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启深邃的黑眸有点抽风,对于小妻子这种恶俗的审美观,他忽然有些茫然无措。若是真的将屋子砌满了黄金,这——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就像是暴发户做派,完全不符合他堂堂高贵优雅的王朝尊贵王爷形象。

但盛启毕竟是无往不胜的大将,他最擅长的一点就是摸清楚情况有变的根本原因。然后才能针对不同的突变,采用最有效的战术。

所以盛启再问道:“菱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预感?”

“嗯?”云菱听到这句话,目光正式的看着盛启。他伸手将她拉入怀里,宠溺的轻抚着她的背:“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说起来,好像是有点。”云菱慢慢跟着盛启的引导走。

“只有数银钱能让你舒服?”盛启正在将问题抽丝剥茧。

“是这样。”云菱从盛启的问话里,也了解到最近对于银钱的喜爱程度有点诡异。

盛启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如果不舒服,是怎样一种不舒服?”

“想吐。”云菱青黛微蹙的回答着。

“似乎是两月前开始的。”盛启算着时日道。

“不记得了。”但云菱本人却记不清楚。

“你最近吃得少,似乎没什么胃口。”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喜欢吃的菜现在看着没感觉。”

“反而跟我抢我喜欢吃的。”

“好像是。”

“这个症状有点儿不对劲。”

“怎么不对了?”

“怎么跟长陵给本王买回来的,《关于怀胎》一书里,说的怀孕初期那些症状很相似?”

“你见过那个孕妇想吐的时候数银票就能好?”

“倒是没见过,但我也没见过孕妇。”盛启这一句倒是实在话。

云菱摇摇头,并不认为自己怀孕了,因为她并没有感觉。

“要不让刘御医看看?”盛启压抑着兴奋,总觉得这回有戏。

“问题是你觉得刘御医还愿意来看?他这两年被你耍了不下百次,你大概每月就找他来看一遍,非说我怀孕了!”说起这事,云菱就觉得丢人。她明明跟他说了,她做了避孕措施。当然最近几月没有,因为年满十八岁的她准备怀一下孩子了。而且她的大姨妈不定时,这就说明受孕比较困难,所以不太可能这么快中奖。

“本王之命,他敢不来?”盛启这话倒是大实话,先不说这刘御医是他的人,再者盛启的身份尊贵,就是天天让刘御医来府上他也得来。

“我丢不起这个人。”云菱白了盛启一眼,觉得这事完全不靠谱。

“再一次!我都两月余没请刘御医来了,这会肯定是有了。”盛启坚持,他很担心万一有了孩子,但是因为他们没注意给弄没了。

“要去你自己把手给刘御医把脉,我反正不愿意去丢人。”云菱收拾起银票,决定不再跟这个丢人的家伙腻歪在一起。

“这怎么行,本王又不会怀孕。”盛启抱紧云菱不撒手。

“我自己是医生,我很清楚我现在根本就没怀孕。”云菱有些烦了。

盛启不是医生,但是他听说医者不能自医。所以在他看来,云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那都是不准确的。

“你自己算算,都有两月余没来葵水了。”盛启坚信自己的判断。

“但这又不是第一次,有一回我三月没来。但是你除了请魅夜来看,还隔三差五的请刘御医来看,结果呢?”云菱声音有些厉。

盛启被训了这一顿,倒是理亏的地下在人前素来高傲的头颅,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道:“那不是因为担心么——”

云菱轻叹了一声,抱着这有些让人无语的男人道:“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我会被你闹出毛病来。这半年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忽然又犯病了?”

盛启很想抗议自己不是犯病,但云菱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便接着道:“听说崇王府里有动静。”

“是。”盛启今日出府也正是为了此事。

“醒了?”云菱盯着盛启那双黑眸,有些许期盼,也有些许不相信。

“嗯。”盛启点头。

“那是谁?”云菱没有问是盛繁华还是赫连繁烬,但是她和盛启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不清楚,他还很虚弱,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你也知道毕竟昏迷了三四年。”盛启缓缓吁了一口气,他很少感叹。但对于盛繁华,他送了一叹。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对于云菱的爱不比他少。甚至为了她,差一点做出比秋清风还生猛的事情。

“过阵子我去看他。”云菱倒不是觉得有愧,只是纯粹的想去看看。

“我陪你去。”盛启说完不再开口,拥着爱妻靠坐着。而这两年来,他们经常这样安静的相拥而坐。只是地方总会不一样,但更多的时候会在屋里,会在此时斜阳正好透过窗格子打在桌案上的时候。

夕阳光辉,无限温柔…

过了一月,云菱与盛启正坐在赴崇王府的马车上。但马车外一步步密集的骚动,却令他们的马车难以前进。

“启禀王爷,前头有百姓拥堵了街道。”长陵很快将外边的情况回报,但他依然不如长风。因为此刻若是长风的话,还是将为何拥堵说明。

云菱似有所感,她打开车帘子有下车的动作。盛启顺意抱她下去,可看见前头确实有许多京都百姓。

不过很快这些人就被散开,然后云菱看到了一名青年。

那青年身形有些瘦削,却穿着一件花团锦簇的长袍。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并且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他走得很认真,看得也很认真,像是一名久离家乡归来者,对于这些曾经熟悉的景致表现出强烈的情感。

从西州城外事发,云菱与盛启去了太祖陵寝,她将他救活之后,她的尾戒就没有了。也就是说瞬回的能力从此消失,但是她的感知却要比以前强很多。比如她下马车前,就感知到对方是盛繁华。

那绝世倾城的男子走近的时候,她看见他的脸色尚且苍白,但却如一朵白云般飘逸。他的唇依然如蔷薇绽放的颜色,那美目是生动纯净的黑,那长眉依旧玩世不恭的挑着。

云菱笑了,没有声音的笑了。因为她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盛繁华。不是那个赫连繁烬,是十六岁那年的盛繁华。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绝对是一个神迹。因为只有时光瞬回,才有可能将一个人变回最初的样子。而回溯这么多年的时光,是即便拥有尾戒时的云菱都办不到的。

“我感觉睡了很久,也做了一场梦。”盛繁华看着少女的笑容,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有些酸涩,可又是极舒服的。

“一睡三四年,睡神。”云菱的声音很愉快。

“那么楼月关请客,为我的苏醒?”盛繁华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的人是盛启。

盛启自然的点头:“已经定了雅间,一道走。”

“是,皇叔。”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盛繁华对盛启的态度非常恭敬?

盛启走上前一步,手掌按在盛繁华的肩膀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要说。”

“说什么?”盛繁华反问。

盛启听言却放心了,他转身回去握住云菱的手:“走吧。”

云菱看着叔侄二人的互动,并没有开口去问什么。但是她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盛启已经有三月多没有碰她了。她的脑子从来都很聪明。所以她的手在挽着盛启的手臂时,顺着那宽大的袖口摸了上去,可却是一片光滑?

“菱儿,这人多得很,若是真有些急也得等用完膳回府再说。”盛启很认真道。

云菱有一种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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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煮酒楼月关,话重逢

但冲动归冲动,云菱看着这里是京都大街头,看到人群愈来愈密集,她就知道自己的冲动只能按捺住,她毕竟还是要脸面的。

那时候是京都城上,一朵雪花飘落,这是丰元五年的第一场雪。飘飘荡荡十分柔软,就像是舞女的腰肢,美妙得让人陶醉。

晶莹的雪散着,盛繁华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肩头。他没有忘记这位皇叔一直以来,都不喜与人亲近。当京都的第一片雪花落在那被按过的肩头,未褪去的阳光碎片染在雪花上,折射出一片晶莹的美。那美又影射在盛繁华那绝色倾城的容颜上,让忍着怒意抬头的云菱看着,一时惊叹不已。

人潮重叠的街道,这一刻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看那名被雪花纯净的光照耀的青年,他就像是雪之公子,也因此在此后的天下里,获得了惊雪公子的称谓。

后来京都城下过无数场雪,也有无数个冬日第一场雪。但很多看到这一幕的京都百姓,都会跟子孙将,丰元五年时,京都里下的那第一场雪才是真正的美。至于怎么美,自有各家说法,但是毫无疑问的就是很美。

盛启那时似有所感,回头也看到了盛繁华惊雪的那一幕。他那双黑眸里,同样掠过欣赏。然后他伸手将小妻子抱起,自往马车上走去。

人们的眼神缓缓的变幻,目光自然的落在那与雪对立的黑之上,才怔忪的发现近日街头上,出现了京都风姿各异的绝世男子。

这种视觉盛宴,让京都的百姓顿觉幸福感倍增。他们深刻的为自己是京都百姓而骄傲自豪,因为除了他们,这世上还有那个城池的百姓,能够不经意就享受到这种视觉盛宴。那可是厉王府的厉王,和崇王府的崇王,还有一位传奇的厉王妃。

“繁郡王果然病好了,厉王爷看着也蛮健康。”

“那是厉王妃的医术好。”

“那是那是。”

诸如此类的言谈,在那三人进入马车之后,络绎不绝的在市井传扬。一下子就看到了三项传奇,让京都城的百姓有些过分激动,一时间竟然热闹得堪比过年。

而在这种热闹中,这一辆马车已经驶向了楼月关。

然后在楼月关的雅间里,三人静坐下来。云菱不知道在盛启和盛繁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愿意看到这叔侄两此刻的关系。虽然他们并非正真的叔侄,但总归都是盛氏嫡系。尤其是在皇宫里那位态度有些那什么的时候,她更喜欢崇王府与厉王府亲近一些。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关节僵硬,肌肉松弛无力?”云菱问的自然都是关键,对于长期卧床的人来说,最容易出现这两点问题。

“都还好,因为老头子每天都会掐几把,被他活动胫骨,自然是非常活动。”盛繁华笑道,那笑容里有几分骄傲,有几分温暖。但语气不恭,显得十分纨绔。

“既然好了,北方最近有点乱,本王已向军部提议,过阵子你便去报到。”盛启像是长辈一样,直接就给盛繁华定了任务。

盛繁华一听这话,顿时恼怒起来:“靠!欺负人这是!你是担心我留在京都,把你的这小娇妻骗走么?”

“你骗的走么?”盛启堂堂正正的反驳。

盛繁华垂丧下头颅,有些无力道:“骗不走。”

“这不就得了。”盛启高傲的冷笑,嘴角上的得意昭显,看得云菱揉了揉眉心,默默的煮酒。

“能不能不去。”盛繁华做垂死挣扎。

“不能。”盛启似乎有一股翻身做主的气魄,散出来就是神清气爽。

盛繁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温热的酒,那酒温暖了全身。他看着空酒杯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抬头之后,他站起身对盛启郑重的拜礼道:“谢谢。”

云菱青黛微蹙,有些肯定心中的猜测,但是她仍旧没有问。

盛启坐着承了盛繁华的拜礼,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去了北边,军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稳定民心。”盛启依然端着长辈的架势,在给盛繁华说着军方的事。后者也很认真的在听,并且时不时的问上两句。

云菱听得出来,盛繁华虽说不愿去,但他却对北边的形势下过功夫。而在此之前,盛启必然还没有对他说出这项指令。可见如今的盛繁华,非常认真的关心朝堂的局势。这一点变化,却是与从前的做派大相庭径。

窗外的雪一层层下着,阳光被厚厚的云层完全遮掩,地面也开始有了积雪。而这一场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云菱在期间一直负责煮酒,只在最后与盛繁华闲聊了几句。

回王府之后,崇王屁颠屁颠的赶来,拉着盛启在书房谈了很久。厉王府在过去两年间,根本就没有访客。不过在此后,崇王和繁郡王都是王府的常客,这又是后话。

待盛启回房时,发现小妻子坐在案几前,既没有写字也没有数钞票,更没有在看书,他心里生出一阵慌张。

“菱儿,怎还没睡?”盛启问话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自伤后,他们从未分开睡过,这早也成为一种习惯。

云菱抬眸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盛启,起身正要开口,一股恶心却忍不住冒起,她才想起今天没数银票。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成么?”盛启看云菱的面色有些变了,以为她是为着盛繁华的事情,所以不需要问话就打算自己坦白。

“在陵寝里的那些书上看到关于魂归的一些秘术方法,所以在过去两月常去崇王府做这事。”

“那赫连繁烬呢?”云菱忍住恶心之意问道。

“还是赫连繁烬,他在凤城。”

“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之前的赫连繁烬算是双魂融合,如今拆开了各自回到轨迹上。繁华的师父本并无害他之意,但受灵清的指派,对曾经的赫连繁烬是动过手的。”

“赫连繁烬过去昏迷不醒,其实是被动了手脚?”

“不错,如今不过是各自归位。”

云菱大致听明白了,灵清上师为这一场布局,显然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不说那九曲山四百八十寺里,有半数以上归了灵山管,就说在凤城那位太后的眼皮底下,还能将她的宝贝儿子弄得卧榻数载也是一种大能耐。

“你付出了什么?”云菱还关心这一点。

“一些心头血而已。”盛启不在意的挥挥手,云菱听言却走出桌案,倩影来到他跟前。

盛启下意识护住胸前,有些戒备道:“干什么?”

“放弃无谓的反抗。”云菱说话间已经伸手解开盛启的衣袍。

盛启握住那柔软的小手:“这么急?本王还没沐浴。”

“我帮你。”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我总归是你的妻子。”

“这倒是。”盛启被云菱拉进浴房,衣袍自然是一件件被解开。而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粉色的刀疤。

“瞒天过海的本事见长了。”云菱伸手轻抚着那一道粉色的疤,知道这两月里他恐怕拼了命在吃药,就为着伤势好得快些。只不过她也经常接触药材,所以对他身上有时候淡淡的药味并不敏感。

“不是怕你担心么。”盛启搂住小妻子的腰身,微凉的薄唇蹭上那柔软的菱唇,却被她一手拍开。

“那么能忍就接着忍。”云菱侧了身,因为完全放下心来,那压抑着的恶心感翻滚上来。她忙抽身往一旁的夜壶去,呕吐的来势却有些猛烈。

“呕——”云菱没能走到目的地,只来得及用手捂着嘴,却是吐得有些撕心裂肺的难受。

盛启慌了神,上前就以自己的手掌代替她的手接住秽物,黑眸里慢是慌乱担忧:“来人,宣刘御医!”

“呕——”云菱把酸水都吐出来了,可是还在吐。

盛启盛怒而起,抱着她光着膀子踹门而出,竟然是要往宫里去,还怒骂着:“刘泉这废材,是不是瘸了腿,从宫里出来这么久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