上还不舍的客气着,他却没了素日的厌恶,而只觉得可爱。这令项廷芳很是不解,他知道这份儿心情并非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她这份贪婪之下的坦诚和当日她冒着万险挺身救治自己的善良吗?

项廷芳想不出原因,他也不用去多想,他只要知道自己很喜欢夏清语就行了。于是他用扇子将那三个大盒子向桌对面推了推,微微笑道:“我马上就要动身离开了,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有再会之期。与我的性命相比,这区区财物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望夏娘子莫要推辞,不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要令我终身遗憾了。”

“哦,是吗?”

听项廷芳这样说,夏清语终于深吸一口气,把三个盒子都扒拉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脆声道:“项公子是何等英雄?若让您因我之过而终身遗憾,就连我也是不忍心的,既如此,我就牺牲一下自己的良心,成全了您吧。”

“咳咳咳……”

万万没想到夏清语会是这个反应,项廷芳一下子便呛得咳了起来,咳嗽声牵动了刀口,那种钝痛涌上,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嘴角边的笑意,慢慢的,这笑意化作笑声,最后他干脆不管刀口疼痛,纵声大笑起来。

白蔻白薇扭过头去,脸上一片红潮。米明和金刚张大嘴瞪大眼睛,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夏清语脸色也是讪讪的,佯怒道:“那……我刚才都说不用这么丰厚嘛,你非要给,甚至连什么终身遗憾都拽出来了,那我没办法,只好收下,结果……结果你又来取笑我贪财,咱们不带这样儿的啊。”

“对对对,不带这样儿的,我……我不是取笑,我只是觉得……夏娘子很可爱。可惜了,我的身份……唉!不然我真想认你做个妹妹,天天带在身边,想来人生也会开心不少。”

夏清语翻了个白眼:“这样就能让人生开心不少吗?多简单,你带两个说相声的在身边,郁闷的时候就让他们给你说相声,保准更开心。”

项廷芳又忍不住想笑,偏偏又怕刀口疼,连忙按住了,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即将启程,这两日麻烦娘子照顾,当日米明行事也十分鲁莽,这份救命恩情,在下铭记在心,将来但凡娘子有需要,我……会中兄弟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说完,果然便带着米明金刚等人潇洒离去。于是夏清语也满足的和白蔻白薇背了此次行医的报酬离开别院,一边还咕哝着:“真是,明明就是一锤子买卖,还非说大话,什么会中兄弟赴汤蹈火,真要有这个心,你倒是告诉我你那会是什么会啊,难道要我自己猜?我可只知道天地会,还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奶奶咕哝什么呢?这一次虽然十分惊险,但总算是赚了这么多钱,难道还不知足?”白薇紧了紧背上包裹,笑眯眯地问。

“嗯,没什么,我在想回去后咱们是不是可以换家客栈了。”夏清语一挥手,话音落,就听白蔻在身旁欢快道:“就算不能换客栈,也要让老板多给两颗蜡烛,大不了,大不了每天咱们多给他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