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孝顺爹娘。”小平安脸上还挂着眼泪儿,却终于是不哭了,只用力点着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到底还是你有办法。”叶夫人笑着道:“昨晚儿这孩子哭到半夜才睡,我和老爷两个轮流哄着,就是哄不好。”

夏清语眼睛一亮,抬头小声道:“怎么?老爷也很喜欢小平安?”

叶夫人冷哼一声道:“他能不喜欢?都快六十岁的人了,终于有了个外孙,他哪里能不喜欢?只是先前……唉!他也是对十八年前那件事太耿耿于怀了。结果昨晚让你顶撞了那一番,接着老太太又说了那样的话,我觉着老爷态度有些转变。今儿一大早就去书房里,说是让云逍回来就过去,大概也是关心着皇上的决定。”

夏清语心想这倒是个好消息,因便感叹道:“老爷也实在是该放下心结了,大姐姐纵然当初是有错儿,然而这十八年的清苦生活,难道还不够惩罚她?其实不用看别的,只看小平安被教育的多好,就该知道大姐姐和大姐夫都是好人,不然如果是寻常孩子,那天在府外经受了那样的屈辱,这会儿看见咱们家人,不知道该多恨呢。”

叶夫人笑道:“可不是?不过小平安刚看见老爷时,也不愿意搭理他的,估摸着珊儿也知道家里还是老爷做主。不过在老爷逗哄了一阵后,总算没像之前那么对你们老爷爱答不理的。”

话音落,就听外面丫头道:“二奶奶来了。”接着秦书盈走进来,看见夏清语,连忙问赵明堂的情况,得知已经清醒了,便合掌道:“阿弥陀佛,当真是佛祖保佑,这是好事儿。太太,我还有件好事儿要和您说,我们二爷在江南已经置办了五船货物,往西洋去了,这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三五个月,二爷不肯在江南等,把那边打点完后,不日就要回京呢。”

叶夫人道:“怎么铺了这么大摊子,最后才置办了五船货物?”

秦书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太太,您以为这船是咱们素日里坐着的船啊?可不是那样寻常的船。我们二爷在信里说,那都是能装千万斤货物的大船呢,就是在海上遇见风浪也不怕。这还多亏了方大人帮忙,如今江南水司衙门里多是春水群岛投诚的官员,有他们帮忙,才能向官府租借到这样最顶尖的货船,不然可没有能力一下子装这么多货走。”

“我的天,千万斤货物?这……这都装了什么啊?哪有那么多东西可卖?”叶夫人真是惊讶了,却听秦书盈笑道:“这些可是要等二爷回来具体问他了,不过我想着,左右不过是瓷器丝绸茶叶这些,听说西洋那边,这些东西是最好卖的。”

婆媳几个的话题转眼间又到了海贸上,接着不知怎的又转到了夏清语和陆云逍在荒岛上的生活,听她说他们收了一群狒狒做小弟,从海里捉海鱼,甚至还能捕到桌子大小的海蜇,还有陆云逍用来求婚的那个被放生的大鹦鹉螺等等等等,只把秦书盈和叶夫人听得悠然神往,秦书盈便感叹道:“什么时候若是没有事情,跟着嫂子往那荒岛上去逛逛倒还好。”

夏清语笑道:“你只听我说的有趣,你不知道那上面多少凶险呢。是了,我之前在岛上带了些西红柿的种子回来,今年就种在了杏林馆的宅子中,如今大概也熟了,等我过去拿些回来给大家尝尝,拌糖吃生吃都是好的,我们爷最喜欢吃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秦书盈好奇道:“荒岛上也能养鸡?”

“没有家里专门下蛋的鸡,但是有野鸡。”夏清语说完,就听秦书盈道:“野鸡蛋?下面庄子里也经常送来一些野鸡蛋,比鸽子蛋也大不了多少,够吃吗?”

夏清语笑道:“野鸡蛋自然是小,但若说大,也有一种蛋,我们叫做鸵鸟蛋,一个蛋足有三斤左右。”

“哎哟我的天,哪有那么大的蛋?鹅蛋也没那么大,若是有能生那么大蛋的大鹅,岂不是要吃人?”

叶夫人也惊诧了,忽听小平安道:“这个鸵鸟我知道的,爹爹手里有两本游记,好像是前朝哪个传教士写的,那里就有说过,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这种大鸟,跑的特别特别快,然后可以下很大很大的蛋,不过我没见过。”

夏清语惊讶道:“大姐夫当真是博学啊,手里还有这样书。没关系,等再过些年,咱们能造出更大的船,在海上不惧风浪,舅妈就带着小平安去小岛上玩一玩。”

叶夫人忙道:“别骗他,小孩子容易当真的。听逍儿说,那小岛离着陆地何止千里,在海上走一个多月才能走到,这也费时太长了,而且那是海上,很容易就出危险的。”

夏清语笑道:“无妨,虽然不能去我们当日流落过的荒岛,但春水群岛就是四季长春,到时我们可以去那里玩一玩,或者再往南去,不过三五天的水路,就有很多荒岛,也都是热带岛,我听说水司衙门已经开始清理那些荒岛了,到时候咱们买两座小岛,闲了往那里玩,多好?”

秦书盈笑道:“说的我都眼热了。太太,大奶奶这真是好主意,趁着许多人还不知道那些荒岛的好处,咱们先下手为强,先买几座岛再说。”

话音未落,就听夏清语笑道:“别人都能去玩儿,唯独二奶奶不行,您可是管着这家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您要花一个多月去玩儿,不在府里理事,那还不得人仰马翻?”

第三百九十二章:你猜

一句话说的秦书盈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怎么这样说?难道不是因为我素日里管家辛苦,更应该给我放几天假,让我去好好儿快活快活吗?”

这话说的叶夫人和夏清语都笑了,夏清语便道:“你以为当家主母这样好做呢?若是想去玩儿,倒也不是没办法,你赶紧生个儿子,到时候娶了媳妇,把这大权交给她,你就是无差一身轻,那时哪里去不得呢?”

秦书盈笑道:“大奶奶别说我,您是嫂子,我怎么敢把儿子生在你的头里?必要你生了之后我才敢生呢。”

“咳咳咳……”

忽听叶夫人咳了两声,两妯娌这才发觉只顾着自己打趣,竟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孩子,顿时都红了脸,好在这时恰好外面丫头禀报说陆云逍过来了,众人的心立刻都提起来,虽然觉着皇上肯定会翻案重审,然而一时没听见这个准信儿,终还是难免担心。

陆云逍进来,先给叶夫人请了安,果然,就听母亲急问皇上是什么意见,他便冷笑道:“祝明胆大妄为,皇上听了我的禀报,雷霆震怒。不过暂时还没有罢了祝明的官职,毕竟此案尚未调查,倒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但是皇上已经下旨重审此案了。”

“皇上要让谁负责重新审案?”这是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是夏清语最关心的。

“你猜?”

却不料陆云逍竟然微笑看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奶奶心中顿时就有一万头神兽咆哮而过,这种时候自己都担心的了不得,结果你让我猜?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情绪。沉声道:“别闹了好吗?严肃点,到底皇上让谁审案?”

陆云逍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考虑到在母亲和弟妹面前和妻子公开“打情骂俏”影响不好,于是连忙端肃了面色,郑重道:“前些日子我就说过皇上想给李学士调职,今天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莫非……是把这案子交给李学士了?”夏清语又惊又喜,以李绝心的聪明才智。这案子交给他。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不错。”陆云逍点点头,显然也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大理寺卿前两日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皇上今儿准了。然后就升李学士为大理寺卿,由他接管刑部封存档案,重新审理此案。”

“太好了。”夏清语是真激动了,深深觉得皇帝陛下就是知人善任的千古明君啊。只是叶夫人不知道李绝心的能力。还在那里犹豫问道:“逍儿,李学士的能力如何?他能把这个案子审理出头绪来吗?那灭门血案都过了好几个月吧?”

陆云逍道:“娘。如果说朝中只有一个人能破此案,那除了李绝心,绝对不做其他人想。当年他还只是一个侍讲学士,手里又没有衙役。结果工部尚书惹恼了他,他就凭着一己之力,便搜齐了对方贪污受贿的几项大罪证。扳倒了对方。何况如今他升任大理寺卿,手下还有上百衙差。这案子当中隐情甚多,也只有李绝心能从这当中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叶夫人听见儿子如此盛赞李绝心,登时就放心了,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是了,这事儿你告诉你父亲了吗?”

陆云逍道:“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已经和父亲说了,父亲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他说完便转头问夏清语道:“对了,姐夫那里怎么样?李学士应该也着急从他那里了解情况呢。”

夏清语道:“神智已经清醒,只是身上伤势太重,还得将养些日子。昨儿送去的参汤对他很有帮助,这几日我给定个食补的菜谱,好好儿给他补一补,争取让他能快些去大理寺那边,协助李大人办案。”

陆云逍沉吟道:“此案一日不推翻,大姐夫就一日不能洗脱嫌疑。昨儿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今天皇上也没有责备我。但如果他神智清醒,只要还有行动能力,就不能在杏林馆了,还是得去大理寺,清语,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夏清语心想这古代的律法真严苛啊,连保外就医都没有。因仔细想了想道:“也罢,明日吧,明日我帮大姐夫的伤势处理一下,然后送他去大理寺,让小孙在大理寺看护他几日,药品什么的都拿去大理寺用,这总可以吧?”

陆云逍道:“这是可以的。从前监牢里犯人得病了,也都是要找大夫治疗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安排一辆马车,大姐夫的伤势不能颠簸,我得让人把马车铺软一些。”

秦书盈笑道:“这些事哪里还用劳驾大哥哥?我吩咐下人们准备就是了。还有厨房里的东西,嫂子开好方子尽管交给我,我亲自过去叮嘱她们,务必要让她们精心做了,给大姐夫进补。”

叶夫人就起身道:“这是个好结果,逍儿你去忙吧,我和你媳妇还有盈丫头去给老祖宗请安,顺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昨儿老太太说要见见小平安,也正好带他过去。”

于是陆云逍便告辞离去,他还要去找李绝心商议对此案的审理和对赵明堂陆明珊的安置。这里叶夫人带了夏清语秦书盈来到余老太君房间,把结果和她一说,果然,余老太君也十分欣慰。

“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奶奶二奶奶倒常聚到一起去了?”园子里,许姨娘和秦书湘坐在一起,许姨娘便向秦书湘打听着,她能感觉到这几日府里肯定有事情,但因为这事儿只有几个主子和她们的心腹知道,所以根本打听不出来。她想着秦书湘和几个女孩儿走得近,说不定能知道什么内幕。

却不料秦书湘摇头道:“没听说有什么事啊,虽然我也觉着大奶奶和我二姐姐走的越发近了,世子爷好像也很忙碌的样子。”

“这倒真是有些奇怪,罢了,反正发生什么事,和咱们也没有关系。”许姨娘见秦书湘也不知道,心里不由有点吃惊,暗道这事儿要么是姑娘们瞒着她,要么就是连姑娘们也不知道,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世子爷忙进忙出的模样,这绝不会是一件小事。

“姨娘,桑姑娘过来了,奴婢让她在小花厅里等着,姨娘是这就回去?还是……”

许姨娘站起身笑道:“好,我这就回去。”说完只见秦书湘也站起身来,好奇笑道:“桑姑娘是谁?姨娘的亲戚吗?”

“不是。”许姨娘摇摇头:“是太医院院正的女儿,也是个会医术的。前阵子我缠绵病榻多日,幸亏她来开了个方子,果然,吃了几剂药,病就好了。”

秦书湘目中光彩一闪,因笑道:“姨娘病了怎么不找大奶奶看?倒找别人来?”

许姨娘笑道:“啊哟,姑娘可别打趣我,我是个什么东西?得了病就敢去麻烦大奶奶?那岂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秦书湘笑道:“我看大奶奶随和的很,不会在这方面计较的。”

许姨娘摇头道:“大奶奶不计较,我自己得知道些分寸。行了,不和姑娘说了,桑姑娘还在屋里等着我呢。”说完就要离开亭子,却见秦书湘也跟了上来,笑道:“我倒有些好奇,想跟着姨娘一起去看看这位桑姑娘,我就不信,难道她的医术比大奶奶还要好不成?”

许姨娘连忙小声道:“可不敢这么说,谁的医术能比得上大奶奶呢?别说桑姑娘了,就是太医院院正也不行啊。若大奶奶不是女人,皇上早该把她封为太医院院正了呢。这桑姑娘……唔,叫我说,姑娘还是不要去看为好。”

“为什么?”秦书湘心里一慌,她要去看桑绿枝,心里自然也是有盘算的,只是想不到许姨娘竟然会拒绝,莫非竟是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不可能,自己这么些日子都安分守己,全府上下没一个人看穿,和这许姨娘不过是偶尔说句话罢了,怎么可能就会看穿呢?

一念及此,心下大定,便微笑问道:“姨娘这话怎么说?”

许姨娘凑过来小声道:“这位桑姑娘,在江南和大奶奶有些过节,我看你和大奶奶也很交好,若是让她看见你和桑姑娘往来说话,定要不高兴的。”

秦书湘心下一动,暗道这桑绿枝竟然和夏清语有过节吗?那太好了,很有可能我将来还要用她呢。因连忙笑道:“原来是这个,姨娘不用多心,大奶奶再不是这种人,她还时常和我说,年纪轻轻只在大宅子里,哪里也不能走动,倒不如多交几个朋友,素日里也能往来呢。”

许姨娘心中冷笑,又有几分得意,暗道任你如何隐忍,谋定后动,如今终于是兔子尾巴露出来了吧?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且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能搅几天风雨?

这样想着,自然就不会再打绊儿,和秦书湘一起出了花园,便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路过琥珀的院子时,忽然就见一个少年从琥珀屋子中出来,手里拿着一袋东西,看见许姨娘和秦书湘,脸色就有些发白,站在那里好像不知所措的模样。

第三百九十三章:好主意

“姨娘和秦姑娘去逛园子了?”在少年身后,琥珀走出来,含笑和许姨娘秦书湘打着招呼。见许姨娘目光只盯在少年身上,她就笑道:“这是我姑妈家的表弟,如今也在爷身边伺候着,恰好我这里有些东西要捎给姑妈,原本我和朝云说了,想让他找个小子在二门外接着,偏偏爷知道了,就开恩让我表弟亲自来拿。”

说完就扭头对旁边少年道:“虎子,还不见过姨娘?”

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是一副好模样,听见琥珀的话,便先把东西放下,认认真真行了礼,然后垂头小声叫了声“见过姨娘。”

“原来是你姑表弟,我怎么不知道爷跟前还有他伺候着?是才到爷身边吗?”许姨娘看那虎子也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心里不由得疑惑,暗道陆云逍身旁除了朝云和暮云是二十出头之外,其他的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什么时候又蹦出这么一个来?

就听琥珀笑道:“他也是运气到了,挡都挡不住,就是一个多月前,不知怎么遇见了爷,爷说他机灵,自己身边就朝云暮云两个,不太够用,就把他调到身边了。”

许姨娘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微笑道:“是吗?这么说,还真是他的运气到了。”

琥珀笑的欢畅道:“可不是?我姑妈一家子都是府里奴才,从没想过能有这样体面的。”说完便对虎子道:“好了,你快回去吧,别耽搁太久,误了爷的差事。”

那虎子答应一声,转身走了。这里许姨娘和秦书湘回到自己院子。秦书湘见她一路都在沉思,不由得疑惑道:“姨娘怎么了?这种事儿不是很寻常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许姨娘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由此想到了一些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都不能让秦书湘知道,不然岂不是往她的兴头上泼下一盆冷水?

进到屋里,果然见桑绿枝已经在等着了。她为桑绿枝和秦书湘做了介绍。就如同秦书湘刚听见桑绿枝,便在心中打起了主意一般,桑绿枝一看到秦书湘是这样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心中也是活泛开来:她如今对于自己和陆云逍发生点什么已经完全不抱期望,但她很愿意给那所谓心心相印的两夫妻添点乱。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都在刻意笼络着对方,这一场谈话自然是尽欢而散。

待把桑绿枝和秦书湘都送走后。胭脂便随着许姨娘进了里屋,小声道:“姨娘刚才看见琥珀院里的虎子。似乎有些不高兴,莫非您看出什么来了?”

许姨娘铁青着脸道:“那个没出息的,只怕开始在为自己找后路了,她……她口口声声对我忠心耿耿。结果到了这个时刻,却又打了退堂鼓。”

胭脂惊讶道:“怎么说?姨娘是不是误会了?也不能就因为那个虎子来了一次,您便这么想琥珀。她平日里也不是那水性杨花的,若是如今存了这个心思。可是想死吗?”

许姨娘咬牙道:“她的性子原本不敢想这种事,但若这是爷或者奶奶有意安排的呢?若就是暗示她将来可以有这个退路呢?不然你以为她刚才怎么会一点惊慌表现都没有?”

“姨娘的意思是说?爷……爷是有意这样做的?他……他竟然甘心将自己的女人送出去?这……这……”

“你觉得不可能吗?”许姨娘冷哼一声:“从前爷难道就没有通房丫头?还不是都被那妒妇给卖了?你看爷还说过什么吗?若不是那妒妇后来做的许多事忒不像话,爷即使不高兴,也未必就会因为这些事和她决裂。说到底,不过是个通房,爷不是那么在意的。既然多年前都不在意,如今他有了大奶奶,一心只要过从一而终的夫妻生活,可不是就要把琥珀给打发出去呢?不然的话,我就不信这么巧,爷就看上了虎子,把他调来做贴身小厮?”

胭脂惊得目瞪口呆,然而想一想,这的确不是没有可能的。爷向来还算宽厚,虽然如今对许姨娘和琥珀不再近身,然而各种份例并无一丝一毫的短缺,甚至比从前还要丰厚一些。所以如今他不想要琥珀了,替对方寻条后路也是可能的,从前好像就听琥珀说过,若不是被太太选中了给陆云逍做小妾,她大概就和姑妈家那个表弟在一起了呢。

一念及此,胭脂的心思不由活泛开来,小声道:“主子,既然爷有意要给琥珀退路,他或许也会替姨娘……”

不等说完,就见许姨娘抬起头来,阴恻恻看着她,冷声道:“替我干什么?替我也寻一条后路?你觉得爷是把我给哪个死了老婆的管事好呢?还是干脆把我给那还没成过婚的小厮好?”

胭脂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垂头小声道:“是,奴婢错了,奴婢忘了姨娘的身份,琥珀不过是个贱妾,怎么能和姨娘比?何况姨娘的娘家也是官宦之家。”

许姨娘冷哼一声,愤恨道:“若是我有退路,我何必还在这里处心积虑苦苦挣扎?就是因为我没有退路,没有退路……”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爷,若是您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从一而终,不来招惹我,那该多好?如今你既纳了我做姨娘,却又要玩什么从一而终夫妻情深,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凭什么要守活寡?凭什么?你没资格怪我给你添乱,没资格。”

胭脂看着自家姨娘情绪激动,有心要劝两句,却又不敢劝,知道许姨娘心里这团火憋太久了。因默默叹口气,转身出门去吩咐小丫头到厨房端清肺败火的甜汤去了。

“老祖宗,母亲,刚刚李大人给我传了信儿,说是大姐姐与此案无涉,可以从大理寺放出来了。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安置大姐姐才好?”

清晨时分,夏清语秦书盈叶夫人都聚在余老太君这里,沈夫人因为不舒服,所以没过来请安,只打发了丫头来和余老太君说一声。

结果几个人正要散去,就见陆云逍兴冲冲闯进来,一开口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余老太君和叶夫人又惊又喜,夏清语怀中的小平安也兴奋地一下子就蹦到了地上,来到陆云逍面前扯着他衣袖道:“真的吗舅舅?这是真的吗?我娘可以出来了?”

“是啊。”陆云逍抱起小平安,在地上接连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在他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平安很快就可以见到娘了,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平安拼命点着头。这时余老太君也笑道:“无论如何,先让珊儿回来一趟,十八年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儿。”

叶夫人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让她先回来一趟。以后的事,咱们再商量。”

夏清语道:“叫我说,大姐姐可以在咱们家住几日。若有人问,就说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咱们府里暴毙而亡的大姑娘,所以我们爷特意请她过来,慰藉一下老太太和太太的思念之情。这之后,就在附近替他们买一所宅子,让他们就在京城定居,以后就可以经常往府里来。”

陆云逍迟疑道:“若是经常走动,难免又要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不等说完,就听夏清语笑道:“这有何难?就说太太一见赵卢氏,便泪如雨下,只说和自己的女儿简直太像了,因说这是上天给的缘分,所以认了赵卢氏做干女儿,如此一来,也是合情合理,旁人也没有话说。”

陆云逍一拍巴掌,哈哈笑道:“还是清语聪明,这主意当真好极了。母亲觉得如何?”

叶夫人高兴地直点头,此时的她,心里对夏清语真正是充满了感激,这个大儿媳妇完全没有因为大女儿曾经做出的事而和对方划清界限,正相反,大女儿和女婿能够得脱厄运,这其中还多得她的助力,如今更是帮忙想出了一个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在这一刻,叶夫人衷心庆幸当日儿子能够坚持己见,将夏清语娶进门,更为自己从前以死相迫的野蛮行径而惭愧不已。

秦书盈在旁边冷眼看着,哪会感受不到叶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妇的感激喜爱之情,她心里不由酸溜溜的,但旋即想起当日夏清语主动劝自己的那番话,那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不然的话,夏清语完全可以冷眼旁观二房的鸡飞狗跳,看自己被一个贱人压制的笑话,可是她没有,而是冒着被自己猜忌嫉恨的嫌疑,主动和自己说那些话。对方对自己如此诚心恳切,自己此时竟然会因为她和姨妈婆媳感情更深一层而嫉妒,自己还是个人吗?

这样一想,只觉着脸上发烫,羞愧不已,连忙也笑着道:“大嫂子的主意当真妙极,如此一来,什么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老爷也不用被刘家那个誓言困扰,当真是皆大欢喜。”

叶夫人含笑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事儿不许传出去,对府中下人们,也是这一套说辞,明白吗?”

第三百九十四章:十八年后再回府

秦书盈笑道:“知道了,我连春绣都没告诉呢。其实等大姐姐一进府,估计很多人就能猜出真相来了,不过猜出来也没有用,谁有证据?所以太太不用担心,此事万无一失。”

“这就好。”叶夫人欣慰道,忽然又想起陆奉伦,便转头问陆云逍道:“老爷那里是怎么说?”

陆云逍道:“我觉着老爷对大姐夫和大姐姐不似先前那般生气了,听说大姐夫遭到酷刑逼供仍不肯认罪,最后是被人打昏后强行在罪状上画了押,老爷也气的身子都抖了。但是如果就这样把大姐姐带到他面前,估计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不等说完,就听余老太君道:“他那里先不用管,只把珊儿先带回来就好,往后日子长了,又有小平安,我看他不认这个女儿女婿?不认的话,就不许他和小平安在一块儿玩,反正又不是他外孙,哼!”

余老太君说完,众人都忍不住低头笑了,暗道知子莫若母,还是老太太这一招高明:用外孙诱惑你,看你认不认这个女儿女婿?

从大理寺出来,七月里刺眼的阳光让陆明珊的眼睛忍不住眯起,她接连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然后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云逍。

“陆大人。”陆明珊几步来到陆云逍面前,深施一礼。这大理寺衙门前也不是一个人没有,更不用提暗地里不知多少有心人在盯着,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

“赵卢氏。”陆云逍点头微笑:“我想请你去个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随我走一趟?”

陆明珊疑惑的看着弟弟,想了想还是恳求道:“大人,我夫君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他,求大人帮我说说情。”

陆云逍摇头道:“叶家灭门血案重审,如今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在关注此案,容不得任何人徇私情。你丈夫虽然可怜,但他目前毕竟还没有洗脱嫌疑,你探监可以,但没有整日住在监中照顾他的道理,从来也没有这种先例的。你放心吧,赵凤鸣虽是嫌犯,同时却也是此案中重要的证人,李大人会派人妥善照顾他的。”

陆云逍所说也是实情,因此陆明珊也无奈了。只好道:“既如此,民妇也不敢求大人徇私了。大人想带民妇去哪里?”

“你与我逝去的大姐姐十分相像,这么些年,祖母和母亲时常思念大姐姐,所以我有心带你回去,安慰一下祖母和母亲的思念之情,你可愿意?”

陆明珊的身子猛然就颤抖了一下,眼泪也夺眶而出。她连忙低下头去,嘴唇翕动了好半天,才轻声道:“大人孝心可嘉,举手之劳,民妇愿意……前往。”

“那好。请大姐上车吧,我母亲和祖母这会儿想必已经望眼欲穿了。”陆云逍心中也是感慨,这大姐姐离家十八年,终于在今天要重新踏进寿宁公府的大门了。

坐在车上,陆明珊也是百感交集。陆云逍翻身上马,和马车一起往寿宁公府而去,待他们全部离开后,从远处巷子里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四十上下的年纪,面貌勉强算得上英俊,只是面色苍白眼中无神,此时看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街道上,这人便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妈的,装的倒是滴水不漏,我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儿?有本事你们回去寿宁公府,也装出这么一副陌生样子来。”

他身边那下人模样的便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不是废话吗?人家回了寿宁公府自然不用再装,但老爷你看得到吗?别说看到了,在寿宁公府,您都收买不了人,就算收买了,也买不到人家面前的心腹,这事儿明摆着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何况寿宁公府如今是什么势力?咱们家又是什么势力?敢和人家比吗?您在这里愤怒有个屁用?

一肚子牢骚却不敢说出来,耳听得老爷在那里又发了一通火,这仆人看着差不多了,才假惺惺劝道:“老爷,何必和那些虚伪狡猾的家伙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回府吧,这大暑热的天儿,别再把您晒坏了。”

“刘祥那个混蛋,枉我平日里器重他,结果他办的是什么事儿?当日这贱人拦路告御状时,为什么不一刀宰了?以至于生出这么些麻烦来。”

“好了老爷,刘将军不是说了吗?当时他要动手来的,只恨那陆云逍赶去的太快。”

“妈的,怎么老天不长眼,这种贱人,滚钉板也没滚死她。”这个老爷口中犹自骂骂咧咧,一面愤愤往回走,走不远后,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眼睛微微眯起来,森森道:“先不回府,去永宁巷。”

“老爷……”仆人心中一惊,已经猜测出这老爷是要干什么了,果然就听主子咬牙道:“这案子被推翻了重审,审案的还是那个李绝心,那是个看见线头就能扯出一大串的,咱们的事,万万不能有半点把柄落在他身上,得趁着那李绝心还未开始审理此案时,赶紧去把那个祸患给处置了。”

老爷是要杀人灭口。仆人心里一哆嗦,然而转念一想,他跟着老爷干的坏事儿还少吗?哪里差的了这一件?不过叶家实在是死的太惨,如今竟是连个香火也留不下,以至于就连他这样坏事做绝的,都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了一下。

“我离府十八年,如今再回来,这府里几乎变了模样。”

从西角门进了寿宁公府,陆明珊在陆云逍的陪同下顺着青石板路往余老太君的院子而去,一边四处看着景色,忽然道:“这些树木倒还在,越发粗壮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云遥淘气,就喜欢往这树上爬,有一次去掏鸟蛋,结果鸟蛋没掏着,倒是让鸟儿飞回来啄了下,跌下树来,事后还被父亲骂了。”

“咳咳咳……”陆云逍小时候的糗事被姐姐翻出来,不由得脸都红了,小声道:“这些陈年往事,还去提它做什么?”

陆明珊微微一笑,果然就不提了,又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指着远处一座院落道:“那里竟然盖了许多房舍出来,我在家的时候,那还只是一片小花园呢。”

陆云逍笑道:“那就是清云院了,是在我成婚前划作了院落,如今我们的花园已经挪到了后面去,也不像从前那么小,案子有结果之前,姐姐索性就住在家里好了,也带小平安去逛逛园子。这个时节,里面很多果树的果子都熟了,正好先摘了吃,小平安很喜欢吃果子呢。”

陆明珊眼中便泛出了点点泪花,叹气道:“虽然只有几日没见,细想想,竟是恍若隔世。我当日把小平安送到杏林馆时,真没想到今生还能活着再见到他。”

说话间就到了余老太君的院子,小平安此时就在院里等着,一看见母亲便飞奔过来,扑在母亲身上就大哭起来。

陆明珊抱住儿子,也是泪如雨下。陆云逍静静站在一旁也不劝说,他记着夏清语说过的话,人的情绪是要及时宣泄出来的,不能憋着。因此直等那母子俩收了哭声,这才上前笑道:“姐姐,母亲和二婶都在那里等着呢。”

陆明珊一抬头,就见叶夫人和沈夫人都站在那里,旁边并没有下人婆子,只有叶夫人两个心腹丫头,她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就跪下了,磕头痛哭道:“不孝女拜见母亲……”不等说完,已经是哽咽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