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逍说完,看也不看如同被晴天霹雳砸傻了的晏子笙,转身就往回走:哼!不过一个狂生罢了,想和他斗?这就是下场,看你还不知难而退。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的陆云逍也清楚晏子笙不可能真的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放弃,不过之前夏清语对那厮也并没有什么情意绵绵的表现,这让他心情很是愉悦,好像如此一来,自己就又有了很大希望似得。

回到府中,和家人阔别三个多月,再一相聚,自然又有一番嘘寒问暖,那石夫人也把他当做了准女婿一般,很是热情的寒暄了一会儿,二姑娘石秀芳的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目中异彩连闪,就差没直接说出“我喜欢你”的话了。

相对于叶夫人和石夫人等的欢呼雀跃,甄姨娘许姨娘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在看到石秀芳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爱意,她们两人就更是心烦意乱苦涩无比。

“我从没看见过这样不知羞耻的,还是大家子小姐呢,可你看看她那眼睛,就跟掉在爷身上似得。太太向来讲究,怎么这会儿却不顾了?那样露骨,骨子里必是一个荡妇般的人物,这样人如何能配得上爷?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回房的途中,甄姨娘喋喋不休向身旁白芷抱怨着,白芷也正是一肚子嫉妒怨怒,两人一拍即合,很是小声议论了一番,只把石秀芳说成了褒姒妲己般的红颜祸水,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陆云逍迎娶她似得。

心情不好,白芷也就没去甄姨娘房里烦她,这里甄姨娘独自回了房间,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坐在床上许久,方猛地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个抽屉,将上面一些书本绣品扒拉开,然后她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名贵的檀木盒子,长长舒了口气。

慢慢打开盒子,瞬时就有一阵宝光流转而过,甄姨娘盯着盒子里那一对龙凤镯子,目中露出狂热贪婪的光芒。

伸出一只形状优美的手,颤巍巍抚摸上这镯子冰凉的表面,甄姨娘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缕怨毒中透着讥诮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做续弦?做继室?那又如何?呵呵,你就做吧,反正这对镯子,是我的,它在我这里,呵呵……”

她一边说着,就将那镯子轻轻套在了手腕上,迷醉般的欣赏了一会儿,才又恋恋不舍取下来,喃喃叹气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才能正大光明的戴着这对镯子出入各处?什么时候我……”

这喃喃的自语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屋外一声尖叫,甄姨娘正是心神迷醉之时,大惊之下手一哆嗦,那宽大的镯子便“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是谁在那里嚎丧作死?”

甄姨娘大怒,一边骂一边忙不迭捡起镯子查看,这一看之下,顿时心痛欲死,只见那镯子上镶着的一颗血红中间天然带着绿孔雀的极品红宝石竟然被震落在地。

“姨娘,是廊下飞进了一只乌鸦,小如不提防之下吓了一跳,叫了一声。”

外面传来绿绮的声音,让甄姨娘面色更是难看起来,她看着手中这镯子,想到绿绮提到的乌鸦,只觉一阵心惊肉跳,好半晌,方咬牙恨恨道:“连鸟兽也要欺负人?看见我如今不如从前风光了,连乌鸦也敢来这里寻我晦气,真是可恶。”

话音落,她便高声道:“一只乌鸦也吓得尖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绿绮,把她送去董婆子那里,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疑心起

绿绮似是有些犹豫的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敲门声响,甄姨娘忙把镯子藏好,然后方哼了一声道:“进来。”说完只见红绡走了进来,面上似有犹豫之色。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甄姨娘不屑冷哼:“竟然能请得动你来为她求情,她能给你多少好处?”

红绡连忙站定了身子,垂头恭敬道:“奴婢知道姨娘心情不好,又怎会因为一点儿好处便替她说话?只是姨娘这会儿虽然心中烦躁,却万万不可冲动啊,虽是一个小丫头,可小如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定力自然不够,姨娘就因为这个要打她撵她,被太太知道,只怕她心中不喜。”

提到叶夫人,甄姨娘眼中更是有了滔天的恨意和怨毒,咬牙道:“有什么不喜的?当日那女人在府里折腾的人还少了?怎么不见太太说一个字?如今我只是撵一个小丫头,难道就不行?”

红绡心中叹气,犹豫了下,仍是轻声劝道:“姨娘想一想,那大奶奶当日是什么结局?”

“什么结局?她被休出门,如今欲擒故纵,哄得爷又为她神魂颠倒的结局呗。”甄姨娘眼中怨毒之色更浓,这几个字简直就像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一般。

“恕奴婢斗胆,姨娘觉着,您要是被爷撵了出去,可有大奶奶这份本事让爷回心转意?”红绡咬牙,猛然跪下沉声说了一句:这也真是没办法,她是甄姨娘的奴婢,甄姨娘若是失势,她也落不了好儿。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冒着惹怒主子的危险说这种话。

这话不啻当头一棒,顿时就把甄姨娘打醒了。她怔怔看着面前跪着的丫头,尽管心中又是气恨又是恼怒。但她也不蠢,知道红绡没有背叛自己的道理,这番话。倒当真是为自己好。

于是狠狠咬了一会儿牙,方把红绡从地上扶起。动情道:“忠言逆耳,好丫头,我知道你这话虽然让我心如刀割,却也是为了我好,的确,这事情是我冲动了,罢了罢了,你去告诉绿绮。不用把那小如送去董婆子处了。”

红绡心中一松,连忙道:“奴婢知道姨娘是聪明的,定能体会奴婢这番心思,不然万万不敢说这样话。”

甄姨娘点点头,对她道:“你去传话,传完话回来,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偷偷做,你回来我告诉你。”那对镯子当日是红绡取回来的,如今只有她和红绡知道这件事,所以。要把镯子上的宝石镶嵌好,自然只能让红绡暗地里去办。

“爷,奴才看那位二姑娘。好像对爷有些意思。”

书房里,陆云逍正和朝云暮云说着闲话,听见朝云这样说,他便瞪了一眼,冷哼道:“你胡说什么?事关二妹妹的闺誉,你是要找死吗?”

朝云连忙低下了头,却仍忍不住嘀咕道:“奴才看那二姑娘倒也不似很在乎这个闺誉。人家都亲自来给爷送点心了。说起来,这本是很惹眼的行为,奴才觉着女子不该如此。但是那二姑娘落落大方,竟让奴才丝毫没有反感。这真是……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一旁暮云也连连点头道:“奴才也是这样觉着的,奴才看爷似乎也不是很讨厌的样子。还和二姑娘说了几句话。”趁着主子心情好,两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开始光明正大的打探消息,反正爷之前的心意都透露给自己知道了,这会儿想必也不会介意说一说的。

果然,陆云逍慢慢啜了口茶,摇头微笑道:“你们错了,这位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一起到了边关,那里天高地广,就算是女孩子,也自养出一份灵气和大气,不似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们,如同被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儿般忸怩脆弱。她来给我送点心,也只是为了问我她父亲的事情,没有别的意思。唔,我倒也是很欣赏她这份落落大方,且她言语刚强,倒和你们大奶奶有些相似。”

朝云和暮云对看一眼,心中都明白了:爷这是打定主意要吃大奶奶那口回头草了,这简直什么时候心里都想着人家。

“爷,您真的对二姑娘……就没有一点感觉?”朝云小心问了一句,被陆云逍瞪了一眼,听他森然道:“我是把她和府里三妹妹四妹妹一样看待的。你们再敢乱嚼舌头,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我说过,事关二妹妹的闺誉,我都不敢乱说话,你们倒是胆子大。”

朝云缩了下脖子,小声道:“倒不是奴才们胆子大,而是这几日府里下人们中有点儿风声,都说二姑娘是太太为爷选的继室,好像石家那边也同意。这事儿两位姨娘都是知道的,奴才刚听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想着爷未必知道,所以才想问问爷的心意。”

“有这种事?”

陆云逍还真不知道叶夫人这暗中的安排,闻言不由得立刻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会儿,方皱眉道:“你去好好打听打听,有了结果来回我。娘真是的,她心中怎么想的?做续弦?简直胡闹,我们两家是世交,她这样做,也不怕让人误会,破坏了两家关系,真是……”

这后面的抱怨声音极低,连朝云和暮云也没听清楚,不过两人也大致能猜出内容。

两个小厮退下后,陆云逍无心看书,于是出了门,只见天色沉沉,阴冷的风带着一股湿气吹过来。这就是他不喜欢江南的地方,虽然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又比京城潮湿温暖,但他不爱这种阴潮的冷,他还是喜欢京城的天气,就算是北风凛冽,也透着一股子席卷天地的霸气和干脆。

正看着院中树木沉思,便见一个小丫头嘟嘟囔囔走进来,面上全是疑惑之色,看见陆云逍,竟似吓了一跳,连忙垂了头就想溜走。

素日里陆云逍倒也不会理她,不过此时没什么事情干,看见这丫头的畏缩神态他就有些不喜,因淡淡开口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那小丫头吓了一跳,站定了脚步嗫嚅着答话,只是说的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

陆云逍原本也就是那么问一问,此时看见这丫头的慌张模样,心中却是疑惑了。因冷着脸道:“好端端的你心虚什么?该不会是手脚不干净,从什么地方偷了东西吧?”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个柔和声音道:“杏儿,爷问你什么就老实答便是,慌什么?你素日是个伶俐的,这会儿心神不宁,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放心,咱们书房的丫头,一切有爷做主。”

陆云逍没有回头,知道是书房的大丫头娇蕊在说话。果然,听了这话,那叫杏儿的小丫头便镇定下来,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方凑近陆云逍小声道:“爷,其实……也没什么,许是奴婢看花了眼。刚才……刚才奴婢因为贪玩儿,忘了娇蕊姐姐吩咐的活计,所以急着跑回来,不料撞上了红绡姐姐,从她袖子里掉出来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陆云逍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意识到让杏儿慌张失措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是……是一颗……一颗红宝石。红绡姐姐说是姨娘赏她的。”

“红宝石?”陆云逍眉头一皱,这只是寻常的珠宝,杏儿虽然是小丫头,但也不至于就让一颗红宝石给震成这样儿吧?他书房里的丫头什么时候竟这么没出息了?

果然,娇蕊也十分疑惑,淡淡道:“一颗红宝石罢了,你没见过?就慌成这样儿,你觉着是爷好欺瞒还是我好糊弄?”

杏儿垂头咬着嘴唇,声如蚊呐结结巴巴道:“当时太阳光正足,奴婢……奴婢看见那……那颗红宝石里,有一点蓝绿……”

“带着馅儿的红宝石?这更不是什么精品,除非那馅儿是天然的一段形状……”娇蕊说到这里,身子猛然就是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杏儿道:“那点蓝绿色,是……什么形状的?”

娇蕊这话一问出来,陆云逍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见杏儿不敢说话,他便沉声道:“你看见的那蓝绿色,可是孔雀形状?”

“奴婢……奴婢没看清楚,好像……好像是有点像孔雀。”杏儿的声音更微弱了,不过陆云逍习武之人,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他的神色陡然就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杏儿虽然一个劲儿说她没看清楚,但如果真的没看清楚,她又怎会因此心神震动?那红宝石里带着蓝绿孔雀馅儿的极品宝石,他只见过一个,就是母亲当日给夏清语的那对金镶宝石龙凤如意镯子,上面就镶着这样一颗极品宝石。

“行了,你下去吧,今天这事情,不许再和人说起。”陆云逍握紧的拳头轻轻松开,眼睛也慢慢眯起,心中暗道:杏媛,那对龙凤如意镯子,真是被你给偷藏起来了吗?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私藏,还敢骗我,更想嫁祸清语。你还骗了我什么?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摊牌

娇蕊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恰在此时,就见朝夕走进来,她便连忙退下。这里陆云逍回到书房,朝云便向他报告自己打探出的消息,说着说着便自动消音了,好奇地看着盯着窗户某一处看的主子,心想爷啊,您听见我的话了吗?怎么都没有反应来的?

正想着,就见陆云逍收回目光,淡然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现在,我安排一件事给你做,动用一切力量,包括京城府里的人,给我全力以赴调查这件事。”

“是,奴才明白。爷要查什么事?莫非那匈奴可汗又潜进大陈了?太棒了,上次让他悄无声息的溜走,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抓住他。”朝云神色振奋,握着拳头用力的挥了下。

“不是匈奴可汗,是杏媛的事。”

陆云逍声音沉沉,没给朝云反应过来的机会,他便森然道:“你去给我好好查,当日她的胎儿是怎么没的?”

“啊?爷……爷是什么意思?”朝云眨眨眼,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爷之前曾经有过这么一回吩咐,但没一会儿就改变主意了,这一次怎么又要郑重其事的查呢?一年多的事情了,哪里还有蛛丝马迹可循啊?

“就是我说的意思,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懂?”陆云逍淡淡看了朝云一眼,那眼中的深邃冷漠让这小厮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连连点头道:“懂,奴才懂了,奴才这就去安排人,保准把结果查个水落石出,还不打草惊蛇。”

陆云逍点点头,挥手让朝云退下。他这里叹了口气,伸手揉揉眉心,耳边又响起姐姐当日的话。想到自己如果真是冤枉了夏清语而休妻,在那个女人心里。只怕自己确实是罪无可恕了,不知要怎么做才能换她回心转意。

至于这红宝石,原本也可以查。只是红绡既然知道杏儿看见了宝石,怕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拿出去,即便自己让杏儿与她对质,她也绝不会承认。若是搜查了,闹得家宅不宁,惊扰母亲不说。让客人们又怎么想?所以陆云逍并没有在朝云面前提起这个话茬儿。

就这么默默坐着,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忽听外面丫头笑着说嫣红姐姐来了。这嫣红也是叶夫人身旁的丫头,陆云逍抬起头,就见嫣红走进来,含笑行礼,然后道:“今儿是石府二姑娘的生日,本来太太说要请些人好好办一办的,二姑娘却坚决不肯,太太怜她懂事。就答应了,只说家里人在一起聚一聚,请了上一回的杂耍班子过来。让爷今天晚上务必过去。”

陆云逍皱眉道:“她一个姑娘家的生日,我一个外男去凑什么热闹?让人送份贺礼去也就是了。”

嫣然一笑,笑容中颇有深意,慢慢道:“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太太怎么说奴婢便怎么告诉爷,这是太太的吩咐,让爷今晚务必到场呢。”

陆云逍看了嫣然的笑,再听了这话,联想起刚才朝云向自己报告的。心中便明镜也似。因默默沉吟了会儿,他便起身道:“罢了。不必今晚,我现在就过去见太太。”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该说明的还是及早挑明了好,免得将来闹到伤了石家脸面,自家这里也下不来台。

他这样的果决,倒让嫣红一愣,旋即面色便白了一白,知道爷这会儿过去恐怕没什么好话说,因连忙道:“爷,那个……太太十分欢喜呢,从来了江南,一直在这宅子里操心,您上战场,又牵肠挂肚了三个多月,那个……”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陆云逍一笑,嫣红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听他沉声道:“但是该说明的一定要说明,若你觉着这是泼冷水,那我会泼的温柔一些。”

泼冷水还有温柔的吗?

嫣红咬着嘴唇瞪前面那挺拔身影,暗道真是不明白了,二姑娘多好的人,怎么爷竟然一点儿都不动心?先前看他们说了两回话,明明是相配的很。爷心中到底怎么想的?不会真的如同他两个姨娘所说,他对那位大奶奶又动了心吧?老天,哪有这样荒谬的事?当日休妻时,明明是迫不及待的。

嫣红一路心里打着鼓,陪同陆云逍来到叶夫人房间,见琥珀和许姨娘两人在这里,陆云逍随意闲话了几句,然后用眼神示意许姨娘等出去。许姨娘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假装看不见,只好带着琥珀和丫头们都出来,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那母子二人。

“如今没有外人,娘对那石家二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和儿子直说了吧。”

陆云逍也没有心思和母亲兜圈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他的态度让叶夫人愣了一下,旋即便笑容满面道:“我的儿,哪有你这么莽撞的,这种话也好在娘面前直言不讳的?罢了,既然你这么问,那娘问你,这一回你可满意了吧?看那二姑娘……”

“我不同意。”

陆云逍不等叶夫人说完,便用四个字打断了她的话,而且他说的是“我不同意”,而不是说“我不满意”。

叶夫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怔怔道:“你……你不同意?这可是傻孩子了,你听娘说,秀芳实在是个难得的,虽然在边塞长大,可是知书达理,为人处事落落大方,你又不喜欢忸怩的女孩子,她恰恰是你的良配啊,不然你还要找什么样儿的?”

陆云逍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不要把自己想吃回头草的心思告诉母亲,不然双重打击下不知娘扛不扛得住,因便耐心道:“娘,二妹妹很好,这我知道,但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莫说是继室这个委屈她的位置,便是我如今没成婚,要娶她做原配,我也不答应的。”

“什么男女之情?那不过是戏里风花雪月的东西,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夫人强硬的打断儿子:“不行,这一次你要听我的。”

陆云逍也不急躁,看着母亲微微笑道:“娘,我不是刚成婚时那懵懵懂懂的少年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娘就别为我操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日我的原配,不也是您说好,结果又如何?”

他这个时候提出夏清语,倒是堵得叶夫人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下,便冷了脸咬牙道:“当初挑那个女人给你做妻子,是我看走了眼。但是这一回,秀芳是个好孩子,我是敢打包票的。我不信你看不出那孩子的好,既如此,你为什么又不肯?可是因为那夏清语?我就不明白了,当日她是怎么寒了咱们娘儿俩的心,莫非你全都忘了?怎么这一次就又钻到牛角尖?你还想吃回头草不成?你……你丢得起这个脸吗?”

陆云逍本不想说,不料母亲竟把这事儿给捅开了。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缓缓点头道:“儿子想好了,不怕丢脸,其实母亲应该知道儿子的性情,别人的话,本就不放在我心上。”

“可是放在我心上。”

叶夫人暴怒了,拍着桌子叫道:“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我真没想到,你……你竟然真存了这天打雷劈要不得的心思,你……你气死我了,儿啊,你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怎么就要为那么个女人连侯府的脸面都不要了?你……你是中了什么邪术啊?”

叶夫人叫到最后,眼泪便忍不住下来了,陆云逍叹了口气,看着母亲诚恳道:“娘,她……她在府中寻死,后来……后来又活过来,便大彻大悟,如今……如今当真不是从前那个模样了。如果您和她相处几天,您也一定会喜欢她的。娘,您该知道儿子,对她从前在府中所作所为当真是深恶痛绝,若她不是改了性子,儿子说什么也不会对她动心,只是……只是等儿子发现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时候,儿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然何须娘来点醒儿子?难道我不知道这回头草不好吃?可是……可是一颗心就在她身上,我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为了她,你就连你爹娘的老脸都不管了?连你自己的脸面也不要了?侯府的名声也抛到脑后去了?”叶夫人这会儿真的是伤心至极,她来江南便是为了预防这件事发生,明明平日听人说,儿子也不是常去杏林馆,偶尔去了,也都是有正事儿,哪里想到他竟是瞒了自己暗渡陈仓,如今忽然一下子,竟然就要谈论到娶回那女人的地步了,这怎不由得叶夫人伤心愤怒?

“娘,好像没这么严重吧?”陆云逍咳了一声,小声道:“您和我爹的脸面,还有侯府的名声,又不是靠我撑着的,那不是有皇贵妃吗?便是有人背后议论,又有谁敢当面让你们下不来台?”

“你给我滚。”

叶夫人气得眼冒金星,气急之下伸手指着门外,哆嗦着吼出了一句。

第一百九十三章:叶夫人病倒

“是,那儿子告退。”陆云逍心知不能再给母亲更大的刺激了,于是便要借坡下驴,却听叶夫人在后面咬牙切齿叫道:“我绝不会重蹈覆辙,让那个女人再进侯府的门,绝不。”

“儿子……心意已决。”

陆云逍也是同样用决然的态度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叶夫人蓦然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别看她话说得满,可在她心里,是明白这个儿子的性情的,随着他渐渐长大,在朝廷的位置也越来越重,这个儿子,早已不再是当年听话的少年,而是打定主意就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的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了。

“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

想到未来的日子,叶夫人只觉着眼前一片片发黑,嘴巴哆嗦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插曲,这一晚上,石秀芳的生日宴大家也都是淡淡的,台上杂耍卖力地表演着,下面观看的人却是没一个能挤出点笑容。

陆府的宅子虽大,但下午在叶夫人房间发生的一幕也不至于一点风都透不出去,加上陆云逍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而是只派了书房一个大丫头送来贺礼,这行为的背后含义,几乎就是昭然若揭了。

石夫人心里自然不痛快,石秀芳却仍是落落大方,时而用言语逗叶夫人和母亲开心,半点儿端倪都没露出来。

甄姨娘是真开心,她没料到陆云逍竟然真会这么决然的表明了态度。如此一来,这继室的位子只怕要继续空悬着。这对她来说,就还是有那一丝希望存在。尽管这希望十分渺茫。

许姨娘不动声色,也没人知道她怎么想的,直到曲终人散,甄姨娘和白芷以及几个丫头出了叶夫人的院落,往自己院子而去,才听到后面传来许姨娘呼唤的声音。

甄姨娘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许姨娘笑道:“这大晚上的,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找我?若有话说,不如去我房里?”

许姨娘淡淡道:“不必了。我只是看到姐姐好像有些开心,自问能猜度出姐姐的心意,所以赶过来提醒您一声。”

“哦?”甄姨娘眉头一挑:“妹妹要提醒我什么?”

许姨娘冷冷一笑,轻声道:“我要提醒姐姐,您别只顾着开心,要多想一想,爷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推辞掉这门婚事,他从来对这些事是不在意的,如今却忽然宁可得罪太太也不肯答应这安排。偏偏那位二姑娘,其实真是个好的,爷也不是没长眼睛,这些他心里会没有数吗?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谁?才会这么做呢?”

灯笼昏黄的光芒中,甄姨娘脸上隐含的笑意一下子便僵硬了,她蓦然抓紧手中绢子。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是说?爷之所以推了这门婚事,是为了……是为了……那个女人?”

“我没这么说。其实这种事情,还用说吗?”许姨娘叹了口气。想想又道:“是了,最近你小心些,我那天偶尔听见丫头们议论了些话,这府里好像有人在暗中调查你,我自己忖度着,许就是爷在查你也说不定呢。”

“你胡说什么?我行的正坐得直,爷好端端的查我做什么?”甄姨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嘴上却十分强硬。

“你是不是行的正坐得直不关我事,我只是提醒你一声,若不是那女人的威胁大,你以为我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许姨娘冷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去。

一直到走出很远,她身旁的琥珀才小声道:“姨娘,爷真的在查甄姨娘吗?”

许姨娘低笑一声,悄悄道:“我吓唬她的。”

“啊?”琥珀瞪大眼睛:“那……甄姨娘怎么会相信?”

“怎么会不信?”许姨娘用帕子掩了下嘴角,冷笑道:“你真信她行的正坐得直?呵呵!不说她从前那胎儿的事,就是他那个表叔开得千金堂,说里面没有她的助力,谁会相信?也就是咱们那爷,从不在后宅上用心,库里银子少一点都不知道。不过这所谓做贼心虚,只要她有阴私,我这般说,她总会疑神疑鬼的。”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琥珀实在不明白:“姨娘说过,咱们如今正该和她联手,对付大奶奶才是,让她疑神疑鬼做什么?”

“傻丫头,那个女人是决不能让她进门的。但这种事情,不能由咱们来做,甄姨娘向来爱拔尖出头,那这个美差,我便让给她好了。”

琥珀眨了眨眼睛,她还是不明白,这和联手对付夏清语有什么关系?却听许姨娘轻笑道:“你啊,怎么经历了一番还是这样笨?但凡甄姨娘开始疑神疑鬼,以她的性子,定然就会把这些都怪罪在那女人头上,到时候,她自然会想尽办法去对付她的。”

琥珀这才明白,心中对许姨娘的佩服崇敬又加深了一层,由衷笑道:“姨娘果然是玲珑心思,原来如此,我才明白过来。只是姨娘,我只怕那甄姨娘太蠢,且爷如今也并不十分喜欢她,她就算要破坏,又能怎么破坏呢?只说些坏话,爷岂能听她的?”

许姨娘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替她想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到时候她只要按照我的想法来就是了。”

“什么主意?”琥珀眼睛一亮,却见许姨娘摇摇头,微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起来,今天晚上的杂耍倒真是不错,虽然太太心里不痛快,可还赏了钱,这就难得了。”

琥珀一愣,不知道许姨娘为什么突然提起杂耍来,再者,她又怎么敢肯定甄姨娘会按照她的主意行事呢?虽然是为了对付大奶奶,两人暂时联合,但甄姨娘可绝不会这般听话的,许姨娘哪里来的信心?

这事儿琥珀琢磨了一夜也没琢磨出来,第二日眼圈儿就有些发黑,不过和许姨娘来到叶夫人房里后,却发现甄姨娘那眼圈黑的比自己还厉害,显然这才是个真正一夜未睡的。看了一眼许姨娘,琥珀知道,就如同对方所说,甄姨娘做贼心虚,到底还是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不过第二天,陆云逍就重新出城去了沿海战场,这让甄姨娘微微松了口气,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正如许姨娘所说,似甄姨娘这种人,出了这种事情后她是不会去反省自身的,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而目前石秀芳已经让陆云逍拒绝掉,甄姨娘所有的仇恨可不就全是在夏清语身上。

尤其是想到这三个多月来夏清语也在沿海前线做军医,陆云逍也在那里,两人可不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难怪丈夫回来后,便在叶夫人面前露出要吃回头草的意思,好在太太明理,只说死也不会让夏清语进门,这让甄姨娘觉得自己还有时间操作些事情。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好主意,因为力拒夏清语进门,而重新被甄姨娘当做了深明大义主心骨的叶夫人就病倒了。

这次病来势汹汹,甄姨娘不敢怠慢,连忙找了唐逢春和周陵亲自来看,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伤寒。

伤寒大多是具有传染性的,甄姨娘就有些慌神,不过唐逢春和周陵却只说不妨事,这才让她的心稳下来,一面安排在上房服侍守夜的丫头婆子,一面又命厨房每日里熬“防伤寒汤”给府里众人喝。顾名思义,这防伤寒汤自然是预防伤寒传染的。

甄姨娘这个时候也不惧自身安危,亲自在叶夫人身前身后服侍着,又要着人去通知陆云逍,却被叶夫人拒绝,只说这病传染,若儿子知道了,必定赶回来,若传染给他,岂不是不好?他还要督战呢。

甄姨娘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若是要用叶夫人的病让陆云逍愧疚,从而打消了娶回夏清语的念头,那也不用非在这会儿叫他回来,只等叶夫人彻底痊愈之前,让丈夫回来看看就是,那会儿没了传染性,叶夫人的身子也不可能立刻就养好,恰是憔悴时分,爷看了岂不愧疚?

甄姨娘打的如意算盘很好,只可惜她忘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眼看过了半月时间,这伤寒虽也见好转,却也总是不能好利索,且又添了腹痛腹胀等症。

唐逢春和周陵每日都亲自来诊脉用药,看见叶夫人添了这些症状,便只让她们放心,说是伤寒病人倒有一多半会在发病后逐渐添这些症状,大多过些天也就好了。

叶夫人和甄姨娘这才放下心来,但唐逢春和周陵好歹是名医,心里却清楚有些人在添了这症状后,会忽然病情恶化最终暴毙。只是叶夫人如今症状轻微,加上又一直养尊处优,他们两人也不信如此恶疾会在她身上发生,因此竟是提也不提。

眼看叶夫人热退了,除了食欲不好和腹部隐痛发胀之外,其它症状也都渐渐消失,甄姨娘觉着这时机差不多了,便命人去通知陆云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