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小心翼翼道:“会有什么坏事?除了爷……”不等说完,就见夏清语一摆手,果断道:“不要提他,提他干什么?智商低情商负数的笨蛋,哼!离了咱们更好呢。”

白薇不敢再说,一旁白蔻点头附和道:“奶奶说的没错,爷就是个渣男。奴婢想着,这一次大战结束后,大概爷就会回京城吧,到时候咱们可不用再看他了。”

夏清语笑道:“是啊,想想这样的日子还是挺激动的。这一次大战结束,就该把冯大哥乡下那几个庄子用上了,雇些人手,那些地咱们就种药材。就是阿丑和我到时候要忙起来了,这也无妨,杏林馆现在的人手还够用,孔大夫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外科大夫,学手术比冯大哥和江大哥上手都快多了,这样一来,咱们还可以开展更复杂更庞大的手术,只是工具和药品这边,到时候怕还是要好好商议下,再增添些……”

“奶奶,您别说了,一说起这个您就眉飞色舞的,这都快三更了,再这么精神着,您还睡不睡了?本来这些日子又累又操心的,您这脸都瘦了一圈儿,若是再加上失眠,您就是铁打的,也非倒下不可,到时候……”

“好好好,怕了你的唠叨,我去睡,这就去睡还不成么?”夏清语连忙抬手打断了白薇的话,然后脱了外面大衣裳躺进已经暖好的被窝里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爱恨纠缠

白薇和白蔻这才不再唠叨,营房比不上自己家里那般讲究,两个丫头如今是和夏清语一起睡的,就在床边不远的熏笼旁摆着两张榻,她们就睡在上面。

因为白日里劳累,三人一躺下便睡得人事不省,谁也不知道,就在她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从窗户外忽然轻轻伸进来一根管子。

“爷,您要去哪里?奴才跟着您吧。”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朝云和暮云本来都睡得流口水了,却突然听见里屋似乎有些动静,刚刚坐起身,就看到陆云逍披着一件轻裘走了出来,于是连忙也要穿上衣服跟着主子出去。

“不用,你们继续睡,我就是心里有些烦,想自己一个人走走。”陆云逍抬手制止住两个小厮,口气不容置疑。

朝云暮云无奈,心中既担心主子,却又不敢偷偷跟上去,这个主子向来是乾纲独断,不听话这种事,在他心情好时没什么,在这种坏心情下,那就纯粹属于找死了。

陆云逍踱步出门,看见两个小厮果然没跟上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现在心情很坏,非常的坏,任谁在刚刚梦见胎死腹中的骨肉后,又梦见和那个罪魁祸首一起,心情都不可能好得起来吧?尤其是梦这种东西还不能由自己控制,小侯爷不知道未来的余生中是不是日日夜夜都要忍受这种煎熬,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更是坏的无以复加。

漫无目的的胡乱逛着,江南冬日里不多见的猛烈北风拍打在他身上,一阵阵阴冷入骨入髓,如同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这一场既美好又可怕的噩梦。想彻底忘记,但那道身影却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仇恨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为了报复。改变本性到这个地步。

陆云逍默默想着,慢慢停下了脚步。然后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来。四下望了望,不由得又是懊恼不已,原来竟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夏清语的营房附近。

很多东西,一旦成了习惯,再改过来还真的是很难啊。

小侯爷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从前曾经无数次驻足在这里,向着不远处的营房凝望。通常那里的灯光会一直亮到半夜,而今天大概是已过三更的关系,所以营房内漆黑一片。

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斩断的情愫,为什么还要让它在自己心里继续生长?陆云逍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把自己彻底打清醒,似乎这样,就可以和过去那一段美好时光做一个最彻底的告别。

耳光终究是没打下去,但转身就走还是可以做到的。

头顶的月亮很大,清辉洒下来,将陆云逍的影子拖得很长。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小侯爷喃喃自语,忍不住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他丝毫不知,只是这一眼。差点儿就让他万劫不复。当然,很久之后再想起这个瞬间,小侯爷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一眼,他才会真的万劫不复。

那一道如风般的身影从远处一晃而过时,恰好落在了陆云逍的眼中,小侯爷眼看着对方灵猫般攀上墙头,若是黑夜当中,这一点动静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陆云逍在内。然而现在。那人却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是谁?”

陆云逍大喝一声,他眼睛尖。早已看清这人身上似是背着东西,当下想也不想便纵起身形追去。只这里是军营外围。距离围墙十分短暂,喝声出口,那人早已跳下城墙远遁,而陆云逍也随即追了下去,所以当守卫们赶过来的时候,根本连半点踪迹都没有察觉到,众人只能面面相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云逍是从小儿就有名师指点武艺,他也从来没有疏于练习过,所以对自己的轻功,他还是非常自信的,觉着追这么两个毛贼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料一路追下来,才发现这两人的轻功竟是十分高明,任他如何呼喝也不回头,只一溜烟儿的跑,虽然距离越拉越近,但陆云逍一时之间竟也不能追上他们。

眼看就要到了海边,陆云逍甚至已经能看到有一艘大船泊在那里,心中不由更加焦急,勉强再提一口气,身形已是展开到了极致,可是天不遂人愿,那两个贼子还是在他追到之前上了大船,恰是顺风,那船只一划,便离了海岸。

“朋友,咱们只是掳个人,和军营没有半点关系,也不会刺探任何军营的情报,还请朋友高抬贵手,放咱们一马。”

船上有一个粗犷凶恶的声音传来,而证实了自己猜测的陆云逍一颗心却更是沉到了谷底,就在刚刚追击的路上,他借着月光,已经隐隐看出那贼子身上背着的是一个女人。

在如今的海军营中,只有三个女人,就是夏清语和白蔻白薇主仆三个,而值得被人冒险掳走的,那便只有夏清语。

陆云逍这一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对这个女人,从深爱到深恨,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内心中的愤怒和痛苦。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从没有产生过一丝的犹豫纠结:是否要把夏清语交给这两个贼子,从此后任她在贼人手中自生自灭,以此来作为她报复自己的惩罚。他恨夏清语不假,但绝不会因为这份恨就变成一个下三滥的人渣。

眼看船已经驶离岸边,陆云逍的身形也已经到了海边,借着疾奔的势头,他提起最后一口长气飞身而起,在水面几个起落,终于在这口气泄出来之前,堪堪站在了甲板上。

“朋友,咱们说的很清楚了,你竟然还这么不给面子,可是自己找死?既如此,就成全你。”

那船头上一条刀疤大汉见陆云逍竟真的追了过来,不由凶相毕露。只是他话虽说得狠辣,心中却也是暗自惊恐:刚刚那手一苇渡江的轻功,他自问是用不出来的。这看上去削瘦挺拔的男人显然不是一个软柿子。

不过俗话说得好: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任他如何厉害,如今到了水中,那就是他和大哥的天下,这男人再厉害,在船上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刀疤大汉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眼看陆云逍不听他的话,径自往船舱走过来,他便怪叫一声,举起刀扑了过去。

陆云逍心急船舱中夏清语的命运,看见刀扑来,理也不理,身子一晃便从大汉身边闪过,接着飞起一脚,那刀疤大汉连身子还不及转过来,便被这一脚踹到了船边。

陆云逍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呜哇怪叫,抢进船舱,只见另一个汉子正掐着被他掳来的人质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是一把闪亮尖刀,看见他进来,便阴狠道:“不许动,动我就要她的命。”

船舱里有一盏油灯,此时正亮着,灯光虽微弱,却足够陆云逍认出眼前这被掳劫而来昏迷不醒的女子。不是夏清语还会有谁?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险进军营掳走她?说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陆云逍沉着脸看向那凶狠大汉,忽觉身后风声呼啸而至,他肩头一晃,接着一只手抓住刀疤大汉劈下来的手腕,用力一抖,就将那刀疤大汉摔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凶狠大汉喊叫,陆云逍已将一只脚踏在刀疤大汉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用力,就可以踩断这刀疤大汉的脖子。

“朋友好身手。”对面的凶狠大汉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中有狠辣之色一闪,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陆云逍不答反问,心中却在急速转着主意:这些江湖人中,讲义气的固然有,可危急关头,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货色更多。但自己是决不能让夏清语有一点闪失的,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其实他才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杀死了这女人,我们就算对雇主有交代。”

凶狠大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话音未落,他忽然将夏清语向后一拽,做出要割对方脖子的动作。果然,陆云逍当即飞身扑来,却不料那大汉竟闪电般将刀子转了方向,正对着陆云逍,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陆云逍主动向他刀子撞过来似得。

凶狠大汉早知道陆云逍的功夫厉害,料着这一招对他没有太大作用,但只要对方扑过来,再及时变换身形,到那时自己兄弟就能站起身,自己有人质在手,加上兄弟在后面袭击,他不信还制不住陆云逍。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陆云逍眼看就要扑到那尖刀上时,竟是不闪不避,只微微将身子一晃,下一刻,刀子整个没入他的肩头。与此同时,陆云逍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大汉勒住夏清语脖子的手腕一掰,另一只手则抓了夏清语的胳膊向自己怀中一拽。

电光火石的功夫,兔起雀落之间,夏清语已经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到安全地带——陆云逍怀中。而这一切,她却是茫然不知,在被陆云逍拉过来的一刻,身子便软软的倚在对方怀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入海

曾经那么渴望的女人,如今终于抱满怀。但陆云逍却没有时间感叹,他刚才扑过来是算准了角度,让匕首插在骨肉之间,以至于那大汉不能立刻就把匕首拔出来伤害夏清语。然而这时间很短暂,就在他把人抢到怀里的一瞬,对方已经将匕首恶狠狠拔了出去。

刹那间,血如泉涌,喷出来的血迅速浸染了雪白的衣衫。

陆云逍咬紧牙根,目中杀机四射,从小到大,小侯爷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再者,船顺风而行,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这个不会驾船的人越不利,他可不想和夏清语被迫在海上漂泊,活活渴死饿死。

大吼一声,陆云逍从腰间抽出软剑。那两个贼子只是轻功厉害,虽是干的杀人越货的买卖,但还真没有遇到过陆云逍这样的高手。两人只对了两招,就发现自己不是对手,惊骇之下便要跳水逃生,可陆云逍杀心已起,哪里肯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剑花一挽,只听“噗噗”两声,等到那二人跳到水中时,才惊恐发现,每人胸前已经多了个血窟窿。

心脏被扎透,又跳进了冬日的海水里,除非神仙降临,不然那是绝无幸理的。陆云逍松了口气,一屁股做到船舱里铺着的褥子上,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才转身看着一旁还是昏睡不醒的夏清语。

“这他妈还真是造化弄人了。”苦笑一声,小侯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伸手推了推夏清语:“喂!赶紧醒醒,你是猪啊,睡这么死,让人宰了都不知道。”

夏清语毫无动静。陆云逍无奈了。只好捂着自己受伤流血的肩头,走出去查看周围状况,寻思着能不能尽快回到海岸。不然的话,若是任由这船顺风飘行。再到了春水群岛,那自己可就真是离死不远了。

这一看之下,小侯爷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他也没想到海上的风比陆地要大得多,这铁船顺风向南,真成了乘风破浪,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看不到岸上灯火了。

陆云逍急了。冲回船舱继续摇着夏清语:“喂!你醒醒,快醒醒……”不等喊完,忽然看见旁边有个装淡水的缸子和两条毛巾,这会儿也顾不上毛巾脏了,连忙拿下来泼了些水上去,在夏清语脸上一通摁。

“啊啊啊……”

终于听见熟悉的声音,陆云逍面色复杂的看着夏清语睁开眼睛,看着她愣愣看自己的那副懵懂模样,小侯爷心中蓦然浮现出一个成语:在劫难逃。

“果然,你就是我的劫数。”

陆云逍苦笑一声。瘫坐在褥子上,一只手还捂着肩头,手心里仍是有温热的血慢慢渗出。他心想大概得包扎一下了,不然非失血而死不可。

“陆……陆云逍?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在哪里?”

夏清语终于看清了身周环境,一骨碌爬起来,惊惶的四下张望着,忽然看见陆云逍身上的血迹和从他手指缝里渗出的鲜血,不由得尖叫一声,连忙扑过来道:“你……你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陆云逍倚在船上,淡淡道:“是不是我不受伤,你就会以为是我把你掳到这里来的?”

“别废话了。我才没有那么小人之心呢。”夏清语一把扒拉开陆云逍那只爪子,暗道这货都这样了。还不忘和我抬杠,他是属杠杆的吧?

“我建议你先不用处理我的伤。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倒是你赶紧出去,看看能不能把船驶回陆地,不然你也不用为我包扎伤口了,反正迟早都是死,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分别。”

“船?这是……在船里?”

夏清语瞪大了眼睛,不过此时她也感觉到了这种摇摇晃晃的不稳定,于是连忙利索的帮陆云逍包扎了一下,便匆匆跑出去了。

陆云逍目中露出一点希望,但是很快,他就看到夏清语从外面进来,脸色也是青着的,摊手道:“四周漆黑一片,我连军营的灯火都看不见了,如果你也不会划船的话,我们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答案其实也没有出乎陆云逍的意料,但人在绝望之下,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陆云逍一只手抚上额头,抱怨道:“你竟然不会划船?你到江南来开医馆,竟然不学划船?”

“废话,你会划船你来啊。”夏清语心里也是慌慌的,所以虽然陆云逍是伤病号,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口气。

“你真能想,我是在京城长大的,你让我划船?”陆云逍冷哼一声:果然先前都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吗?现在彻底暴露出泼妇本性了吧,只是……为什么还是觉得现在这个泼妇和从前的那个悍妇有些不一样呢?

“你也真敢说,好像我不是在京城长大似得。”对于真正夏清语的身世,借助白薇白蔻,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非常肯定“自己”也是在京城出生长大的。

陆云逍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闷闷道:“可是你不比我提前来了江南吗?”

“我就提前来了两个月,接着你就跑来做监察使了,你好意思认为我该在这两个月里就学会划船技能?做白日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陆云逍不言语了,于是夏清语也坐了下来,看着陆云逍肩头上的伤,她忽然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我记得先前我是在营房里睡觉,和白薇白蔻一起,为什么一觉醒来,竟然就到船上了?莫非……我是在做梦?”

说到最后一句,夏清语的语气猛然就兴奋起来,连忙在自己大腿上使劲儿掐了一下,与此同时,陆云逍的声音传来:“不是做梦。”

“嘶……”夏清语倒吸一口凉气:“你不早说,哎呀疼死我了。”

“谁让你下死手掐的?”陆云逍有些不敢置信,这女人对别人一向是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这么狠。

“我以为是做梦,不会疼的嘛。”夏清语揉了揉大腿:“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笑我蠢。我只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云逍一摊手:“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让人冒险潜进军营把你给掳劫出来?”

“我是大夫,我能得罪谁?要说得罪,也只有海匪了。”夏清语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先给我解解疑惑好不好?我怎么就会悄无声息的被掳到这里来?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军营的守卫呢?”

“海匪?莫非是海匪?”陆云逍喃喃自语,只觉着恍然大悟,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海匪屡屡受挫,可以说是低估了我们大陈的兵力,而大陈之所以这一次大战可以如此顺利,都多亏了你和你的药。所以那些丧心病狂的海匪在最后溃败之时,竟然买通了大陈匪盗,想将你劫来泄愤,又或者,他们是打上了你的主意,想着把你掳过来,做他们的救命大夫。”

“他们做梦去吧,我到时候弄点毒药把他们全都毒翻了。”对海匪,夏清语是没有任何同情心的,不过她很快醒过神来:“等等等等,这只是你的猜测吧?海匪怎么可能知道是我和我们杏林馆的药为这场大战立下汗马功劳?”

“杭州通匪的人家虽然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但总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的。”陆云逍叹了口气,接着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摇头道:“至于你怎么睡得那样死,被人掳出来了都还呼呼大睡,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是我睡得死吗?迷药难道没听说过?这还用问,肯定是被人家用了迷药,不然我就算不能像你一样耳目灵敏,也不会冻成这样都还不醒好吗?”夏清语扯了旁边一条油花花的毯子盖在身上,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匪徒大概也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所以就把她劫出来,连毯子都没给盖一件,显然是不在乎她的死活。

“我看他们就是想弄死我吧,冻死了也没关系。”夏清语的确聪明,很快就猜出了匪徒的真正心意。

陆云逍皱了皱眉头:“冒那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杀你泄愤?就算我的确认为海匪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似乎也不至于蠢成这样。”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就是这么蠢。”夏清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穿越之旅还真是前无古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般的……倒霉。

“也许吧,海匪都是些粗毛野兽。”陆云逍淡淡答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你觉得怎么样?伤口流了很多血,我手头又没有清创的工具,只能简单包扎……”夏清语起身走过去,一边查看陆云逍的伤口一边轻声问。

陆云逍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困,要睡一觉。”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我那里然后救下我,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夏清语耸耸肩,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是要好好感谢陆云逍,不然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要向阎王爷报到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绝境

可她不等说完,便听陆云逍沉声道:“不必多心,我并不是为了救你,只是大陈军营,容不得匪徒猖狂来去。”

“喂!你就实话实说能怎样?”夏清语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冷淡起来还真是矫情。

“这就是实话。”陆云逍仍是闭着眼睛,淡然道:“我也用不着你来感谢我,因为本来这件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今天匪徒掳劫的换做任何人,我也会这么做。”

“那就不算是救命之恩了?”夏清语探头看,同时心里也在疑惑,暗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竟然能让陆云逍重新变成这么副死人脸的样子?

“对,不是什么救命之恩,你也不用感激我。”陆云逍向旁边挪了挪,摆明了要和夏清语疏远一些。

“为什么?我们现在可是在同舟共济。”夏清语微微眯眼:“陆云逍,你可别后悔。”

“因为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同舟共济?呵呵,不过是事出无奈,不得不暂时坐在一条船上罢了。”陆云逍的拳头在袖子里握紧,沉声道:“从此后彼此陌路,我……不会后悔。”

“陌路你个头啊,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是在一条船上,神经病。”夏清语这个气,但任凭她怎么发火,陆云逍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夏清语猜测他之前也是骤逢巨变,所以一时失神,才会任由自己为他包扎伤口,不然就以现在这副模样,大概他根本不会让自己碰他一根手指头吧。

“真是好心没好报。”咕哝着坐下来,既然陆云逍喜欢闹别扭,那就让他别扭去吧。彼此陌路,呵呵。陌路就陌路,谁怕谁啊?

于是船舱里再没有任何声音,两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眼看外面天色渐明,陆云逍便起身来到甲板上。夏清语默默跟在他身后,也出来查看情况。

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远处的水天一线,四周是茫茫海水,连一座岛屿也看不到。这让陆云逍和夏清语的心都不住往下沉:情况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糟糕。但谁能想到一向不怎么刮北风的杭州偏偏会在这两天刮起了北风,又怎知这么一艘大船,在海上无人驾驶划桨,竟然就能顺着风向南漂这么远?这是超出了两人想象的事情。

莫非……真的是天意?注定我就要葬身在这大海上?陆云逍看着远处海面。忽然苦笑起来,暗道这样的死未免太没有价值,哪怕是让我为大陈开拓万里海疆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强似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海上,若是母亲得知,不知要多心痛。我真是愧为人子。

正出神间,忽听身旁一个迷茫的声音道:“陆云逍,你说我们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

陆云逍本来是不想和夏清语说话的,但是听见那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他不知怎的便是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还有这个机会的。”

“什么意思?”夏清语扭头:“我有机会不就是你有机会?”

陆云逍摇摇头,只说了四个字:“春水群岛。”

夏清语于是沉默下来。春水群岛是方悠然的地盘。如果这艘船真的能飘到春水群岛,以她和方悠然的交情,别说活下来,就是回到杭州城也没问题。但陆云逍不同,他和天地会盟是死敌,他若落在方悠然手里,想要活下来可就难了,毕竟双方早已是水火之势不死不休,更何况听说这货还曾经带人挑了天地会盟的三个分舵。

“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不是不知恩的人,如果。我们真的能到春水群岛,落在方大哥手里……”

“那又怎样?”陆云逍打断夏清语的话。讥诮一笑:“你是要求他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我?还是要劝我向他低头?你明知道求他饶了我,我也不会在日后剿灭反贼的行动中手软……”

“我和你一起死。”

带着嘲弄的话猛然被一声清脆吼声打断。陆云逍诧异的转头,就看到夏清语粉面含威,叉着腰沉声道:“陆云逍,你也未免太看我不起。求方大哥放了你,是对方大哥不义;劝你屈膝求饶,表面上为你好,其实却是逼你对大陈不忠。这件事的确是死胡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既如此,若没有折中的办法,我便赔你一条命,一起死好了,反正没有你,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

陆云逍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才冷笑一声:“你说得好听,其实还是在逼迫方悠然,你明知道他不能看着你死。”

“自杀的法子很多啊,我何必非要逼方大哥下手?既要知恩图报有情有义,那就不能想着什么苟且偷生两全其美,我想方大哥一定也会理解我的。”夏清语下巴一扬,挑衅的看着陆云逍:“我虽是女人,但绝不会像你想的那般软弱卑鄙。”

陆云逍怔怔看着她,几个月来那个美好的让他不知不觉迷醉的身影和面前这个夏清语重叠。但很快,他便想起那个夜里,想起马车里的那些话,于是生生转过头去,轻声道:“如果你真是这样的女人,那该多好?”

“你说什么?”

海上风浪本来就大,夏清语没听清,连忙走近了几步,却听陆云逍冷冷道:“我是说,大海茫茫,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春水群岛,也许我们两个几天后就要饿死渴死或者是葬身鱼腹,你没有必要再这么装下去了,恢复本性吧,还能自自在在的活两天。”

他说完便猫腰走进船舱,剩下夏清语在甲板上风中凌乱,喃喃自语道:“什……什么意思?恢复本性?装下去?乖乖隆的咚,陆云逍的脑子真是抽风了吧?他那些姨娘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唔,别说,还真不愧是大家族中过惯了勾心斗角日子的女人们,这手段很不错嘛。”

反正看起来也没几天好活的了,陆云逍想带着恨离开人世,那就随他好了,总比带着爱和不舍去死的好。听说,越是留恋人间的鬼,越是不容易投胎,怎么说也是为了救自己陷入死地,若是能让他干干脆脆的投胎再去做富家子,比藕断丝连牵肠挂肚走黄泉路要好多了。

所以夏清语并没有对陆云逍刨根问底,事实上她也能猜出这些都是陆云逍身边女人的手段,可是现在,面对着这样艰难的处境,这些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春水群岛是个希望,但就好像上天在故意捉弄他们似得,这个希望竟然渐渐成为了泡影。

“怎么办?淡水快要喝光了,这么多天,连个小岛的影子都没看见,我们两个到底是漂流到哪里去了?天气倒是越来越热了,跟夏天似得。”看着船舱缸里最后一点淡水,夏清语忍不住忧虑的问正坐在船舷上钓鱼的陆云逍。

“不知道。”陆云逍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伤口并没有完全痊愈,好在他的身体一直是健康的,所以只是轻微发炎,倒没要了他的命去,只轻微发热了两天,之后便开始慢慢恢复。

“应该是越来越往南了。”夏清语走出来,看着甲板上竹篓里的几条鱼,这船舱里虽然有一缸水,却没有多少米粮,所以从五天前,两人便只能靠吃海鱼来维持生活了。

“为什么这么说?”陆云逍头也不回的问,目光凝在天边,眼睛微微眯起:应该不会是他看错吧?遥远的天边,似乎是有一丝黑云慢慢浮现。

“因为气候越来越热啊。”夏清语叹了口气,她没有顺着陆云逍的目光看向天边,而是一直看着前方那蔚蓝无际的大海:“我们算是运气好的了,这么多天也没遇到暴风雨,而且这风一直都没有停,所以船行还有个方向。只是这样下去也仍然是死路一条,暴风雨不会永远不出现,淡水也马上就要喝完,就算没有暴风雨和淡水的问题,吃的东西也有海鱼,但是没有蔬菜,只怕再过两三天,我们也要出现败血症,唉!真是怎么想都没有活路啊。”

“败血症?”陆云逍喃喃问了一句,他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天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最西方的天空边缘,已经出现了一抹如墨般的黑色。

“是啊,败血症。大陈现在还没有船只远航海外,所以难怪你不知道。若是将来我们真能活着回去,可以看到朝廷派船队远航,你记得告诉相关人员为他们预备绿色蔬菜,茶叶,黄豆绿豆,唔,黄豆绿豆可以在船上生豆芽,也是补充维生素的好东西。”

“恐怕,我们等不到得败血症的那一天了。”陆云逍苦笑自语,然后他转回头看向夏清语,目光专注而灼热,忽地轻声自语道:“虽然我说死到临头,你不如回归本性。但……我很喜欢你能一直艰难忍耐着,用这样的性子陪我度过这些天,我……希望一直到我死,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夏清语,那个让我爱慕而无法自拔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