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怎么过来了?”夏清语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惊讶,桑绿枝亲临“前线”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女人会跑来自己这里,这回的霍乱根据大夫们的推论,大概是变异型的,自己试验了好几天后,都不得不在这里吭哧吭哧做黄连素,她不信桑绿枝会这么快就找到办法,如果此次疫病这样容易医治,宋老太医也不会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将养了。既如此,她不赶紧研究方子,跑来干什么?难道就为了嘲笑自己?可是陆云逍不在这里啊,她表现给谁看?

“我来看看娘子有没有什么好方子啊,结果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干这种粗活儿。呵呵,三颗针,黄柏,咦?这几种药材你要联合在一起用?夏娘子,虽说这一回的疫情有些混乱,可你也不能失心疯的乱用药啊。”

桑绿枝的批评一点儿都不隐晦,配合着挺胸抬头如一只骄傲孔雀的模样,顿时就引起了院子里大夫们的怒火:怎么?这是粗活儿?如果这是粗活儿,妈的我们都在干粗活儿你没看见?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算是哪根葱啊?

当下就有大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是还不等说话,便听夏清语笑道:“大家别不服气,这位可是当今太医院院正的女公子。”

一句话就让那些想发火的大夫哑巴了:太医院院正啊,那是当今杏林的最高峰,太医院不仅是给皇家看病,还管着天下所有的大夫和医馆药铺,那是敢轻易得罪的吗?就算这女公子怎么看怎么可恶,为了日后前程着想,少不得也只能把这口气吞下去,不然若是让太医院院正记恨了,随便和管着自己的地方官府打声招呼,天天给你小鞋穿,妈的谁受得了啊。

桑绿枝看见所有人都蔫了,心中更加得意,正要再挖苦几句,就听夏清语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不会还要留在这儿吃饭吧?实话说,我这可是要做药的地方儿,你也知道了,独门秘方的制作过程,不方便给人观看,就算你是桑院正的女公子也没用。”

桑绿枝气得脸都快绿了,冷哼道:“你放心,谁稀罕偷你的什么独门秘方?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声,周叔叔已经到了汜水县城,这会儿大概是在钦差大人那里叙话,我要去迎他过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这会儿正忙着呢。”夏清语摇摇头,又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说的周叔叔是谁?”

“太医院副院判周陵,你连他都不知道?是了,当没出嫁的时候,他在太医院里名声不显,想来你爹回去也不可能和你特意提起他,后来他名震天下,你却已经嫁人,不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桑绿枝骄傲的说着,听那话里意思,似乎颇以认识这位周叔叔而自豪。夏清语却是完全无感。然而院中其他大夫却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谁都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如此重视这次疫情,连周陵都派来了。

周陵乃是当今太医院的副院判,然而若论名气,只怕连太医院院正也比不过他,只因为他在入太医院前,已经在民间有了很大的名声,可以说,他是被特招进太医院的,偏偏刚进太医院那会儿,他为人低调,一心只扑在医书脉案里,渐渐地人们都忘了这个人。后来因为治好了当今皇帝的头疼病而一鸣惊人,据说此人是医学天才加全才,最拿手的就是疫症,当初在民间,也是因为贡献了几张防疫方子而成名的,如今皇上派他过来,那这次疫情也就不可怕了。

院中大夫们想到此处,都觉着情绪有些低落,之前因为夏娘子研究新药而拿出的干劲儿也都松懈了不少:周陵既然来了,这防疫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呢?

“你真不去了?”桑绿枝笑吟吟的又问了一句,觉着自己给夏清语的这个“当头棒击”效果真是不错,别看那女人好像一派镇定的样子,越是这样就说明她心里越慌乱,不然看看这满院子的大夫都是什么表情吧,她凭什么就能与众不同?还不是仗着定力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安抚人心,不得不说,虽然在侯府里做了五年不称职的少奶奶,但这份儿定力倒真是练得不错。

“真不去了。”

听到夏清语的回答,桑绿枝也没有失望生气,目光在院中那些怔愣着的大夫身上瞄了一眼,她忽然和气笑道:“这一次疫情,全赖大家竭尽全力,如今周叔叔前来,恐还须得大家鼎力相助,若是有人想和我一起去迎接他,我倒不介意带你们过去。”

话音落,顿时就让大部分大夫的眼睛亮了起来,有几个已经是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连连说“多谢姑娘引荐”了,一边就带着徒弟脚底抹油般到了桑绿枝身前,有几个却是站起来后,又看着夏清语,十分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这里面也有两人抛下手里活计,到了桑绿枝身旁,剩下几个却终于还是坐了下来。也有两个老大夫,大概是淡泊名利的,虽然听到周陵的名字后,眼中有些黯淡,却没有受桑绿枝的蛊惑,自始至终都坐在原处。两个老大夫想法也很淳朴:不管是夏娘子还是周太医,只要能把这回的疫病控制了,就是好事儿。既然夏娘子这新药也对疫病有效,我们便在这里出一把力又何妨?去周太医面前,指望着争名夺利抢功劳?我们老了,没这份儿精力呢。

一句话就让夏清语这里少了一多半的人手,桑绿枝对这个“战果”还是满意的。因微微笑道:“也罢,既然夏娘子恃才傲物不肯去,那我们便走了。”

夏清语这回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了,人手一下子少了不少,她得更加努力才行。那边白蔻已经气得眼圈儿泛红,依照她的心思,都想站起身和桑绿枝好好吵一架了,却被白薇拉住,听她小声道:“奶奶都不肯为这等人动气,你何苦来?真觉着不平,不如勤快些,早点儿把奶奶说的那个药做出来,不比在这里做无谓之争强?”

第六十四章:谗言

白蔻觉着这话有理,便坐了下来。忽听院门外已经迈步的桑绿枝又道:“啊哟,我竟是忘了,这里人手去了这么多,娘子岂不是没人可用了?若因为这个,等将来我赢了赌,你倒要说我胜之不武。既如此,阿丑,你留下来帮娘子吧,不知道娘子放不放心让他在这里呢?”

白蔻终于忍不住了,气得抬头道:“谁用你假好心?你还是赶紧去迎接你的周叔叔吧。”

桑绿枝一笑,却是冲阿丑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那几个大夫离开了这临时住所。

阿丑仍是一如既往般沉默,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他轻手轻脚走进院子里,还不等说话,就见白蔻气呼呼站起身道:“奶奶,我去拿扫帚把人赶走。”临时住所是个农家院子,两把大扫帚就堆在墙角。

“罢了。”

夏清语伸手拦住白蔻,抬头看向阿丑,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见那道隆起的伤痕已经消了,她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心疼,暗道这阿丑也太可怜了些,桑绿枝把他留在这里,竟是丝毫不管他会否觉得难堪。

因便指着旁边一个离开的大夫的座位道:“辛苦了,我们如今要把这些药材磨成粉,从里面提取新药。”

“明白。”

阿丑低声说了一句,便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一言不发继续打磨碾子里的药材。

白薇抬头看着院门处,那里本来有个小学徒在负责将药材切段的任务,如今却是跟着他的老师离开了。因不由发愁道:“这里人手原就不够,如今更少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药材磨完?”

夏清语心里也有些发愁,提取黄连素救治病人是刻不容缓的,正如白薇所说,原本人手就不太够用,现在又少了这么些人。就算自己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人,不能当十几个人来用,这还真有点抓瞎。

不过她面上却没显出什么为难的表情。只是镇静道:“到今天傍晚,先把磨出来的一部分药材放进渗漉桶里提取,总之咱们能磨多少,就提取多少,尽力而为就是了。”

白蔻白薇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因抬头看看,她们如今倒佩服起剩下的这几个大夫来,暗道这世上虽然趋炎附势之徒不少,但总还是有些能坚守住情操,一心为民的人。这几个大夫,才真正称得上是医者仁心呢。

这话未免偏颇,却也有一定道理。最起码那些跟着桑绿枝离去,盼望着能在周陵眼前巴结一番的大夫,心里既存了钻营之念。恐怕用在钻研医术悬壶济世方面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且说桑绿枝,趾高气扬带着一群大夫来到了汜水县城,彼时周陵刚刚在陆云逍面前报到了,这会儿就急着要去桃花村。他是个骄傲的人,年纪不过四十,就做了太医院的副院判,这在从前几乎是未有过之事。见桑绿枝带着本地大夫来迎接,嘴上虽然责备了两句,心中还是得意的。

又听桑绿枝说起夏清语带着几个大夫在研究制作新药的事情,他心里就十分不舒服,面上却不便表现出来,显得打压异己似得。因只淡然道:“是吗?既然是钦差大人都信任的,想来医术方面或许有独到之处。只是到底年轻,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这制作新药的事情,也是轻易能动念头的?就算把药做出来,难道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用?没有人吃过。证明效果,谁敢随便吃她的药?吃死了人命,算谁的?”

桑绿枝身边的几个大夫都不停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这也太敢胡思乱想了,先前我们还不觉得怎样,只想着新药如果出来,证明的确有用,也是造福一方。哪里想到这样深远?果然是周大人,思虑就是周密。”

几个人七嘴八舌,奉承的周陵十分舒服,一方面又怕真被横空冒出来的夏清语给抢了功劳,因便对桑绿枝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桃花村吧,疫病既然是他们那里最先传出来的,就该过去仔细诊视,刚刚我去找钦差大人,听说各地的染疫病人也有所增多,说到底,都是那糊涂县令的错,不然钦差大人如此周密,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一面说着,就和众人乘马车离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外面,一直服侍着他们上了马车的小厮方转回院子,他原本就是这汜水县县太老爷的仆人,这会儿自家主子被抓,他也成了没根的浮萍,为了不受牵连,于是格外殷勤的打点府中各处,只盼能让钦差大人发现他的“勤恳忠心”,免了他的罪过,若是能把卖身契给自己,脱了奴籍,那是最好不过;若是脱不了奴籍,能继续跟着钦差大人去侯府为奴也不错,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钦差大人用自己很是顺手,把他当做贴身奴才,如朝云暮云那般,那可就是自己的祖坟冒青烟了。

正想着美事儿,就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小厮四下看了一圈,就见朝云正在一丛竹子后冲他招手,小厮知道他在陆云逍身旁的分量,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听朝云问他周陵和桑绿枝等人都说了什么话,他便把听来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说了出来。

“行了,你去吧,这角银子赏你买果子吃,难为你年纪不大,做事却周全。”朝云笑嘻嘻扔过去一角银子,只喜得小厮不住道谢。他这里便回了房间,对陆云逍道:“爷,周太医和桑姑娘已经往桃花村而去了。”

“嗯。”陆云逍抬头看了朝云一眼:“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有没有什么值得说来听听的?”

朝云嘻嘻笑道:“爷既然关心,怎么不让桑姑娘进来?她看见你,不用你问,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陆云逍脸一沉,冷哼道:“我如今是纵的你不像样子了,连我都敢打趣……”不等说完,就见朝云严肃了面容,沉声道:“回爷的话,周太医听了桑姑娘说大奶奶的话,很不高兴呢……”一边就把从小厮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陆云逍默默听完,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漫步踱到窗前,看着窗外花木葱茏,淡然道:“周陵当日治好了皇上的宿疾,深得皇上信任,所以为人骄傲了些,即便是在太医院,他也是目无余子,何况如今来了这汜水县城,再经过桑姑娘挑拨两句,哼!”

听他这么一说,朝云面色也真正严肃起来,小声道:“爷,周太医不会去难为大奶奶吧?原本听说大奶奶治好了宋太医的病,他就很是不服气的模样。”

妈的这是肯定的。像周陵那种目中无人的货色,哪能忍受得了这世间还有大夫的医术比他高明?陆云逍皱着眉头,在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

沉吟片刻,便豁然转身,沉着脸道:“桑绿枝行事也太不知道个轻重缓急,这种时候不说同心协力把疫情赶紧控制,倒是挑拨离间无事生非。既然夏清语是我请过来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被周陵折辱。走,我们这就去桃花村。”

“啊?”

朝云吃了一惊:“爷,这……这也用不着您亲自过去吧?派暮云去说一声就是……”不等说完,便听陆云逍淡然道:“我虽然也骄傲,却还没骄傲到让一个小厮就去对奉旨太医指手画脚的地步。周陵既然亲自去了,我要保夏清语,就不得不亲自出面。”

朝云心里都替大奶奶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却听陆云逍又道:“反正现在赈灾事宜也都结束,只剩下疫情这一件大事,我亲临现场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朝云心说爷啊,您不用解释,奴才都明白。您是和大奶奶恩断义绝了,但不管怎样,她曾经是你的妻子,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折辱的份儿,是这样吧?其实……唉!也怪大奶奶,她在府里的时候儿但凡有如今这通情达理医者仁心的一成,爷也不会狠心休了她,我们爷是这世上最仁义的好男人了,大奶奶这辈子真是没福气。

一面在心里感动着,便快手快脚收拾了个小包裹,反正除了银两和钦差印鉴,还有几件衣服之外,其它倒也不用带着。然而出来时,却见陆云逍摇头道:“这会儿周陵刚走,我后脚就去,倒显得为那女人沉不住气似得。多收拾些东西,把钦差仪仗摆出来,这一次到了桃花村,还不知道要住几天呢。”

“什么?爷,这万万不可啊。”

陆云逍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暮云从门外进来,呐呐道:“爷,桃花村有一大半人染疫,实在是个危险的地方,您千金贵体,若是在那里出了什么事……”

不等说完,就听陆云逍道:“夏清语和周陵都能在那里,我难道就不能去?若说危险,我就不信,他们两个还控制不了疫情?更何况,夏清语不是把新药都做出来了吗?”

第六十五章:各怀心思

暮云一听主子这话,显然是主意已定的。当下也没有再劝,于是和朝云一起收拾了东西,又命摆开钦差仪仗,浩浩荡荡往桃花村而来。

陆云逍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周陵这个自大狂有了桑绿枝在身旁,那真是半点好事儿干不出来,这一路上听院正之女把夏清羽给污蔑的一无是处,只把这位中年太医的肺都要气炸了,咬牙切齿心想着我在太医院里那都是横着走的,还没到她这个地步,也不敢自封为神医,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这里的人不知道你底细,我们难道还不知?你一个被侯府休了的弃妇,仗着点小聪明,如今竟如此托大起来,我岂能让你如意了。

桑绿枝之所以这么丧心病狂的诬陷夏清语,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嫉妒,她也有她的考量,先前在那院子外,看着院中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她出言嘲笑,然而心中还真是不托底,生怕夏清语真的制作出能治疗此次疫病的新药,那自己岂不是又要输得血本无归?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连打三次赌,就连输三次,她……她丢不起这个人啊。

恰好她的担心也是周陵所担心的,夏清语狂不狂妄什么的,和他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他堂堂太医,也用不着去嫉妒一个行医糊口的女子。之所以生气愤怒,还是担心那个女人胡来之下,真的做出了治疗疫病的药物,那自己此次前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劳可言?好不容易宋儒谦那个老鬼运气不好染了时疫,才能让皇上对自己寄予厚望,他是一定要独得这份功劳的,秦院判年纪也不小了,等到他因老病致休,自己有这么些功劳在身上,就算资历浅。也未必不能争一争这个位子。

因一到了桃花村,便先进村看那些染了时疫的村民,既然打定主意要夺这份大功劳,周陵的态度倒还算是值得称道的。望闻问切十分仔细,比起桑绿枝又要夺功劳又怕染疫病的行为,那是诚恳勤奋多了。因看了几个病人,心中却也有些微微吃惊,实没料到这次疫情竟会如此棘手,幸亏陆云逍措施得当,不然,一旦扩散出去,让这疫病席卷江南,那真的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他知道这疫病一时半会儿难以出来有效的方子。想到夏清语已经在做新药,这心里就打了鼓,尤其是看到那个用了新药,据说已经从鬼门关前安全撤离的病患后,这心中的危机感就更加严重了。

害怕的不止他一个人。桑绿枝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个患者,只是偶尔听了一句,说是神医娘子的新药有效,她还以为那不过是赶巧儿,然后村民们以讹传讹而已,谁知今日真正看到了本人,听他说那些用药后的效果。竟头头是道。因此这女人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暗道那新药竟真的这么厉害?若是让那女人得了药,这个赌我岂不是输定了?不,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这样风光。

想到这里,便偷偷往周陵那边看过去。只见这位叔叔也是一脸沉重,目光阴沉的可怕。桑绿枝也是时常听父亲说太医院倾轧的,这会儿就猜出了几分周陵的心思。因离开后,找了个没有人的时候,她就到了周陵面前。小声试探道:“周叔叔,那个病人,不过是赶巧罢了,毕竟用药的只有他一人,也许就是巧合呢。这新药做出来,却是要给所有得了疫病的人服用,一旦有不好的后果,再死了人,那女人不过是个游方的郎中,周叔叔却是太医院的太医,专司此次赈灾防疫之事,责任可就全都要您负责了。”

听了这番话,周陵不由得眼睛一亮,他正为此事发愁,却不料这并没被他放在眼中的侄女儿竟让他茅塞顿开:没错,夏清语是个什么人?一个游方郎中罢了,自己却是堂堂太医,此次赈灾防疫的负责人,到时候以“滥制新药”的罪名勒令她停止制作新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本来那新药就没有经过验证,一个人吃了有效果也算不得什么。自己此举,恰可说明自己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太医。至于她是钦差大人临时任命的,唔,陆小侯爷的确不是个好惹的,然她却小侯爷休掉的妻子。不过对方临危受命,证明小侯爷对她还不是完全赶尽杀绝的态度,既如此,自己便网开一面,不追究她的责任了,想来小侯爷也不会为了一个弃妇而和自己过不去,尤其是这个弃妇还是他亲手休弃的。

想通此节,周陵一下子便兴奋起来,面上却还要装作一派淡定,严肃道:“侄女儿说的没错,这用药之事,乃是关系人命,一个病例实在不足以说明什么,本官既然到此,岂能由一群寻常郎中胡来?走,咱们这就过去,先让他们停了研究新药的事,看在他们也是一心为民的份儿上,就先不追究他们的罪名了。”

“周叔叔说的没错,恰是这样办理才好。难怪家父总说您是医者仁心,对一些寻常郎中也是如此仁慈。”桑绿枝心愿达成,也不介意拍几句周陵的马屁,自己要赢那个赌,或许还要借助这位叔叔的能力呢,只要不是和他争明面上的功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想来他也不会计较这些。

二人想到各自的得意处,都是心花怒放。也不肯耽误时间,眼看着晌午都过了,于是周陵便点了随行的几个御林军,在桑绿枝和众大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夏清语做药的小院而来。

夏清语等人忙碌了大半天,统共得了几斤药粉,却是人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浆。幸亏午饭是之前从陆云逍那里搜刮的食材,肉蛋鱼都有,白蔻白薇和夏清语亲自到了厨下,挥汗如雨炖了几个大锅菜,其他大夫们虽然也十分劳累,但一看,人家几个女人还这样的任劳任怨,咱们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于是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实在是动弹不了了,就把徒弟们都踢过去打下手。

一顿饭倒也吃的热热闹闹,看着堆在簸箕里的药材粉,想象着那效果神奇的新药就是从这些粉末里被提取出来,所有人便觉得身上似乎又有了干劲儿。一个姓闵的老大夫便笑道:“夏娘子,您看看这几斤药粉,大概能提出几斤新药来?”

夏清语差点没让嘴里的鸡蛋给噎着,好不容易吞下去,才摇头笑道:“您老人家太贪心了,就这么几斤药粉,竟然还想提出几斤新药?实话告诉不得你,这些药粉,连一两黄连素也未必能提的出来呢。”

“什么?一两也提不出来?”

闵老大夫愣住了,其他几个大夫也全都愣了,好半晌,方听老大夫感叹道:“也罢,早就知道不容易的,不然这世间何以各种疾病肆虐?若是这几斤药粉能提出半两新药,算一算能救多少人?也是值得了。”

夏清语心想半两还不知道能不能提炼出来呢,这里可是古代,那渗漉桶也是简陋的紧,哪里有现代那些高科技工艺靠谱?嘴上却没说什么,知道再说下去,会打击到大家的积极性。

不过还好,气氛一时间虽有些低沉,但随即大家就又鼓起了干劲儿,想着当日神农尝百草,那是什么样艰难的事?如今自己等人不过是累一累罢了,又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这还要拜夏娘子所赐,不然,若是致死率高的时疫,有几个大夫能逃得过去?如此一想,显然他们比神农还要幸运的多,因此用完饭,也没人肯休息,只想着在渗漉前,能尽量多磨些药粉也是好的。

看着这一幕景象,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眼前这些人让夏清语想到自己在现代为医院拼搏奋斗的时光,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缠,因此也没有什么扯后腿的人,大家万众一心,都是盼着能让医院壮大发展。这种日子很辛苦,却可以给人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夏清语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汗水,转身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骄阳似火,虽然院子里已经用粗麻布搭了些凉棚,却仍是燥热的厉害,好在堂屋的大锅中熬着凉茶,这是夏清语之前粗略拟出来的方子,还没有进一步完善,却是已经得到了几个大夫的一致好评。忙到现在没有人中暑,不得不说,这凉茶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刚在座位上坐定,夏清语还没开始碾药,忽然就听院子外逐渐人声嘈杂起来,她抬起头不解的看向院门,暗道怎么回事?知道我们在这里做新药,百姓们都很自觉地不肯来这里打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想到这里,就见院门外出现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模样还算英俊的中年人,夏清语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看着他身旁的桑绿枝,她便明白对方的身份了。心中叹一口气,暗道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时空,来到这架空古代救死扶伤的我容易么?这女人真是太讨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消停,你是想怎样?

第六十六章:以势压人

心中不快,夏清语却不想失礼于人,尤其这位怎么说也是太医院的太医,听说这些太医是可以监管民间大夫的,自己又没救过对方的命,倒还是不要拿大的好。

于是上前见礼,却见周陵面色沉沉,看了她一眼便冷哼道:“你就是那个神医娘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夏清语无奈道:“大人,我并非什么神医娘子,这称呼是钦差大人之前为了替一位老人家治病,随口胡诌出来的,本意是为了让那位老人家相信我的医术,只是不知怎么流传开来,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标榜过自己。”哼!别想在这里给我找错儿,有本事你去找陆云逍算账去,我还恨得牙痒痒呢,他这是捧杀,捧杀知道不?

周陵果然被噎了一下,看着夏清语的目光越发森冷,漠然道:“你以为你抬出钦差大人,我就不敢管你了?原本我的确是可以给钦差大人一个面子,无奈你如今做的事情实在是胆大包天,不管已是不行了。你这就收拾东西,速速给我离去,这院子里所有的药材工具,即行没收,发还各家。”

周陵要找麻烦,这个夏清语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一照面便是雷霆一击。为了巴结上司女儿,这个太医院的大夫竟然置即将四起的疫情于不顾,这节操掉的简直令人发指。

于是也顾不得许多,夏清语上前一步,目光强硬的看着周陵,沉声道:“大人说我胆大包天,但不知我哪里胆大包天?要你不管都不行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醒悟,竟然和本官狡辩。”周陵冷哼一声,一指院中药材:“制作新药?若是药物也可以随便制造随便给人服用,如今这世上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了。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制作新药?一旦吃死了人。你能负责吗?”

夏清语一怔,她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些,现代社会的新药是要经过临床试验的,想来古代即便不能如现代那样严明。应该也自有一套检验方法和标准。但是黄连素,这个是早已经被证明了许久的药物,夏清语用它,几乎就是本能的信任,从没想过在古代,它是从未出现的全新药物,也需要检验,尤其是在那个病患服用黄连素起效后,她的心思就更是全都用在了制药上,没有想过任何其它后果。

意识到这方面是自己的缺失。夏清语便平静下来,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身旁闵老大夫沉声道:“大人,新药固然是需要经过检验方可制作售卖。然而古往今来,一旦疫情发生。在疫区内能够起效的药物,都可以应急使用,这道程序可以在疫情过去之后添补。夏娘子所作所为,并不违反法理人情,还望大人明鉴。”

夏清语看向闵老大夫,却见他面容镇定肃然,没有一点儿心虚慌乱的模样。她心里不由擦了把汗。暗道这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后果啊,这种规定我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怪不得他们也从没提醒过我呢。

一念及此,胆气复壮,那边周陵本来已经看到夏清语服软的迹象,却无端端被个老货给破坏了。也是气得七窍生烟,语声森冷道:“不过是凑巧治好了一个人,你们就敢说这个对疫情有效?你刚才说的应急使用,是在疫情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朝廷官府无力之下。只好让民间群策群力,其实是无奈之举,然而如今的疫情并没有到这个地步,你怎敢用应急二字替她狡辩?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却妄图制作新药,这是谁给她的资格和权力?”

夏清语眉毛一挑,这周陵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自己制作新药,如果真听了他的话,自己白忙活也就罢了,谁知道再拖延下去,还会多死多少人?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想退让,听见对方最后一句话,便淡然一笑道:“是谁给我的资格和权力?这个桑姑娘清楚啊,难道她没告诉大人?因为宋太医……咳咳,所以钦差大人命我暂代他治理疫情,大人若不信,可以去问钦差大人。”

周陵险些气得吐血,这女人又抬出陆云逍来了,只是这事儿他也确实知道,实在无法反驳,只好一拂袖子,恼怒道:“钦差大人之前是无奈之举,如今本官既然来到此地,治理疫情之事,自有本官办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大人这是……过河拆桥?”夏清语淡淡看着周陵,语调微微高了一度:“而且还是替钦差大人过河拆桥?最重要的是,这桥还没建起来呢,你就要拆了?”

“一派胡言,你竟敢污蔑本官。”周陵大怒,难怪这女人会被休弃,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

“胡言?污蔑?”夏清语轻轻舒出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道:“停做新药,这是钦差大人下的命令吗?还是大人自己擅做主张?若是后者,恕我不能答应。”

“反了你了。”周陵轻蔑的看着她:“这件事哪有你反抗的余地?速速离开此处,不然的话,休怪我命御林军抓人,尔等擅做新药,往大里说,是可以以草菅人命的罪名判刑的。”

夏清语肺都快气炸了,正要再辩,就听桑绿枝冷冷道:“周大人何必与她多费唇舌?看她样子就知道她是死不悔改的。”

夏清语豁然转头,看着桑绿枝冷冷道:“你不是要和我打赌吗?怎么?知道自己要输了,所以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既如此,当初又何必强出头?我又没有强迫过你。”

“我是和你打赌,不过却不可能为了这个赌罔顾那许多人命。”桑绿枝笑的得意:“至于这个赌的输赢,我们好像也没有附加什么条件,到时候你治得了疫病,你就赢;你治不了,我能治,你就输了。你若想继续打赌,也让你的丫头们往来汇报疫情啊,以夏娘子的能耐,就算是闭门造车,或许也能扯出一张方子呢?”

太可恨了,这女人怎么不去死啊?

饶是夏清语心态平和,这会儿都恨不能一锤子砸死桑绿枝这个卑鄙的女人了。忽听周陵断喝一声:“既然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来人,将她们带走看押,待本官具折上报皇上之后,再做定夺。”

次奥,要不要到这个地步?具折上报皇帝?泥马皇帝日理万机,你拿这种事儿去烦他,也太不懂事儿了吧?夏清语明白这老混蛋是利用权力打压自己这个异己,如果陆云逍这个渣男不肯替自己出头,日后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越想越气,落到这个地步,全是那个渣男害的。夏清语被两个御林军架住,忍不住便气愤大叫道:“陆云逍,你个混蛋,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周陵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夏清语的战斗力了,听到她的话,这家伙脸都青了,怒冲冲叫道:“闭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钦差真的会给你撑腰?你也不想想……”

“她是本官请过来暂时治理此次疫情的人,本钦差凭什么不能给她撑腰?”

一把淡定清朗的声音,越过围观村民的议论和周陵的怒吼,就这样在不大的院子里回荡着,一如当日夏清语被那些地痞无赖纠缠时,千钧一发之际陆云逍的到来一般。这一次,他又是在如此关头飘然到场,说不出的潇洒与霸道,形象之闪亮,简直要闪瞎夏清语的钛合金狗眼。

看着身旁两个丫头喜极而泣的崇拜表情,夏清语无力垂下肩膀:泥马渣男再这么闪亮登场几次,自己的丫头都要倒戈了吧?渣,真是个渣,非要挑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秀身份,也不怕太闪亮让雷给劈了。

夏清语这可真是冤枉了陆云逍,堂堂小侯爷从没想过什么闪亮登场高大形象的事,他只是每一次都赶得这么巧而已。

且说周陵和桑绿枝,听到陆云逍的声音,两人面色皆是一变,他们万万没想到陆云逍竟会亲临此处,僵硬的转过身去,就见围观村民避在两旁,气派的天子钦差团龙旗下,陆云逍长身玉立,面色严峻,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隐隐地不悦。

周陵再怎么自大,也不敢在钦差面前目空一切,连忙和身边众人上前行礼,就听陆云逍淡淡道:“宋太医的情况,之前本钦差也和大人说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请夏娘子代为治理疫情,事实证明,她一直还算称职,如今又研究出能够治疗疫病的药物,这正是江山社稷和苍生之幸,周大人因何竟大加阻拦?甚至因此暴跳如雷?”

“钦差大人,虽然她是您请来暂时防治疫情的人,然而她不该擅做新药,新药药性未明,一旦做成,给人吃下去,出现后果,那将是比疫情更加凶猛可怕的。”

周陵努力挺直了身体,在陆云逍面前表现出自己大义凛然的一面,只是心里仍是虚的厉害,这倒并非因为他是怀着私心,而是因为陆云逍的气势实在太迫人了,周陵不明白,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也没上过战场,怎么身上就会有这样霸道铁血的气势散发出来呢?

第六十七章:完胜

听了他的理由,陆云逍冷冷一笑,他上前两步,锐利目光紧紧盯着周陵,似乎是要透过这双伪装的清澈的眸子去看清楚对方那肮脏的心思。

“疫情之中出现的新药,什么时候竟然有擅做这一个说道了?”陆云逍的声音沉着冷静,像是一柄小锤子,每个字都重重敲在周陵心上:“难道不是做出来,不管有效无效,都随时可以投入使用么?如果有效,自然是普天同庆;若是无效,也是一片爱民之心,也就罢了。”

这“也就罢了”四字妙得很,陆云逍就是要告诉周陵:别以为爷头一次遇上瘟疫,就不明白这里的门道。治疗瘟疫的药物,从来都是因地制宜见机行事的,治得好更好,治不好也没过错,吃死人也没事儿,反正得了瘟疫,没有有效的药,早晚都得死。这和刚才闵老大夫的话倒是吻合了,只不过不能当着百姓们的面儿说的这样直白罢了。

周陵面色一变,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一旁桑绿枝却皱起了秀气眉毛,强硬道:“钦差大人的话好没道理,什么叫也就罢了?这是草菅人命,难道您不怕药灾比疫灾还要厉害……”

不等说完,便见陆云逍刀子般的目光看过来,冷冷道:“草菅人命?菅了谁的命?有谁是因为这个新药而死的吗?药灾比疫灾厉害?你长没长脑子?疫病可怕,是因为它可以传染,不能控制。新药做出来,自然是先小范围试用,有效的话才会推广到各地;若是无效,就可以例行禁止,如此一来,危害在哪里?”

“说得好。”

夏清语在旁边听了半天,别说,渣男其实还是不那么可恨的。这些话有理有据,由不得人不心服,因就忍不住高声叫起好来,又转头对着桑绿枝和周陵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便是强词夺理。这会儿也该撤退了吧?”赶紧走吧,她还要抓紧时间做药呢,没看见村民们巴巴的眼神吗?他们家里可都有等着黄连素救命的病人。

“钦差大人,治理疫情,似乎是我的分内之事。”周陵也的确是没辙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武器,不过看陆云逍的模样,他不敢保证这个武器是否会有用。

果然,陆云逍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泛出一抹讥诮的笑:“是你的分内之事没错。可是你别忘了,身为钦差,我有权力总管受灾之地的一切事务,包括治理疫情。周大人既然是太医,你自然该为疫情尽心尽力。我不过问。但是夏娘子这边,我也同样有权力赋予她防治疫情的权力,我想,这和周大人并不冲突吧?不管你们谁先研究出能治疗疫病,控制疫情的方子,都是幸事,本钦差一定会秉公上报皇上。为他请功。”这老家伙除了骄傲和那点儿医术,脑子里大概就不剩什么了吧?竟然敢用他那点儿权力来挑战钦差权威,他脑袋真的没被驴踢过?

陆云逍心里刻薄的嘲笑着,话说到这份儿上,周陵已经是无话可说,他深深吸一口气。最后袍袖一甩,对着桑绿枝和身周那些地方大夫以及几个御林军沉声道:“既然钦差大人都这样说了,有什么事情自然由他负责,咱们走。”

朝云和暮云随侍在陆云逍身边,本来一直都没说话的。此时听见这句话,朝云再也忍不住了,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去,一面啐道:“说什么话呢?敢对着钦差大人说这种话,你真以为……”

不等说完,就被暮云拉住,听他小声道:“爷还没发话,你冲动什么?”

“不是,你没听见那老匹夫的话吗?他是在诅咒爷呢……”单看此时,一脸气愤的朝云可比暮云要忠心多了。

“罢了,和那种人计较什么?”陆云逍从前没和周陵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这人治好了皇帝的病,在太医院是横着走的主儿,如今一见,骄傲倒是比传说中还要更厉害些,至于人品嘛,呵呵,他是不想做什么点评了。

围观的百姓见夏娘子可以继续做药,也就都放心了,于是纷纷扛着锄头铁锹散去,这幕景象看在朝云等人眼里,不由都有些后怕,暮云便小声对陆云逍道:“看这架势,幸亏爷来的及时,不然真让他们把大奶奶带走,只怕村民们又要鼓噪哗变了。”

陆云逍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村民们最终散去无踪,这才转身问夏清语道:“你没事儿吧?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托小侯爷的福,总算离死还远。”夏清语一边活动胳膊一边咕哝了一句。

陆云逍挑起眉头,淡淡道:“怎么?这是抱怨?”

“有点吧。”夏清语冷哼:“如果不是你,我也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算了,看在你赶来的还算及时的份儿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这一回。”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陆云逍脸色黑黑,磨牙声清晰传出:这个死女人,真是不能给一点好脸色的,这就要蹬鼻子上脸了?她也不怕自己一巴掌把她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