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还真不值得大惊小怪。夏清语的眼力本就厉害,在现代时看病问诊,见了多少人?体检的时候又是多少人?身高这种东西,见得太多,不经意间也就记忆的越发清楚牢靠,哪怕是差着一寸的距离,她不能准确说出,但心中也是隐隐约约有个概念,知道这个人要比另一个人矮一点点的。

试验完了,陆云逍这一次是终于放下心来。想到夏清语之前对自己的怀疑不满,他却也无话可说了。因轻轻咳了一声,方小声笑道:“这还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份本事的。”

“你想不到的地方多着呢。”夏清语冷哼。陆云逍挥手命众人出去,听她又哼声道:“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不但身高不符合。就是那腿上的伤,也可以看出乃是长刀所致,陈家大概以为编个谎就能瞒过我去,却不知刀伤若是细细去分的话,从着力点,刀的方向等等都是不一样的,那个伤口明显是被人从上而下砍出来,可陈一两却说陈二两是在后院的时候不小心跌倒,让家里铡草的铡刀伤了腿,可若是摔在铡刀上,也该是从下而上的刀口,仅这一点,便可以知道那不是陈二两了。”

陆云逍哭笑不得道:“既如此,你怎么不早说?”

夏清语冷哼道:“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巴巴的找人来试验,既如此,我又何必推辞?能在陆大人面前显摆,这机会也是很难得呢。”

陆云逍让她噎的说不出话,想了想,又正色道:“如今虽然可以肯定武田就在陈家。可是上一次,杨明带人并没有搜出来,可见陈家也是将他窝藏的很深。你之前说你可以做手脚,保管让我们搜到人,却不知这要怎么做?”

谈起正事儿,夏清语也就严肃起来了,沉声道:“这个不需担心。我在那个假陈二两的腿上撒了止血散,这止血散中我安排了两味有独特气味的药材,那陈二两怕是不敢用水洗伤口的,如此,只要找两条狗,给它们闻一闻这止血散的味道,带到陈府,自然就可以把那个假陈二两给揪出来了。”

“好。这太好了。”

饶是以陆云逍的见识,听了这番话也禁不住拍案叫好。因兴奋站起身道:“杭州卫所就有猛犬,是经过专门人训练的,我这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杨明,到时让他把狗带过去。呵呵,难为你,怎么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很好,如此的话把握当真是大得很了。”

夏清语看着他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仿佛那武田已经抓在手里了一样,心中虽然对这个渣男还是不太感冒,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很欣慰的。

因便拍拍手笑道:“好了,我能做的,已经都做到了,剩下的,是不是该拿钱走人了?”

拿钱走人这四个字如同一小盆冷水,瞬间把陆云逍的兴奋之情浇灭了一些。他看向夏清语,哭笑不得道:“好,你和朝云去账房上支钱吧。”

“也不说个数目,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夏清语挑眉,却见陆云逍翩然一笑:“谁让我求到你了呢?若你真是那种贪得无厌的无耻之辈,我也只能认了不是?”

“算了,不逗你了,赶紧去办正事儿吧。我想着,你这莫名其妙的高烧也该药到病除了吧?”夏清语耸耸肩,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包止血散放在桌上,交代完便往门外走,朝云连忙跟在她的后面,眼看着走到门口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陆云逍的声音:“多谢你。”

“不客气。”

夏清语没回头,只是举起手摇了摇,随即出了房门,眼看朝云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她便站住道:“行了,你回去吧,大门我又不是不认识。”

朝云愣了一下,接着呐呐道:“那个……大奶奶不是要去账房上取银子吗?”

夏清语哈哈一笑:“笨蛋,我故意气陆云逍的,你也信?”话音落,她方正色道:“当日海匪来袭,我曾经和他说过,但凡有能用得到我之处,我必定尽心竭力。你以为这话我是说着玩儿的吗?”

朝云吃惊的看着夏清语,吃吃道:“奶奶,您……您如今性子变了许多,奴才知道。只是……您连银钱都不贪了,这……这转变的也未免太大了吧?”

“谁说我不贪钱?”夏清语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就算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那也绝对不是我。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不是君子,只是个女人,却也知道海匪之事,乃是关系天下苍生,陆云逍固然是匹夫有责,可我夏清语同样是匹妇有责。行了,你回去吧,我医馆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

朝云愣愣看着夏清语走远,这里揉了揉眼,仿佛要再确认一次那背影似得。却见那主仆三人转眼间过了影壁,消失不见了。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就浮现出当日对方离府,陆云逍被老太太逼着不情不愿的去追她,却铩羽而归的那一幕。记得那时,大奶奶也是走的这般坚决,连头都不曾回一下,所以她对爷,真的是从被休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都再没有一点儿留恋了吗?

夏清语可不知道朝云这小厮此时心中的难言滋味,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次为剿灭海匪的事出了力,当真是快活得紧,因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白蔻白薇如今也知道事情真相了,看着前面昂首挺胸的主子,心中一股股热血上涌,只觉着这样的奶奶,真是为她去死都甘心。

两个丫头正澎湃着,就听一阵嘈杂声传来,扭头一看,只见另一条岔道上忽然拐出一群人,当先一人正是甄姨娘,她身旁则是一名大约五十多岁年纪的老头儿,仪表堂堂长髯飘飘,颇有几分仙气。身后是白芷琥珀和一大群的婆子丫头簇拥着,可见这老头的身份不同寻常。

甄姨娘看见夏清语,再看看她来的方向,便知道这是从陆云逍书房中出来的,一瞬间,那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双眼睛中都似要喷出火来,偏面上还要带着虚假笑容,站住了看着夏清语道:“既然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不留着吃晚饭么?”

夏清语本不想搭理她,和这种女人有什么话好说?奈何对方不知趣,竟然主动挑衅,于是便微微一扬头,淡然笑道:“不用了,对着这府里任何一个人,我都吃不下饭。”

话音未落,就听身旁琥珀冷笑道:“既如此,奶奶怎么还来这府里寻不自在?你该离我们远远儿的才是。“

夏清语笑道:“我可不是想着要离你们远远儿的呢,不然当初也不会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江南,谁承想我前脚来,你们后脚也到了,还偏偏在杏林馆附近买了宅子,难道这怪我吗?至于我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你该去问陆云逍,不该问我。”

她说到这里,便用讥诮的目光看着甄姨娘,言下之意这是你们爷请我来的,可不是我主动登门,有本事你去质问他啊。

甄姨娘果然被气得肝火旺盛,一时间连理智都没有了,冷笑咬牙道:“你不用得志猖狂,你可知太太就要来江南了?那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狂的起来。”

太太?

夏清语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明白过来甄姨娘说的是谁,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我说你糊涂了吧?我和陆家早就没关系了,你们太太来了,还能管得到我吗?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们太太来了,倒是可以好好管管她儿子,只要把她儿子管住了,他就不会老去烦我了,不错,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的眼里没有你

甄姨娘已经不是咬牙,而是磨牙了,只看她的表情,夏清语毫不怀疑,这会儿要是她能长出尖牙来,能把自己活活撕了吃了。

只可惜,甄姨娘终究是人类,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丧尸,能一口一口把夏清语给撕了吞下去。不过她如今也自觉有了依仗,于是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医术无双,所以我们爷就不得不上赶着求你?呵呵,这可真是井底之蛙,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甄姨娘愣愣站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清语带着白蔻白薇就这样扬长而去。那主仆三人甚至连告辞都没说一声,便直接抬脚走了,只留下三个背影给她,这明摆着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一瞬间,甄姨娘气的如同打摆子似得浑身哆嗦,白芷也立刻在一旁帮腔,咬牙道:“这可真是太猖狂了,哪有这般无礼的人?真是让表老爷见笑。”

甄姨娘也转过身去,对唐逢春道:“表叔您看见了,我虽是小侯爷的姨娘,如今好像在这家里说了算,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呢。刚才这个女人,她本是被小侯爷休了的,就因为会点儿医术,帮着我们爷解决了一些问题,看看如今趾高气扬成了什么样子?侄女儿心中不服,可也没办法。表叔恰好有这样一身好医术,您不帮我,还指望着谁能帮我呢?我爹娘就有心要帮忙,他们也不会医术啊。”

她一边说,便拿帕子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唐逢春此时也正看着夏清语离去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他方冷笑一声道:“这莫非就是在江南享有盛名的神医娘子?”

“享有盛名?”甄姨娘眨巴了眨巴眼睛:夏清语神医娘子的绰号她是听说过,但什么时候竟成了享有盛名?这个她怎么不知道?杏林馆的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大吧?

不过旋即就反应过来,因连忙道:“神医娘子的绰号是不假,但享有盛名,这可就有待商榷了。叫侄女儿说。她分明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奈何我们爷因为她帮了两次忙,所以十分信她,表叔不帮我。我还不知要怎么受气呢。”

唐逢春冷哼道:“我原本只是路过江南,听说小侯爷和侄女儿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并没有想停留。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这做叔叔的没有眼睁睁看着一个医女凭着点儿不入流的医术就欺负你的道理。素闻江南近些年来人才凋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这兰国手大概也是年纪大了,江南杏林竟然将这样一个女人捧了起来,当真好笑。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罢了,她父亲做太医院院正的时候。也不敢像她这样狂妄,只是做出了一味黄连素,当真就以为自己能起死回生了不成?医学之道,讲究循序渐进,似她这般一味追求什么创新。到最后只能是一败涂地。罢罢罢,我便留在这里,好好儿教教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悬壶济世,杏林国手吧。”

这番话当真是狂妄,杏林国手这种称号,一般人也不敢按在自己身上。就是夏清语也不敢。但这唐逢春却是在川蜀之地久负盛名,甚至人人赞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久而久之,便连他自己也都相信自己就是杏林国手了,只是一般在人前还注意着些谦虚,今儿却是被夏清语这一激。不自禁就把本性给暴露了出来。

甄姨娘刚才在厅里接见这表叔,大致听了他这些年游历四方,尤其是在川蜀之地的经历,自觉这个表叔如今已非常人,所以打主意要把他留在江南开医馆。和夏清语打擂台,必然要让那狂妄女人灰头土脸才好。谁知热情相邀之下,唐逢春却表示自己志不在此,只说在江南住上一个月探探朋友,就要北上京城,哪怕甄姨娘抬出了陆云逍,这位表叔却表现出了“富贵如浮云”的态度,坚不肯应。她本是十分失望的,哪里知道还有神转折在这里等着,竟是只见了夏清语一面,就让唐逢春决定留下来,这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呢?

因立刻高兴起来,便笑着道:“表叔您这样说,可真是疼侄女儿了。您放心,我必不让您白辛苦的。好歹在江南住三年,等将来我们爷回京,表叔和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有他在皇上面前引荐,太医院也不算什么。”

唐逢春傲然道:“我要进太医院,难道还需要走小侯爷的门路?侄女儿,你也太看不起你表叔了。”

甄姨娘笑道:“是,我知道。不过俗语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那太医院的官儿,可也不是都凭医术说话呢,世事如此,表叔又何必推辞我的一番好意?将来有我们爷照应,您在太医院里必定是如鱼得水。”

唐逢春听甄姨娘这么说,心中方喜悦起来,暗道她说的没错,这样看来,我这三年在江南还真不是白辛苦。

二人计议已定,甄姨娘便笑道:“我们爷今日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处理,不能见表叔,您别见怪。回头我和爷说一声,再在府里设宴请您。侄女儿的意思,就是在这附近给表叔买一座宅子……”

不等说完,便听唐逢春淡然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虽不才,手里还有点积蓄。”

说是不操心,但甄姨娘怎么可能不操心?她不但要操心,还要操心到底。只是这些话现在倒不用说出来,反正自己如今是这府中当家做主的人,这些事,心中有数就行了。

这里唐逢春便告辞离去。原本甄姨娘要留他在这里住几天,但对方说他在江南还有几位老友,要去一一拜访,所以拒绝了这表侄女儿的好意,连晚饭都没吃便离开了陆府。

甄姨娘站在门口,看着唐逢春离去,脸上笑意瞬间就冷了下来,对红绡道:“你去书房,看看爷在做什么?怎么就连这点空儿都没有?能见那个女人,却不能见我表叔,明明都是大夫,因何这般差别对待?”

红绡心中叹气,答应而去。这里甄姨娘便绞着帕子,又是咬牙暗恨。其实她不过是个姨娘,刚刚在唐逢春面前说陆云逍会设宴再请他的话,却是有些托大了,一个姨娘哪里有这样资格?只不过是她如今自觉还算受宠,又在后宅做主。而派人去通报陆云逍时,却被对方拒绝,只说身上有要紧事,不宜见客,这让甄姨娘觉得丈夫大大折了自己的面子,不管他是真有事假有事,想必对自己也是抱愧的,所以设宴再请唐逢春,谅着他也不会不答应,也让自己在表叔面前有了光彩,正是一举两得。

这里红绡奉了主子命令来到书房,却被朝云拦住,听他小声道:“爷真有要紧事儿。你回去告诉姨娘,不管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等今天过去,不然的话,惹恼了爷,可别说我不提醒。”

红绡听了这话,哪里敢耽搁?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得离去。她却不知此时的书房中,陆云逍正悠闲站在书桌前,握笔悬腕,在一张雪白纸上泼墨挥毫,写的却是:“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

如此写了数张,方将笔搁下,长叹一声,喃喃道:“你如今竟有这样觉悟了,寻常女子也不会有的,你怎么会有?如今的你,真的还是你么?我真的是越来越不敢信了。”

正喃喃自语着,就听外面朝云报说杨明到了。于是连忙端肃了面色,让朝云把杨明请进来,两人密议了大半个时辰,杨明方如来时般化装成卖菜的悄悄离去。

陆云逍和杨明暗中部署着拔掉陈家的计划。而甄姨娘得了唐逢春的臂助,信心也是空前高涨,再加上叶夫人和许初荷即将到来,这更是让她斗志昂扬,已经想出n种办法打击夏清语在陆云逍心中的地位。不过事件女主角却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从陆府离开后,夏清语便再度恢复了之前忙碌的生活。

“好了,今天明白什么是细胞了吧?知道它在人体中的功能了吧?笔记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下课。”

下面寥落几声叫好,但因为几个响亮的童音,所以听上去这课堂还算热闹。其实也就是几个人罢了。

没有课本,夏清语也没有教学的经验,只能尽可能将自己脑海里的医学基础知识简单备课,然后在这课堂上教授下去。她原本想着,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只需要教授两个孩子,哪里想到江云和冯金山一听之后,竟然也是十分感兴趣,齐齐跑了来听课。独有阿丑,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几个院落中栽种的药材和刚刚买回来的那些红色染料上,反而对这些兴致缺缺。

真正的磺胺是从一种叫做百浪多息的红色染料中提炼出来的。夏清语想着这个时代的红色染料未必就有百浪多息的成分。但既然都是红色染料,这些染料里也未必不能提炼出磺胺,事实上,磺胺的存在是非常广泛的,红色的植物,染料,甚至包括动物的内脏中,都有它们的存在,只是以目前的技术,没法提炼出来做药用。

 

第一百三十二章:眼看他楼塌了

阿丑需要的那些提炼器具夏清语已经和陆云逍说过了,小侯爷表示会尽力而为,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不过夏清语一点儿也不领情,本来提炼磺胺就是为了大陈将士,认真说要领情的话,也该是陆云逍感激她。

此时把这堂课上完,夏清语便瘫在椅子上,使劲儿揉着脸,喃喃道:“累啊,真累啊,唉!早知道这条路不容易,可没想到这样艰难。现在想想,之前在楼外楼吃的那顿饭,竟是难得的浮生半日闲了。”

白薇听见她的话,便忍不住笑道:“奶奶也不要不知足,什么事情都怕比较。前日在陈家,奶奶给那个假扮的陈二两治刀伤,您可是从容的很,一点儿破绽都没露出来呢,这上课难道还比那生死关头更累?奴婢想想也不得不佩服您,怎么就能那样镇定?若是奴婢的话,怕是要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夏清语哼哼道:“那可不就露馅儿了?所以我之前没让你和白蔻知道真相,就是怕你们撑不住场子。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话有道理,和那种生死关头相比,如今这讲课也算不了什么。我如今想想,也忍不住后怕,当时只要露了一点儿破绽,那些混球大概也不会让咱们三个活着走出陈府了。”

话音刚落,就听白蔻道:“说起来爷怎么还不动手?再过两日,只怕奶奶那药粉也没效力了,别说是狗,就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下凡,未必能闻得到味儿呢。”

夏清语被“二郎神的哮天犬”逗乐了,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近午时,她轻轻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估摸着差不多该动手了。也许咱们明天就能听到陈家垮掉的消息呢。呵呵,听说过吗?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夸嚓!”

白蔻笑道:“奶奶这说的还真是形象。陈家也是自己作死,竟然敢和海匪勾结。说起来,那陈老爷子当初真不如直接病死得了。让奶奶费事儿,结果现在病刚有些起色,家被抄了,我料着这一回他逃不过这一劫,若这样还是不死,那除非他是阎王爷的儿子了。”

夏清语撇嘴道:“阎王爷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其实也不算费事儿,毕竟咱们也把钱赚到手了。唉!我只可怜他那些姨娘小妾,大多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就被他抢了去糟蹋,如今陈家被抄。她们可怎么办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奶奶也不要太过于操心了。”白薇叹了口气,忽听白蔻道:“奶奶对甄姨娘和白芷琥珀并没有好脸色,怎么对陈老太爷的姨娘小妾就这样同情?”

夏清语白了她一眼,咬牙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她们和甄姨娘一样吗?甄姨娘那是上赶着做姨娘。还要害当家主母,这些女孩儿是被抢去糟蹋的。看你平日里机灵,怎么有时候脑子却不会转弯儿呢。”

白蔻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是啊,奴婢就是个不会转弯儿的,平日里也不会。所以和冯大哥都没多少话说,不像白薇姐姐。脑子灵活,所以和冯大哥有许多话说。”

夏清语一听,白蔻这话里有话啊。连忙看向白薇,却见她又好气又好笑道:“就是那天冯大哥想吃肘子了,跑来找我商量,又怕你们知道笑他贪吃。结果让你这蹄子看见了,这几天何曾少编排我了?如今在奶奶面前也口无遮拦起来。”

原来是为了肘子啊。夏清语顿时兴味索然,想了想道:“其实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也想吃冰糖肘子了。不如咱们今晚做两个吧。”

白薇道:“那我得让阿丑再去买几个新鲜的肘子,家里就剩下一个了,真要做的话。这么些人,不够吃。”

“去买去买,问问阿丑还有没有钱?没钱就去我妆匣子里拿去。”夏清语手一挥,暗道真好,咱也终于土豪一把了。

白薇把白蔻支使出去,她这里方坐在夏清语对面,有些忧虑的道:“奶奶,您教几个孩子的东西,奴婢听着,当真是新奇得紧。孩子们也就罢了,只是冯大哥和江大哥,他们原本就是大夫,听了这些,岂不生疑?奴婢虽然不懂医,但在家里时,也听老爷念叨过,可老爷念叨的都是些经络脏腑之类的话,可从没听说过这什么细胞,血管,神经之类的。”

夏清语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脑袋,喃喃道:“我只顾着教学,倒是把这些事儿给忘了。”因低头想了想,又抬头正色道:“不过白薇啊,这些知识,我迟早都是要传授出去的。谁想疑心,就尽管疑心吧,什么也比不上悬壶济世重要,不是吗?再说了,将来开海之后,大概更多的传教士或者番邦之人就会过来,我这些恰是西洋医学的内容,到时候就说是小时候跟着爹爹偷偷学的,他们抓不到证据,拿我有什么办法?”

白薇叹道:“我知道奶奶是医者仁心。罢了,这会儿却不用想太多,好在爷是明理的,将来真有什么危险,奴婢想着,他一定会护住您的。”

夏清语笑道:“其实我虽然不喜欢陆云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抛开他那乱七八糟的后宅,他在这个时代里,的确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了。所以我现在尽量帮他的忙,那将来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也不会张不开嘴。怎么样?我够奸诈吧?”

白薇看她那微微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便“扑哧”一笑,然后摇头道:“奶奶竟然想到要把爷当做保护神?这是怎么说的,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呢?”最后这句话的句式她还是跟夏清语学的,这丫头却不知道,这是另一个截然不同时空中的网络大热用语。

夏清语哼了一声道:“都是他先找我的,又不是我先去找他。所以老死不相往来的约定什么的,破坏也是他先破坏的,嘿嘿!”

主仆两个正说得投机,忽然就听外面一阵震天的鞭炮声传来,只把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出去询问,就见冯金山从前厅后门一路跑出来,还没到夏清语面前就大声喊道:“东家,陈家倒了,今天他们家都被抄了,哈哈哈,那个海匪,被当场抓住,现在一家子男丁都被押到总督衙门去了,总督大人要亲理此案,你听见了没?街上老百姓都在放鞭炮庆祝呢。”

夏清语和白薇彼此看了一眼,白薇便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这一家子十恶不赦的禽兽,可终于是被绳之以法了。”

夏清语则果断往前厅而去,一边道:“我们看看去。”

陈家倒得极为突然,原本还是百姓不能接近的巷子里突然就涌进了一大群杭州卫所的官兵,看热闹的百姓们看见指挥使大人带着几个牵狗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进去,不一会儿那大宅子里便传来喝骂声,惨叫声,还有乒乒乓乓武器相撞的声音。

大家伙儿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着这陈家树大根深,怎么可能说倒就倒?谁知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果然就见从陈家大门里栓粽子似得牵出来了一串人,陈一两陈二两陈三两哥仨都在其中。却不见陈半斤,百姓们正惴惴不安时,就听到消息说这个荼毒了杭州百姓几十年的老色鬼突如其来遭了这一回惊吓,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死了。

这一下,杭州城的百姓当真是奔走相告拍手称快,更有那脑筋灵活的商家,把去年过年剩下的鞭炮都堆出来卖,于是百姓们争相哄抢,等夏清语出来的时候,整个富贵大街上硝烟阵阵。陈家之害,不但是百姓受苦,便是这大街上一些颇有背景的商家,都是被盘剥的对象,因此大家怎么可能不燃放炮竹庆祝?

夏清语站在杏林馆的大门口,默默看着这一幕,忽听身旁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道:“陈家倒了,百姓们欢呼雀跃,感激杭州卫所替他们除了这一大害。只可惜,你在这其中注定只能做个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甘心吗?”

夏清语转过头去,就见陆云逍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正负手望着街道上那些奔走叫喊的百姓,脸上一丝笑意,更衬得他丰神如玉。她忍不住就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有什么不甘心的?最重要的是结果,陈家倒了,这个祸害被除掉了,有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她说完,便偏头看着陆云逍,笑道:“说起来,这其实都是你这督察使大人的手笔,没有你的大力支持,杨指挥使也未必敢对陈家动手。可如今你站在这里,百姓们也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如何?你甘心吗?”

陆云逍看了她一眼,忽然觉着这张只算是秀丽的面孔在满街硝烟的衬托下竟是极美,如同在雾中若隐若现的仙子一般。他心中轻轻一荡,但旋即回过神来,扭回头淡然道:“就如你说的,没什么不甘心的,结果最重要。”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也喜欢孩子

两人一时间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夏清语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陆云逍道:“那个陈半斤和这几个一两二两三两的确是罪有应得。但是陈家后宅中那些女人,大多都是无辜的,总督衙门会怎么处理她们?”

陆云逍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怎么?去了几回,竟然和她们处出感情了?你也太妇人之仁了吧?医者父母心可不该是用在这方面的。”

夏清语冷哼道:“为什么不能用在这方面?她们都是无辜的人,当中有许多都是被抢去的。你以为这世间的姨娘小妾都是像你的爱妾那般?为了你用尽心机,甚至不惜陷害别人吗?”

陆云逍眉头微微一皱,但没说什么,想了想沉声道:“她们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总是要审问明白,知道她们和陈家的事情没有关系,才会放人吧。若是有关系,那无论是什么结果,杀也好,流放也好,都是她们罪有应得。”

夏清语道:“罪有应得的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那些无辜女子的归宿。”

“什么归宿?我又不能去干涉审案,她们有什么归宿我怎么可能知道?”陆云逍忽然有点恼火:这女人性子转得太彻底了,这会儿怎么就不能狠辣一点呢?

“你不干涉审案?”夏清语戏谑的看着陆云逍:“如果总督衙门秉公审理,你大概的确不会干涉。不过若是他们不能秉公办理,你这个督察使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想皇上派你来江南,不是让你来做一个摆设的吧?”

陆云逍无奈,想到这次事情终究是得益于夏清语的帮忙,因咳了一声道:“罢了,我就去和总督说一声,那些女子,若是不知情的无辜者,放她们归家就是。”

“如此就是大善了。”夏清语松了口气。她始终忘不了那些本该是青春妙龄天真烂漫结果却被抢去做姨娘小妾的女子们万念俱灰的眼神,忘不了那些女人听见自己要给陈半斤下针时眼中的快意,忘不了下针后她们脸上的失落之色。这些被迫害的女人,她从心里希望她们能够不受陈家的牵连。重获新生。因为她们的一生都被那个老王八蛋给毁了,不应该再给他陪葬。

曾经的夫妻二人就这样肩并肩看着富贵大街上的一派热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鞭炮声终于是低了下去,终不可闻。街道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红纸屑,孩子们在其中穿梭着,捡拾那些还没有爆开的鞭炮,这情景当真比得上过年了。

“不要捡。”

陆云逍正在心中感叹,却见夏清语走出去,拦住一个在鞭炮屑中扒拉着的孩子,然后她冲着其他孩子大声叫道:“都不要捡。一旦鞭炮忽然炸开,会受伤的。快回去。”

那些孩子们哪里肯听话,夏清语急了,大声呵斥着。陆云逍静静看她又急又气的激动模样,忽然间心头一阵感动。于是他缓步来到街上。冲那些不肯听话的孩子沉声喝道:“都住手,听话的孩子,过年时我每人送他一挂鞭炮。”

果然这一声比夏清语之前的话好用多了。再加上陆云逍天生贵胄,又有不怒自威的煞气,街道上野驴般的小崽子们瞬间变身听话乖宝宝,垂头丧气回了自己家,其中有一个胆大的鼓足勇气向陆云逍求承诺。引得小侯爷邪魅一笑,霸气说道:“放心,我的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于是这个胆大的刺儿头也心满意足回去了。

“没想到你对付这些小兔崽子们还挺有一手的。”夏清语有些诧异的看着陆云逍,虽然这个方式略显粗暴,但是以渣男的身份,他肯站出来管这件闲事就已经非常令人侧目了不是吗?更何况他还许诺过年的时候给这些孩子每人一挂鞭炮。

陆云逍看着那些小孩子各自回家的身影。淡淡道:“我很喜欢孩子,你不知道吗?”

“嗯,我也很喜欢。”夏清语认同地点头:“这些小萝卜头虽然很闹腾,但是看着他们从很小很小肉呼呼的时候慢慢长大,到读书写字。学习明理,那种感觉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夏清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本就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穿越之前,就因为一个小女孩儿害怕去大医院做手术,她便决定陪对方一起去,要知道那时候她可是医院的顶梁柱,超级忙碌的。由此也可看出她对小孩子的喜欢了。

身旁许久没有声音,而且气氛好像有些怪怪的,一扭头,就见陆云逍那双深邃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看上去比较激动啊。夏清语情不自禁就往后退了一步,心想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难道只许你喜欢孩子,就不许我喜欢?但是她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当初被休的理由似乎就是因为害了甄姨娘肚子里的胎儿。

耸耸肩,这种时候又有什么可辩解的?何况她一点儿也不想和渣男重新在一起,那是非黑白就更不重要了。于是她摊摊手,对陆云逍道:“好了,陈家倒了,我们之间终于又可以恢复不相往来的常态了,对彼此都说一声恭喜吧。我回医馆,你请自便。”

她说完便转身回到杏林馆,剩下陆云逍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虽然身边人来人往,但不知为什么,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孤单:又可以恢复不相往来的常态,这对于她来说,竟然是值得说一声“恭喜”的事件吗?

慢慢往街口走去,不期然却见几个人走过来,正对着杏林馆指指点点,陆云逍皱了皱眉,就听他们说的话似乎是要租铺子之类的,大概是要参照杏林馆的格式,回头看看,在一众商户当中,杏林馆当真是装潢的古雅庄重,于是也就释然,洒脱而去。

回到侯府,就见朝云暮云正往门外走,看见他,都跺脚道:“爷去了哪里?让奴才们好找。总督大人派人请爷过去商议事情呢。甄姨娘刚刚也来找爷,说是有事儿。”

“我出去转了转。”陆云逍立定了身形,想了想道:“先去总督府吧。”

朝云小声道:“甄姨娘那里……”不等说完,便被陆云逍一瞪,听主子淡淡道:“她的事,晚上再说。”

“是。”

朝云答应一声,心里有些莫名其妙,暗道陈家倒台,百姓欢欣鼓舞,爷怎么倒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正想着,忽听陆云逍道:“朝云,你好好查一下,当初杏媛小产的事。”

朝云吓了一跳,暗道那事情不是早尘埃落定了吗?大奶奶都为此被休出家门,爷今儿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因小心问道:“爷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事儿未必是夏清语动得手脚。”一路上陆云逍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夏清语说到孩子时的语气,绝不是装出来的。看着这样的她,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她过去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再想起姐姐曾经说过的话,所以小侯爷心头不免蒙上了一层疑云。

朝云听了这话,就明白了,不由笑道:“是,奴才知道了。不过爷啊,您看着如今的大奶奶面目可亲,不像是能做出那样事情的人,可您想想从前的她?”

朝云一句话,陆云逍脑海中便立刻出现了那作为自己妻子的夏清语,顿时就觉得脑袋疼起来,暗道错觉,果然如今我觉着她好都是错觉,分明从前那五年,是最不讲理的狠毒女人,那时候的她,要害杏媛肚中孩子,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一念及此,便淡淡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看着办吧。”说完忍不住又往杏林馆的方向看了一眼,暗道恢复不相往来的生活吗?也好。

“哇,这是……镊子?太棒了,这……这是飞刀?”

看着面前桌上一堆亮闪闪的用具,夏清语的眼睛也亮起来了,拿起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刀仔细看着,却见阿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摇头道:“奶奶,这是您说的刀片,实在没办法打出像您那么薄的刀片,这就是师傅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小侯爷介绍的官家衙门,民间铁匠没有这个水平呢。”

“嗯嗯嗯,飞刀就飞刀吧,总比匕首强。”夏清语叹息着,细细看过眼前这些工具,其实她想要的那些东西,有一部分现在还打造不出来,但是目前有这些倒也足够做简单手术了。最重要的是输液管和输液瓶终于有了替代品,而最基本的盐水糖水,阿丑也正在努力中,这可是需要蒸馏灭菌技术的,绝不是你往水里兑点盐就能行。

“从今天起,这杏林馆才终于算是正式开张了。”

夏清语嘟囔着,但是想想未来还有许多困难,倒也不能太得意。因把工具都收拾到特制的箱子中分门别类摆放好,她正要问问阿丑那边研究磺胺和盐糖水的进程,忽然就听外面一阵震天鞭炮响起,似乎就是在离杏林馆不远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打擂台

“奇怪,陈家都倒了大半个月,这是谁家后知后觉,才想起放鞭啊?”夏清语抓抓发髻,正要出去看看,就见白薇从外面走进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于是便把鞭炮的事情丢了,上前关心问道:“白薇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