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出来,叶夫人便堆了满脸的笑容,感叹道:“好啊。真是好,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就盼着你们能妻妾相安,早点让我抱上孙子。难得你看开了。”

秦书盈笑道:“实话不瞒太太说,儿媳一开始哪里看得开?多亏了大嫂子教导我。甚至不惜拿出她从前的例子,这才让我恍然大悟,不是大嫂子,我如今还陷在那些嫉妒愤恨里拔不出来呢。”

这样一说。就更加可信了。叶夫人听得直点头,看着夏清语赞了几句,之后妯娌两个告辞出来。又说了几句话,便分别回了各自院子。

夏清语一进门。便忙忙问白薇道:“你刚才去许姨娘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粉黛亲口告诉你的吗?胭脂呢?怎么不见?”

白薇惊讶道:“奶奶急着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是粉黛告诉我的啊,这当中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胭脂是常年跟在许姨娘身边的,去白马寺,怎么会不带着她?”

夏清语就把陆云逍对自己说的话说了一遍,然后皱眉道:“我和爷回来的时候,你们爷就急着要去问她,是我劝住了,我那会儿还说‘怕她跑了不成’,谁想到如今她竟不在府里,又没和人打招呼,这……该不会是真的跑了吧?”

白薇失声道:“不会吧?那……那粉黛还在屋里呢,粉黛和胭脂都是许姨娘的陪嫁丫头,没理由许姨娘和胭脂跑了,却把粉黛扔下了啊,再说……这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姨娘的娘家就在京中,她能跑去哪里?总不成连娘家都不要了吧?那是逃跑还是找死啊?”

她这样一说,夏清语还微微放了心,因失神了一会儿,忽然又道:“其实说起来,我倒希望她是跑了不要回来,不然怎么处理?也像甄姨娘那样放她回去?可她明显做的坏事比甄姨娘还多,更不用提蓉儿和柱儿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她暗中推手的。可若真是就处置了她,要了她的性命,我……我又觉着她罪不至死,宅门里的女人不易,谁愿意守活寡?”

白薇听见这话,也是微微愣神,她听多了大宅门后院的残酷,固然妻妾表面相安的多,然而这其中又有多少姬妾被随便安了罪名就迫害致死?更不用提许姨娘这样证据确凿的罪大恶极,那若是落在大妇手中,真是半点儿活路都没有,奶奶却又偏偏说出这样话来。

正想着,就听夏清语又叹了口气道:“又或者,她真的是跑了。你说她娘家在京里,那又如何?甄姨娘被赶出去后不是回了娘家吗?可如今连点信儿都听不到,说是被扔去庄子上自生自灭了,女儿性命,比不得家族前程要紧。许姨娘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透这个道理?所以她若是收拾了细软离去,我一点儿也不会奇怪。”

白薇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奶奶……在吗?”

“是蓉儿的声音。”夏清语站起身,就听门口小丫头道:“在呢,我去给你通报声。”

夏清语便高声道:“是蓉儿吗?进来吧。”话音落,只见门帘挑起,接着蓉儿犹犹豫豫走进来,先是胆怯看了夏清语一眼,接着又垂下头,小声道:“奶奶,奴婢昨儿回去,前思后想爷说的话,觉着……真是有道理。奴婢愿意向奶奶坦诚一切,只是……凭良心说,许姨娘并没有把着奴婢的手教奴婢去做什么,都是奴婢自己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样糊涂事来。”

“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夏清语让蓉儿坐下,却见她“扑通”一声跪下,夏清语忙扶她起来,接着就听她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只听得夏清语和白薇面面相觑,直到蓉儿讲完了,白薇才摇头恨铁不成钢的道:“都这个时候儿了,你还不忘为她说话,说什么不是她教唆的,都是你自己猪油蒙了心。我呸!这还不叫她教唆?你自己想一想,若不是许姨娘在你面前说了这些话,你……你能异想天开,想出奶奶是要夺你儿子过继这种事?分明就是她……就是她……奶奶,那个词儿是怎么说的?”

“引导。”

夏清语长长吐出口气,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蓉儿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举动,完全就是被许姨娘一步步引导着走下去的。

“啊对,就是引导,你这是一步步入了她的套儿啊。你也不想想,大奶奶来京城之前,她理不理你?怎么偏偏大奶奶回来后,她就和你亲近了?这女人太可怕了,怕是她那会儿就打好了要利用你的心思,只是没人知道。天啊,真真是蛇蝎心肠,连柱儿那样的小孩子都要利用,太可恶,太可恶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一个声音笑说道:“哟,是谁惹了我们白薇姑娘生这样大气啊?说出来我听听。”随着话音,陆云逍挑帘子进来,看见蓉儿也在,就有些诧异,但旋即便明白了,淡淡道:“怎么?你想开了?所以要和奶奶坦陈这一切?”

蓉儿脸就红了一红,小声道:“奴婢……奴婢想了一晚上,所以……所以……”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却听陆云逍正色道:“你不会是心里还有愧疚吧?蓉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糊涂?对一个利用自己的蛇蝎女人还要愧疚?你就该拿菜刀去砍了她才是。”

“未必能砍得成啊。”夏清语叹了口气,而陆云逍也果断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什么,转头道:“什么意思?”

夏清语就把今天许姨娘去白云寺进香,却并没有通知任何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不等说完,陆云逍和蓉儿都愣住了,接着陆云逍便转身出门,这里夏清语和白薇等人对看了一眼,便也起身跟出去。

很快来到许姨娘的院子前,还不等进去,就听粉黛的声音道:“那么些东西,你们没偷,难道长脚跑了?姨娘在这个家里还没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轮得到你们落井下石?说,你们都偷了什么?弄到哪里去了?若是不说,等姨娘回来查出,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粉黛,怎么回事?”

陆云逍就知道不对劲了,推开院门就走了进去,只把粉黛和跪着的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接着看见他身后的夏清语,两个小丫头就跪爬着来到她身边,哭诉道:“奶奶救命啊,粉黛姐姐非说奴婢们偷了姨娘的东西,可奴婢们从早到晚都在院子里服侍,就是出去一趟,带那么些东西,难道不怕人看见?奶奶替奴婢们做主啊。”

粉黛看见陆云逍和夏清语,也是慌了手脚,行礼后小声道:“回爷和奶奶的话,奴婢刚刚去姨娘屋子里收拾,发现桌上的首饰盒子不见了,接着姨娘抽屉里的首饰和金银都没了,今儿姨娘出去,特地让奴婢看家,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纰漏,奴婢担待不起,这院子也没人来过,除了我们三个,并没有人,所以……所以奴婢就忍不住问了她们两个……”

第四百二十四章:逃走

不等说完,就听陆云逍沉声道:“你们姨娘临走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粉黛努力回忆了下,摇头道:“也……也没说什么,就说去找太太请示,要去白云寺进香,如今到现在也没回来。哦,还说晌午前不让奴婢进屋子,说是燃了艾草熏蚊子,要等到下午才能进去,奴婢就是进去打扫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东西不见的。”

“你再去找找吧,怕是不见得东西还要更多。“陆云逍叹了口气,看向夏清语小声道:“看来你说的没错,那贱人果然逃了。”

一语未完,就听“咕咚”一声,粉黛已经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道:“爷……爷是什么意思?您说……您说姨娘逃走了?这……这不可能,好好儿的姨娘怎么会逃走?爷,这定然是有人冤枉姨娘……”

“好好儿的怎么会逃走?有人冤枉她?”陆云逍冷笑一声,打断粉黛的话:“你们姨娘做的那些事,你都不清楚?”

“奴……奴婢不知道啊。”粉黛身子都颤抖了,她毕竟是许姨娘的贴身丫头,若说那些事完全不知,那是不可能的,但她的确是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详细内情,她这人又不似胭脂那样机敏,平日里虽伶俐,却有些没心没肺,不愿意去多想,此时一听见陆云逍的话,联想前些日子姨娘和胭脂的举动,心中就更加不安,面色也变得惨白。

“好了,若是这丫头全都知情,想必许姨娘也不会独独把她扔在这里,还是进屋看看吧。”夏清语叹了口气,同情看了粉黛一眼。柔声道:“不用怕,你还是随我们进屋看看都少了什么东西吧。”

“哦,好好好……”粉黛猛然就想起一早上出来时看见的那辆停在院门口的马车,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姨娘却说今天身子没力气,所以让马车进来了,当时她不以为意。这会儿想一想。莫非就是为了出逃?可是……那是府里的车夫啊,怎么可能会送许姨娘逃走?不要命了吗?

只这会儿也不是细想的时候,粉黛跟着陆云逍和夏清语进了屋。只翻了两个箱子,面色就彻底苍白了。那些笨重值钱的家具古玩倒是没少,但是一些从前爷赏下的字画珠宝,还有那些小巧的古董珍玩。却是一件都不见了,说不是有预谋提前就盗了出去。根本就没人会相信。

粉黛的身子彻底瘫软下去,甚至连身后的陆云逍和夏清语都顾不得了,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姨娘逃走了,为什么没带上我?她为什么没有带上我?

陆云逍和夏清语对视了一眼。陆云逍便吩咐朝云道:“派人去……”不等说完,就见妻子摇头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他便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事儿。咱们回去再说。”夏清语总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放过许姨娘,许姨娘这一次畏罪潜逃。又偷了这么多东西,这可不是当日夏清语出门只带了自己的嫁妆,那里有很多都是侯府的财物,她让陆云逍当众徇私,这府里日后还怎么管?

于是陆云逍就知道爱人这是又动了恻隐之心,有心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许姨娘,却也没有驳斥夏清语,因便点头道:“罢了,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不必再查,把这里收拾收拾,回头和老爷太太说一声吧。”

“爷……奶奶……”正失神的粉黛猛然就是一个激灵,慌忙爬起身来到夏清语和陆云逍面前跪下,惊慌道:“爷,奶奶,不……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爷和奶奶明鉴……”

夏清语见粉黛吓得面色都是惨白惨白的,便抢在陆云逍之前说道:“好了,你们姨娘把你抛下来,就说明你和她不是一路人,我和你们爷又不是不讲理的,放心吧,你且帮娇蕊朝云把这屋里的东西点检一遍,剩下的事咱们再说吧。”

粉黛如蒙大赦,忍不住就连连磕头感谢夏清语,她此时心中恨极了许姨娘:自己虽然平日里不像胭脂那样总在她面前,可也是对她忠心耿耿的,明明两个人都是陪嫁丫头,你哪怕就不想带着我逃走,预先帮我安排一条退路也好啊,你就这样带着胭脂逃了,把我扔在这里,如今是大奶奶仁慈,不用我分辩就明白这当中的曲折,若是别的富贵人家,出这样的事,难道我还会有活路?

陆云逍看到粉黛面上的怨恨,心中松了口气:看这丫头的模样,大概是痛恨那个把她抛在这里自生自灭的主子吧,既如此,也怪可怜的,倒仍是安排她在府中做事的好,不过却万万不能安排在重要的地方,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打个杂也就行了,过两年配个小子……

世子爷这一瞬间把粉黛的安排都做好了。这里和夏清语出了门,就看见蓉儿惨白着面色站在院里,看见他们出来,便连忙上前道:“爷,奶奶,许姨娘她……”

“她跑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陆云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用替你的恩人担心了。”

“云逍。”

夏清语瞪了丈夫一眼,却听陆云逍冷笑道:“我说的不对吗?那毒妇分明是拿着蓉儿做刀使的,柱儿也说过了,从前都不见她和蓉儿有过来往,直等到你来京城后,她忽然就热情了,分明是那会儿就打好了算盘,这毒妇好深的心思。”

蓉儿喃喃道:“她……她怎么知道我就定然会去杀奶奶?怎么就不怕我失败了供出她来?她……”这是她唯一能替许姨娘找的两个理由了,虽然连她自己都知道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果然,就听白薇冷笑道:“你对奶奶的恨人人都知道,若是再像她那般因势利导,让你一时冲动起了极端的心思也不难。只是大概她都没有想到,奶奶偏偏和柱儿投缘,这倒是更方便她行事了。你和她说话中,定然露出了诸如鱼死网破之类的心思,不然的话她也会循循善诱让你走上这条道儿,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她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陆云逍接着道:“至于她为什么不怕事情失败后你会供出她,这也很简单,一个试图对主子行凶的下人,你以为会是什么下场?不管是被打还是被处死,以你那时候对她的感激,你会供出她来?她分明是摸准了你的性格,才敢兵行险招。只不过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你对清语行凶,她不但没处置你,反而让你见柱儿,你病了之后又让你在清云院休养,给你治病,还做主让你从此后在清云院做事。如此一来,你的愤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动,你又不是傻子,迟早能参透她利用你的玄机,到那时,只怕不用我们问,你就要主动把她供出来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如此匆忙的逃走?”

陆云逍说完,便看向夏清语,笑着道:“娘子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还能补充什么?”夏清语冷哼一声,陆云逍这厮,故意在自己面前秀智商吗?知道他厉害行了吧?切,这点儿小事,其实谁看不出来啊?

蓉儿至今,方是真正的如梦初醒,因呆呆出神了一会儿,忽然咬牙恨道:“奴婢和她……和她从无仇怨,她怎么会这样狠心?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害奴婢?柱儿……柱儿险些就让我打死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蓉儿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白薇叹了口气,摇头道:“她只要自己得利,哪会关心你的死活?如果她还有这份良知,也就不会利用你和柱儿了。好在老天有眼,事情终究没有像她计划的那般发展。”

回到清云院,陆云逍便对夏清语道:“我知道你又心软了,只不过我却不能忍受,这女人三番五次害人,简直不可饶恕。”

夏清语道:“我却也不是心软,只是她们两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就算拿了许多金银财宝又能如何?这简直就如同孩童拿了两个金元宝一般,你以为她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我想就还是算了吧,让她们自生自灭也好。不管如何,谁让你当日把人家抬进了门,如今又要让人家守活寡?若是我,我也不甘心的。”

“你不甘心,但你会害人吗?”陆云逍冷哼一声,却听夏清语笑道:“我当然不会害人,我为什么要害人?我就大大方方的求去,天下这么大,不信没有地方让我立足,怎么还不过一辈子?所以我这样的人,天下都可为家。可许姨娘不是我,她又吃不得苦,又受不得委屈,如今又是如丧家之犬般惶惶而逃,两个女人,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如果真是有好结果,那也是上天注定的。”

陆云逍没有再说话,知道夏清语的思维是迥异常人的,不过她说的却也有道理。两个女人带着那么多钱,当真如同小孩捧着元宝。只是想想以许姨娘的缜密心思,她不该料不到这一点才是,难道真的就让她们这样逍遥自在的海阔天空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观察

陆云逍想到许姨娘这些害人手段,就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在夏清语面前说,而是来到书房,把事情告诉了朝云暮云,然后对他们道:“你们奶奶到底心慈,且她考虑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总是心里要有个底才行。这样吧,许姨娘的事,不用大张旗鼓的,让朝云挑两个机灵麻利的人,暗暗寻找跟踪,看看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落脚?又是如何生活?有了结果后来报我,我到时候再斟酌看看吧。”

朝云暮云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这里陆云逍正要出门,就听外面丫头道:“爷,姑爷过来了。”

陆云逍连忙迎出去,将赵明堂迎进屋中,看着这曾经的先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赵明堂先开口道:“一别十八年,世子已经成为朝廷重臣,皇上的膀臂,当真是可喜可贺。”

“姐夫,这些场面上的话就不用说了。”陆云逍一笑,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知道赵明堂不会是来找自己唠家常,便问道:“姐夫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明堂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这么久居在国公府中不是回事儿,所以我想搬出去,可看岳母大人和老太君都很喜欢小平安,这话……也不好开口,所以来找世子商量,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云逍惊讶道:“怎么这样着急?是府里有人给你脸色看?”

“不不不,完全没有。”赵明堂连连摇手:“府里上下对我和你姐姐都尊重的很,只是我自己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的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那不成了厚颜无耻吗?更何况,今年的秋闱大考转眼就到。我有心寻一处地方安心备考,如今你姐姐和小平安来了京城,我的意思,不如就在京里租间房子住,反正那荣宁公府已经是大厦倾倒,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原来是这事儿。”陆云逍恍然大悟,点头笑道:“姐夫放心。这件事我和老爷太太早已经商量好了。还是清语给出的主意呢。就在寿宁公府附近给你们找个宅院住着,平时也可多走动,让小平安多过来陪陪老太太。如此一来,又不耽误你备考,等到将来姐夫高中,再看是留在京中还是放任地方。如何?”

赵明堂连忙道:“不敢就说高中的,天下才子何其多?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寻常人罢了。只是……”他还有些犹豫。却听陆云逍道:“姐夫,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不愿意借助寿宁公府的力量,实话说。除了帮你们找个宅院付点租金之外,其它任何我都不会帮你。大姐姐离家十八年,我这个做弟弟的。帮她找个住处算什么?姐夫,你总不能不让我尽这一份心意吧?我记得你可不是这样不通人情的。”

他都这么说了。赵明堂还有什么话说?平心而论,这安排也的确是最好的,他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书呆子,因便哈哈一笑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世子了。”

“别叫世子,显得多外道,就叫我云逍便是。”陆云逍一笑,于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畅叙别后之情,直到日影西斜,赵明堂这才告辞。

陆云逍这里在书房坐了会儿,刚要回清云院,皇宫里却又来了口谕,让他即刻进宫见驾,于是连忙换了衣裳匆匆去了,这里夏清语接到消息,看着天色暗自纳闷,心道这都快黄昏了,怎么这个时候儿把人给叫了过去?有什么事情这样急?

一面想着,心里就有些不安,忽听外面有丫头说姑娘们过来了,她便起身迎出去,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儿过来了?难不成又想蹭我这里的饭?看看你们那点出息。咦?三妹妹怎么不在?”

陆明绮笑道:“三姐姐如今安心备嫁,要做的事情极多,这会儿大概还在房间里挥汗如雨绣枕头呢。”

话音未落,秦书湘便上前来,问夏清语道:“我们刚才去许姨娘那里,却见她还没有回来,倒是有许多丫头婆子在那儿搬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儿瞒着外面或许还可以,但却无论如何也瞒不住这几位姑娘的。于是夏清语便淡淡把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女孩儿们都目瞪口呆。

夏清语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又说秦书盈和水姨娘过来了。众人也就忙都收起诧异之色,一同迎出去,秦书盈见了便笑道:“怎么人这样齐全?我们水姨娘倒还真会找时间。”

陆笑道:“水姨娘从进了门,也不爱四处走动,怎么今儿倒上了大嫂子的门?可是有什么缘故?”

水幽兰笑道:“妾身是特意来谢大奶奶救命之恩的。”说完目光在几个女孩儿的面色上掠过,别人也就罢了,倒是秦书湘面色虽然正常,眼中的惊疑不定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彼此落座,秦书盈就直接开门见山问夏清语许姨娘院里的事,夏清语又说了一遍,只听得秦书盈怒火冲天,咬牙恨道:“这贱人倒是知道自己做下了没良心的该死事,跑的倒快,不然就是将她活活打死,或者沉塘,也死不足惜。”

夏清语笑笑没说话,这里秦书湘偷偷注意着她的神色,眼神闪烁不定。陆明绮等人却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去,本来她们对许姨娘也不甚关心。

这一切都落在不动声色的水幽兰眼中,眉头轻轻挑了一下,她抬头看一眼正在和姑娘们说笑的夏清语,暗自盘算着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文章可做。

从清云院一回去,水幽兰就把两个心腹丫头叫到自己面前,凝重道:“那位秦家六姑娘不是咱们二奶奶的异母妹妹吗?为什么她倒和大奶奶十分亲热?和二奶奶却不冷不热似得,你们知道她的事儿吗?”

烟云道:“听说过一些,不过奴婢们没在意。说是当日秦家去地方上上任时,这位六姑娘病了,所以接来了寿宁公府。起先也是住在这院子里的,后来说一个年轻女孩儿住在二爷院子里不好,二奶奶就把她送去了园子里和姑娘们一处住着。平时也经常过来,但是确实没看出她和二奶奶感情深厚。其实以二奶奶那个势利眼,她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庶妹看在眼里呢?”

水幽兰眼睛一亮,微笑道:“一点儿病罢了,就把人送过来?这其中很耐人寻味啊。怕是秦家把这位容颜绝色的六姑娘送来,不是没有所图的,不过二奶奶的性子,容不下她也正常。我看那六姑娘倒不是个老实安分的,她巴结大奶奶巴结的很殷勤啊。”

“奶奶什么意思?”

烟云烟雨立刻听出自家主子的话中意思,连忙问了一句,却见水幽兰目光中露出怨恨,咬牙道:“我费尽心机走的几步好棋,最后全是坏在了大奶奶手中,她一个世子夫人,管好大房一摊子事就得了,偏偏要充什么长嫂如母,来给二奶奶撑腰。既如此,我若是不想办法让她自顾不暇,日后就算要对付二奶奶,恐怕也要被她使绊子。”

“可是姨娘,我们二房和大房素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您要对付大奶奶,这谈何容易?一个秦六姑娘算得了什么啊?”

水幽兰微微一笑道:“棋盘上的小卒子又算得了什么?可有时候却能立大功。这位秦六姑娘你们也别小看了,她长得那副模样,可不是一个小卒子能比的。到时候我让她得偿所愿,她还不得感激我?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让大房那里纷争不断,如此一来,那夏清语可也就没有闲心来管我们二房的事了。”

烟云烟雨还是有些糊涂,水幽兰也懒得和她们详细说,舒舒服服的往软枕上一靠,她呵呵笑道:“那个许姨娘逃走的真不是时候,这不是打击秦六姑娘的热情吗?看来我得想个办法坚定一下六姑娘的信心才是。烟云烟雨,下一次六姑娘再来咱们院里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就告诉我一声。”

烟云烟雨答应了,这里水幽兰暗暗盘算着自己的计谋,却总觉着有些地方不能完善,她叹了口气,暗道慢慢来,这事儿也不能一蹴而就,不然对自己怕是也要大大不利。

且说夏清语,送走了秦书盈等人,看着天擦黑了,恰巧小平安和李二柱从外面回来,一人手里提着只野鸡,一人手里提了个狍子,见到她纷纷围上来打招呼,只说是从厨房里拿过来的。夏清语便笑道:“你们带了礼来,我倒不好撵你们走了,正好,都留在这里用饭吧,世子爷大概也快回来了。”

小平安欢叫一声,李二柱现在也是丝毫不懂得阶级之分的年纪,虽然有母亲耳提面命,但心中早已对夏清语有了亲近感,只觉得她还是那个漂亮姑姑,不是威严的大奶奶,因略微犹豫了一下,让小平安一撺掇,也就答应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选驸马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陆云逍回来了,夏清语就问他皇上急忙忙找他什么事?却见丈夫脸上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于是便知道这事儿大概不好在小孩子面前说,只好耐着性子。

吃完饭,小平安和李二柱又在这里缠着夏清语说了两个故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夏清语还不及问,就听丈夫笑道:“你猜着皇上找我去是为了什么?我保证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我干吗要想破脑袋啊?你快说,到底什么事?”夏清语看陆云逍的表情,觉着应该不是坏事儿,于是便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和丈夫对桌而坐,果然,就听他笑眯眯道:“皇上要给云卉公主选驸马,让我做主选官。”

“什么?选驸马?”

夏清语一下子就想起当年看的小说《回到明朝当王爷》里那场海选驸马的闹剧了,只是她怎么也不敢想象,云卉公主也要用这种方式选驸马,总觉得当今皇帝虽然不太着调,但也不至于像正德那般胡闹啊。

“是啊,选驸马,这么吃惊啊?”陆云逍哈哈一笑:“也不要说你,连我都挺意外的,不过仔细想一想,这差事给我还真挺合适的。”

“怎么个合适法?”夏清语不解,这货该不会是假公济私要把方悠然给塞到驸马人选里吧?

“虽然有君臣之别,但从亲戚关系上讲,我也算是公主的哥哥嘛。”陆云逍喝了一口茶:“她的婚事,皇上这个亲兄长自然是最操心的,但总不能让皇上做这个主选官吧?所以就由我来做了。”

“唔,这个选驸马是怎么个选法儿?”夏清语小心问了一句。但愿不是海选啊,不然她都替云卉公主憋屈得慌。

“嗯,自然是把朝臣们家中以及有爵位人家的适龄青年子弟集中在一起,然后挑个优秀的呗。对了,不单单是这些官宦子弟,朝臣当中有那优秀未婚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例如从前皇上就透露过。说可惜李绝心年纪有些大。为人又有些冷漠孤高,不然就想把云卉公主配给他呢。现在李绝心是不用想了,但我们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嘛。对不对?”

“你是说……方大哥?”夏清语囧囧有神的问了一句,果然就听陆云逍笑道:“知我者夫人也,这会儿不把方悠然塞进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大哥同意吗?”夏清语严肃问道。云卉公主那里,似乎是对方悠然有些意思。但问题是方悠然自己呢?夏清语这阵子忙,都没和这干哥哥见过面,灭国之仇,他能够完全放下吗?

“方大哥比你想象的洒脱。”陆云逍知道爱人在担心什么。微微笑着说道:“我试探过他,他不是很反对,如此郎有情妹有意。不是正好吗?”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选驸马?直接就让方大哥做驸马得了。”

夏清语不解。却听陆云逍哈哈笑道:“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啊,这个过场是一定要走的。虽是给公主选驸马,但也算是把各家的青年子弟聚在一起认识认识,也供那些有女儿的人家挑选一下,每一次公主选驸马,最后都能引发京城几十起贵族的婚礼呢,是了,你没时间,那就让娇蕊和青梅注意下,该从现在起就挑选礼物了,别到时候因为成婚的人家太多,弄得忙忙乱乱。”

夏清语点头答应下来,暗道这大陈朝的风俗还真是奇怪,我们历史上是选秀能引发成婚潮,他们这里竟是连给公主招驸马都能利用上,照样引发成婚潮,有意思。

正想着,就听陆云逍又道:“我猜着皇上不一定知道云卉公主的心思,但也未必,云卉都能把心事和你说了,跟贵妃透露一下也应该,到时候皇上心里就该有数了。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云卉心里的想法,我觉得他都是很欣赏方悠然的,这门婚事,跑不了,如此一来倒好,咱们岂不是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倒是有了,只是弄得我头都大了,这往后该怎么称呼啊?”夏清语本来就不会算辈分,如今算了半天,竟是七拐八绕算不出来,陆云逍见妻子皱眉思索,连忙上来帮忙,无奈他平时也不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到最后,夫妻俩算了半日,竟是越算越糊涂,单就一个“该叫公主做嫂子还是妹妹,方悠然是大哥还是妹夫”的问题,就争论了半晚上。

选驸马算是京城中一件大事,可怜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不知万恶的主选官已经有了内定人选,准备给熟人开后门,一个个都精神饱满,为可能发生的“鲤鱼跃龙门”做准备。大陈朝的驸马可是风光的很,完全不像咱们历史上明朝驸马那般憋屈。

因此这些日子,整个京城着实热闹无比,就如同陆云逍所说,不管皇帝和云卉公主还有他心中是怎么想,这个过场还是要好好走的,因此这些日子他也十分忙碌,竟是连中秋节都没有好好儿过。

转眼便到了深秋时分,原本要做驸马府,如今已经成为杏林馆新址的地方,民居全部拆完,土地也推得平整,因为夏清语着急,所以工部不敢怠慢,赶在入冬之前就把地基给打了出来。

夏清语也十分忙碌,陆云逍要为公主选驸马,杏林馆这边的事就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幸亏有陆云遥帮着忙里忙外,秦书盈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对这种事也很感兴趣,想着卖弄才干,也是每天忙完府里的事,就帮着夏清语参详,该用什么料,房间的设置建造,别说,她在这方面的确是有才干的,有些地方,竟连夏清语都不如她想得周到。

转眼就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是九月末了,选驸马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结果一点儿都没出乎意料,驸马人选就是方悠然,如此太后满意皇帝中肯,云卉公主芳心欢喜,陆云逍和夏清语也十分高兴,就是方悠然,虽然一直谦虚,然而他知道云卉公主的容貌品性,都觉着这是天上一个大馅饼掉进了自己嘴里,从此后,再也不用担心大陈皇室会算后账,因为自己和皇室已然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这件事可说是皆大欢喜。此后的事自有皇家操心,就不用陆云逍管了,于是他就把建杏林馆的事给接了过来,总算让夏清语从脚不沾地的忙碌状态中解放出来。

因这一日早上起来,只觉着腰酸腿痛,便对白薇道:“今儿没有课,我也不去杏林馆了,你和白蔻去和冯大哥他们说一声。我今儿就在家里好好歇一日。”

白薇答应了,和白蔻收拾好了出门。这里夏清语就往叶夫人处请安,婆媳两个说了会儿话,一齐往余老太君这里来,秦书盈趁着余老太君和叶夫人沈夫人说笑的时候,便来到夏清语面前,笑着道:“今儿什么时候往杏林馆那里去?我恰好没什么事,到时候陪着你一起。”

夏清语笑道:“你饶了我吧,好容易我们爷选驸马完事儿,他替我分担了些去,我正要好好歇两日,你倒是比我还积极。”

秦书盈笑道:“你总说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怎么这体力还不如我?明明厨房那边我还让她们多给你熬些补品。”

夏清语冷哼道:“你虽然帮我跑前跑后忙了不少,终究也只是个副手,我又要手术,又要讲课,又要做杏林馆许多事情的决策,这一天到晚坐马车,把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哪里比得上你?不过是隔三差五陪我出去一回,别的时候,在府里一坐,听着管家娘子们向你禀报就行。”

秦书盈忍不住笑起来,忽听那边余老太君道:“你们两个乐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乐一乐。亏着先前还说每天都跑来我这里逗我开心呢,你们自己说,这两个多月你们在我老婆子这里呆了多少时候?总共十二个时辰有没有?呸!嘴上说着孝顺,其实就是哄我白开心罢了。”

夏清语和秦书盈都笑起来,连忙过去道:“老祖宗说的我们脸都红了,放心,今儿陪您打一天牌……”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丫头的声音道:“大奶奶,世子爷回来了,让您回去,说是有事儿。”

“你不是和云逍那小子串通好了吧?”余老太君眯缝着眼看夏清语,却见她哭笑不得的举起手道:“对灯发誓,我没有。老祖宗,我明儿陪您打一天牌,现在先回去了啊。”陆云逍既然让人来找自己,应该就不是小事儿。

余老太君眼睁睁看着夏清语去了,便对秦书盈道:“罢了,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呢。”说完就命人摆牌桌,秦书盈赶紧凑趣儿坐下,谁知刚摸了两张牌,就听外面又有人道:“二奶奶,二爷让您回去一趟,说是有事儿商议。”

一屋子人忍不住都笑了,看着秦书盈信誓旦旦保证明日来陪余老太君打一天的牌,然后告罪离去。叶夫人和沈夫人就笑道:“老祖宗放心,明儿我们替您抓她们过来,这一回除非是圣旨,不然谁也别想把她们赚走。”

第四百二十七章:下场

余老太君则指着门又好气又好笑的叫道:“串通的,肯定都是串通好的。”顿时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里秦书盈出了门,回到房中,果然就见陆云遥坐在椅子里等候,她面上笑容便收起来,淡淡道:“爷有什么事要商议?”

陆云遥起身笑道:“前些日子不是运了几船货物出去吗?其中有一船是到东瀛的,如今过了这三个多月,已经传回信来,不日就要到浙江的,我打算过去亲自看一下,家里这边,还要仰赖你了。”

秦书盈不解道:“东瀛?那么个弹丸地方,你把货物运去那里做什么?能有什么用?”

陆云遥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东瀛去年国王驾崩,结果朝臣们各有拥戴,如今乱着呢。他们国家的白银最是丰厚,偏偏之前他们国王限制这白银外流,如今就不同了,各方势力都急欲扩张,招兵买马,我先前那一大船粮食运过去,听说都抢疯了,这一次只白银就可以净赚十万两,你说,我能不过去看看吗?”

“十万两?”

秦书盈也惊讶了,旋即看到丈夫沾沾自喜的模样,便又收了惊讶神情,点头道:“那你去吧,家里交给我就是。对了,我看你和水姨娘形影不离,真是谁都离不得谁,不如你带她去江南走一趟,一是让她见识见识江南繁华世界;二来,也省得回来看见她衣带渐宽形容憔悴,你不说是思念成疾,倒说是我故意折磨,我可不担这个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