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山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是不是开玩笑,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这是多么自信狂妄的口气啊。一时间,夏清语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当初项廷芳推给自己的三个盒子:难道这里真会有一家好地段的大铺子的地契?唔,或许不止一张,大概会有三张?甚至五张?毕竟刚才冯金山说的可是随便选。

夏清语的心情有些紧张期待忐忑,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法,反正对方只是说随便选,又不是说不要钱,而她现在也不是无产阶级,她有信心自己手中的几千两银子买一个好地段的铺子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样的心情中,她打开了盒子,然后就愣住了。

这个檀木盒子其实不算大,甚至比当初项廷芳给她的那三个盒子还要小一号,但问题是,如果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三摞厚厚的房契地契和银票,那这个视觉冲击力真的就是太大了。要知道,一张纸是多么的薄,要变成这么厚的一摞,最起码也要上百张,而这里面是整整的三摞。

“这……这是什么?”

因为太震惊了,所以夏清语颤抖着声音问出了一句废话。

冯金山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认识?这一摞是地契。这一摞是银票,这一摞是房契,基本上都是杭州苏州扬州这三个城市好地段的铺子。如果你不是要在这三个城市开医馆,那在铺子方面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去啊。”夏清语硬生生把爆粗口的激动给压了下去。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冯金山,问出了一个她现在好奇不已的问题:“这么说,你明明是可以做一个超级败家子的,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落魄街头,因为几两银子的赌债就被人家痛揍?”

冯金山的神色黯淡下来,好半晌忽又抬起头,不耐烦道:“你选铺子就好,问这些干什么?我喜欢被人揍不行吗?”

“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有受虐倾向啊。”夏清语咕哝着,想了想,觉得这大概还是和冯金山那段过往有关系。也不知道他既然是这么有钱的富二代,为什么竟会去学医?这也罢了,学个医竟还会被人给陷害,最后被恩师逐出门墙,这……这剧情太奇葩了吧。

但既然冯金山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问,于是几人进屋坐了,一起看那些房契,主要就是选杭州这里的,另外夏清语也很注意苏州那边的房契,在她看来,实在杭州没有好铺子。苏州也好嘛。

正拣选着,忽然就听“咦”的一声,接着阿丑拿起一张房契递到夏清语面前,沉声道:“奶奶看看,这是不是就是富贵大街上那间铺子?”

夏清语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拿过来。别的还罢了,“富贵大街”四个字先映入她的眼帘,还没等细看,就见冯金山伸头往这边看了眼,然后淡淡道:“没错。就是那家没人经营的铺子,那是我的,怎么?你们看中了那个吗?唔,别说,还真挺适合的,那铺子其实是个三进的院落,前面做医馆足够大了,后面还有两进院子,加起来足有二十多间房屋,开医馆和住的地方就都解决了。”

这一次,就连阿丑都愣住了,他总以为自己的身份就是天大的秘密,却想不到,这个冯金山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秘密的多。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财富?难道他是全国首富郝老爷的私生子?或是天地会盟的总盟主?唔,应该不会是后者,后者的话,这么点东西就有些不够看了。

“看什么?很意外吗?你们也不想想我的名字。”冯金山翻了个白眼:“行了,既然选了铺子,就过去收拾收拾吧,那铺子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不好好整修一番,根本没法住人,更不用提开医馆了。”

“黄金地段,这么大一个门面,为什么就让它荒废了好几年?”

夏清语的声音都是抖抖索索的,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之前管理这铺子的掌柜死了,老爷子一时间没想好做什么买卖,就关门了。后来因为这条街的名字好,就决定把铺子留给我。我来杭州投在师父门下学医后,这铺子我进去看过一次,院子多,后院也够大,我知道老师喜欢收集各种稀奇珍贵的花卉和药材,就想着要把后院整个改成一个大温室,专门种这些东西。不料入了师门之后,每天要做的事情好多,这事儿就暂时放下了,再然后,我被人陷害,老师恨我不争气,将我逐了出来,我混吃等死的度日,这里自然就荒废了。”

夏清语是穿越而来,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败家事件。阿丑从前的身份也是十分高贵,两个人绝对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然而此时,却全都被冯金山的霸气给震住了。

这样黄金地段的一个既可经商又可住人的大宅院,听听人家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做温室种药材和花草,这就是在现代,也未免太霸道了些,何况是在国家相对封闭,经济也绝称不上腾飞的古代?这是败家子吗?不是,这明明就是个超级无敌败家子啊。

“冯大夫,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清语肝颤了,却见冯金山不耐烦的一皱眉:“不是什么人,我是我爹的私生子,但巧的是我娘是我爹最钟爱的女人,所以我继承不了家产,老爷子就把他的私房钱全给我了,就这么简单。我说我们现在最应该抓紧的难道不是整修房屋?找进药材的渠道?赶紧把医馆给开张?总打听我的身世做什么?”

他说不定真是那个首富郝德仁的私生子吧,冯也许是母姓。夏清语和阿丑在心里默默地想,不过就如同对方说的,现在不是追究人家身份的时候。

“好吧,那我就多谢冯大夫了,咱们先来谈谈这铺子的价钱问题……”

夏清语不等说完,就得到了冯金山鄙视的眼神,接着他毫不在乎的一挥手:“你觉得,我是个缺钱的人?”

夏清语仔细想了想,然后目光在那叠银票上掠过,发现最上面那张银票的面额是五千两,于是她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我爱花钱?”

夏清语想到这家伙因为几两银子的赌债就被人随随便便揍一顿,吃了无数楼外楼老板接济的冷馒头,她觉得自己要是点头就太昧良心了,这明明是个身无分文也照样过活的蟑螂人,花钱?恐怕他从被逐出门墙后就没怎么干过这种事儿吧?

看见夏清语再度摇头,冯金山便不耐烦道:“那不结了。行了,赶紧走吧,为这事儿浪费时间,忒不值了。”

“可无功不受禄啊……”夏清语据理力争,却见冯金山向天丢了个白眼:“怎么叫无功不受禄呢?我日后不是还要在你那里做大夫吗?”

不是她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夏清语头一次听说招聘的打工者不但不要工钱还倒贴的事儿,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冯金山淡淡道:“放心,那铺子是你的,我不会赖账。”

“不……不是……”

夏清语凌乱了,心想这是赖不赖账的事儿吗?可这一次她同样不等说完,便看到冯金山恼羞成怒的挥起了拳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啰嗦?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满意?难道非要我和你说过去那几年我只想着混吃等死,现在是你要开医馆又让我觉得当个坐堂大夫也不错你才满意吗?非得我鞠躬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夏清语都快哭了,心想怎么就扯到救命之恩上了?大哥你一个古代人思维如此跳跃真的好吗?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见阿丑走上前,轻声道:“既然冯大夫如此说,奶奶就从善如流吧,反正他是真的不缺钱。”

“好吧。”

夏清语是真的不想欠人情,但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就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份人情还给冯金山。

几个人出了房间,夏清语见冯金山还要攀梯子,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不是吧?因连忙问了一句:“冯大夫你要做什么?”

“把这东西放回去。”冯金山头也不回地答,顿时让夏清语惊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避嫌疑,一把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拽了下来,抹着汗道:“你都有住的地方了,这东西还放在这里干什么?当然要贴身放着才安全啊。”

第八十五章:宅斗八卦

冯金山撇撇嘴:“不是有你供吃住吗?”

“那也不能把这么一笔巨额财产放在这里啊。”夏清语看见冯金山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她知道这真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败家老爷们,这样说肯定不能说服他,于是咳了一声,微笑道:“我知道冯大夫不在乎钱财,只是,这样一大笔钱,总不能便宜了那些小偷吧?摊上个劫富济贫的也就罢了,若是遇上个偷了钱就去花天酒地的,你冤不冤?有这个钱,不如好好经营着,为百姓做些善事,如何?”

这个提议倒还算是中肯,不过夏清语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冯金山这个败家爷们确实懒得理会这些身外之财,总之谢天谢地,这货终于改主意了。将那檀木盒子向白薇怀里一塞,他不耐地嘟囔道:“好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夏清语被雷的外焦里嫩,视金钱如粪土的话她听得多了,但目前来说,还真没见哪个人能真的做到,毕竟这个世界你离了钱就玩不转。

而现在她见识到了,冯金山硬是用他那超然物外的潇洒把视金钱如粪土这句话给玩出了一个新高度新境界,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啊,他就敢把这匣子给对方,要知道,那其实不是匣子,那里面装的是一座金山啊。

白薇也愣住了,手足无措的看着夏清语,那边冯金山走出十几步,回头一看,这几个都呆头鹅似得愣在原地,不由得大为不耐,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

“没……没事儿了。”夏清语喃喃道,然后看着白薇无奈摇头:“算了,你就帮他拿这一路吧,等咱们安顿下来,再还给他就是。”

白薇点头,却听白蔻在一旁撇嘴道:“你们也不看看他那模样。是能认真保管这盒子的人吗?到时候随便丢在什么地方,再让小偷给顺走了,他或许无所谓,可奶奶您大概要气吐血了吧?”

夏清语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暗道我这一穿越,竟然还能遇上这么一颗极品奇葩,也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一面想着,就听冯金山又催起来,四人连声答应着,跟在他身后迈步走出了这个空荡的大宅子。

清晨时分,寿宁侯府内的女眷们陆续来到余老太君的房间请安。

余老太君精神有些恹恹的,虽然叶夫人和沈夫人尽量想逗老太太开心一些。但是因为她们平日也不是什么性格活泼的人,所以即便绞尽了脑汁,也没有说出什么好笑的笑话来逗老太君笑一笑。

看着坐在榻上的老太君仍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却也不叫她们离开,沈夫人是知道老太太喜欢热闹的。因不由对叶夫人感叹道:“也不知道亲家太太的病如何了?不然的话,二奶奶若是在这里,老太太也能乐一乐,不像咱们,拙嘴笨舌的,也讨不了她老人家欢心。”

这话却是变相的夸奖自己外甥女儿,因此叶夫人也十分受用。含笑道:“可不是?昨儿打发人去秦府,说是妹妹的病大有起色,我估摸着,盈丫头也就快回来了。”

两人说到秦书盈,余老太君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抬眼看向她们。微笑道:“是了,你们说起盈丫头,我倒想起来,前儿恍惚听人说了一句云逍在江南遇到清丫头了,我当时想问来着。睡了一个午觉醒了,就忘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沈夫人有些惊讶,她每日里很少出门,也缺乏热烈的八卦精神,所以还真不知道此事。因听了余老太君的话,便惊讶道:“老太太听谁说的?这不可能吧?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便是夫妻的缘分都尽了,还能再遇上?”

一边说着,就把目光投向叶夫人,却见她面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也恍惚听了一句,好像是说云逍在江南防疫的时候,她帮了些忙,具体的我也没问,也不清楚,老太太想知道,我把云逍身边两个小厮给您招过来,让他们说一说就是。”

余老太君并不是个喜欢听闲话的人,所以叶夫人想着老人家必不会同意自己这个提议,为了一个闲言,就这么郑重其事的,不值当。

谁知这一次她却料错了,余老太君露出很感兴趣的模样,点头笑道:“好啊。”话音未落,又拍着额头道:“我们都是老糊涂了,想知道这事儿,直接问云逍就是,还找他身边两个小幺儿做什么?那两个小子进了后院,也是战战兢兢的。”

叶夫人心里更觉得郁闷,因忙岔开话题笑道:“云逍在朝上还没回来呢,老太太这会儿闷,不如把云逍和云遥房里几个人叫过来陪着说笑一会儿?”

余老太君对于姨娘妾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不过因为那几个在她面前也向来乖巧,倒也不是十分讨厌,这会儿正是无聊的时候,于是便点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甄姨娘和陆云逍房中的许姨娘以及两个小妾白芷琥珀便过来了,还有陆云遥几个房里人,她们是为人妾侍的,自然会说话,果然说的余老太君高兴起来。

大家正说的热闹,就听门外有人报说:“二奶奶回来了。”

余老太君笑道:“她倒回来得巧,正说她呢,她就到了。”话音落,就见秦书盈走进门来,先给余老太君见礼,接着又给叶夫人沈夫人等见礼,和陆云逍房里的人也打了招呼,然后受了陆云遥房里那些姬妾们的拜见。又听余老太君和叶夫人沈夫人问母亲的病情,她便笑道:“多谢老太太太太二太太关心,我今儿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大好了,大夫说只要再吃两日药,便无碍了。”

众人都十分欢喜,又听秦书盈笑道:“是了,昨儿晚上听父亲说,皇上要派人督察江南官场,着六部推荐人选,我想着大哥哥刚从江南回来,听父亲的话里意思,似乎皇上也属意大哥哥去江南,只是这样一来,便要携家眷过去定居了,还不知道几年能回来呢,我挂心着这件事,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听没听见什么风声?”

一语未完,老太君和叶夫人沈夫人都是愣住了,叶夫人茫然道:“我并没有听侯爷和云逍提起此事,再说了,他刚从江南回来,皇上怎么会又派他过去呢?何况督察江南官场,那是多大的担子?他才多大?就让他担这样的重任?不会的。”

秦书盈笑道:“太太说的是,想来我父亲也是会错了皇上的意思。”她知道这个姨妈是不愿意让陆云逍去江南的,于是连忙改了口风,又着实安慰了几句,然后将话题转到别处,厅里气氛这才重新热烈起来。

这不过是偶然的一句话,别人说笑过去也就罢了,然而甄姨娘和许姨娘以及白芷琥珀却上了心,虽然素日四人也难免勾心斗角,但甄姨娘因为曾经有过身孕的缘故,地位显然是要高她们一头的,这会儿大家关心的都是同一件事,于是就都来到甄姨娘的房里,刚坐下,琥珀便急急道:“二奶奶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白芷笑道:“就是真的又如何?我倒想去江南看看,没听二奶奶说吗?若是这一回爷真的受了皇命去江南,肯定是要带家眷的。”

琥珀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家眷嘛,有姨娘们也足够照顾爷了,必得带上你么?”白芷当日是背叛了夏清语,又走了甄姨娘的门路,才会被陆云逍收房,因此一向以甄姨娘的心腹自居,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话。琥珀却是因为许姨娘对自己有过恩惠,素日里以许姨娘马首是瞻,偏偏许姨娘这个人老实,从不开口争锋,看的琥珀着急不已,加上她自诩陆云逍喜欢的就是自己这份活泼机灵,于是平时一旦有点纷争,总是她替许姨娘出头,今儿白芷有了话柄落在她手里,她哪肯放过?

果然,白芷一听这话,面色就是一白,惴惴不安看向甄姨娘,小声道:“我只是怕姨娘劳累着……”

不等说完,便见甄姨娘轻轻一摆手,微笑道:“这事儿是不是准的还不知道呢,咱们在这里就乱了阵脚,岂不可笑?我算着,若是爷真的去江南,说不准能把咱们都带过去呢,家里这边,不是还有太太帮着照拂吗?爷又没有儿女,还要特意留房里人照看着。”

她说完,便轻轻啜了口茶,如今陆云逍房里的事情全都是她打点安排着,此时再说这样话,看着许姨娘感激的眼神,不免生出几分大权在握的愉快感觉。

琥珀看着她的模样就有气,偏自己跟着的姨娘实在不争气,指望她出头是别想了。因眼珠子一转,便想起了前日从小丫头那里听来的流言,因微笑道:“如果真的是爷去江南,那这事儿倒真是好玩了,我听说大奶奶如今就在江南,前阵子爷去赈灾,就和大奶奶遇上了呢,还打了交道。这一回真去江南的话,谁知道还能发生什么事?”

 

第八十六章:开张大吉

一句话说的甄姨娘和白芷都变了脸色,这个流言她们也听到过,虽然不详细,但据说是从朝云那里传出来的。因为陆云逍的威严,所以甄姨娘并没有敢叫朝云来详细叙说经过,然而今天琥珀一番话,倒是给她心里敲响了警钟,看来需要找个办法从朝云那里套话了。

白芷脸色却是一片苍白,她最听不得关于夏清语的话题,当日自己跟了爷后,差点儿让那位主子给活生生杀了,幸亏有甄姨娘和爷护着,不然的话,只怕如今尸骨都不存了。后来夏清语终于被赶出侯府,这当中最高兴的就是白芷了,若不是生怕别人看不起她,她甚至想买两挂鞭炮放一放,庆祝那个可恨的主子滚蛋,无数个夜里,她都在心中诅咒夏清语走在路上遇上什么灾难,然后死无葬身之地。哪里想到这一次陆云逍回来,就听见传言说他又和夏清语遇上,白芷正为这事儿惴惴不安,琥珀的话无疑是在她心头上又狠狠插了一刀。

于是室内一时间便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许姨娘笑道:“罢了,这事儿咱们在这里猜测也没有用,也许爷未必就会去江南,前些天太太不是还说要给爷续弦吗?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也有意给爷指婚,太太如今正相看各府里的小姐呢,若是去了江南,这事儿得耽搁到什么时候去?”

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白芷大大松了口气,只有甄姨娘脸色依然难看。当日她想方设法陷害了夏清语,终于让对方卷包袱滚蛋,为的便是自己能被扶正。虽说像侯府这样的人家,妾侍扶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不一样,她有陆云逍的宠爱,娘家父兄又争气,父亲如今也算是朝中大员。这样的身份,就是扶正也是该当的,哪里想到太太明明对自己还好,却在夏清语走后也没提把自己扶正这个茬儿。而是满世界又相看起那些名门闺秀来。

因此一提起这话题,甄姨娘就是一肚子的气,她更恨那些上赶着要把女儿往侯府送的人家不争气:明明也都是官宦勋贵,名门望族,至于这么掉价吗?这是续弦,是继室,又不是原配夫人,看看他们那一个个谄媚的样子,仿佛和侯府结了亲,从此后就能平步青云了。呸!一个个做梦去吧,当日夏清语倒是正妻,她爹还不是被砍了脑袋?

当然,甄姨娘这话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今天她若不是陆云逍的姨娘。想来她自己和父亲也是在那上赶着的人群之列,不过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和人讲这个道理。

沉默了一会儿,许姨娘便站起身准备告辞,琥珀自然是和她共进退的,不过两人还没等出门,就见甄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红绡匆匆走进来,先见过主子。然后才沉声道:“姨娘,朝云在门外请见,说是爷打发他来送信儿。”

“朝云?”

甄姨娘心中一紧,连忙道:“快请他进来。”说完看了许姨娘一眼,就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很显然。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她们都觉得朝云来就是为了去江南的事儿,或许今天的早朝上,已经有准信儿了。

既如此,许姨娘和琥珀自然也就不肯走了。两人在座位上坐下,不一会儿。就见朝云匆匆走进来,先见过礼,甄姨娘忙叫他起来,问道:“你们爷打发你过来,是要传什么信儿?”

朝云忙道:“回姨娘的话,我们爷让奴才来告诉姨娘,说他十日后就要启程往江南去,这一次要带着家眷过去,让姨娘安排去江南的人选,顺便把行礼收拾一下。另外,皇上今儿中午留爷在宫里赐宴,所以爷中午不回来吃了。”

终于得到了准信儿,陆云逍去江南,那他续弦的事情就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但是江南那边,不是说夏清语也在吗?一时间,甄姨娘心中不知是忧是喜。

正沉吟着,就听许姨娘道:“我听说爷在江南的时候,遇见了奶奶,可是有这事儿?你知道多少,说给我们听听。”

朝云微微抬头,目光先在白芷身上扫了一眼,方才垂首笑道:“是遇见了大奶奶……”

“这一次又要辛苦你了,朕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朕想来想去,满朝文武中,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你。所以没办法,能者多劳,你就去给朕好好干吧。”

虽是赐宴,但因为吃饭的只有姐夫和小舅子两人,所以也随意的很。萧关是一个好皇帝,并不以铺张浪费为本事,也不喜欢华而不实的御膳排场,因此从当了皇帝那天起,他给御膳房提的要求就是:菜贵精而不贵多。意思就是:别整那些花花架子来糊弄朕,你一顿好好儿给朕做上十个八个味道好的,比你献上一百道看着好看吃着难吃的强。

所以今天的御膳也只有十六道菜肴,却是冷热荤素搭配着,能做御厨的,毕竟都是手艺不凡,从前皇上要面子,他们就在好看上下功夫,味道是那么回事儿就行。谁知当今皇帝是个吃货,那就只能在味道上下功夫了,反正皇上说了,他不要那些浮华不实的卖相,就要这个味儿。

陆云逍吐出一块鸡骨头,淡定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理所应当,臣不敢言辛苦。何况皇上也说过,身为皇亲国戚,享了富贵,难道不该付出代价?皇上还说过,就是不冲君臣之情,您还是我姐夫呢。”

萧关哈哈大笑,笑声中夹起一块海参丢进嘴里,吞了后才叹息道:“就像你说的,其实我这个姐夫用你这个小舅子,原本也没什么需要愧疚的。云逍啊,你也得承认吧?姐夫我对你不错的,每年的赏赐什么的,赐给你的可都是尖儿。只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前阵子贵妃还和朕说,你休了家里的母老虎,叶夫人要给你续弦,朕还拍胸脯说这事儿包在朕身上,谁知道这人选还没找好,你就要替朕去江南干活了,等到把海匪打跑,你回京城,谁知道要哪年哪月?只怕叶夫人嘴里不说,心中要埋怨朕了。”

陆云逍淡然道:“我虽然之前休妻,但身边又不是没有爱妾,皇上不必为我忧心。”

“好。”萧关一拍大腿:“你既这么说,朕就放心了,你也放心,你去江南这几年,朕好好替你挑选几个好女孩儿,等你回来,朕就给你赐婚,务必要让你风风光光。”

“臣先多谢皇上了。”陆云逍沉声道谢,不知为什么,心中对这个话题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因又吃了两口菜,却听萧关又沉吟着道:“还有那个夏清语,她上次也算是为朝廷立了大功,这次江南遇到她的话,就告诉她,这功劳啊,朕先给她记在头上,日后再赏她,你叫她放心,只要忠心耿耿为朝廷,朕不会亏待她的。”

陆云逍心中一动,抬头看了萧关一眼,暗道皇上这是话里有话啊,敢情他把夏清语当成了太医?还要再用人家?哎哟你真是我的好姐夫,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呢,还要我去找她?我哪有那么大脸?

“终于开张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站在人群里,夏清语感叹的看着刚刚挂上的那块黑底金字匾额,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

她身边的冯金山也在看着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杏林馆。他觉着这个名字还是太俗气了,无奈夏清语喜欢,说这个名字既有寓意,又唯美浪漫。其实唯美浪漫个屁啊,到时候一屋子全是病人,不是断腿断胳膊就是痛苦的呻吟哼唧声,血乎淋拉的和唯美浪漫一点儿边都沾不上好吗?

心里吐槽,但这医馆虽然是用他的产业,可当家做主的显然是夏清语,这女人太彪悍了,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少数服从多数,可真正行起事来那叫一个乾纲独断。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俩忠心耿耿的丫头,阿丑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所以到最后,就是自己孤军奋战,冯金山不甘心也没有用。

小孩子们在医馆门前的红毯上欢快捡着洒下来的小馒头酥饼之类的点心,大人们也是在门口挤挤挨挨的聚成一团,鞭炮烟火都放完了之后,夏清语和白蔻白薇走进医馆,满意的四下里看着。

就如冯金山所说,这间铺子的铺面着实不小,靠西边一整面墙是找城里最好的木匠新打出来的一大排药柜,足足有五百多个装药的大抽屉,药柜前是一条长长的柜台,柜台里面储存的是一些成品药以及珍贵的药材如人参鹿茸等。仅这两条柜台,就占了整间房子三分之一的地方。

柜台外右手边就是大门,然后靠门右侧和北边墙各摆放着三张大桌子,配着座椅,这是看诊的地方,现在医馆里只有夏清语和冯金山两个坐堂大夫,两张桌子就够了,其它那四对桌椅,是为后来人准备的,毕竟夏清语的志向是把“杏林馆”打造成江南第一医馆。

 

第八十七章:晴天霹雳

两张桌子中间的一大片空地则摆放着煤炉和一些炮制药材的工具,虽然是散放着,却错落有致,这个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就是白蔻白薇的地盘了,直到医馆里有了学徒,她们才可以功成身退。

而靠东边一整面墙的地方,则是放置了两张木板床,上面铺了简单的白色被褥,在床两侧分别是两面八扇屏风,这屏风的木料较少,上面主要是以白色暗纹锦缎装饰,十分的轻巧,折叠和铺排都很便利,是用来遮挡那两张床的,充分考虑到看一些特殊病人所需要照顾到的。

经过精心整修后的店铺焕然一新,简单的摆设却是整齐有序,诺大的店面让进来的人第一个感觉便是心胸开阔。

不过因为是新开的医馆,而且夏清语并没有做什么宣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更没人知道这就是在之前疫情中立下大功的神医娘子的买卖,所以一上午也没几个人来捧场。

夏清语并不着急,口碑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拥有的,新开的医馆,大家持观望态度也很正常。但是慢慢地,总会有病人上门,只要自己的医术过硬,不愁那些病人不替自己宣传,到那时,她这里定会热闹起来的。

“阿丑,之前你说药材的事情都包在你身上,如今怎么样了?我让你买的种子或根茎都弄到手没?”

这铺子原本冯金山就是打算当做种植园来用,所以铺子后面那两进院落十分开阔,每个院子里都开辟出了几块整齐的小园子,如今虽然这里做了医馆,这些小园子却还是派上了用场。考虑到这个古代医药市场的现状,所以夏清语决定在这些小园子里种药材,当然,她种的不是那些普通药材,而是产量少又有价值的如天麻。黄连等,这些作物虽然珍贵,但那是因为野生的不多,人工种植的话。或许受年限地理环境等的影响,未必作用能比野生的好,但是在药材稀缺的情况下,它们将会成为非常不错的替代品,而且价格上也不至于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

“都弄好了,这两天就准备种。”阿丑微笑着回答,自从和夏清语等人在一起,他的笑容也多了,虽然只有半边脸,看上去有些别扭。但看长了大家也习惯了,更何况阿丑这露出来的半边脸着实是很漂亮的,于是大家习惯后,就觉得他的笑容也十分动人。

“这会儿就种?不用等明年开春吗?”

白蔻疑惑地问,却见阿丑和夏清语都忍不住笑了。夏清语便摇头道:“这是药材,你们以为是草呢?一岁一枯荣?我让阿丑种的这些药材都是木本,不受季节影响的,像是天麻,反而是年头越多就越值钱。”

说到这里,她就想起自己当年在县医院开辟的那大药园子,因感慨道:“可惜咱们这里不能种藏红花。川贝等药材,不然的话,何必非要进货?还要受那些药商的盘剥。只要有了地方,咱们自己种,百姓们得实惠,咱们还能多赚几个钱。”

冯金山听了这话。连忙道:“东家,你都要种什么?需要哪里的地方?和我说,我那匣子里的地契全国各地都有。”

夏清语吓了一跳,连忙道:“罢了罢了,你那些都是上好的土地。难道都要给我做药园子?我可还长着脸呢。”

一旁白薇也笑道:“冯大哥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能在全国各处有这么多的土地?这还只是给你的,若是您家,只怕更多呢。”

“是啊,和老爷子家里比起来,我手里这点东西算什么?”冯金山淡淡哼了一声:“我这些不过是我家老爷子的私房钱罢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叹道:“说起来,自从偷跑了之后,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家看他了,只怕他当我死在外面呢,看看今年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让他放心。”

夏清语虽然平时不问,但是对冯金山的身世是真好奇,因听到这话,她就连忙道:“正是,你何必要等过年,不如这就捎个信儿回去……”

不等说完,就见冯金山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摇起来,悲愤道:“若是捎信儿,我们家老爷子能打上门来,我哥那个狗腿子战斗力很强的,还是我亲自回去的保险。”

一向不怎么八卦的阿丑也瞪大了眼睛:“可……可你不是说你是私生子吗?你就这么堂堂正正回去,不怕……不怕把令尊的家给搅翻天?还有你哥是怎么回事儿?你还有个私生子哥哥?”

“胡说,我哥是真正的嫡长子,怎么能和我这个私生子比?我大娘都死了好几年,我娘也死了,我虽是私生子,不过是不肯认祖归宗罢了,家里早就承认我的身份,回家有什么可搅和的?”

冯金山说到这里,便对夏清语道:“过年之前,你把你要种的东西适合的地方给我,回去我跟我哥要几张地契回来……”

“打住,打住……”夏清语吓坏了,冯金山这么认真,让她压力山大。

“怕什么?我哥还不至于把几张地契放在眼里。”冯金山翻白眼,却见夏清语摆手道:“咱们慢慢来,慢慢来,这……这东西不是有地就能成的,种药材也不是种庄稼,那得专门人才才行,急不得的。”

冯金山想一想,是这个道理,这才作罢,因又看着阿丑笑道:“看来不但我和夏娘子要招几个徒弟,你也得招几个了,将来咱们杏林馆就不仅仅是天下第一医馆,还是天下第一药铺,那多威风,嘿嘿……”

阿丑笑道:“奶奶说的话没错,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可不像你,想到什么事情,就恨不能一步到位。”

几人正说得热闹,就见门口两个穿着杭州卫士兵服色的小年轻走进来,一个捂着腰,一个瘸着腿,一边走还一边咕咕哝哝的骂着,一个说“你自己学艺不精崴了脚,还有脸怪我?”另一个说:“要不是看你腰扭了,我至于手下留情让你暗算?”

两人越说火气越大,站在医馆里就要再次上演全武行,忽听一声剧响,吓得两人一个哆嗦,不约而同转过身来,呆呆看着刚拍完桌子的夏清语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