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我竟还能活着看见这一天。”

夏清语十分振奋,眼看着百姓避在道路两旁,让雄赳赳凯旋归来的卫所士兵从大道中央列队而过,她正握着拳头暗自为将士们鼓劲加油。便听身旁传来老兰陵哽咽的声音,扭头一看,就见老头也是激动地身子都颤抖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两行浊泪顺腮而下。

五百卫所官兵过去后,后面却是杨明和两江总督以及杭州知府等官员簇拥着陆云逍走过来。当先而行的总督和杨明似是正与陆云逍商量着什么。路过此处时,却见陆云逍忽然停了脚步,扭头向这边看过来。

夏清语此时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相遇,夏清语冲渣男竖起了大拇指。一瞬间,小侯爷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冲夏清语点点头,陆云逍随即扭回头和杨明以及其他官员交代了几句话,接着那些官儿都有些诧异的向这边看来,然后纷纷拱手告辞。陆云逍则穿过人群走到棚里,先对兰陵施礼,含笑道:“晚辈见过老大人,小时候老大人曾去府中为家祖母看过病,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可喜老大人身体康健。今日更是亲自来到这救治现场,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兰陵虽是告老回了江南,但京城那边的消息却从未断过。早就听说这位小侯爷近几年仗着姐姐的势力和自身才能,可说是扶摇直上圣眷隆厚,却不料他竟是如此谦虚平和,当下也大感受宠若惊,连忙施礼拜见,谦虚了几句。

陆云逍这才看了眼夏清语身边的药箱,淡淡道:“原来你这是药箱。刚刚白薇去找我,我已经让人帮你弄材料了,如何?够不够用?”

夏清语道:“伤患处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足够用。我来的时候听说你放难民入城,又抓到了两个海匪,人人都说你是火眼金睛,我却知道你虽位高权重,却也是凡夫俗子,到底怎么做到的?我好奇了这半日,没人,也没时间解惑,如今既然你这正主儿来了,可否满足我的好奇心?这不是什么秘密吧?”

从和夏清语重逢以来,陆云逍还没听她这样夸奖过自己,虽然是间接地,但从前可是连间接地夸奖都没有。一时间心中竟也微微有些得意甜蜜,因笑道:“不是什么秘密。那海匪再怎么假扮,终究非我族类,外形矮小面相凶恶,身上也带着一股煞气,这些都不是平民百姓所有。我安排了几十个士兵挨个检查,但凡发现可疑之人,便问他们杭州这里的地理风俗人情,海匪只知道抢掠,哪里知道这些?所以一问之下,可不是就露馅儿了?何况这些逃难的百姓大多是成群结队,海匪不属于他们,一站队就显出来了。其中有个海匪,连咱们的话都说不清楚呢,一急起来唔里哇啦的乱叫,我倒真是佩服他的胆色,这么个熊包样儿,也敢扮作百姓混入城来,敢情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夏清语忍不住就笑起来。又听陆云逍道:“这里已经没有伤患了,逃进城来的百姓自有其他官员安顿,剩下的倒不用你忙活。不过此次和海匪作战,卫所官兵虽没有人战死,轻伤却不在少数,我听人说这里属你清创包扎的手段好。那卫所军医经验虽然丰富,人数太少,不如你等下去帮个忙,如何?”

夏清语闻言,连忙道:“责无旁贷,既如此,咱们这就走?”

陆云逍道:“我要去总督府,又有事情和杨明商议,不能陪你去卫所了,我让暮云送你过去。”

“好。”夏清语没有多说什么,这份儿干脆利落只看得老兰陵激赏不已,捋着胡子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爹爹若知道你如今的成就,也该含笑九泉了。”

伤患既已处置妥当,大夫们便都撤离了,老兰陵也告辞而去,只说春天疫情的时候,他也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以至于错过了见识新药制作的机会。如今既然夏清语在杭州城住下来,那有时间是一定要亲自去杏林馆讨教的。夏清语忙谦虚了一番,又表示了欢迎之意,这才和老头儿作别,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去。

百姓们此时也都散去了,只有几家店铺沿街收拾着这些凉棚。夏清语的马车和陆云逍的马都停在街口,两人便并肩而行,虽默然无语,但陆云逍却觉着这实在是自己和夏清语难得拥有的温馨时刻。

走了大概几十步,眼看到街口了,互听夏清语正色道:“有个问题,可能事涉机密,但我不问出来,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然,你可以不回答的。”

陆云逍扭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竟然也有这样客气的时候?真是难得,想问什么就问吧。”

夏清语沉声道:“你忽然来江南做督察使,又要我帮你打探陈家的事。如今海匪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我……我斗胆问你一句,对海匪,皇上和朝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几十年了,朝廷任海匪发展壮大不闻不问,如今,也该下定决心了吧?”

陆云逍一挑眉,微笑道:“出了府后,想的倒是多了,脑子也聪明了些。你说的没错,海匪,的确是不能再让他们猖獗下去了。朝廷迟早要开海禁,扬国威,海匪就是这条路上的绊脚石,自然要搬开的。”

夏清语松了口气,心中振奋不已,握着拳道:“既如此,今日卫所官兵大胜,可是打响了这次大战的头一炮?”

“刚刚说你聪明,这就又愚蠢了。”陆云逍摇摇头:“什么第一炮?今天这点海匪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几小股海匪联合起来罢了,真正严峻的考验在后面呢。更何况,朝廷虽有决心和海匪不死不休,但大战嘛,今年是不可能的,明年能实现,就是早的了。”

“为什么?”夏清语是真不解了:“朝廷明明有一战之力,为什么还要姑息养奸这一年?这一年,城外的百姓还要遭多少罪?还要死多少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

陆云逍没好气的将扇子在自己手中敲了一下:“但你以为和海匪的大战就那么容易么?现在杭州卫所的战斗力有所提升,可是其他卫所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还是一盘散沙。沿海卫所的官兵,你以为是边军那些百战之师?更不用提大陈的水军并没有多少战斗力。更何况,大战将起,粮草得不得预备好?城里这些勾结海匪的内患要不要铲除?海匪的后路要不要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说话上下嘴皮子一碰,多容易?”

第一百二十三章:为国为民,无关风月

夏清语一时激愤,倒真没考虑到这么多,她也没想到陆云逍竟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把这些情况说了出来,论理,这些即使不算机密,也不该随便泄露吧?他却毫不犹豫都告诉了自己,那说明在他心中,如今的自己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吧。

想到此处,夏清语心中倒有一点儿感动,因小声咕哝道:“我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你这个男人头发也不比我短多少好不好?这些情况,我怎么会了解?只是想着春水群岛上有那样的心腹大患,大陈水军随时要备战,也不该差到哪里才是。”

陆云逍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方悠然的水军的确厉害,大陈不能和其相比。不过大陈水军不行,他却也不敢随便上岸,不然东南军也不是吃素的。”说完他便斜睨了夏清语一眼:“喂!你不是方悠然的救命恩人吗?不如就挟恩求报一把,把他们招安得了。如此一来,大陈心腹大患倒成了守卫海疆的将士,内乱消弭于无形,外敌也不敢轻攫我大陈兵锋,一举两得啊。”

夏清语忍不住就啐了一口,咬牙道:“呸!你也好意思说,什么救命恩人?当日我怎么去给他治的病你不知道?是被绑去的好不好?更何况日后人家还给了足够的银子珍珠做诊金,这便是两清了,还挟什么恩去求这样的报答?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陆云逍道:“你看你,真是没有一点儿为国尽忠的觉悟,招安怎么就叫不要脸了?那些人,做大陈将士,升官封爵,难道不比做反贼的好?两清?两清方悠然为什么还来帮你解决那些无赖的事?”

夏清语冷哼道:“既然这么些好处,你怎么不去招安啊?干什么非要盯着我这么个弱质女流,让我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你还是弱质女流?”陆云逍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别说笑了,弱质女流要都是你这么个模样。男人大概早都死光了。”

“你个禽兽,千万求老天保佑你别生病,不然我定叫你如愿以偿,不整死你不罢休。”夏清语这个气。不过这时已经走到了街口。陆云逍于是就站定脚步,微笑道:“行了,不和你斗了,你是女人,有蛮不讲理的权力,俗语说的好,好男不与女斗。”

“哼!说不过我就是说不过,别找理由。”夏清语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和白蔻白薇一起上马车,此时暮云已经站在马车旁边了。

陆云逍这里目送着夏清语进了车厢。正要转身离去,忽见车帘一挑,就见那女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对他正色道:“陆云逍,我的确不能帮你做什么。可是。将来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做得到,我必尽心竭力,但凭差遣,绝无二话。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华夏子民,以及我们泱泱中华的万里海疆。”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云逍微微点头,目送着马车离去,一时间,胸中也忍不住升起豪情万丈,他挥了一下拳头,对身旁朝云道:“将来那一场大战。我们一定会胜利的。那些海匪,一定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我不会让他们逃出去一个,绝不会。”

从卫所回来时,已是黄昏。白薇白蔻还好,但一向精力充沛的夏清语却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本说好的一天假期不但泡汤,反而经历了一天高强度的忙碌,因此回到杏林馆,她就瘫在椅子上,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饭啊?”得到方氏“马上开饭”的允诺后,她就不再言语了。

歇了一晚,夏清语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但身体四肢仍是有些酸疼,她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任江云和冯金山怎么劝说,到底还是来到前厅,坐在桌子后面发起呆来。

一大清早,也没有什么病患上门,冯金山正和江云说着昨天遇到恩师的经过,只听得江云热泪盈眶,表示忙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要买礼物登门探望恩师,对老兰陵,他不是不愧疚的。可听师弟的意思,师父不但没怪罪自己,反而很为他开心,这让憨厚的江云心中负罪感更重了。

冯金山却是不肯去,虽然他觉得自己当初是被陷害,可这冤情不是没昭雪吗?更何况,他也不敢面对小师妹那不屑的眼神,那曾经是他心中的仙女啊,偏偏仙女看不上他这只癞蛤蟆,甚至当初的事情,他都不敢去想这其中的内情,此时再见,也是徒惹伤心尴尬罢了。

他们两个在一旁商议着,夏清语却在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事实上,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半晚,却苦于没有什么头绪。

自从知道朝廷决心剿灭海匪,又从卫所官兵的伤口中看到了海匪的强悍之后,她心中就隐隐有了这个打算:现在的战损率实在是太高了,海匪真心拼命的话,官兵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伤死亡。这是一个小伤口就可能要人命的时代,一场大战,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未必那么多,最触目惊心的死亡数字,往往都是下了战场之后发生的,甚至有很多都是原本伤势并不起眼的官兵,可能一场高烧,便没了呼吸和心跳,没有亲身接触这些还罢了,但是在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意识到自己所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之后,这成为了压在夏清语心头的一块大石。

昨晚和白薇白蔻说起此事时,白蔻还笑她太喜欢操心,千百年来就是这样,单凭她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改变?难道因为这些,就像江云之前一样,不做大夫了?

当时夏清语没有反驳白蔻,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古代大夫,自己是穿越而来,只要再努力些,或许她就可以改变这一切现状,这种情况下,叫她怎么可能安之若素,对这种战损视若无睹的表示无能为力?若是努力过了,还改变不了,或许也只能认命。但只要能有一点儿改变,哪怕多救一个人,那都是好事儿啊。

当然,即便是要降低战损率,夏清语却也知道不能好高骛远,什么抗生素之类暂时都不要去想了,她倒是知道青霉素大致的制作原理,可是她哪有工具啊?相对来说,磺胺倒不是不能想一想的。

虽然作为最早出现的抗菌药之一,比起青霉素头孢等后起之秀,磺胺类在现代已经不再是声名赫赫,但是它刚被发现的时候,那可是轰动世界的一件大事,而它的广谱抗菌作用也是显而易见,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就算是现代,虽然不从事医药学的人有很多不知道磺胺,但是无论医院还是药房,甚至是人们的身边,仍然备有许多磺胺药物用来治疗各种疾病。

磺胺啊,要是自己能制作出来,那大陈的将士要少死多少人?可是怎么才能制作出来呢?天知道夏清语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磺胺的来历,至于制作和提炼什么的,就没有太多的印象了,最糟糕的是,她这里没有任何制药工具来帮助她,就算和内务府说明烧瓶试管什么的,以现在的玻璃制造水平,恐怕也很难能做出来吧。

对磺胺,夏清语真是眼红的都要流口水了,可是流完口水呢,她就忍不住揪头发了。

神经质般在嘴里喃喃念着“磺胺磺胺”,一边在纸上画着制药所用的最基本的那些工具。这让夏清语看上去就如同疯了一般。正和冯金山商量事情的江云看见,不由有些担心,正要过来查看下情况,就被冯金山拦住,听他淡淡道:“东家有时候会这样,你不用管她,不然还可能打断她的思路。”

江云这才恍然,不由得佩服笑道:“难怪东家有那么多鬼神难测的手段,那些大概除了是从书本上学习得来之外,更多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擅长走新路的人,可不都是容易疯魔呢?不过咱们还是要注意下,疯魔没什么,可别走火入魔,那就糟糕了。”

冯金山笑道:“你放心,东家别看是个女人,比世间大多数男子都强呢,让她走火入魔,哪里有那么容易?”话音落,忽见白薇把门帘一挑,他便笑着道:“好姑娘,这是给我们送点心来了?”

白薇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冯大哥怎么尽想好事儿呢?大清早的,又不是没吃早饭,还想着吃什么点心?以为这是晚上吃宵夜吗?”说完来到夏清语身边,先往纸上看了一眼,不由得便忍俊不禁道:“奶奶这在纸上比划什么呢?您画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奇怪了,先前有一些我和白蔻还能看得懂,如今可真是看也看不懂。”

夏清语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看见是白薇,便叹了口气道:“我胡乱画的,你们能看懂才奇怪了。活计都忙完了?”

白薇笑道:“没忙完呢,才扫了一个院子,就被江大嫂给推出来了,只让我来帮奶奶,说剩下的活儿有她和小如,我怎么劝也不听,没办法,把白蔻留下帮她们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侯爷病了(三更求粉红)

夏清语笑道:“嫂子真是个勤快人,就厨房那一大摊子还不够她忙碌的?还要收拾家务,是想累死吗?白薇,你没告诉她别的院子不用收拾,只收拾住人的就行?”

白薇笑道:“怎么没说?阿丑看着那些药园子,那叫一个精心,我时常说,他要是照顾自己,未必能到这个地步呢。所以我早和嫂子说过了,那些院子不用管,就是她们的当归院,不管怎么收拾,也千万别去动那几畦当归,一旦损伤了,阿丑不好意思朝她们发作,怕是要把自己给憋出内伤来了。”

一句话说的夏清语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这太形象了。”说完脑补了一下阿丑戴着半边面具,面无表情看着损坏的药材生闷气的模样,不由更是大声笑起来。

这时白蔻也来了,白薇忙问她怎么这么快?她便道:“收拾完了就来了。你是没看见,江嫂子竟是和我抢呢,害得我也不得不加快动作,总共咱们住的地方多大?可不就收拾完了?小如也是个勤快孩子,只是我觉着她这点年纪就干这些,太可惜了。奶奶不是说这几天就要给小白和果子上课吗?索性让小如一起,反正咱们家的家务又不多,实在忙不过来时,再去人牙子手里买两个粗使丫头杂役就行,现在却是尽够用了。”

夏清语在旁边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从今儿开始,也该大致的备备课,好在小白和果子识字虽不多,却也不是全无基础,这几天冯大哥又教了不少,不然让我把基础教育和医学教育一把抓,这太难为我了。小如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学,只是不知嫂子一个人的话。忙不忙的过来这家里家外?实在不行,果然要买两个婆子回来了。”

江云忙插口道:“你们嫂子天生闲不住,在家时一天不知要洗多少衣服,只为了赚那几文钱。如今不过是管着咱们几个的饭,收拾收拾院子罢了,这才是多点活儿?暂时不用再买人。”

夏清语也就作罢,因和白蔻白薇说了两句话,忽听门外有人招呼,说是药材到了。白薇白蔻就连忙去接收药材,又让小白喊阿丑过来。

阿丑很快就过来了,白薇白蔻那边也把药材接收完毕,正对着单子。阿丑本要过去,却一眼就被夏清语纸上乱画的那些东西吸引了目光。只看了两眼,他便惊讶道:“奶奶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您……您难不成用过?”

夏清语正口渴喝茶,听见这话,一口茶水喷出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阿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阿丑兄弟是穿过来的?天啊,这……这是另一个时空里的他乡遇故知?要对什么暗号?天王盖地虎吗?

阿丑见她不说话,只是直愣愣看着自己,不由得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了两声“奶奶”,却见夏清语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只见冯金山和江云也去了白薇白蔻那里看药材,并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咳了一声,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却见阿丑一脸的茫然,眼神连闪都没闪一下,呐呐道:“什……什么?什么虎?奶奶是要做虎骨酒?”

是装的吗?因为看见这些。所以心理瞬间有了准备?还是说穿来的是零零后,对“天王盖地虎”这种意义深远的暗号不熟悉?

夏清语心里打着鼓,决定再试探一次,不过在她说出“电视机冰箱互联网”,而阿丑的表情却是从茫然到惊恐。最后干脆起身想去找冯金山的时候,她明白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哦,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好奇,阿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叹了口气,夏清语恢复正常,而阿丑也松了口气,听见她的话,便摸摸脑袋笑道:“我……我从前就是做药的,恰好有一次遇见一个从大海那边很远的地方来到……来这里的人,他原本是要传什么教,可后来发现没人听他的,弄得落魄潦倒,是我收留了他,他知道我喜欢做药,就把自己带的这一套东西送了我,还教了我许多和咱们这里不一样的做药知识,说起来,我第一次看奶奶做黄连素,便想到了这上头,不过那会儿奶奶是用渗漉筒,没用这些工具,我就没多想。这会儿奶奶画出这些来,可是想做什么新药吗?若是用那西洋的办法,或许我能帮奶奶一些忙也说不定。就是工具难找,不过只要奶奶发话,我或许可以去找小侯爷问问,如果能得一套,我想我大概能帮上一些忙。”

从前就是做药的,知道这一套工具,跟着传教士学过西洋的制药方法。夏清语瞪大眼睛,忍不住就咬了咬拳头,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初收留阿丑,纯粹就是觉得这样好的青年让桑绿枝那种不知所谓的女人成天虐待太可惜了,所以夏清语才在有机会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他带走。然而她虽然觉得阿丑很能干,却没想到自己对对方的评价仍是低了:这哪里是能干?这分明就是捡到宝贝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于是这事儿她就交给了阿丑,任对方鼓捣去。毕竟是跨越了千年的技术,磺胺这种东西,能鼓捣出来更好,鼓捣不出来的话,也不用太过失落,海匪既已上岸,即便大战不起,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太多了。

除了要和冯金山江云等讲一些基本的解剖知识,为未来的手术做准备外,还要带着小白和果子学习一些粗浅的医学基础。而在把脑筋动到了磺胺这种广谱抗菌药上之后,夏清语又想到了一个好东西:云南白药。

云南白药的秘方一直是保密的,不过前一世里,据说她家祖上当初和这老字号的当家人颇有些交情,再加上萧家也是中医世家,所以这云南白药的配方她不敢说一字不差的知道,但记忆中的方子最起码是能做出上好白药来的。

夏清语想到就要去做,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大夫,怎么穿越来了之后,竟然还要身兼数职,做起配药师来?可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保卫家国百姓的好男儿受伤流血,自己还要安守本分,不把记忆中知道的那些知识全拿出来吗?磺胺做不出来,是能力问题,没办法。但其它能做的当然要尽力做出来了,值此海匪肆虐之际,她是不会因为什么“反常为妖,惊世骇俗”之类的顾忌而有所保留的。

因此这两天夏清语着实是忙得不堪,白日里要为上门的病患看诊,又要去给客栈里住着的伤者复诊。晚上要抓紧时间给冯金山等上点解剖课,还要和阿丑研究制作白药的配方,虽然没有什么顾忌,但也不能总是自己动不动就甩出一张药方来啊,总还是要讲究点策略的,所以也只能和阿丑商量着来,假装这药是自己等人群策群力配成的,不然的话,一旦被有心人知道,生出疑惑,只说你那枉死的爹手里都没这些方子,你这做女儿的怎么有这么些?她要怎么回答?

如此一个月之后,夏清语也是不得闲儿,偏偏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之时,陆云逍这冤家竟然又阴魂不散的缠上来了。

时近深秋,即便是江南这边,早上天也亮的迟了,夏清语昨晚一直忙到后半夜才睡,想着第二天还要早起,就算觉悟高,知道这是应该的,心中终究还是要哀嚎两句。因不到五更时分,她正睡得香。前面就传来鼓点般的砸门声,只把后院众人都惊醒了。阿丑起身去开门,就见砸门的是朝云,看见他便急声道:“快,快叫大奶奶起来,我们爷病了,烧的厉害。”

阿丑听了这话,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朝云让进来,两人匆匆往夏清语的院子走,到了院门外,朝云还想着大宅门的规矩呢,停下来就要让阿丑叫醒白薇白蔻先通报一声,却被阿丑直接就拉了进去。抬头一看,夏清语和白薇白蔻打着呵欠已经在房门外了,看见是她,白蔻便没好气道:“天还没亮呢,就砸门,出了什么事?就这样沉不住气?”

朝云于是又把陆云逍病了的事情说一遍,顿时白蔻白薇也慌了神。夏清语起床气还没消呢,听见这话也不敢怠慢,连忙回房换了衣裳,因一边往外走一边就问朝云陆云逍的症状,却听这小厮也说不出什么,只说陆云逍烧得厉害,叫她快过去看看。

门外竟是停着陆府的马车。夏清语上了车,脑袋渐渐清醒,慢慢就起了疑惑,暗道朝云向来是个机灵的,怎么可能对主子的病情一问三不知?就是烧得厉害,总也有个缘由,或是伤风着凉或是脏腑炎症之类的,都会有些症状,怎么他一个字都不说,只知道烧得厉害?他要是这么个糊涂蛋,别说陆云逍了,就是寻常纨绔子弟,也不可能把他当心腹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自取其辱

因疑心起来,那疑点就越聚越多,想到陆云逍和自己终究是一对冤家。虽然因为公事常有合作,但心底里却视彼此为仇,他即便有病了,也该是先找别的大夫治,实在治不好了,或许会想到自己。这杭州城又不是没有名医,夏清语一点儿也不觉得陆云逍这么几天就能得上什么疑难杂症,除非是急腹症,例如像上次方悠然得的那急性阑尾炎一般。

还有一条,就是他的那几个妾,若说最不想自己和陆云逍有来往的,除了自己和他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就要数他那些作贼心虚的妾了。便是陆云逍想找自己来治病,那几个妾也应该找各种理由死命拦着才是。

因越想越是疑惑,忽听朝云在马车外道:“奶奶,到了二门外了,下车吧。”

夏清语下了车,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朝云,没好气道:“告诉你,我起床气还没消,陆云逍到底弄得什么玄虚,你最好早点儿告诉我,不然的话,休怪我拿你出气。”

朝云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话没说出来。像是被夏清语吓到了似得,本来么,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奶奶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猜到了事情真相。因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急的脑门上汗都下来了。

“果然有鬼是吧?”夏清语一看朝云这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因冷笑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走。”说完便作势要转身,却被朝云紧跑两步拦住,听他苦苦哀求道:“我的好奶奶,好歹进去看看再说。这事儿……这事儿实在不好在外面说,奴才也不敢多嘴。您进去,我们爷会和您说的,真不是私事儿,这……这外面人多眼杂的,您……您还是快进去吧。我们爷也等得着急呢。”

朝云这么一说,夏清语也就明白了,大概陆云逍找自己过来,确实是有正经事的。却不知为什么他要装病。因只好气冲冲往书房院里走去。一面喃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如今我竟然还要登门为他看病了,摆的好大架子。”

朝云不住陪着笑,一面偷偷使眼色给跟着过来的白薇白蔻,那意思是:你们也帮我说说好话啊。

白薇白蔻本来的确要帮他说几句话的,可这一张口,还不等说话,就见书房门打开白芷走了出来。看见她,两个丫头当日在侯府中的那些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连带着这院中花树都觉着面目可憎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替朝云说话。

白芷看见夏清语。面色便一下子变得苍白,连忙朝旁边紧走几步让开道路,低垂着头等她过去,一面心中暗暗叫苦。却见这向来睚眦必报的大奶奶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过去。白芷心中松了口气。暗道到底是变成民妇了,这气焰比从前收敛了好些。

谁知刚想到此处,就听到从她面前路过的白蔻使劲儿往地上啐了一口,冷哼道:“不要脸的东西。”

白芷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她心里想着:你主子都不敢对我怎么着,你一个丫头,从前不过是二等,还不如我的。如今竟然敢啐我?更不用提我如今可不是丫头了,我是爷的妾,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念及此,便豁然抬起头来,咬着牙叫道:“你给我站住。”

白芷当日做的那件事儿,朝云暮云心里不说。也是挺不齿的。因此听见白蔻啐她,朝云都没有任何反应,在他心中觉着白芷就是个不要脸的,今儿被白蔻啐了也是白啐,何况这可是爷派自己去把大奶奶请来的。你一个妾罢了,敢在这时候得罪人家吗?所以听见白芷这么威风凛凛的叫了一声,朝云就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也忘了尊卑,竟是如同看傻子般的看着白芷,话都不会说了。

白蔻本就是个性子暴烈的,白薇一个没拉住,她便回过头来,瞪着白芷冷笑道:“姑娘是叫我站住么?有什么指教?”

这小丫头也真坏,故意把“姑娘”两个字儿咬得极重,提醒白芷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真把自己当成贵妾了?就是甄姨娘许姨娘,当初奶奶还在侯府的时候,也不敢在我们面前这么嚣张啊,你一个背着主子爬了爷们儿床的贱人,还敢和我叫板?真是猪油蒙了心吧。

白芷果然被这两个字刺了尾巴,只气得险些跳起来,怨毒瞪着白蔻,咬牙恶狠狠道:“你刚才啐谁呢?”

白蔻丝毫不示弱,冷着脸道:“我啐谁你管得着吗?谁是那不要脸的东西,我就啐谁。你多的什么心?还是说,你自己知道自己不要脸,所以我啐了一口,你就留心上了?”

“你……你好大胆子……”白芷要气疯了,正要上前和白蔻理论,就见走到门边的夏清语忽然回过头来,柳眉皱起,对白蔻道:“你真是无聊透顶了,和这种人吵什么吵呢?不是连你自己的格调都拉低了?还不快进来,这是什么好地方吗?赶紧给陆云逍看完病,咱们回杏林馆去,我早饭还没吃呢。”

话音刚落,就听书房里传来了几声咳嗽。夏清语遂转身进了房间,一面冷哼道:“你咳嗽什么咳嗽?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云逍坐在里间床上,面颊潮红,倒的确是一副烧的厉害的模样。只不过夏清语一眼看去,就见这厮眼神清澈深邃,比素日还多了一些深不可测的感觉,这哪里是一个病的厉害的人?

“果然有猫腻。”夏清语气的咬牙,恶狠狠瞪着陆云逍:“你最好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别怪我把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都撒在你身上。”

“爷怎么样了?我听暮云说爷烧的厉害,只吓得我心都乱跳,这昨儿分明还是好好地,怎么一晚上的工夫,就病成这样了?”

白芷刚出了书房院门,就看见甄姨娘匆匆赶来,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过去的时候,看见爷虽是热的厉害,但精神还好。我也没说几句话,爷就让我出来了。”

“到底搞什么鬼?先前红绡来告诉我的时候,说暮云嘱咐了,不让我过去打扰爷休息。我没办法,这就去厨房安排了些补养的东西。如今也不让你在里面伺候着,这是要干什么?他们两个就算是贴身小厮,难道还什么事情都要抢着干?我料着他们未必敢这么不懂事儿。”

甄姨娘咬牙切齿的抱怨着,一边就要往书房去,却被白芷拦住,见她垂着脑袋,轻声道:“姨娘不用过去,如今……如今有人在那里照顾爷呢。”话音未落,眼泪就掉了下来。

甄姨娘吓了一大跳,看着白芷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琥珀在书房里?就算是她在又如何?她还敢欺负你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身旁不远处一个声音冷笑道:“姨娘说的是,我怎么敢欺负白妹妹?我赶来的时候,白妹妹刚从爷房间里出来呢。白妹妹之所以哭,是因为被别人欺负了。大奶奶刚才带着那两个丫头进了书房,我看见那个白蔻和白妹妹口角了几句,然后白妹妹就出来了,想必是在嘴头上吃了亏?”

琥珀虽然是一口一个妹妹,不过这话自然不是真的替白芷打抱不平,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这里甄姨娘也听得怔住了。而白芷想起刚刚夏清语那番话,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用手捂着脸就嘤嘤哭泣着往后院去了。

能不悲痛吗?先前还想着那女人不是世子夫人了,变成普通民妇了,在自己面前也不得不低头,再不敢把自己当猪狗一样呼来喝去。哪里想到?还没等自己沾沾自喜完,幻想就被击打的粉碎:原来只是对方眼里根本都没有自己这个人了,不,或许她真的是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人,甚至猪狗都不是,在她眼里,自己只是地里的一只小虫子。连白蔻那个小丫头都敢当面讽刺自己,而朝云在旁边看着,爷更是没说一句话,明摆着站在她那边的。所以自己真的就是一只小虫子吧?只要那女人愿意,她随时可以一脚把自己碾的尸骨无存。

认清了这个现实,怎么不让白芷悲痛欲绝慌乱恐惧。也别说她了,就是甄姨娘,这会儿呆呆站在大树下,看着书房方向,想象着那个女人会重新趾高气扬的再踏进这个家门,重新成为女主人……

甄姨娘猛然就弯下腰狠狠咳嗽起来。琥珀在一旁冷冷看着她,直到她慢慢直起身子,才淡然道:“大奶奶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从前她哪有资格进爷的书房?这一回可好,不但是进去了,还言谈甚欢的样子,不然就以她的性子,早该被爷赶出来不是吗?”

甄姨娘扭头看着她,面上一片漠然,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姨娘还不肯让许姨娘过来吗?”琥珀和甄姨娘对视着,眼中的快意丝毫没有掩饰,她轻声道:“姨娘从来都是个拔尖要强的,所以这一次您过来了,许姨娘就留在府里。只是姨娘莫非忘了?爷和大奶奶究竟是怎么闹翻的?爷最不喜欢的,就是争强好胜的女人,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想太多

甄姨娘目光陡然转厉,咬牙道:“你什么意思?觉着我会步那个女人的后尘?呵呵,我讨不了爷的欢心,难道许初荷就能行?爷如今分明是被那个女人欲擒故纵的手段给迷惑了,别说许初荷,就是天上仙女下凡,也不行。”

琥珀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姨娘别多心。说起来,我和您心思是一样的,那个女人既然被赶出去了,谁还盼着她再回来?她若是回来了,难道会有我的好儿?从前又不是没经历过的,不是太太,咱们几个只怕早不知被她折磨成什么样了,就是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甄姨娘冷笑道:“这么说,我倒该感谢你,你竟是为我好了?”

琥珀淡淡道:“我自然是为姨娘好,更是为了我自己好。姨娘是个明白人,该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大奶奶为什么如今又能得爷青眼?还不是因为她收敛了性子,扮出这副若即若离温柔似水的模样?只她这终究是扮的,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不信她会改了性子的。这会儿姨娘要打理府中,实在没办法在爷身上多用精神。若是把许姨娘接了来……”

不等说完,就听甄姨娘气哼哼道:“把她接了来,让她再得了爷的宠吗?”

琥珀笑道:“就让许姨娘得宠一时又如何?许姨娘的地位如何能和姨娘相比?更何况,之前在京城里,您也知道的,太太分明不想把姨娘扶正,将来若是爷续了弦,姨娘和许姨娘说不定还要相互扶持着呢。只那终究是以后的事,如今却是要把眼前的祸水给泼出去才好,姨娘以为如何?”

甄姨娘沉默不语,互见书房门开了,几人连忙往树后一躲。就见朝云暮云笑吟吟把夏清语送出来,一面还笑道:“奶奶不如就留在这里用了早饭再走,不然大清早劳动您,我们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好意思的。”

夏清语挥手道:“罢了,他不用留我用早饭,以后少来烦我我就知足了。”说完带着白蔻白薇,竟是目不斜视,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这里甄姨娘定定看着书房,过了好半天,琥珀已经离去了,她才叹了口气,对身旁红绡绿绮道:“琥珀虽然是为了许初荷着想的,但她说的不无道理。”

绿绮叹气道:“虽如此说。姨娘还是要慎重考虑下,许姨娘看着软弱和善,其实内里也不简单呢。”

甄姨娘伸手抚了抚额头,喃喃道:“我只以为,把她撵出去了。便可高枕无忧。哪里料到竟落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必然还要再想个法子。许初荷的事,先再等等吧。哼哼!我倒要看看,爷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好意思吃夏清语这口回头草?”

大概陆云逍也知道这一次是自己求着夏清语登门,所以对待她可说是礼敬有加。说完正事儿后,陆云逍亲自开口留夏清语用早饭,当然,被无情地拒绝了。这却也在小侯爷的意料之中,因没有多说,便命朝云亲自送主仆三人回去。仍是坐的陆府马车。

这马车十分精美结实,以至于夏清语虽是心事重重,下车时仍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问朝云道:“你这马车哪里买的?”

朝云笑道:“奶奶这话说得,难道您忘了?咱们府里的马车可不是买的。那是内务府督造的上好车驾,这一辆是当日从京中带过来的。”

夏清语听见这来历,心里默默鄙视了一番封建贵族的穷奢极欲,没说什么便进去了。白薇紧跟在她后面,白蔻却被朝云一把拉住,疑惑转过头去,就见这小子笑的贼兮兮地,凑近了小声道:“大奶奶终究是对爷难以忘情吧?如今看见这马车,心中大概也是生了感慨……”

不等说完,便被白蔻啐了一口,听她冷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们奶奶怎么可能还想着那府里的东西?今儿有这话,不过是因为奶奶觉着出诊时来回奔波不方便,所以要让阿丑买辆马车。偏偏这些日子大家都忙,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办,你们的马车的确好,所以奶奶才想问问来历,谁知道惹得你这样多想?真是笑死人了。”

朝云原本满心欢喜,却不料讨了个没趣儿,看着白蔻得意的俏丽脸蛋又是羞愧又是生气,嘟囔道:“我不过是说一句,咱们在府里的时候不也常说话?你何苦把气撒在我身上?”

白蔻冷笑道:“在府里的时候常说话是不假,可我们被赶出府的时候,何曾听见你说过一句话?”

话音未落,朝云就叫起撞天屈来,咬牙道:“我的好姑娘,你倒真会冤枉人,也不想想那个时候儿,有我和暮云说话的份儿吗?你是没看见,当日爷知道甄姨娘的孩子没了,只气的要杀人呢。我那时候要赶上去说话,早一个窝心脚把我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