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告诉她,因为要照顾爸爸,妈妈已经和舅舅一家人讲好了,拜托他们帮忙照看她一段时间。

妈妈还请她原谅自己擅自做主,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决定帮她办转学去离舅舅家最近的学校。

她呆呆地听着这些,想要说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年纪还太小,根本无法为父母分担痛苦。

在那个关口,乖乖听从安排,就是她能够做的全部了。

“我原本想说,我可以照料自己,我也很想告诉妈妈,我特别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自己的好朋友,离开朝夕相处的同学和老师。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为人子女者,又怎么能够反对长辈们的决策?况且你心里知道,他们真的是为了你好。”

“你们的母校啊,真的很难进……”说起这一段,何田田依然很低落,“我那位老实巴交的舅舅,受了自己姐姐所托,不得不绞尽脑汁找朋友,想办法,疏通关系,再加上我学习成绩确实还算优秀,学校才终于接收了我。”

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一段草草带过。

她没有提起在舅舅为她的事情四处找寻关系时,舅妈的脸色有多难看,也没有提起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不好过,连多夹一筷子菜,多添半碗饭,这种琐碎的小事都要反复斟酌。

她只是说:“从入学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要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在这里我要比从前更努力,只有这样才能安慰爸爸妈妈,才能对得起舅舅为我操那么多心,费那么大力。”

后来的事情,叶昭觉便知道了。

“清羽和蒋毅因为你起了争端,打了一架,清羽还摔下了楼梯。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关你的事,只是你运气不好。那时候邵清羽确实是蛮横跋扈,但是……换了我是你,既然进来这么不容易,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走,也太不值当了。”

何田田微微挑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你以为,是我不愿意忍耐?”

不知怎么,叶昭觉忽然内心一片澄明,明白了,当年不肯忍让的,另有其人。

不是何田田负气要走,而是邵清羽容不下这个害她摔得头破血流,颜面扫地的眼中钉。

在何田田的记忆里,那天原本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正在上她最喜欢的地理课。

她埋头用心做笔记时,班主任忽然把她叫出了课堂。

办公室里等着她的人,除了教导主任之外,还有一脸阴沉的舅舅。没有人告诉她具体是为什么,究竟她做错了什么,冷漠的大人们并没有将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

教导主任只是说:“何田田同学啊,你先跟你舅舅回去两天,学校会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处理。”

“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死无对证,不到放学时间,我就被舅舅领回家去了。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哭,一直哭,书包就在地上拖,灰尘不断地往我的嘴巴鼻子里钻,那种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过。”

何田田讲到末尾几句,声音里有轻微的颤抖。

叶昭觉知道,人在年轻的时候所遭受的创痛,会因为年轻,无力反抗,而显得特别痛。

对于何田田来说,那个夜晚比冬至的晚上还要漫长。

“舅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叹气,但是舅妈就在旁边一直冷嘲热讽,说什么‘田田,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呢?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小姑娘呢?人家家里可是财大势大,稍微给校方施点儿压,你爸妈,你舅舅,还有我,我们大家这么多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学校最终的处理是‘建议转学’,我妈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回来,见我第一面劈头就是两个耳光。但是自始至终,我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叶昭觉,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叶昭觉她知道,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因为我们最擅长的事,就是把别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身上。

我们出身市井,生命卑微寒酸,为人处世更应当谨小慎微,不可越过阶层界限,不可惹是生非,尤其是不属于我们的,不可贪婪觊觎。

如果我们被欺凌,而对方又力量强壮,手握生杀大权,那么,不要反抗,乖乖低头认错。

叶昭觉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这是我们自小便懂得的丛林法则。

基于这份理解,她原谅了何田田所做的一切。

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家里又想方设法帮我转回原先的学校。那时已经开学好一阵子了,等我再回到课堂时,课程已经掉了一大截,一些来路不明的风言风语也在同学之间传播开,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从那之后,我心里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它日日夜夜没完没了地折磨我。因为邵清羽这个贱人,我的青春期再没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所以你耿耿于怀,即使过了那么久,你还是要把这笔账算清楚?”到此时,叶昭觉完全不再觉得何田田有任何错,是邵清羽欺人在先,后来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为了与之扯平。

“可是,就因为憎恨邵清羽,你就要赌气,赔上自己和蒋毅两个人的人生,这太傻了。”叶昭觉想起他们婚事将近,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没想到,何田田莞尔一笑:“你误会了,我和蒋毅结婚,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不是为了赌气,更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

叶昭觉松了一口气,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会真心为蒋毅感到高兴。

何田田说:“起初……我只是想利用蒋毅刺激邵清羽,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分手。当天你也在场,你亲眼看见了邵清羽的所作所为,换了任何一个有自尊的男生,都不可能原谅她。

“后来我与蒋毅接触得越多,越发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性格老实,凡事先为别人考虑。他有一些很珍贵的品质,但邵清羽从来都不会欣赏,更不用说珍惜。他们分手,其实是蒋毅的幸运。”

见何田田说起蒋毅时温柔的语气和神情,叶昭觉便知道这场婚姻确实没有其他目的,没有算计与阴谋,纯粹是情感的结合。

“那我只能再次说声恭喜。”叶昭觉心中不再有任何芥蒂,她真心祝福这对新人。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何田田吐尽了心事,卸下了青春中最沉重的包袱,她看起来像一个终于刑满释放,重获自由的人,“我送请帖给你,是希望你能赏脸来喝杯喜酒。假如你不愿意来,也没有关系。”

“那邵清羽这张……”叶昭觉其实已经完全明白了,但她希望这句话能够由何田田自己说出来。

“如果你愿意替我带给她,我会谢谢你,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谢谢你。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证明,我已经放下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那个受困于仇恨的少女便彻底转身,消失在时间之中,从此之后,她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但对于叶昭觉来说,直到若干年后才得知自己最好朋友的真面目,一时之间仍然难以相信,她垂着头,讷讷自语:“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刁蛮,品性还是很单纯的。”

何田田冷漠地笑了:“单纯的是你吧,你也不想想邵清羽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她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就被迫和自己厌恶的继母一起生活,当着爸爸的面,要装乖巧装听话,背着爸爸,要算计后妈母女分走了多少本该属于她的宠爱。成年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提防她们算计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叶昭觉,你真的认为以邵清羽的家庭背景和生长经历,她会是个单纯的人?”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揣测过她,以后也不愿意这样去揣测。”

这一切对于叶昭觉来说,太复杂,也太沉重了。

她起身,告别何田田时,把两张喜帖一并收入包里。

为了当这个信差,叶昭觉只得先把加盟“妮妮饭团烧”的念头先搁置在一边。

自从新年夜里,邵清羽故意当着一众人说出叶昭觉的私事,让她难堪得下不来台之后,昔日最要好的闺蜜便没有再见过面。

起先邵清羽还主动发过几次信息向叶昭觉示好,但叶昭觉通通没有回复。

渐渐地,蛮横惯了的邵清羽也窝了一肚子火:“她什么意思啊,这是要绝交啊?”

时间一久,她也懒得再联系叶昭觉,两人之间彻底陷入一个“你不动我也不动”的死局。

叶昭觉在打电话给邵清羽之前,心情很沉重,这不是一个愉快的差事,但是她并没有后悔应承何田田。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在听何田田叙述过去那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心里竟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愧疚。因为自己,曾是邵清羽唯一的朋友,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就像是一个恶霸的帮凶。

她又想起了学生时代的那个下午,自己逃课去医院看望摔破了头的邵清羽,她站在病房门口,看见那个平日不可一世的富家千金一个人躺在床上,神情寂寥地发着呆。

每当想起邵清羽当时的样子,叶昭觉就觉得,很多事情都无须太与她计较,只当她是个叛逆乖张的小孩,让着她一点儿好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叶昭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是因为这种毫无来由的悲悯,无论邵清羽怎么闹,怎么任性,怎么错,叶昭觉至多也就是不理她,却永远无法真正憎恨和厌恶她。

那是一条极不公道的定理: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你无法用普世的价值观去要求和对待他。

“清羽,我是叶昭觉。”

“……”

“你这几天哪天有空,来趟我家吧。”

“干吗?”邵清羽态度很差,“你叫我去我就去啊!”

“我受人之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叶昭觉冲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受谁之托?不会是齐唐吧?你们倒是蛮亲近嘛。”

邵清羽明显话里带刺,但叶昭觉决定暂时忍耐。

依照她多年来对邵清羽的了解,等你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的时候,呵呵,看你还有心情挖苦我。

“你来了就知道了,不说了,就这样。”

邵清羽嘴上虽那么不友好,真正来的那天却没有空手登门。

她给叶昭觉带了一个香水和香氛蜡烛的套装,往桌上随手一扔:“给你挑的小苍兰,本来是新年礼物,哼,谁要你故意躲着我。”

叶昭觉有点儿窘,这可怎么好,拿人手短,待会儿要怎么样把重磅炸弹抛出来?

好在邵清羽的本性很快暴露出来,瞬间将叶昭觉刚刚萌生的仁慈之心打消得丁点儿不剩。

“哦哟!昭觉,你好雅兴哦!”邵清羽自顾自地将叶昭觉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巡视了一遍,“我还以为你和简晨烨分手之后过得很糟糕呢,没想到你心情不错啊,房间布置得很漂亮很温馨啊。”

“噢,这些啊,是齐唐的意思。”叶昭觉说得很直白。

原本背对着她的邵清羽,猛然回过头来,讲话毫不客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跟齐唐有一腿!”

“喂喂喂,你积点儿口德!”叶昭觉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讲话不要那么粗俗。”

邵清羽瞪了她一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你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吧?”

叶昭觉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直接拿出请帖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响,吓了邵清羽一跳。

过了几秒钟,邵清羽爆发出一声尖叫,动静大得恐怕连对面的乔楚都听到了。

“搞什么!!!你们要结婚了?!”

“放屁!”叶昭觉脸色难看极了,这次她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你先打开看看再发疯好吧!”

邵清羽一脸狐疑,又一脸难以置信。

她从桌上拿起请帖,打开,目光直直地落在新郎新娘的名字上,脸色渐渐苍白,越来越苍白,犹如全身血液都自脚底流失殆尽。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名字,因为极度的震惊混着极度的愤怒,酒红色的假指甲直接戳破了纸面。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变得僵硬,牙齿互相碰撞在口腔里发出极其轻微,几乎不可耳闻的细碎声响。

好戏开场了。

叶昭觉静静地看着邵清羽,心想:也是时候挫挫你的嚣张了。

安静的时间仿佛足足有一百年,久到叶昭觉都开始发慌,她正想轻声叫邵清羽,邵清羽动了。

她转过脸来,脸如同幽灵一般惨白,两只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尖锐的声音又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叶昭觉默默跟自己说,不要慌,她轻声回答说:“我也收到了一张。”

“你说受人所托……是蒋毅要你带给我的?”邵清羽扶着椅背,慢慢地坐下,她的语速极慢,如果不拆成一个字一个字说,她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不,是何田田。”叶昭觉非常平静。

山雨欲来,她明白。

但她更明白,人生中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只有两个,你能够解决的和你不能够解决的。

如果是前者,你要想办法解决,如果是后者,你要想办法止损。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哭泣和逃避都于事无补。

在邵清羽的怒骂声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之前,叶昭觉已经做好了承接这一切的准备。

“你为什么会跟那个贱人搅在一起?”叶昭觉一边听着,一边隐隐发笑,何田田和邵清羽这两个死对头对对方的称呼倒是出奇的一致“你帮这个贱人拿请帖给我是什么意思,报复我吗?就因为那天晚上我让你难堪了?你至于这么小心眼这么记仇吗?还是说,你其实早就对我不爽,早就想看我笑话了?你这么做,和那些从小到大嫉妒我、排挤我、孤立我、算计我的人有什么分别?”

叶昭觉预料到了邵清羽的反应会很剧烈,言辞会很偏激,但当她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被刺痛了,被侮辱了。

相比涨红了脸的邵清羽,叶昭觉还留有几分理智:“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分别?邵清羽,这么多年的朋友,今天你问我,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邵清羽知道自己的话触及到了叶昭觉的底线,但覆水难收,她只好紧闭双唇,不发一语。

叶昭觉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阴险,那么恶毒,那么睚眦必报,我完全可以把你约在一个公共场所,让周围的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都来看看你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有像你对我那样对你。”想起那件事,叶昭觉心里依然觉得很委屈,她的眼睛红了,“因为,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把你看成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邵清羽仰起脸来,那张脸上有愤恨,也有不甘心。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相应的结果。”

第五章

对于邵清羽来说,这张请帖是她成年之后最凶险的一场噩梦。

午夜,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只有她的卧室依然亮着黄色的灯光。

她刚刚沐浴过,披散着的头发还散发着鼠尾草洗发水的香味,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那张请帖发呆。

她的床上铺着前几天保姆刚换的埃及棉床品,洁净素雅。

好几个一线牌子的包包被随意地堆在房间一角,这是她最近经常背的几个,另外还有一大堆在后面的衣帽间里。

上个月刚买的灰色的羊绒外套,还有好几条限量款的大牌围巾,被她卷成团放在脏衣篓里,明天保姆就会来收去洗。

她的房间总是这样,再昂贵的物件来到这里也都是寻常,邵清羽最烦的就是那种买个包回去当祖宗似的供着的人,那样有意思吗?你伺候它还是它伺候你?

以前叶昭觉来她家玩,目睹此番情形,差点儿怄得吐血,朱门酒肉臭啊,邵清羽,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们这些贫民的感受?

可是,邵清羽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你们眼里的奢侈、浪费、暴殄天物,真的就是我的日常啊。

她真是得意惯了,骄纵惯了,目中无人惯了,一直以来生活在云端之上,脚不沾尘,从没想过人生中还有这样的陷阱静候着她。

蒋毅彻底离开我了,,这件事,在她收到请帖的这个夜晚变得更鲜活,更尖锐。

她这才发觉,她现在已经很少想起这个人了,猛然一下甚至会记不清楚他的样子。

但是这不意味着自己没有爱过他,更不意味着眼看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时,自己的内心能够毫无波澜。

叶昭觉下午说的那句话又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相应的结果。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邵清羽恨恨地想:你又不是我,你们都不是我,你们根本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所以你们一个个占据道德制高点,道貌岸然地谴责我,声讨我。

当叶昭觉将何田田所说的一切复述过后,邵清羽不但没有推诿,反而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是,当年我是以退学为要挟,逼我爸想办法把何田田弄走的,这又怎么了?那么多同学眼睁睁地看着我从楼梯上滚下去,我难道不丢脸吗?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在干什么?你知道的,我躺在医院里!那个伤疤到现在还在我的后脑勺上,叶昭觉你不要给我装好人,换了是你,你难道不想出口气?”

叶昭觉的眼睛里有种很深邃的东西,她深深地看着邵清羽,并没有打算与她争辩什么。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邵清羽这一套处世原则:别人欠我的,我一定要讨回来,我欠别人的……但是我怎么可能欠别人的?

“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盛怒之下,邵清羽口不择言,“这些死穷鬼,没钱还好意思结婚,蒋毅他买得起钻戒吗?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去哪里不是我付钱?他连个好一点儿的餐厅都去不起。还有,她何田田穿什么结婚,恐怕连稍微讲究一点儿的婚纱都买不起吧?像她那样的货色,也就配去破影楼租条发黄的破裙子凑合一下。”

叶昭觉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只是负责把请帖送给你,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你走吧。”

邵清羽对叶昭觉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昭觉:“你不站在我这边吗?”

“我也很想站在你这边……”叶昭觉轻声说,“可我也是你说的那种,死穷鬼。”

气氛冷到了极点,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沉默而坚硬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邵清羽深吸一口气,拿起包,穿上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叶昭觉家,走时故意重重地摔了门,以此表示她的愤怒。

那动静太大,以至于屋内的绿植都抖了抖叶子。